“六叔,你在说笑吗?”
“我希望我是聋子,没听到你说的话。”
“六叔,你说他是不是疯了?就算,就算身体不好,也不该这样。他简直,简直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六叔,你的那些队友,你后来见到过他们吗?”
“新城?她不会说的。她不喜欢他,甚至可以说厌恶他。六叔,不一样的。你的那些队友会选择加入,是因为来自上头和队友竞争的双重压力,让他们不得不铤而走险。而他,是不同的。他完全可以不走这条一看就有去无回的绝路。”
“六叔,我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看着他,自找死路?”
“呜……”
曾炜左手捂住嘴巴,蜷缩起身体,握着手机的右手抱住双膝,蹲在地上,整个脑袋埋进双腿间,泪水从眼眶中汹涌而出。是的,他脑子里无时不刻想着如何击败自己的双胞胎兄弟,揭露他丑陋的真面目!可,这并不代表他能坐视他走向死亡。
简洛口中的实验,曾炜几乎不用大脑去思考都明白,那有多危险!为什么?一向自诩世界第一聪明人的他,会自愿成为实验者。难道,他不清楚,实验失败的后果!
从简洛和李新城偶尔的只字片语中,曾炜隐隐约约地摸到那间由玛恩雅一手主持的实验室在做什么实验!所以,他无法理解曾荣自取灭亡的做法。曾炜从不认为电影小说里有关实验室残酷到令人不忍直视的画面,在现实生活中不存在。
他不能,不能看着自己的双胞胎兄弟躺在手术台上,身上接满各种仪器,体内注入不知名的液体,手术刀划开他脆弱的皮肤,戴着无菌手套双手深入他剖开的腹部……
回去,他要马上回帝都,曾炜猛然抬头跳起,冲出沈俭安的住所,来到小区外面的街道,神情焦虑地伸手拦出租车,赶去w市的机场。车子开了十多分钟,就被堵在十字路口,曾炜咬唇瞪视手机所显示的时间,离最近的一班飞机起飞还有半个多小时天逆。错过这班,他就只能等下午三点多的那班。
想也不想,曾炜从皮夹里掏出五张百元大钞,塞到司机怀里,要求他加速超车。司机犹豫了下,一脚踩下油门,过了红绿灯,方向盘打转,决定走比较偏僻的小道。
金钱的魅力,在某些时刻会变得非常迷人!正常情况下,不遇到堵车二十多分钟的路程,在金钱的刺激下,司机以不到十五分钟的极速抵达机场。车子还没停稳,曾炜再次从皮夹里抽出几张百元大钞,放到座位上。
司机满意地收起钞票,悠哉哉地开车驶离机场。
三个多小时后,曾炜风尘仆仆地跨进李家的四合院,坐到李新城对面的大炕上,埋头苦干一大脸盆的牛肉面。
李新城低垂着头,手指在平板电脑的触摸屏幕上轻轻滑动,国内外的时事新闻娱乐花边都是她关注的对象。某人离开r国前往美国的讯息,更是重中之重。
咕嘟嘟喝完最后一口牛肉汤,曾炜抽/了一张湿巾纸,抹抹嘴巴,探头在电脑屏幕上瞄了瞄,“那起发生在高速公路上的车祸,就是顾维钧策划的那桩,对吧?警方介入调查,证明纯属意外。呵呵,好一桩意外事故!”
李新城手指在屏幕上一点,画面迅速转化,“他的事,你不用找我。一,我没立场;二,我不会帮我的敌人;三,我讨厌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把别人的好意全看成敌意的蠢货;四……”
“我,”曾炜竭力克制住心底的恐惧,双眼无神地盯着电脑屏幕上闪烁的画面,李新城冰冷无情的话语,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他心里最后的一丁点承受力瞬间击垮。
“与其找我,”李新城偏过头,指尖在光滑的屏幕上一划,“你还不如找他摊牌。我不是他,你也不是他。所以,即便我们将他的脑子剖开来,也无法得到想要的回答。”她抬眼,静静凝视曾炜痛苦压抑的双眼,“我唯一能确定的是,他想活着。”
“健康的活着。”
曾炜呆愣住,健康的活着。这个要求,看似简单,可要实现它,却非常的困难。曾荣他的身体好不了,从出生,医生就明确宣判了他会早亡的命运。所以,曾炜的黑锅,从某种角度而言,是为了赎罪。
他的“无怨无悔”,并没得到同胞兄弟的谅解,反而勾起曾荣的怒意和变本加厉的栽赃陷害。曾炜不是没脾气的老好人,他怒了,老子不玩了。一气之下逃离帝都,吆喝一堆狐朋狗友,打着看小舅舅和小表妹的幌子,飞奔w市。
“如果可以,”他心里酸楚,“我愿意和他交换身体,我宁可活不过三十的那个人是我!不是他。”
“我觉得,”李新城改变坐姿,双膝跪坐,后背挺直,认真盯视曾炜,“你的容忍,你的逃离,你自以为是的赎罪行为,才是你们兄弟关系恶化的根本原因。”
“以他的偏执和骄傲,最恨的便是你用怜悯愧疚的态度对待他。”
曾炜突然双手撑住炕桌,整个人悠闲盘坐的姿势猛然间弹坐起来。不过,他没有窜出来大发雷霆,而是依旧正襟危坐,就这么手掌撑住桌面,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李新城,抿紧嘴角,转瞬,他和肩膀一同耷拉下,像只打了败仗的丧家犬,闷声道:“我会听你的话,去找他,把事情说清楚。”
“说什么?”李新城轻笑出声,收回注视曾炜的目光,“他不需要你的同情,不需要你的忍让,更不需要你,”
挑高秀气的眉梢,她垂下眼,关掉电脑,声音极低地说道:“你自以为的质问。”
“那你要我怎么办?”曾炜彻底爆发了,歇斯底里地怒吼,“看着他死!死在我不知道的实验室的手术台上无限之爱萌全文阅读。”
“你知不知道?”他抱头趴在炕桌上,呜咽着自责,“我有多恨我自己。在听到六叔说他自愿成为实验者的时候,我真想杀了我自己。”
“新城,”曾炜的双手越过炕桌抓住李新城的胳膊,死死地抓住,好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块浮板,充满渴望地问:“你说宝儿她能不能救他?”
“这得看他想不想活?”李新城没给肯定的答案,反而将选择权踢给曾荣。没错,再高明的医生,也救治不了一心寻死的病人。失去求生**的人,无人能治。曾宝儿的医术确实不错,但她不是能任意操控人生死的神灵。
曾炜不说话,良久之后,突然仰起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下一号快捷键,听着电话那边传来的虚弱嗓音,他抿紧唇瓣,眼神坚定,“是我。”
“我想见你。”
“你决定。”
“好。我等你。”
“新城,”他望着近在咫尺的李新城,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他马上过来。我想跟他单独谈谈。”
“这里归你。”李新城穿上丢在一旁的中国红羊绒大衣,趿着长兔耳朵的棉鞋,毫不反对地起身让位。
曾炜拿起筷子轻轻击打着面碗,清脆有节奏的声音和老式座钟钟摆“滴答滴答”晃动的声响交织在一起,勾起人心头久远的回忆。他就这么呆呆坐着,连李家请的两位阿姨进屋子收拾都没挪动过身子。
李新城离开自己用来待客的炕屋,转去书房,掀开棉布帘子进屋,眼光自然而然穿过雕工精美挂了双重帘子的落地罩,投向坐在书桌后,像块海绵般吸收知识的沈三,顿了几秒,移向站在他身后,神色冷峻的肖长林,秀眉蹙起,迈步过去,轻声嗔道:“不是跟你说,下午一点到三点是你躺在床上的休息时间吗?”
肖长林笑笑,俯下/身,对沈三嘱咐几句,牵起李新城的手,坐到隔壁的圆桌,柔声道:“我也是刚起来。躺在床上实在睡不着,就盯着天花板属羊。数来数去,脑子越数越清楚,后来想到吃过饭给三儿布置的功课,就想着过来看看。”
“这不,我刚到没几分钟,你就过来了。”说着,他提起放在茶盘中间的暖壶和茶杯,倒了一杯热水放到李新城面前,“喝点水吧。”
李新城双手搁到圆桌面,端着花鸟纹的茶杯细细端详,“他学得怎么样?”
肖长林瞥了眼靠死记硬背记住他布置功课的沈三,无奈地摇摇头,“我只能说,勤能补拙。”沈三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忍。从小经历的磨难使他变得特别能忍。也可以说是麻木不仁,或者是只专注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外界怎么变化,即便是世界末日也同他无关。
好些时候,肖长林都想揪起他,狠狠骂醒他,然而怒气刚升起,触及沈三那双死气沉沉毫无生气的眼睛,他忽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难怪李爸爸摆明了态度说不喜欢沈三。
还真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死孩子!
没办法,肖长林只能别出心裁地利用李新城来激励沈三的学习兴致,告诉他只有把他脑子里的东西都学会了,才能待在他姐姐的身边。
他姐姐身边不留没用的人!
也算歪打正着。沈三最怕的就是不能留在李新城身旁,肖长林的威胁算碰到他的逆鳞了。为了留下,沈三晚上连觉都不睡了,就为了完成肖长林和李爸爸两个人布置的繁重功课。
看到他累得连走路都打呵欠,吃饭都睡着的样子,肖长林心有不忍,然转念想到他自己很快就要以李新城“儿子”的身份出现,心最终狠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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