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那褪去的字迹,衍宣和也有些怔愣,面上的表情倒不全是假装,他向来只听昭帝说过,这贯清石的灵验却是第一回见识,只不过他毕竟反应不慢,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便往昭帝处看去,昭帝的脸色可以说是难看至极!
这世间做父母的,总有一种护短的心态,虽说往日在孩子面前,嫌弃孩子这不好那不好的,实际上孩子若真要受了什么委屈,或许是他当年能够忍下来的,却完全容不得自家的孩子被别人欺负,少不得要给孩子出头,昭帝这时候的心态便也是如此。
要说这生下来的孩子不是自己的血脉,这样的侮辱昭帝也是受过的,看衍宣和前头那孤零零的一个名字便知,这侮辱受得还不少,但昭帝为着大局着想,当时都是忍了下来,顶多事后在去寻那妃子的麻烦,可这事情落到衍宣和身上时,他根本就没办法冷静下来!他之前为着这个孙儿有多高兴,如今对郑氏就有多愤怒!
昭帝自然不可能认为光凭郑秀璃一个深闺女子,就有这么大的胆子和能力做出这般的事来,这背后肯定就是郑皇后和郑.源这两兄妹在弄鬼!昭帝越想越是火大,他如今也是五十来岁的人了,虽说平日保养得好,看着年轻,在如今这个平均年龄不过三十七的朝代中,已算得上老龄了。
昭帝的手都气得发抖,脸上也涨红了起来,气都险些就要气出个好歹来,衍宣和赶忙冲上前去,抓紧昭帝的手,一边给他顺气,一边劝道:“父皇息怒!保重身体要紧啊!”又赶紧吩咐跟着的小太监去请个太医来,昭帝刚刚气得眼睛都凸了出来,可是吓人!
听着衍宣和的劝慰与安排,昭帝面上是平静了些许,心中却更是火大,自己家这么好的孩子,怎么能给你们郑氏就这般欺辱!他推开衍宣和扶着他的手,冷声道:“先将小皇孙抱下去歇息,我有话要与太子殿下说。”就算是在盛怒之下,昭帝也还是清楚,这贯清石制成的宗谱,是衍氏一脉传承的隐秘之一,却是不能让人知道的。
接着昭帝自去与衍宣和商议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两人的态度倒是一致,这郑秀璃是绝对不能再留了,郑氏也该要付出些代价来,郑皇后监管后宫不利,做出此事的又是她娘家侄女,有连带之责,只是具体该如何处置,还是要商议一二。
到得最后,两父子到底还是有了分歧,昭帝恨铁不成钢的道:“那孩子你还向我求情做什么?让那耻辱在这世上好好的活着,一直膈应着你,你难道还觉得舒服吗?趁着他如今年纪小,又没记事,趁早死了,下一辈子说不定还过得舒坦!”衍宣和低着头坚定的道:“儿臣并不是想让这孩子留在宫中,只是要留他一条性命罢了,此事与他无关,儿臣毕竟也照顾了他将近一个月,便是没了父子之血脉,到底也还是有感情在,将他送出宫去,找户殷实无子的人家教养,也是不错。”
“你!唉……”昭帝叹了口气,到底还是答允了下来,那个指尖扎破的血迹还没有完全愈合的小小婴儿,到底还是在衍宣和的关照下,被人收养了平安的成长了起来,在二十一年之后,甚至还成了当年的探花郎,比之在宫中当爹不亲娘不爱的假皇子,不知日子要舒心多少,只是这就是后话了。
这夜京中稍微消息灵通一些的人士,除了早早睡下的,其余人都得知了宫中传出的异动,昭帝派人封了东宫的偏殿,将太子侧妃软禁了起来,至于那明日就要满月的的小皇孙,却是暴病而亡,昭帝甚至还动用了羽林卫,把整个郑府都封锁了起来,闹出了好大的动静,这时就算是睡熟了的人,都惊醒了过来,有些交好的官员,或是亲自去到上司家中,或是派下人去探问,总之京城是乱起来了,大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看这样子是郑侧妃在宫中惹出了什么事情来,牵连了家中,只是昭帝这般兴师动众,不知是为了多重要的事情?
昭帝也不会向旁人多做解释,对外的理由他自然早就想好了,说是小皇孙暴毙,这郑侧妃疯了,说出了自己巫蛊咒诅皇帝与太子之事,在样虽然也有些丢脸,但总比让人知道郑侧妃假装怀了皇嗣,实际只是夺了别人的儿子来要好得多了。
打发了衍宣和回东宫去休息,昭帝又马不停蹄的去往了椒房殿,这一处象征意义比较大,他得亲自出马才行。
到了椒房殿,离殿门还老远,便能听见郑皇后尖锐的斥骂:“你们这些狗奴才!是要犯上作乱吗?都滚开!到底是谁给了你们这么大的胆子,他这是要翻了天么?”郑皇后是睡下后被这封殿的动静给吵醒的,本就火气不小,给边上的人添油加醋这么一说,心中的怒火那是蹭蹭蹭的就涨了起来,正仗着自己皇后的身份作威作福呢,哪里想得到昭帝便在门外?不过便是她知道了,只怕也不会收敛多少,她与昭帝夫妻情分早尽,如今更不想给他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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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我派来的。”昭帝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沉着脸推门而入道:“你看看你如今这模样,哪里还有身为一国之母的仪态?”也不等郑皇后反驳,昭帝挥手将这房间里的人都赶了下去,到底还给了郑皇后两分颜面。
只是郑皇后却不会如此作想,她冷笑了声,道:“陛下可不是当年靠着我郑氏登基时候的模样了,都说飞鸟尽,走狗烹,果然不假!我看你到时候见了我父亲,该如何跟他说!当日可是你求着我父亲帮助,求着郑氏联姻,我才嫁给你的!”
昭帝也懒得与郑皇后废话,看着郑皇后趾高气扬的脸,他依然一脸淡然,道:“原来你一直是这般想的,难怪你之前一直那般自傲。这当年之事,我也要与你分说一二才对。”昭帝顿了顿,冷笑着道:“当年是你父亲的势力助了我一把没错,这联姻之事却是你父亲主动提出,而且他当初提的人选根本就不是你,是你如今嫁给善郡王的庶妹郑思雯!”看着郑皇后惨白一片的脸,昭帝犹自不肯放过她,冷然道:“要不是朕觉得自己乃是太子,怎么可能娶一个庶女为妻,你父亲怎么可能想得到你的存在?”
“到时候到了地下,你父亲要是知道,你后来是如何欺负三房四房的,又是谁指使人安排那郑秀琰得到的秘方,你们正可以好好说上一说!”昭帝冷笑着看郑皇后一脸惨白的模样,又道:“你道这回你还可以靠着郑氏的势力要挟朕吗?你还得多谢你那好侄女郑秀璃,她居然拿着不知哪里来的野种说是和儿的孩子,今日被我查了出来,你们郑氏,都完了!”
昭帝与郑皇后之间,也说不清楚谁更恨谁一些,昭帝为着惠妃的死,自责了许久,更是将这笔帐也算在了郑皇后的头上,他滔滔不绝的说出了这样一番话出来,心中隐隐也是有着一些报复的想法的。
“呵……呵……”郑皇后一双眼闪着愤怒的光,眼里满是血丝,面上也带着了两分狰狞,不顾一切的道:“你既然对我郑氏有如此多的不满,对我有着这么多的不满,你怎么不废了我?你完全可以废了我啊?你废了我,我们两个不就可以脱离这种相看两相厌的关系了吗?你!为什么!不废了我!”她本就是睡着之后才起床的,这般歇斯底里的疯狂嘶喊,头发散乱开了,衣裳也被她自己又踢又打的弄得一团乱,一向端庄明艳的郑皇后,现在看起来,完全就像是一个疯子了。
厌恶的皱起眉头,昭帝向后退了两步,淡淡道:“你自在这椒房殿里好好休养吧,你的供奉我不会让人短缺你的。”他叹了一口气,耐着性子道道:“若不是为着和儿,我怎么可能会容着你到现在!你也该认清时候消停一些了!好好在椒房殿里反省,你哥哥那边,我也会保住他的官位……”
昭帝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郑皇后疯狂的大笑声给打断了,郑皇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脸惨然的道:“都是为了和儿!和儿是谁?和儿就是给贱种啊!啊哈哈哈!”“你疯了!”昭帝因着衍宣和受的委屈,正是心疼的时候,哪里想得到这孩子的母亲,居然觉得自己的孩子是贱种?
“对,我疯了,我早就已经疯了!”郑皇后站起身来,带着些癫狂朗声大笑,接着又突兀的收住了笑声,一脸冷静的郑皇后,又带着些许报复的快意道:“你知道那臭丫头生下的根本就不是你衍家的种,但是你知道吗?我也没生过孩子!你如今全心为之打算的那个人,也是个贱种,是个下.贱的宫女跟侍卫偷情生下来的野种!这下你听着高兴了吧?哈哈哈……”郑皇后自顾自的笑了起来,看着就像是个真正的疯子了。
昭帝皱起了眉头,冷淡的道:“朕从没想过你是这般恶毒的女人,为了报复于朕,居然连母子之情都不顾了,阿和是朕的儿子,朕怎么可能会认错!”郑皇后已然变得有些痴傻起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听不见昭帝的问话,只是一边痴痴的笑,一边小声嘟囔着:“我没生过儿子,嘿嘿,和儿是个贱种,嘿哈哈哈……”时不时傻笑出声,已然没了神智。
对着眼前的这个疯子,昭帝便是有再多话要问,也没了办法,只好命令李嬷嬷去照顾她,自己则先离开了这座被管束起来的椒房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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