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晴空还记得,慧檀曾经说过的一段佛经。
宇宙与人,皆有五类:色、受、想、行、识,合为五蕴。
物质世界的五蕴炽盛,引诱着人的五蕴炙盛,于是种种贪欲翻卷了起来,将人掀入欲望的三千弱水之中,一沉一浮。所谓的只取一瓢饮,成了昏黄卷册中一句死气沉沉的偈语,丧失了当年棒喝震耳的亢然音效。那一根空心的芦苇,再渡不起我们沉重的身躯。
她想笑,却怎么也提不起嘴角,他真的做到了,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不知,当他看到那瓢中的水,映着她与别人的倒影时,心里该有多悲凉。
近一天,滴水未进,口渴,万晴空起身走到门前,拉开房门,迎面看到倚着栏杆而站,双手托着食盘的李品轩。
“晴空,你终于出来了。喏,华姨做的炒面,很好吃的。”他微笑,情绪并未受到她在婚纱馆不辞而别的打扰。
“你……站在这里多久了?”无声无息,她根本听不到门前站着一人,那面看起来不是刚刚出锅,倒像是被微波炉热了好几遍的。
“额,没多久啊。”
看着他发颤的双臂,万晴空没有出言打破他的谎言,侧身让开门前一条路,说道。
“进来吧。”他辛苦等候了那么久,她是一定要吃上两口的。
李品轩坐在她面前,从裤兜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在她眼下的桌子上,没有言语。
停下吃面的动作,万晴空看着慧檀的照片,被李品轩保存的完好无损,那背影,遗世而独立,又显得苍凉和寂寞。
沉默,许久的沉默。
钟表内的分针,悄悄的转了一圈,面已发坨,水不在温热。
她终于鼓足勇气,抬眸对视上他,却想不到在同一时刻,李品轩也说服了自己,两人的话几乎同时出口。
“我要去找他。”“去找他吧。”
她终不会分身术,伴一个就要伤一个,她懂慧檀当初将她允给他的痛楚,也明李品轩放手豁达的挣扎。
“对不起……”但两两权量,一个还长久,一个就要到尽头,她错过了那么多年,让他苦等了那么多年,怎能在他生命的末期和别的男人相守?
李品轩笑着,一如既往,不紧不慢的说道:“世人常说,痴心女子负心汉,殊不知,是她们没有遇到像慧檀这样的好男儿。
现在的他,像极了当初的慧檀,正因为站在慧檀的角度体会了一番,他才知那人的深情,于此,他也该让她走,放她自由。
“这个……”万晴空缓缓将钻戒拿下,放在李品轩眼下的桌子上:“如果遇到合适的,就送给别人吧。”
将钻戒拿起,握在手里,被戒托铬的手心生疼,他摇摇头,说道:“于你之后,再无合适。”
“我……不一定会回来……”待陪慧檀走到生命的尽头,她不知还有何勇气来接受另一个男人的情深。
“我等你,若等不回你,我就带着这颗钻戒直到地老天荒。”不再多说,不再多留,他怕一个转念,就会后悔而舍不得,在她目光的相送下,他离开,带上房门。
待时光荏苒,世界万千,万晴空仍不忘,钻戒,再昂贵,终抵不过一个男人,一颗无价的真心。
“妈咪,转告爹地,我的婚礼取消了,把机票退了吧。”
“没有为什么,我和晴空好好的,就是突然觉得不该这么早就把彼此套牢。”
“安啦,等我有时间就会带着晴空回家看望你们哈,那我这边还有事,不聊了啊。”
不争,也有属于我的美好存在。
顺其自然,我在这里等,等终有一天,你会回到我身边。
“喂,要不要喝酒?”刑见从茶水间,探出身子,摇晃着手里五颜六色的无酒精鸡尾酒,从那次和黎小晴发生意外之后,他彻底滴酒不沾。
迈进茶水间,刑见递给李品轩一杯拉菲:“喝这个比较过瘾。”
知道刑见的意思,李品轩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少爷需要借酒消愁了?”
“不要?那好。”挑眉,刑见欲将杯中的红酒倒掉。
急忙拦住刑见,李品轩从他手里夺过就被,不悦的斥道:“两万块一瓶,一杯就值4000块,你要不要活的这么浪费!”
菲唇抿着酒,刑见没有反驳那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一口拉菲下肚,再倒一杯,仰面饮尽,李品轩大呼过瘾。
“你和慧檀,我只能选一个。”刑见侧着身子,不轻不重的说着,虽然话里没有道歉的字句,语气里却带着些许歉意。
李品轩扬笑,嘴角居然感觉到了心里的滋味,苦苦的:“你选择了慧檀。”
“多年来,他爱的辛苦,有些话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咽,这种感觉,这种体会,我比你了解的多。”因为芮雅,他好似第二个慧檀,虽与慧檀爱的方式天差地别,爱的本质却是如出一辙。
“他时日不多了,如果就这样让他带着遗憾离开,日后万晴空万一知晓,那痛苦的,就不只是慧檀,而是你和她两个人。”
“我知你是为我好,不怪你的。”说着,李品轩用自己的酒杯碰了一下刑见的酒杯,发出清脆的声响。
庸人眼浊,他李品轩不是庸人,看得清谁假谁真。
相识数年,刑见总是对他言语里从不友善,行动上把他当亲人不差毫分。
在这个人情薄世情恶的社会里,能交到李品轩这样乐观向上,最重要是交心的朋友真的不容易,何况对于刑见来说,他此生好友,唯有李品轩一个。
既然已说开,便不必要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对了,你不是在坚持隔一天就去黎家园一次么?小晴的情况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被深爱的男人因为别的女人而赶出家门,换做是谁心里都会抑郁的。”
“麻烦你搞搞清楚,这家姓刑,小雅是我合法的妻子,别说的我像是为了情人把女主人赶出去的负心汉。”
“唉……”李品轩不仅短叹道:“这就是黎小晴的悲哀啊,爱谁不好,非要爱你刑见,这不是在自讨苦吃呢么。”
“我已经给了她最大的容忍,我不会允许任何一个外人,来破坏我好不容易修补起来的感情。”
“你觉得,你老婆对你还有感情么?”
“什么意思?”蹙眉,明显的不悦。
“被丈夫软禁在家里,整日过着如在监狱里过的束缚生活,换做是任何一个女人,长时间下来,就算有感情,也会被你种极端的方式而磨灭。”
“你也见过,我给过她自由,换来的是什么?是她的逃离,是一纸离婚协议,再放她自由,呵~我不是慧檀,所以无需做到他那般大度洒脱。”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晴空会对慧檀念念不忘,与慧檀相比,你的爱会让你老婆承受不起。”
“那你有没有想过,芮雅不是万晴空,若我如慧檀,她早就会离我远去,像当初离开刑谦一样。”
刑见的话,提醒了李品轩,他差点忘了,当初紫藤秋千架下,是谁对芮雅说,【刑见唯一能留住你的方法,就是要比你狠,要比你极端】
第一百七十五章——分别(5)【完】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