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尼卡普其实不是一个人名,它的原意是指“先知”,其宗教地位大概相当于“活佛”一类,是代代传承的,他们在锡卡兰族享有至高无上地位,每一个被赋予这个名字的人都是锡卡兰族的“神”。而在卡纳亚里斯这场以“宗教”的名义进行的战争里,霍尼卡普一直是全族的精神领袖。
这一代的霍尼卡普平时深居简出鲜少露面,卡国内战前后打了快二十年了,而他露面的次数加起来不到十次,而且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裹着长长的头巾遮着半张脸。事实上,大部分外国人都只知道“霍尼卡普”这个名字,而根本不知道这个人。
顾之泽深深明白,这个人一旦露面,那必然意味着政局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他激动得手脚都在发麻,做了几个深呼吸后,顾之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仔细衡量了一下局面,想要确定那个人到底是不是霍尼卡普似乎很难,想要硬闯进去采访似乎……根本没有可行性!顾之泽咬着后槽牙在走廊里转圈,他只有一次机会,只来得及提出一个问题,然后可能等不到回复就会被保安扔出来,因此这个问题必须切中要害,必须让霍尼卡普无从回避……
顾之泽停下脚步,从自己的采访包里翻出来一面五星红旗,这是每个记者包括外国记者的非制式装备,街头巷战时把这个用别针别在胸前后背上,用最醒目的方式告诉交战双方我是记者我来自别国——当然,这不是防弹衣,打急眼了的时候身上挂满全球各国的国旗也没用。
顾之泽把国旗别在后背上,然后从包里翻出一张打印的16寸照片,然后又从前门大摇大摆地摸到了病房前门门口。特使团的人正穿行在两列病床中间,一大群记者安保人员被隔在距离他们四五米的地方,顾之泽算计了一下,觉得自己这个战五渣只可智取不可强攻。
他先是拿出相机来,把镜头拉到最近,给了霍尼卡普几个特写,然后从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张病床上拽过一件长袍裹在自己身上,又从小桌子上顺过一个大杯子,低着头往里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特使团身上,安保人员光注意集中病房后门的记者团了,无形中忽略了病房的前门。顾之泽一路捧着杯子装病人家属,居然顺顺利利摸到安保人员的身边。
这里距离霍尼卡普最多只有四五米的样子,可是顾之泽已经被一个保镖拦住了。他果断直起腰,用力甩开那件白色的长袍,冲着里面就冲了过去。白色的长袍好像一面旗一样猎猎展开,遮住了保镖的视线,猝不及防之下竟然真的让顾之泽冲了进去。
周围的人一片惊呼,顾之泽甚至能听到身后“喀拉拉”拉动扳机的声音,他只希望身上的那面国旗能够证明自己的身份,也希望那一圈儿安保没人敢真的开枪,毕竟一大群记者正等着爆新闻呢。
于是,在全球媒体的注目下,当着联合国特使团和“真神”的面,顾之泽在一排枪口的威胁下闪电般冲到了霍尼卡普跟前。他用英语大声地说:“霍尼卡普,我是来自中国新华社的记者,请问您对这张照片有什么看法?”
在场所有的记者都被“霍尼卡普”这四个字惊呆了,反应快的已经开始冲击安保线了,每个人都在高叫“霍尼卡普”,瞬间闪光灯咔咔咔响成一片,那亮度几乎逼退了阳光,但是所有人都不如顾之泽站的近,每个人都用羡慕嫉妒得充满仇恨的目光看着顾之泽。
他举着照片,对明显还有些愣神的霍尼卡普说:“这是上周清真寺爆炸时的照片,我听说‘霍尼卡普’是锡卡兰族的真神,是人世间和平与爱的象征,请问您看到这样的惨象,想说点儿什么吗?”
这七八秒的功夫,霍尼卡普回过了神,他认认真真地看看顾之泽,又看看外围的安保,脸色忽白忽红,被顾之泽逼得几乎没了退路。顾之泽得意地想,这会儿你看谁都没有用了,当着全世界媒体的面难道还能把我拖出去不成?
霍尼卡普瞥一眼特使然后不情不愿地开口了,一长串叽里咕噜语完全不知所谓,不过顾之泽一点儿也不慌,他知道自己的录音笔一定在尽职尽责的工作。等霍尼卡普说完,顾之泽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第二个问题就抛了过去:“您此行是打算敦促双方实现停火协商吗?”
霍尼卡普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用英语生硬地答道:“无可奉告”。
顾之泽用眼角瞥见已经有荷枪实弹的保镖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了,同时也注意到当地居民不满的目光。霍尼卡普毕竟是个“真神”,自己这种突击行动本身就已经冲撞了他,如果再不依不饶一定会引发外交争端。于是顾之泽非常自觉地堆出一个甜美的笑容,他扯开嗓子大喊一声:“呀哈里胡,默罕尼甲,阿拉,库亚思。”
但愿我没喊错,顾之泽在心里小声地祈祷着,有点儿后悔当初没跟着李润野多念几遍。
霍尼卡普的眉头展开了一些,从茂密的胡须中挤出一点儿笑容,他举起右手做了一个手势,说:“库亚思。”
周围的当地居民三三两两地跟着说“库亚思”,气氛一下子就缓和了下来,顾之泽借着这个机会赶紧道了谢哧溜一下子退了出去。
随着顾之泽的离开,场面立刻就混乱了起来,长年蹲守在这里的记者谁不知道霍尼卡普的地位和声望,这回抓住机会一定是要好好采访一下才甘心。于是一窝蜂地往前挤,一时之间病房里乱成一团,有些病人甚至被挤得掉下了床。
场面开始失控,安保的力量瞬间加大了三倍不止,整个特使团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一小步一小步艰难地挪出了医院,躲上车之后一道烟儿地走了。
***
“兴奋得发狂”这种修辞手法顾之泽常用,但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发狂起来是个什么样儿,但是当他把录音笔放到李润秋跟前的时候,他亲眼目睹了高冷的女神是如何变成傻白女神经病的。
李润秋抓着项修齐的手:“你看你看,霍尼卡普啊,我们可以完爆法新路透美联读卖共同BBCNBC管他什么C,反正全暴了!”
项修齐用两只手包着李润秋的手,笑得一脸荡漾,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我一会儿要把这个稿子甩到美联的脸上去,让他们跟我臭显摆偷拍了个军事基地,军事基地算个屁!有本事拍霍尼卡普的家去!”
顾之泽很想说:“姐,注意你的风度,你好歹是个女人。”
但是他看一眼项修齐那副幸福得要死过去的表情,决定还是让李润秋疯一会儿吧。
从社长室出来,他毫不意外地在房间门口看到了气得快炸大楼的诺瓦尔,为了不殃及无辜,他把诺瓦尔拉回了房间。
“诺瓦尔,”顾之泽摆出非常诚恳的态度来说:“我真是挺抱歉的,不是故意不通知你,只是事起仓促,一切都是灵机一动。”
“什么叫‘事起仓促’和‘灵机一动’?”诺瓦尔气呼呼地说,“你的英语不标准,换一个我能听懂的词!”
顾之泽噗嗤一下乐了,他伸手勾住诺瓦尔的肩膀说:“当时那么混乱,你又挤在得太靠前,再说我根本就是瞎猫碰死耗子。”
“什么叫‘瞎猫碰死耗子’?”
顾之泽一肚子的小惭愧全被诺瓦尔的无厘头搅飞了,他笑眯眯地看着诺瓦尔,阳光帅哥生起气来也是一样帅啊,他说:“别管那猫了,这样吧,你说我要怎样你才能原谅我呢?”
诺瓦尔满脸的乌云瞬间烟消云散,金棕色的大眼睛闪出好看的光,顾之泽有种“上当了”的感觉。
虽然顾之泽向来都认为上天入地,古往今来最帅的就是他家李润野,不过此时他也不得不承认,满脸欣喜的诺瓦尔还是可以和李润野较量一番的。诺瓦尔长得很显小,欧美人的特点就是15岁像25岁,35岁却会像25岁,很容易让东方人觉得时间错乱。加上诺瓦尔看起来工作经验极其丰富,在中东一带如鱼得水的样子,他一度猜测这人应该至少35岁。可是时间久了,顾之泽觉得按照心智成熟度算,诺瓦尔最多20岁。后来当他得知这人真实年龄是28岁时,觉得相当受刺激。
顾之泽不止一次想问他,就凭你这“傻白不甜”的样子是怎么在中东混了四年的?从黎巴嫩到伊拉克,从伊拉克到以色列,从以色列到约旦,从约旦到卡纳利亚斯,基本上哪儿最乱他就在哪儿,这份履历表牛逼哄哄简直闪耀银河系。
诺瓦尔笑弯了眼睛,他强忍着口水说:“顾,你请我吃中餐吧,这样我就原谅你了。四年前Adair给我炒过一个番茄鸡蛋,哇,人间美味啊。”
顾之泽闻言先是大乐然后大怒!
番茄炒蛋算哪门子的美味?
李润野居然给你炒过菜?妈蛋,他就给老子煮过馄饨,馄饨还是老子包的!
顾八戒醋海生波,觉得师父这种“背叛”行为必须要声讨一下,今晚把项修齐赶去跟高鹏睡,自己要在他的房间里好好跟李润野“深入”探讨一下这个问题。
诺瓦尔一点儿也不在意顾之泽的姹紫嫣红的脸色,他眼巴巴地等着顾之泽点头。顾之泽严肃地说:“这种时候我上哪儿给你找中餐馆去?”
诺瓦尔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忽然听到敲门声,顾之泽打开房门看到刘明远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小箱六瓶装的可乐:“我来给英雄贺喜!”
这种地方居然还能找到可乐,顾之泽的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飞出来。
诺瓦尔从他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来,瞥一眼可乐瞥一眼刘明远,眼睛也几乎飞了出去,他脱口而出感慨了一声。
对于法语,顾之泽生平只会两句:
我是来自中国的记者,我请求援助。
你好,你真是个美人。
诺瓦尔的那句话,顾之泽居然听懂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这章明后天应该会修改一遍,目前……先这样吧
各位月饼节快乐!祝愿各位“漂亮完爆嫦娥,可爱超过玉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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