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瑶想来想去,给李纲安排了一个修葺宗庙的差事。
“虽然只是临时的行在,但是祖宗的神主牌位也不可轻慢了,朝中大臣本宫最信的过的就是李相公了,李相公务必要尽心尽力啊!”皇太后这样说道。
李纲自从在西军见过太后一面,对她的看法就有很大的改观,但是他不理解的是,太后怎么就能容得张邦昌那些人?太后此举,明摆着就是不让他再过问朝政了。
“太后?”
“都是我们无能,这才让祖先蒙羞,所以,李相公务必要把宗庙建好,即便将来回了汴京,这边也要每年祭祀,让后世子孙不忘今日之耻。”
李纲敏锐的察觉到自己受排挤、不得志的日子又要到了,但是他的初衷永远都不会改变,他赤胆忠心,绝容不下卖国求荣,那么,有可能卖国的皇帝,他能去扶持吗?
李纲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早回西军的好,现在西军已经收拢了十几万的兵马,与完颜氏小心周旋着,他们现在几乎适应了金人的作战速度,正在一步一步的逼近胜利,而他回去之后,有无数的事情可以做。
李纲把心一横,草草地给皇帝的祖宗们盖了个屋子,朝臣们猛的攻击他,太后却不欲多事,“李相公做的正是,不如此何以警醒世人。”
太后发了话,朝臣们也就不敢在争执,国家落到这个地步,他们每个人都有一份功劳,其实,谁也不必说谁。
朝会散了之后,世瑶独独留下了李纲,“蔡攸给西军调了一部分粮草,你先运回去,至于后续,你也尽管放心。”
李纲非常用心的磕了头。“臣即日出发,请太后保重。”
“李相公也保重。”
李纲临去之前,忍不住说道,“臣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说吧。”
“太后一念抗敌,朝野上下有目共睹,那太后为何还要留着那些曾经力主议和的人,难道,太后就不担心他们对大局不利吗?”
要说担心,世瑶只担心一个人,但是当今皇帝赵构。至于那些朝臣。世瑶淡淡笑了笑。“本宫跟李相公在很多事情上看法并不一致,但是仍要重用相公,只因为相公一片赤胆忠心。至于那些主张议和大臣们,他们有些是有私心。有些的确是认为议和是这个国家的唯一出路,但是更多的,不过是看上位者的脸色罢了。如果太上皇和废帝抗敌之意坚决,就连蔡京那样的人都不会主张议和,本宫不会把皇家的错误推倒朝臣身上,让他们做赵氏的替罪羊。”
李纲一直都知道太后是看的透彻的人,但是他却没想到太后丝毫不为皇家做掩饰。其实,世瑶也掩饰了,就是所有的过错都是废帝赵桓的。跟太上皇没有关系!其实世瑶的心里很明白,所有的过错都在赵佶一个人身上,只是人心都是偏的,谁让赵桓要当那个皇帝!
“而现在国家百废待兴,朝臣们都各有所长。如果仅仅以主战还是主和来区分,那这个国家就要永无宁日了。”
世瑶不指望李纲能明白太多,也不指望能说通他,但是,李纲还是或多或少有些领悟,或许,他一直以来的坚持都是错的。
李纲走后,世瑶把伯琮叫到身边,低声问道,“我跟李纲说的话,你可听见了?”
自上次临安城破之后,伯琮一直都跟在太后的身边,除非有教授讲学。而太后召见大臣的时候,他就在屏风后面习字,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一点害怕,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伯琮点了点头。
“那你可听懂了?”
“臣不是很懂,不过臣都记下了。”
一个小孩子若是能懂这些,那就成了精了!而且,世瑶也发现了,她跟蔡攸太心急,反而有些时候弄得这孩子无所适从,所以,她才把他带在身边,让他慢慢看着,看着大人们勾心斗角,去领会自己应该做什么!
“你要记着,一个国家最忌讳的就是党争,朝臣们一旦拉帮结派,就会抛弃公正之心。不问是非对错,一切都是攻击对手的砝码,那样的话,就离亡国不远了。”
“是,臣记下了。”
“我们战胜金人只是时间的问题,现在朝臣们虽有分歧,但是国事危急的情况下,他们却也还能够同心同德。但是,一旦国事稳定,为了权力他们就会再起纷争,曾经的主和派必然要饱受攻讦,你要记住那些曾经为国出力的人,坚持自己的判断,不能随意地听信人言。”
伯琮年纪小,却很知道君臣有别,他以为太后只是教导他要做个贤臣,但是现在说的这些话可就让他困惑了!
“太后!”
世瑶也不解释,就是轻轻地揉了揉他的脑袋,“记住我说的话,也不要告诉任何人。”
世瑶看着伯琮有时候会很着急,这个孩子被教导的很好,一心一意做一个闲散宗室,言行举止都很符合他的身份。但是,世瑶既然已经决定放弃赵构,那伯琮必然要做这个皇帝,可是,她就是给他一个铁打的江山,也得他自己坐得住才行。
“傻孩子!”
“娘娘,蔡相来了。”朱衣过来说道。
“请进来。”
伯琮想回屏风后面去,世瑶却说道,“你自己的授业恩师,怕的什么。”
蔡攸进来的时候满脸的喜色,世瑶的心情也跟着轻松了许多,“可是前方大胜了?”
“完颜兀术忙着沿途抢劫,比我们预计的慢了许多,这样也好,可以给韩世忠充分的准备时间。”
世瑶便笑道,“少见你这么轻松,我还以为前方大胜了呢!”
“虽不是大捷,但也是好消息。”
世瑶似有所觉,瞪大了双眼,“完颜宗翰死了!”
蔡攸笑道,“太后英明。”
世瑶长出了一口气,沉默了良久,蔡攸便笑说道,“太后莫不是心有遗憾?”
世瑶心里想的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可能是万古不破的定律,等到伯琮登基的时候,不知道会是一个什么局面!然而,这话对着蔡攸也不能说,她只是淡淡笑了笑,“完颜宗翰手下皆是骁勇悍将,能这样死了对我们是最好不过,真的战场上碰见他,即便是胜了也是血流成河。虽然如此这般胜之不武,但是孰轻孰重我还是能分清的,我倒是觉得,真的感觉遗憾的,应该是蔡相才对!”
蔡攸其实是很看得开的,战场上只有输赢,谁在意手段光明还是不光明,至少现在是他赢了,而且宗翰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
“臣这一生就在他手里吃了两次亏,但他也是暗算了我,此番被我暗算,就算扯平吧!”
“跟我说说情况吧!”
“其实简单的很!此番南侵,宗翰手下那批悍将都不得重用,等于是好大一块肥肉吃不到嘴里,那心中难免要有怨言。有怨言就容易吃酒,借着酒便容易生事,说出点什么对新帝不敬的话,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他们过去抢的那些金银再有些分赃不均的旧账,闹起事来简直易如反掌。”蔡攸冷冷的说道,“而他们虽然不知足,但是至少还有抢到手的东西,而那些从来不曾南下的,看着他们更是眼红。传言此番兀术南下至杭州,抢了金山银山回去,更是有人坐不住了,皇帝这宝座本来就没坐热乎,还哪里能容得下他们。”
“所以,宗翰就病逝了?”世瑶推测这说道。
蔡攸点了点头,随后却叹道,“多亏他死的及时啊!”
世瑶也是心有余悸,如果他们的布置不出差错的话,此番完颜兀术是必败无疑,那么宗翰如果挺住不死,明年春天再次南下的就是娄底、活女、银术可了。
世瑶虽然是最强硬的主战派,但是对宗翰的那帮人心里也是打怵的很,她从来不说怕是因为她知道不能怕,而不是真的不害怕!对于西军来说,其实也是一样的,被银术可打成那样,没有阴影就怪了。
世瑶跟蔡攸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暗称“侥幸”。
建炎二年的春节过的很平静,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但是,最新的情报说金人已经逼近黄天荡了,真正的大战就在眼前,要说不紧张,那只能是自欺欺人。
赵构明显的感觉出国家要有大事,但是他却什么都不知道,他身边除了几个太监,就再也没有一个信得过的人,他刚回行在的时候还能给大臣传个消息,但是现在,他就算是传出消息也没有大臣敢来见他,他一直都想不明白,孟氏区区妇人,怎么就控制了整个朝廷!
赵构还在琢磨着怎么夺回皇权,却不知道他做个傀儡太后都嫌他碍眼,只不过是她现在还没有想到合适的理由让伯琮代替他,也是不得已才让他坐着那个位置。
上元节夜宴,世瑶就是不想见到赵构也是不行了,她正心不在焉的换着衣裳,就看看朱衣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她还没进殿就喊道,“娘娘,黄天荡大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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