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打斗后,昏暗的密道内,沉重的喘息声不曾消失,反而越来越明显,盖过了另一道越加虚弱的呼吸。
怎、怎么会这样……
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一条拓麻握刀的手下意识颤抖着,连带着刺入一翁身体内的刀刃一起颤抖。
骗人的吧,怎么会……
“为什么,爷爷!”为什么那么轻易认输,让他杀了他!一条拓麻深吸了一口气,手终于不再颤抖,自嘲着问道,“这算什么自杀吗为什么不跟我好好打一场!”他才是早就做好死的觉悟的那个啊!
吐出一口血,一翁神色未变,“哼,不费吹灰之力地杀死敌人,不好吗”心脏和头颅是所有吸血鬼的死穴,但以一翁到底是活了上千年的吸血鬼,即使此刻被刺中心脏,也并未像一般吸血鬼那样化为砂砾。
“一点也不好!”
“呵,小孩子的想法!”冷笑着,一翁道,“只要能打倒敌人,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可以,哪怕对方手无寸铁,引颈待戮!”
闻言,一条拓麻攥紧了刀柄,红了眼睛,却不是因力量或食欲。
“是啊,我的想法一直很幼稚,可为什么,爷爷,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不是从来都不认同我吗!为什么……”
脸色惨白,一翁闻言冷哼道,“我唯一认同你的一句话——现在已经是年轻人的时代,而我,老了。”
他再怎么谋划,一条家也不是靠他一个人就能撑起来的,一条拓麻是一条家最优秀的后代,也是他最看好的。而就目前局势看,他们一方的落败只是时间问题,到时一条家会落入什么境地,他又会面对什么处境为了玖兰枢敢对他出手的一条拓麻,会为一条家出头吗再怎么强悍,一条家也没有和纯血家族正面对抗的资本。
一翁不确定,所以,他的死是最好的选择。
在他死后,一条拓麻必定会因愧疚而答应他“继承一条家”的要求,作为玖兰枢一脉的人,他死后,玖兰枢一脉看在一条拓麻的面子上绝不会为难一条家族。而因他的死,一条拓麻难免与玖兰枢产生间隙,不再为纯血君所迷惑,能力心性都远超常人的一条拓麻必定会将一条家带上新的高峰。
为一条家的繁荣谋划了一辈子,哪怕死一翁也要利用这死亡为一条家谋取最大的利益。
想着想着,一翁有些幸灾乐祸。
到了这步田地,再猜不出玖兰枢的谋划他就枉活了那么多年!竟能联合三大纯血家族,玖兰枢还真是厉害,但以幼年之躯杀死玖兰李士这成名多年的老吸血鬼,只怕最终玖兰枢也落不得好。
玖兰枢不想作为下一代王,却暴露了远超王权外的力量,如何不令人忌惮只怕等风平浪静,此时的结盟就会土崩瓦解!
“爷爷!”
回过神,一翁看到自家孙子泪流满面的脸庞,终于勾起一个笑容,在青年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吐出要求,“一条家就拜托你了,拓麻。”
在此刻说出要求才能达到最大的效果,毕竟啊,他这孙子总是重感情到让他无可奈何呢。
临终嘱托,最是动人心弦,不是吗
“爷爷……”
松开刀柄,一条拓麻猛然伸手想握住一翁的双手,却握了个空。
长刀“咣当”一声落在地上,曾权倾一时的一翁等不及一条拓麻的回答,便化作了砂砾。
愣愣的跌坐在地上,一条拓麻呆滞的视线定在长刀上,又缓缓移到那堆砂砾上。他以为能面不改色地做好这一切,却在真正实现时发现自己不如想象中淡然。
这是爷爷啊,他一直敬仰的爷爷……
半响,一条拓麻终于回过神,一如一翁预料那般立下誓言,“我会继承一条家的,你好好看着吧,爷爷!”它会成为与你带领下完全不同的“一条”,你就好好地看着吧!
失魂落魄地走出密道,天还没亮,正是一日中最黑暗的时刻,连天空中高悬的明月都失去了踪迹。可地面的积雪却折射着微薄的光,让这个黎明并不昏暗。
一眼望到巨石旁抱膝昏睡的人,微微一愣,“千里……”
“呼啊,你总算出来了。”极低的声音,昏睡的人却清醒过来,一脸困倦地揉了揉眼睛,走到他面前抱住他,冰凉的体温奇异地让一条拓麻感到熨帖,只听少年平缓地声音道,“我们回去吧~”
——就像,这个夜晚与以往并无不同。
“好。”
紧绷的面容总算绽出笑容,一条拓麻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
“我们回去。”
******
当安德烈拦住锥生零时,d同样出现在玖兰枢和玖兰李士决斗的小树林。
隐身一旁,d望着两人的战场,神色不明。
他想到安德烈与他说的话,关于玖兰枢的计划和想法。
在玖兰枢的计划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比如黄梨和白蕗两家负责元老院,夜间部留守黑主学院,绯樱安抚其他家族,安德烈则拖延来自西方的吸血鬼——否则围攻绝对不会只是levele而已。
而他自己,则担负了最得罪人的角色。
血洗元老院,杀死一条一脉的当家一翁,杀死大伯玖兰李士,桩桩件件,玖兰枢将他自己推到极为不利的境地。若他自己不掌权,此间事了,他绝对会为当权者忌惮,甚至成为所有吸血鬼的公敌。
毕竟,以十八岁之龄,杀死众多吸血鬼后还有余力杀死一名成年纯血,这强悍的力量实在太过扎眼了。
“根本没给自己留后路呢,那位。”说到这,安德烈叹了口气,似是很困扰地按住额头,“不过,这不就与我的目的相悖了吗”
“……”
为什么会那么了解……在心中蹙眉,d沉默着等待安德烈分配任务。
看出d隐含在沉默下的疑惑,安德烈笑了,“研究了那么多年,我多少还是能猜到那位的心思的。”
听出话语中的隐含意味,d瞪大了眼睛,失声,“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说吗”对d的反应很满意,安德烈挑眉,“我来日本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那位顺利苏醒。”至于一见面就表白什么的,算是他的恶趣味
被逼婚是真的,逃婚也是真的,但那都是忽悠其他氏族的借口。毕竟,以卡帕西利亚的没落程度,急切地渴求新生纯血也是理所当然的。
卡帕西利亚家族自有一套手法,在十八年前玖兰枢刚被唤醒时家族便有所察觉,但因相隔过远和那条契约,他们无法确定始祖的位置。由此策划了数年,他被秘密唤醒,轻装简从来到日本查探。可笑他被始祖的布置欺骗,兜兜转转近四年才找到这里,至于之后与本土吸血鬼家族的接触,则是用以瞒过他不小心引来的其他氏族的“苍蝇”的幌子。
还真以为卡帕西利亚看上了日本,想把它当“殖民地”一个始祖的价值比这高多了!
摩挲唇角,安德烈沉思着道,“以那位的心性,在对上玖兰李士后,必定会想方设法解开契约。”就算求死也不带以仆人的身份不是“而你的任务,就是保护他,让他顺利解开契约。”
解开契约后,被夺走的力量回归,那人就会真正觉醒。
而卡帕西利亚家族的始祖,也会真正归来!
回到现实,d继续隐身一旁观望,半是叹息半是佩服。安德烈讲了玖兰枢的布局后,他就开始佩服这人,这份隐忍,他远远不及。
如果他也有玖兰枢这份忍耐力……
捏紧了手,d眼神一闪,只见不远处两人的打斗已进入了尾声,就要以最后一击分胜负。他不由屏息凝神,就等时机到来便出手,忽然一愣,放松下来。
能名正言顺的出手的人来了,他还是等着看好戏罢。
******
纯血种的战斗的破坏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葱郁的小树林此时已是断壁残垣,硬生生被开辟出了一片空地。
面色平静地擦过颊上的血痕,细细的伤口顷刻消失,玖兰枢眯起眼,“伯父,你的决心呢”
看起来比玖兰枢狼狈很多,玖兰李士凶狠地瞪着玖兰枢,色厉内荏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仆人可以伤害主人,这不正常!
“以我的年纪,知道些你不知道的也理所当然呢,伯父。”
一愣,玖兰李士讽刺,“我倒忘了始祖你的能力。”说着,他嘿嘿冷笑,“虚弱到这种程度,还有翻盘的能力,我真是佩服呐,始祖。”到这地步,玖兰李士知道已不可善了,反被激起凶性。
最多不过一死,但他不好过,对方也别想讨到好!
“是吗。”
看出玖兰李士的心思,玖兰枢却不置可否。
“嘿嘿,让伟大的始祖给我陪葬,我真赚大发了!”手中暗自积蓄力量,玖兰李士眼底闪过阴狠,口头光棍地道,“你死了,伤心的不知凡几啊,我亲爱的侄子。”
伤心……
敏锐发现对方一瞬的晃神,玖兰李士抓住机会,身体前扑右手刺向玖兰枢的心脏。
然而就在他即将得手之际,不知从何处窜出无数翠绿藤蔓缠,它们分成两股,一股缠住他的身体让他动弹不得,另一股却绞紧他的右臂,藤蔓上的利刺瞬间刺入肌理。玖兰李士还没从这变故中回过神,他的右臂便被细密的利刺“啃”掉,化作砂砾飘散开来。
“啊!!”
同样被无数藤蔓缠绕,但这藤蔓却是柔软温柔的,仅仅将玖兰枢拖离玖兰李士,之后也不消失,便松松地缠在他身上。
认出这是血蔷薇的真实形态,玖兰枢不理惨嚎的玖兰李士,将视线转向藤蔓窜来的方向。
“锥生……”
他为什么会来他不该在黄梨家吗
连玖兰枢自己都没觉察,意识到锥生零到来的那一刻,他心中竟隐隐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额……今天两更==……此乃第一更……网吧烟味好浓……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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