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宇坐上接应的车飞奔,车玻璃都用黑色薄膜贴着,显得夜色更加黑暗,看不清路段,分不清要去哪儿。
接应的俩人,一人开着车,一人坐副驾驶,车里昏暗,姜宇看不清这俩人的摸样,华翔对着司机喊一句:“杨魄,开快点儿,这帮人察觉后指定得追。”
杨魄回一句:“我比你还急呢,这追上了不单是你,连我都得搭进去。”
姜宇默默听着,原来司机就是来探视华翔的杨魄。
姜宇翻墙时左手腕被铁丝划破,涔涔的流血,用手使劲的捂着,华翔扒开看,一条血口子,锁眉,用手帮姜宇按住,冲前面座位的人喊:“有东西吗?伤着了。”
姜宇赶紧一句:“没大事,比电死强。”
前面座位的人撇过脸,扔过一块擦车布:“操,还给你们带着急救包咋的,到这份上够他妈不易的。”撇过脸骂:“他妈的不是说好俩人吗?怎么三人了?坑老子……”扔过两套衣服:“我就准备了两套衣服,多一件也没有。”
这时姜宇看清了副驾驶座位的人,寒崚横目的脸庞,下巴两侧青色的胡茬儿,刚剃过,绽这青皮,三十多岁摸样,右颧骨上一道深深的疤痕。
华翔用擦车布包上姜宇的手腕,俩人迅速脱下狱服换上那两件衣服,就是没有小福子的,姜宇对小福子说:“不能穿着这个,把衣服反过来穿。”
小福子哆哆嗦嗦的脱下衣服反过来穿上,华翔逼视着小福子,满胸的怒气,问:“小福子,你他妈从哪儿冒出来的?你差点儿害了姜宇。”
姜宇也问:“小福子,你怎么知道我们要逃?”
小福子低垂着头,声音贼小的回答:“我老注意你俩了,有一次你俩人蹲在坑垛里说话我听到了,那意思我听得出,你们要在今晚逃……”
姜宇和华翔闭眼、垂头、揉脑壳,这是隔墙有耳呀,谁也没注意天天有人窝藏着背后跟着呢!
姜宇又问:“你怎么从会堂出来的?”
“我看你陪老杨走了再没回来,华翔又报告蹲便,我琢磨着这就要走了,所以我也蹲便拉屎……”
华翔刚允许去了厕所,小福子接着也举手报告要大便,前提有张志刚为华翔打底一句,说晚饭脏吃了就窜稀,马脸警真以为这帮子人吃坏肚子了,赶一块儿拉稀,何况小福子平时老实得跟滩泥似的,怎么捏怎么是,从来不惹事,也没多想,就放了小福子去厕所。
小福子刚走到离厕所不远,突然停电,一片漆黑,这时他看见从厕所窜出一个黑影疯狂的奔跑,他知道那人是华翔,撒开脚就跟着华翔身后跑。
华翔体力好,跑得飞快,小福子没赶上,不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也不知华翔去了哪里,急得来回转,蹦腿瞎窜,正赶上从另一条道飞奔而来的姜宇,小福子躲在暗处借着月光看出是姜宇,迎身上去,一把揽住……
姜宇无语,华翔窝火,这个累赘,差点儿坏了大事,冲小福子嚷:“你他妈跟着我们干什么?”
小福子怯弱低语:“我想回家,我想看看我家里人……”
“看个屁,你以为你逃出来就能回家了,你前脚进家后脚就把你逮起来,想什么呢!上杆子找死。”华翔憋不住的骂。
小福子惊恐,面色惨白,从爬墙到现在一直魂不守舍,还没定下神儿呢,华翔的话又吓他个半死。
姜宇低沉着,这小福子走错了路,他真成了逃犯,不该呀!姜宇不知该怪谁,怪自己还是怪小福子,这不在计划内,让姜宇犯难,不知拿小福子咋办,低沉一句:“你先跟着吧。”
小福子面色愧懦,眼神哀郁,嘴一咧,对姜宇笑,姜宇就是他的靠山,那神情说不出的复杂,也不知是高兴还是害怕,姜宇看着不是滋味。
前排的刀疤脸哼出一句:“俩人被一个小毛贼背后盯上了还不知道,这德性还他妈干大事!”不屑的笑,伸手扔给华翔两把枪说:“盯着后面,有动静直接开火。”
华翔递给姜宇一把,俩人拿着枪打开枪栓,查看子弹,合上套筒,咔嚓拉开保险栓,子弹上堂,一套动作娴熟脆练,一看就是玩儿过枪的,都是熟练把式,咔咔声震得小福子直抖,大眼盯着,他没见过这阵势。
刀疤脸又一句:“这是19型自动手枪,最新型的,没用过吧,让你们看看眼,12发子弹满堂,干雷子的小54轻而易举。”
姜宇掂了掂这把枪,的确是把好枪,瞥着刀疤脸琢磨:这人是玩儿哪路的?
姜宇对枪有研究,知道这种枪是奥地利的格洛克型,能弄到这种枪的人都是暗地里干大活儿的。
华翔端着枪望着窗外,轻声嘀咕:“没人,这会儿号子里一定炸了窝了,指定狗急了,敢他妈追上来,老子火拼了,一个也不放过。”回头问刀疤脸:“康疤子,你这是带我们去哪儿?”
康疤子!姜宇一惊,这名他早有耳闻,就是没见过真人,原来他就是康疤子!
康疤子回过脸,青皮的脸冷冷一笑,对华翔说:“放心,我带的地方就是雷子窜窝扒洞的也找不着。”
姜宇瞟着康疤子,这人残恶多端,阴险奸诈,几个城区有名的地蛇黑恶,在警局早就挂了名了,就是没证据抓到把柄,想当年坑了高斌一笔大买卖,险些让高斌掉进局子,橘子大义施财才把高斌弄出来。
这些事姜宇都记得,可姜宇不知道康疤子垂涎了橘子很久,软硬兼施的想得到手,可烈性的橘子压根儿不吃他那套,康疤子想着法儿,淫火一直在心里烧着,从没熄灭过。
姜宇低头沉想:华翔怎么会认识康疤子?
黑道只有一条,道上的人互为利益、互为撑势,早在多年前华翔刚步入国内做的几批走私买卖就认识了康疤子,直到至今康疤子劫出华翔,不光是为江湖道义,他是有利可图,康疤子从不做得不偿失的买卖。
姜宇看向车外,车一直飞奔在崎岖的夹道上,不走大道,躲过公路关卡,黑夜茫茫,连夜空的星星都没几颗,姜宇从没这么压抑过,他出来了,却没感到畅快,夜幕深黑,他不知要去何方。
姜宇看不清路段,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这康疤子要把老子带哪个窝巢狗穴?我得弄明白了!
各个分局接到西川监狱逃匿犯人的通知,城西区分局的警员看着逃匿犯人的通缉令都惊呆了,三张图片里有一个是姜宇,姜宇怎么会逃呢?指定是在牢里受不住了,这越狱可是罪加一等呀!完了,这小子彻底废了!
姜宇越狱惊动了分局上下,都攒头交耳的议论,想当年姜宇在局里也是个人物,咋说还让人敬佩着,成了犯人根性都丢了,彻底不是那么回事了,现在把老底儿都折腾进去了,这可是无可挽回的罪过呀!都惋言叹息摇头。
当着穆筠的面儿还不敢议论,只要穆筠一在场,就赶紧装傻闭嘴,穆筠一离开,脑袋凑一堆儿又开始嘀咕,咱穆队亏了和姜宇分开了,要不沾上这小子可倒霉透了。
穆筠心里不是滋味,和何大勇心里都明镜,这一定又是安全部下的套,但啥话也不能说,没人知道姜宇无罪,没人知道他为啥越狱,为姜宇委屈,可穆筠也不知道姜宇为啥越狱,就想弄明白,和何大勇一起找郑长河。
郑长河一见这俩人就心烦。
“你们就知道绷着脸来问我,我也不知道咋回事。”
郑长河早在心里骂了,是因为安全部拿着名头随意压人,石伟道这个王八蛋太他妈不把市局放眼里了,使着我的人,甭管啥动作也不事先透个底儿通个信儿,想他妈干嘛就干嘛,完了事还给市局下命令,让分局别大动,象征性的追捕一阵就得了,郑长河只得照办,心里窝火。
穆筠不妥协,非要搞清楚。
“郑局,姜宇干的到底是啥事?至于这么为安全部担着命的干吗,这万一出点儿啥事谁负责?”
郑长河瞪眼:“谁负责?谁能担着!不出事还好,出了事你们这帮子人就知道瞪着眼找我要人,我找谁要去!”
安全部一句话就可以用人,出了事也是该着摊上,就会被铁腕无情的抛一边,有没有表彰功名的先两说着,可一旦人出了事,要那些功名还有啥用。
穆筠知道姜宇有多危险,没人知道他是卧底,他在人眼里就是逃犯,赶上不明真相的警力没准儿就会吃一枪子儿,姜宇得承受黑白两道的夹击。
穆筠要帮姜宇,她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宝贝儿这么窝屈,心里疼得要命,她要跟着姜宇,要随时知道他在哪儿,记得姜宇说过安全部只让他盯着一个叫华翔的人,其中一张通缉令就是华翔,可是除华翔之外又多出了一个叫李书福的人,这李书福是干嘛的?如果他不是安全部内盯的人,那他着实就是逃犯,就必须追剿。
穆筠开口:“郑局,姜宇盯着人应该是华翔,而现在一个叫李书福的人也跟着逃了,甭管啥原因,也甭管安全部啥理由,可这俩人就是逃犯,追剿他们应该是我们公安部的责任。”
一直沉默的何大勇开口:“对,我们应该干我们的,应该随时知道这俩人的踪迹,等安全部完结他们的事,我们应该将起捉拿归案,华翔可以是他们的,但李书福应该是我们的。”
郑成河眼睛一亮,对呀,我公安部不能撂手不管呀,不能由着你安全部的性子随便命令人,这追剿逃犯公安部责无旁贷,到哪儿都是这个理。
石伟道的牛逼郑长河早看不过去了,正想法儿扳回一局呢,这是名正言顺的理由,他要插一杠子,也让你石伟道瞧瞧,你得把我市局郑长河放在眼里,下命令:“你俩人做为公安部秘密跟踪逃犯,事件结束随时抓捕归案。”
穆筠一句:“我们需要安全部的跟踪消息,姜宇和逃犯在哪儿他们必须随时通报我们。”
郑长河一摆手:“这个我和安全部沟通。”他非要做个样给石伟道看看。
穆筠的目的达到了,她和何大勇接揽了秘密跟踪逃犯的任务,她可以随时知道姜宇在哪儿了。
郑长河找到石伟道,说明其意,需要安全部合作提供线索,石伟道一听,脸一绷,回一句,没那工夫。
郑长河要挟一句:“你们要是没工夫,我们就自己干自己的,追查到逃犯我们就立即抓人。”
石伟道也知道公安局追拿逃犯是本职,他无权拦着,可这人怎么能随便让你抓呢,我还得长线钓大鱼呢,没辙,只得拉着脸同意,郑长河乐了,扳回一局,终于看到石伟道软下脸低一回头。
赵武不信姜宇越狱,他和姜宇共事那么久知道姜宇是啥人,他是自首坐的牢,啥事都敢担着,不会逃避责任,咋会越狱呢?想不通,去问何大勇。
“何队,我不信姜宇逃狱,咱和他曾是同事,知道他是啥人,这事他做不出来。”
何大勇不知怎么说,不耐烦,眉头一皱,挥挥手:“这事你就别操心了,没你什么事……去去……走……该干嘛干嘛去……”
“诶……何队,难道你就信?这压根儿就不是姜宇的性格……”
何大勇一嗓子:“走——”把赵武轰走了。
赵武懵头琢磨,不对,这事怎么想都别扭,往常赶上有犯人逃狱,那通缉令一下,各个分局都得派人出马,连夜出动缉查要道路口,怎么也得折腾好多天,而这次虽说上头也下通缉令了,可都在内部分局发放,就只派了两个缉查小组和治安大队出去巡查追逃……这不合情理呀?怎么想也没想明白。
碾子虽说已经辞职,但和刑警队的哥们儿弟兄总有联系,听闻姜宇越狱了,惊了半天,也不敢相信,但这是事实,开口就骂:好你个姜宇,我碾子瞅你是个男人,把你当哥们儿,一直佩服你,你他妈怎么能做出这么现眼的事!咋变成这样了,你这么做就彻底把自己毁了,我真是瞎了眼了。
这事传到矿区军区,又掀起波澜惊起一片,每家都嚼着舌头,纷纷议论,姜大少又犯事了,作孽呀!杀了人又逃了狱,彻底毁了,这小子活该,把老姜家的名声全都废了,这货没有姜国栋的一点儿秉性,你说姜国栋咋摊上这么一个混账儿子,真是闹心啊!……
舰炮和颜小曼结婚没多久正甜蜜着呢,听闻姜宇越狱惊得发愣,面面相觑。
颜小曼眼泪又汪汪上了,低语:“舰炮,你说姜宇杀人我不信,他越狱我还是不信,可这……这就发生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姜宇为什么这么做?……这不像他呀!我还等着他回来呢……”眼泪又连成串儿了。
舰炮无语,伤心无比,姜大,你这是要干啥?哥们儿我是真不明白!你不想见我们吗?你不想回这个家吗?你他妈不是这样的人呀!你走出这一步,这辈子真就废了,我们还能见到你吗?
橘子知道后在醋香阁独自坐了一晚上,一瓶青稞白喝进去半瓶,醉眼迷蒙的摊在椅子里,看着月夜冥想不解,姜大少,你为啥要逃呀?姐一直等着你呢,等你出来那天乐乐呵呵的和姐在醋香阁喝一杯,这可是你说的,你咋就这样逃了?你姜大少一向敢作敢当,为啥逃避呢?出了啥事了?姐还说去牢里看你呢,以后我还能见着你吗……
警方第一时间找到姜国栋。
“你儿子姜宇越狱了。”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姜国栋立定原地惊得半天没动地方。
“你最后一次见姜宇是什么时候?”
“他逃走后有没有和你联系过?”
“请你配合警方,一旦姜宇和你联系必须通报我们……”
警方问了一堆,姜国栋一一回答,大脑懵晕,心颤抖的疼,他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我儿子怎么了?我的小宇到底想干嘛?你咋能跑呢?没有给老爸留下一句话就这么走了!你就真舍得我?真的不想见我一眼?
多少磨难、坎坷和伤痛他姜国栋都经着过,啥都能挺过来,可姜宇的越狱还是像把尖刀扎进心脏,疼得浑身颤抖。小子,你怎么这么愚蠢,走出这步就没有后路了,你是想一辈子逃亡在外不见天日的活着吗?还是在追捕缉剿中被击毙?即使抓回来那就不是八年的事了!儿子,你让爸的这颗老心都碎了!
静夜里,姜国栋呆呆的坐了一晚上,眼泪从沧桑的眼角流了出来,悲痛之后,镇定思绪,经着事多,看问题就深悟,没有深智他姜国栋也不会走到今天。
我把儿子养这么大,他是啥人我清楚,我儿子虽说桀骜羁狂、豪凛不拘,但他敢作敢当,心诚赤胆,他是抛下一切自首承担罪责的,这样的人怎么会越狱?他怎么会一句话都没有的离开这个家?
姜国栋不信,我了解我儿子,我必须弄明白,我儿子不会无缘无故的这么做!
姜国栋找到郑长河,凝眉怒注,劈头一句:“我儿子怎么了?他为什么要逃?这里面到底有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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