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到青海的这一个月里，万晴空不分日夜的穿梭在大街小巷，乡村城镇，寺庙佛堂，只为寻他的身影。
那么多和尚，那么多喇嘛，她不用上前一一辨认，人海茫茫，她还是能凭直觉一眼认出他的模样，刻骨铭心的模样。
可是，慧檀却没有给她测试他在她心里有多重要的机会。
她怕，前所未有的恐惧，前途茫茫，未来无向，他在哪儿……或者说，还是否存在这个世上。
慧檀，不要走，等等我，等着我来弥补那些年逝去的遗憾。
走过靛青石阶，可还遇到那时胆怯？
眼里依稀，素衣少年笑容明亮，眸中的明净，黯淡了月光。
多年里，青海凌冽的风吹得走柔软的云，却吹不走，那相爱数年用初恋深爱谱写的情歌。
慧檀，在她心里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名字，初见惊艳，再见依然。
青灯佛刹里，月下古树旁，他微微的闭目，泛黄的经卷，轻轻的吟诵。
她有些欣喜，有些忧伤，有些难以置信又深信其中，在她百转千回，千呼万唤里，一回头，他的和尚就在原地，从未离开，或许离开过，最终他依然选择留在原点。
“和尚。”她张口，甜甜的，酸酸的。
那闭眼吟诵的身影，明显的怔愣，出口的佛经消散在院落里，飘向西方莲花池内。
“和尚。”她再一次唤她，抛却所有的格外情绪，给他最纯净的声音。
缓缓的睁开眼睛，慧檀望着那个身影，眼眸平静到找不出一丝起伏的波澜，长衫顺着他站起的身垂下，映出他邤长的影子。
“你为什么不拥抱我？”万晴空笑着，如当初慧檀问她这句话的时候，那抹笑容印在她的心上，如佛前的莲花，洁净无暇。
慧檀张口，想唤她，却无奈他根本说不出话。
万晴空知道，他已经失声，恐是再难开口叫她姑娘，给她讲诉佛堂里的故事。
奔向他，像世人敬仰多年的佛突然现身，而手舞雀跃，直接扑到那人的怀里，伸出双臂在他的双臂下回弯抱住他。
既然他不能，那就换她主动，贴在他胸膛前，聆听着他稳稳的心跳。
比起玫瑰，他越觉得慧檀是一朵莲花，红莲白莲皆是。唯一做的，便是安静的等待，雨碎荷边，每日与湖水依偎，看天地浩瀚。
“我一直有一个叫慧檀的和尚陪在身边，所以我不悲不喜，不孤单，不声张。我只想这样简单的活着，一如风轻云淡的你，一盏青灯，一杯茗茶，一本经书。看见你，我就看见了全世界。如今，谢谢你的等待，我终于转山转水，转佛塔，再与你相遇。”
万晴空庆幸，她和他还有时间，去弥补那未曾相爱到死的遗憾。
他是僧，自当青灯黄卷，心如古井，却偏偏如此多情。无论是一心只求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的六世****，还是无端狂笑无端哭的行云流水一孤僧，他们都未能逃的了情劫。
当她决定转身时，凄风苦雨，灯丝骤断，他伤，并非没有堪破情欲，相反的，他们已忏尽情禅空色相，执着于情而不沉溺于性，执着于空而不拘泥于枯寂，在入世的过程中保持着出事的姿态，自情中悟空，在空中多情。
抱着女子入眠，却不沾染。
慧檀是喜欢简单的人，僧房里除了一张床铺，一个书架，一张书桌之外，就只有他这一个如同古人的般的和尚。
佛说，百年修的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那女子，他深爱的多年的女子，静谧乖巧的躺在他的臂弯上，心中感叹，佛祖当真待他不薄，百年的缘分，居然可以换来千年的共枕眠。
“和尚。”她睁开眼帘，凝望着他素颜淡眉的面庞：“还记得么？我们约好的，就算步上奈何桥，我们都不要喝孟婆汤。”
慧檀浅笑，眨眼，是给她的回答。
凑近慧檀的怀里，万晴空把巴掌大的小脸，埋进他的胸膛处，闷闷出声：“在没有找到你之前，我有做过一个梦，奈何桥上，孟婆告诉我，说你真的没有喝孟婆汤，只是你本是佛祖坐下的佛陀，我之于你，不过是曾下凡所经历的一个情劫罢了。既然如此，那便忘了吧。”
“可是，和尚……”万晴空抬眸，对视上他：“我们说好的，我便不能食言，你也不能，就算是佛祖，也不能。”
他握起她的手，用另一只手的的食指在她手心里写着字，他知道，她会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的僧房，风能进，雨能进，世俗不能进；我的心，喜不能进，忧不能进，只有你能进。我念经，一遍一遍的祈祷，现如今，除了佛祖只有你能懂我。不管生前还是死后，对你的许诺我都会一一做到，然后再去佛前忏悔。”
他的心，在明确不过，即便佛祖对他说，不喝孟婆汤，不能斟破，他依然，不能丢了和她的约定。
她在怀里静静睡去，好久，没有这般心安，相处数日，一直是这种模式。
这一夜，万晴空睡到自然醒，身边的空隙空空的，怀里还抱着一个温温的暖宝，抬眸，透过这明朝遗留下的古屋望向窗外，皎月依然。
多年，慧檀的习惯未变，他喜欢月下念经，夜半练功。
穿上外套，打开僧房的门，大雪纷飞，露了慧檀的行踪。
踏着他的脚步，小脚印印在慧檀的大脚印里，她可还能在与他的步伐一致？佛祖可会再给她这个机会？在青石板的空地处，浮现出了他的身影。
夜深人静，他在练拳，行云流水，精劲有力。
仿佛青灯静默在佛祖莲花畔，映照少年的脸庞。
她本应该欢喜，以后的时光里能与他日夜相伴，依偎佛前，他不再愁眉长颦，终日展开惊艳笑颜，她恍然大悟，她要的，佛祖给予不了的，她给予的了。
一套拳法，漂亮的收尾。
他的眉眼，瞄过她的所在，含笑走上前，在她掌心上说这话。
“冷么？”
万晴空同他笑着，摇摇头：“不冷的。”
他还是和贴心，将她的双手放在自己手心里，一套拳法，足以让他疏通筋骨，血液运行的火热，呵着口中的暖气，为她暖着冰凉的双手。
“和尚，我想去寺院，像你说的，好多寺院我都没去过，你懂得，你可以写给我听。”
慧檀浅笑，嘴角翘的恰到好处，在她手心里写道：“你不怕在寺院里，佛祖会看到我们在一起了么？”
“你说过，佛祖都看得见的，我们在哪里，在做什么，佛祖都看得见的。”
“我现在在了解你以前的感觉，我有时候会被你感染到去想，佛祖若是知道，会不会惩罚，惩罚我没关系，千万不要惩罚你。”
“没关系。”万晴空凑到他怀里，那胸膛温暖和灼热，淡淡的说道：“佛祖若知道，可惩罚，可原谅。”
和尚，我不为其他，只为多年前的夜晚，在月下有过你的温暖。
若有来世，我愿化作青灯，伴你梵音佛旁，望你闭目神态，我亦安然，油尽灯枯，又有何妨。
你是我的佛，我情愿，只为你香案前那一段青烟，绕你衣袖三分香。
第一百七十八章——檀香（1）【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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