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麻药过了他就会醒么?”
此时的刑骏元,与平日里对刑见严苛的父亲形象相差甚远,连日来为两个儿子担心,让他心力交瘁,面容苍老许多。
max医生无奈的皱着眉头:“刑爷,这个我确实没有想到,不过,我刚刚已经为刑少做过全面检查,确实已经脱离危险。”
“那为什么他还是不醒来?”
李品轩听过max医生的话,望着望着重症监护室里的刑见。
他正沉静的睡着,就连昏迷,都始终保持着优雅姿态,以一种天荒地老的姿势暗示他不能言明的情绪,滴答作响的医学器械,仿佛也化成了那屋外熙攘嘈杂的人群喧嚣,一切,都不再重要,不再吵闹,天地间,只他一人而已……
刑见,她伤你太深,你太累了,一向百毒不侵的你也痛苦的想逃离了,是么?
李品轩收回悲痛的眼神,对刑骏元说道:“依我的经验来看,这是一种自我催眠,是病人想逃离而潜意识的选择了沉睡的状态。”
视线落在刑见身上,刑骏元的面色变得铁青般可怕:“他怎么可以一直睡着!他不知道整个刑门都坤元集团都要靠他的么!”
转身,对max医生的口气极其不友好:“max!你马上给我弄醒他!不管用什么方法,就是再给他一枪,痛也要给他痛醒!”
“伯父,就是再给他十枪八枪都没用,以刑见本身的执拗,就是外界给他再强大的刺激,只要是他不愿意醒来,谁也拿他没办法。”
在刑家和黑道双重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刑见,早就百炼成钢,无毒不侵。
只要他想睡,就是把他五马分尸,把他扔在火炉里煎熬,把天的重量整个压在他身上,他连眼皮都不会动一下。
或许,有例外,属于刑见的例外——芮雅。
从刑见被送到医院,两天两夜,芮雅没有去看过他,甚至没有踏足医院住院部的门槛。
她坐在椅子上,呆呆地望着天空,在想,她是真的对刑见恨之入骨了吧?不然也不会说出那么绝然的话来。
可是,为什么在开枪的那一瞬间,她抬手偏离,打在恰到好处可以留他一命的位置?为什么看他甘愿求死的时候胸口会隐隐作痛,不是恨他的么?不是心死了么?
巨大的爱和恨正在她的内心深处激烈地搏斗,矛盾纠结的心情像一条毒蛇,在咬啮他的脏腑。
“他在等你。”李品轩的声音冷不丁响在芮雅身后响起。
“李医生。”芮雅反应过来的时候,李品轩已经站到她身边,她只是淡淡的看了李品轩一眼,又将视线放空在了远处。
李品轩在芮雅身边的空位上落座,淡淡问道:“你爱他么?”
芮雅听到了李品轩的问题,苦笑,她已经没有资格去谈爱与不爱的话题。
“如果不爱,离开他吧。”这才是李品轩问出问题的真正目的。
芮雅惊讶李品轩会说出此话,直直的看向他:“黎小晴,傅妙妙,我哥,南风宸,现在轮到你,你们每个人都希望我离开他,那么你们怎么不去问问他,能不能放过我?”
“所以,你就要以这样的方式来折磨、报复他么?”和刑见多年兄弟,看到他被深爱的女人折磨到如此下场,难免会对芮雅指责。
“什么?”芮雅皱眉看着李品轩。
“你在对刑见开枪之前,说了什么?说过哪些你明知道是会重伤他的话语?才会让钢打铁铸的他落得要用自我催眠来逃避现实的状态。”
“自……自我催眠?”
“刑见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正处于自我催眠状态。”李品轩顿了顿,闭上眼睛,说明他不愿意接受事实:“芮雅,我宁愿你不要手下留情一枪要了他的命,也不愿你用致使他绝望的话语折磨他的心。”
我爱刑谦。
简单的四个字,之于刑见,就像是在没有打麻醉的情况下,被芮雅活生生的挖走了他的心,残忍到他都不忍直视,痛苦到他宁可死不复生。
“不要认为刑见不会痛,他只是能忍,能承受,当所有积压在他心里的悲鸣瞬间爆发,他便不再是什么来自地狱的佛,而是人,五感俱全,再普通不过的人。”
“还记得你看到刑见和傅妙妙在酒店时的感觉么?还记得你看到刑见身上留有黎小晴吻痕时的感觉么?还记得黎小晴到芮家告诉你她怀了刑见骨肉时的感觉么?那种感觉很痛吧?痛到让你无法呼吸吧?那么,芮雅,用你的痛,乘以万倍,得到的便是刑见的痛。”
“但你仍然体会不到。我说的,只是一个让你知道刑见痛感的方程式。什么时候,你同他那般深爱,赶上他的脚步,再被他伤害之后,你就会知道,某种意义上,真正的生不如死。”
从芮雅三番两次弄得刑见受伤来看,李品轩知道,芮雅从不会对刑见手下留情,只是,她的狠心、伤人的手段,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
“刑见老婆。”李品轩站起身,对她的称呼恢复平日里的叫法,不管他有多记恨面前的女人,她始终都是他兄弟的最爱,因为刑见,他对芮雅包容。
“我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该怎么做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最后一句,也是开始那句——他在等你。”
他在等你。
李品轩加重了四个字眼的语气,那个男人,苦等、苦找、苦爱了她近十六年,即使昏迷,都在等她。
其实,李品轩真的想痛骂刑见一顿,大骂他活该,自找痛受,放着爱他如命的傅妙妙不要,要这么一个在他身边如定时炸弹般的女人。
转念一想,满心悲凉。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万晴空离开快一年了,音讯全无,他不知道等待有什么意义,可否能等回他需要的人,但他还是在等,苦守苦等着那刚刚萌芽的爱情停止浇水之后,也会有开花结果的一天。
室内,除了医学器械的滴答声,宁静的只剩刑见和刑谦混杂的呼吸。
刑谦静静坐在刑见身边,抬眸看着与往日天差地别的男人,沉静到比他平日里的态度更让人心痛。
刑见,寻遍记忆,是你,容得下完整的我。无论日后路怎么走,是宽心交谈还是相对怒吼,彼此兄弟角色依旧。
“你做任何事都不会冲动,这一次,怎么可以不计后果呢?”他的心中的难过,不断地涌出来,涌出来,整个世界也装不下,只能不吐不快。
“你一直认为我是横跨你和小雅之间的障碍,殊不知,我早就不足以构成你们感情的威胁……不管她对你说了什么,那都是在不冷静的情况下说出的违心话,一向位不期骄的你,怎么会妄自菲薄呢?”
刑谦盯着刑见左手无名指上【JoJo】的纹身英文,眼里雾气横生:“她是你的,谁也抢不走……告诉你个好消息吧。”
垂眉,刑谦笑笑,若是刑见能看到,一眼便会看穿他心底的勉强:“我要结婚了。”
“是……luna。”抬起头,刑谦看着刑见,冰凉和冷漠浑成一体:“我知道自己并不爱她,她也知道,不过我们愿意在一起努力,努力把单恋的婚姻变成有爱。”
“其实,世界上又有多少人是因为相爱而走进婚姻殿堂的呢?就算当初是,经过时间的无情洗礼,也无法保鲜所谓的爱情吧……你坚持了十五年,快十六年的漫长爱情,怎么能轻易放弃呢?”
“醒来吧……弟妹和肚子里的小侄子都在需要你这个丈夫和父亲的关爱……”
念和怨,终看透,二十载骨肉情何厚。
第二百二十七章——催眠(1)【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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