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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的蛇蝎宠后 第五十四章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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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华阳城的大街小巷上人山人海,喧闹声震耳欲聋,远远就能听见百姓们欢喜的交谈声,一扫昨晚的低迷消极,四处都洋溢着春节该有的气氛。

    “真是太好了,我就说啊,林老板是个大善人,他们怎么会不管我们老百姓呢!”

    “是啊是啊,林老板真是活佛祖,要是没有林老板,老身恐怕连过节的粮食都没有了!”

    另一边。

    “听说了吗?原来那义军昨天是故意攻城的,想借着我们老百姓来一个里应外合!”

    “怎么里应外合?义军可是为我们老百姓的啊,怎么会利用我们呢?你从哪里打听回来?”

    “客栈里的人都在说这件事呢!你想想啊,华阳城里头只有数十万的守城兵,都义军有上百万人啊,如果义军昨天真有心攻打华阳城,数十万守城兵怎么比得上上百万大军?还有啊,秦王昨天不是在城门前射杀了几个人的吗,听说啊,那几个人就是义军派进华阳城里头的细作,专门在城里头散布谣言,说秦王打算捉老百姓去当苦力,他们这样一说,老百姓自然会反抗,昨天不是有人要把城门打开,让义军的人进来的吗?”

    那人激动地抿了一口沫子,继续道,“你想想啊,如果老百姓昨天真的把城门给打开了,义军的人不就是能冲进来了,他们冲进来肯定是要攻打皇宫的,万一他们真的攻打皇宫,今天义军和秦军就在城中开战了,我们哪里还能站在这里聊天?说不定林老板就是看穿了义军的阴谋,所以才特意从城外赶回来的!”

    同伴听得糊里糊涂的,但一听“林老板”这个名号,他马上就清醒过来,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难怪林老板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回城,之前一直听闻林老板在外城经商,要不是不放心我们华阳城的老百姓,林老板又怎么会冒险回来?现在城外都被义军的人围住,林老板也不知道是怎么进来的!”

    “林老板是大能人,自然有办法进城。哼,你看看啊,现在义军将城外都围住了,外头的物资都运不进来,很多老百姓都在挨饿呢!义军如果真的为我们老百姓谋福,他们为什么还要继续堵住城外。我听说啊,那义军的人还趁机抢劫运进城内的物资呢,你说可不可恨?”

    “真有这样的事,那实在是……”

    两人渐渐走远,交谈声被附近的人声淹没,再也听不清楚。

    “姑娘,现在城里头的百姓们都在说着这件事呢,相信城外的义军很快就会听到风头,到时候,肯定要气死他们呢了。”

    人还没走进,君兰就闻到背后飘来一阵浓郁的花香。收回视线,侧首看向身旁,只见依旧红衣的百媚娘正用手帕捂住小嘴偷笑,媚眼中莹光闪闪。

    义军一心打着为民为国为天下的旗帜,如果被他们听到城中的百姓是这样看待他们的,义军肯定要气死了。

    没有听到回应,百媚娘好奇怪地望过去,对上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眸,如墨玉般漆黑,透着点点熟悉,让百媚娘不禁多打量几眼。“姑娘,现在城里头的百姓都在讨论着林郎的事,你看,下一步我们应该怎么办?百姓们迟早要见林郎的。”

    说着,百媚娘又悄悄打量起君兰,企图从她身上再找出一些熟悉的地方,但无奈,她长相平庸,脸上表情也不多,一双眼眸更是静止如水,让她难以看透。

    昨晚,这位姑娘突然出现在镖局里,自称和林岚相识,是林岚托她回来给他们送信的。原本,百媚娘等人是不会轻易相信一个外人的话,结果,这位姑娘却能说出关于林岚的事,还知道林岚是宫里头的人。

    这件事,林岚从来都没有承认过,也没有否认过,都是百媚娘等人猜测而来,但这位姑娘却分析得头头是道,让他们找不到疑点,再者,她也知道林岚经营这么多商铺,乐善好施,实则是为了笼络民心。

    这事只有百媚娘等人清楚,这位姑娘也知道就更加能证明她和林岚是相识的。

    昨晚商量过一晚,百媚娘、华云等人决定暂时相信君兰,要让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没想到一大清早,她就让他们联系林岚所有商铺,只留下三天的粮食,其余的全部分发给老百姓,同时放出消息,就说林岚已经经商回来。

    华云等人起初是震惊,见了君兰的解释后,他们就再也没有猜疑,马上按照君兰的话去做。老百姓一听到林岚的名字,果然如他们所料,纷纷踏出家门来到大街上领取粮食,正好听到大街上关于义军的事情。

    老百姓本来在挨饿,如今一听是义军给害的,老百姓心中自然不满,都在抱怨义军,心中更加感激林岚,多年不见林岚,老百姓自然想念,迟早都会提出要见他,如果林岚没有出现,老百姓会很伤心,只怕到时城中的气氛又会低迷起来。

    沉默一阵,君兰在百媚娘的打量下缓缓开声道,“你们有林岚的画像吗?”

    百媚娘微愣,随后应道,“奴家没有林郎的画像,林郎不喜欢作画,所以也没有留下画像。姑娘要找林郎的画像吗?”说着,百媚娘又觉得好奇了,如果姑娘真的是见过林岚,为什么还要他的画像,莫非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姑娘,你若要找林郎的画像,奴家可以让华云随即画一张,但画出来的恐怕会是林郎五年前的少年模样,五年已过,林郎已到了弱冠之年,模样定不同于少年时期。”百媚娘说道。

    “也可。”君兰没有多想就应了百媚娘的话。

    百媚娘交代一声,马上离开厢房去找华云作画。

    百媚娘走后,厢房内恢复安静,浓郁的花香被一阵寒风吹散。君兰站在倚栏前,垂首看着大街上的百姓,听着他们的交谈声,眸光越发深邃。

    那日在锦绣江河遇见百媚娘、刘老四他们,君兰依稀记得他们曾提起过林岚的名字,再加上后来,景离也和自己说起过飞云镖局的事,知道镖局和林岚是相识的,而且关系密切。

    盘算一番,君兰觉得自己的第一步应该从飞云镖局入手。飞云镖局不是林岚名下的产业,却和林岚有着密切的关系,其中肯定有什么原因,再者,飞云镖局的镖师时常外出运镖,义军的事从他们口中说出来,老百姓会更加容易相信。

    如今一看,第一步似乎已经成功了,老百姓开始对义军抱有怀疑,接下来就是第二步,老百姓明知道义军会对他们不利,试问老百姓还会让义军留在华阳城外吗?没有了义军的帮忙,晋怀王就等于没有了双臂,接下来,秦王知道了外族地图一事,定然不会放过晋怀王。

    眯起眼,君兰眼底似乎凝结着寒冰。

    自己数天没有回到罗大叔家中,也没有和晋怀王联系,义军和晋怀王恐怕会猜疑她,毕竟自己从来都没有正面提出过要加入他们,对他们来说,自己就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人,随时都有可能会背叛他们。义军和晋怀王心术不正,定是心狠手辣之人,自己只有孤军之力,斗不过他们数万兵力。

    燕惊澜说她是秦君兰,景离说秦君兰就是林岚,她为什么不利用这个身份来反抗?林岚在百姓中的名望极好,正好晋怀王和义军就是借着百姓行事,正好克住他们,如此锐利的武器,她为什么要抛弃?

    只是……

    想着,君兰不自觉地伸手摸上自己的脸,眼神逐渐迷离。

    景离说,秦君兰昔日在宫中故意在自己脸上画上褐斑,掩人耳目,等到出了宫之后,她便换上男装,洗去脸上的褐斑,宫外的人不认识秦君兰,自然认不出她。而且,秦君兰自从脸上长满了褐斑之后,一年到头甚少踏出子和宫半步,宫中大部分的宫人都从来没有见过她,就算在宫外碰面也认不出她。

    凭借这点,秦君兰就能自由在宫外活动。

    如果景离说的话是真的,那么,林岚的脸就是秦君兰的脸,如果燕惊澜没有骗她,她应该和林岚长得一模一样,等到华云将林岚的画像画出来,她自然就知道自己是不是林岚!

    她一开始不肯定自己的身份,断然不会贸贸然将脸上的人品面具撕下来给百媚娘他们看,万一自己不是林岚,百媚娘定不会取信与她,事情就无法进行下来。

    所以,君兰只好称自己是林岚的朋友,将自己从景离口中知道的事情透露给百媚娘他们知道,让百媚娘他们相信自己就是林岚的朋友。

    昨天在城门前看见秦王射杀义军的奸细,君兰就想到百姓们肯定会惊恐,心中对秦王的怨恨也会更深。就算那三人是义军的奸细又如何,在百姓心目中,义军的地位比秦王更重,秦王杀了义军的奸细,百姓们甚至会觉得是秦王的错。如果要镇压住百姓们的怨恨,就必须要有一个在百姓们心中德高望重的人出现,将矛头指向义军,这个人,君兰一下子就想到了林岚。

    也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会主动找上飞云镖局,用这种方法让飞云镖局的当家取信与她。

    不将民怨压下,就算秦王杀尽华阳城所有百姓都没有用。就算他是秦王,若然不得民心,他必将被退下王位,下场只有一死!

    蓦然,脑海中闪过那夜在子和宫内所见的一幕,秦王一人坐在矮桌后,双手抱住竹简,埋首与双膝间,脆弱得如同初生婴儿,任何人都能轻易将他除掉,但下一瞬,秦王扭头扫视而来,眼眸中经已满载凌厉、暴戾,仿佛前一秒,他的脆弱只是她的幻觉,快得让人回不过神。

    在没有人的时候,秦王才会表露出自己的心,但他身为秦王,绝不能让任何人看见他的脆弱……

    叩叩。

    思绪被一阵敲门声打断,君兰放下搭在脸上的手,“进来。”

    吱呀。

    门被打开,百媚娘和华云一眼就看见女子站在倚栏前的背影,淡薄的阳光落在她身上,模糊了她的身姿。

    微微晃神,百媚娘和华云一前一后走进厢房内,华云儒雅飘飘地向君兰行一个礼,“姑娘,此画便是在下凭记忆所画,画中之人便是五年前的林岚,还是少年模样,和如今恐怕会有所出入,姑娘请过目。”

    终于到了。

    心头一抖,君兰转过身,华云将怀中的画卷展开,铺在桌面上,君兰大步往前一步,看清了画卷上的少年。

    绝色的脸上披着薄霜,如冰凌白玉,修长的柳眉一笔而下,眉宇间噙着几笔凌厉,狭长的眼睛内镶嵌着一双墨黑的眼眸,看似波澜不惊。嫣红的双唇轻抿,看似不喜言语,淡漠寡情。

    “姑娘,林岚是宫中之人,平日不便出宫,只有冬至后,宫中忙于采购,林岚出宫的机会才会增多,画中所画的便是林岚冬日时的装扮。在下才疏学浅,望姑娘不要见笑。”华云解释一番,客气道。

    “很像。”

    似乎过了许久,君兰张了张口,莫名其妙地说了声,弄得华云和百媚娘很是迷糊,百媚娘忍不住娇声道,“姑娘你怎么了?此画画得和现在的林郎像不像。”

    已经数年没有见过,华云对林岚的印象依旧清晰,所以,画中之人,百媚娘一看就觉得很像,和当年的林岚一模一样,气质极为相似,就不知道画中之人和现在林岚像不像了。

    “像。”君兰肯定点头,眼中涟漪已被收敛。随意地和百媚娘等人交代几句,君兰将画像留下,让百媚娘等人先出去。

    坐在椅子上,君兰将画卷捧起,近距离一看,更加相似了。虽然面容还显得有些稚嫩,但当时,五官的轮廓已经定下去,五年的时间,不会改变太多。

    很像!林岚五年前的样子,和她现在的样子很像!林岚就是秦君兰,秦君兰就是林岚!她和林岚长得极之相似,同样的,她和秦君兰自然也长得相似!

    眼中划过利光,君兰将画卷收好,起身离开厢房,出了客栈,跻身到人山人海的大街上,顺着人流来到城墙下。

    经过昨天的暴乱,城墙一带的守卫比起平时更加森严,身穿铠甲,手持兵器的士兵神色冷然地站立着,吓得来往的百姓都远远避开这一带,不敢接近。在城门上面还挂着三具尸体,正是昨日煽动百姓们的义军细作。

    百姓们打听到义军的所为后,对着三人的怜悯之心顿时消失,有几人甚至远远地鄙夷着他们,不屑义军的所为。

    君兰来到城墙前,举目观察一看,士兵们的警惕性很高,城墙上面还有士兵来往巡视,人数众多,要在这个时候不惊动任何人,成功离开华阳城,几乎是一件没有可能的事。

    她已经确认自己的样子和秦君兰长得极之相似,但她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冲过去找秦王。她去找秦王干什么?她对秦王根本就没有一点记忆,就算能证明她就是秦君兰,她应该怎么做?留在王宫中,留在秦王身旁吗?这样太儿戏了!

    她要出城去燕惊澜他们,她要解掉身上残神毒药,彻底记得自己是谁!

    “秦姑娘?”

    君兰正打量着城墙一带的守卫,忽然从身后响起一声惊讶。君兰皱眉,扭头看见一个面容肌瘦、皮肤褐黄的男子正瞪着自己,眼中闪过一抹异光。

    “真的是你啊,秦姑娘!可总算找到你了!”男子惊喜一声,走到君兰面前,压低声音道,“秦姑娘,我是义军中的一员,罗大叔说秦姑娘你忽然失踪,担心你被秦军发现,让我们在城中四处找你了,没想到姑娘你在城门这里啊!”

    男子说着,抬首往四周打量,当看见被挂在城门上的尸体时,男子的表情忽然愤怒起来,“秦王实在可恨,不但将杨文兄弟他们当众射杀,还将他们的尸体悬挂于城门之上,让他们死后都不能安宁,可恶!”

    “秦姑娘,你跟我过来!”男子咒骂一声,扭头对君兰示意一眼,让君兰跟他去旁边的小巷子里。

    眸光微动,君兰不动声色地跟着男子来到一旁安静的小巷子里。

    “秦姑娘,这数天,你到上哪儿去了,罗大叔可担心你了,就连卫龙兄弟也不知道你去哪里了!我们所有兄弟都在城里找你了!”男子紧张地盯住君兰。

    “我只在城中逛逛,熟悉地形。罗大叔找我何事?”君兰道。

    男子听罢,神情又一瞬间的变动,但很快又恢复过来,带着猜疑打量着君兰,“秦姑娘,这些天你可别在城中四处乱逛,昨天我们的大军攻打华阳城,谁知道秦王居然早有准备,一早就暗中回到华阳城内,我们的大军都被秦军击退,现在应该藏身在山林里。也不知道是谁散布流言,竟然说我们义军抢掠城中百姓的物资,百姓现在是对我们怨声四起,有几个兄弟都被百姓打伤了!秦姑娘,你跟我过来,我们去暂避一下!”

    说罢,男子就要走人。

    “去哪里暂避?”君兰不为所动,问道。

    男子闻言转过身,“秦姑娘,你请放心,我们城中有许多兄弟,到他们家中暂避一下。水阳先生、李将军、琼义大哥他们都已经到了城外,到时候我们听他们的安排就好了。”

    “我要出城,你们可有办法?”

    “秦姑娘你要出城?”男子惊讶地看着君兰,眼中闪过一抹异光,见君兰正直直地望着自己,男子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谨慎道,“秦姑娘,你也看见了,秦军现在守卫森严,就连我们的人也不能轻易将消息带到城外,姑娘你要出城恐怕不会一件容易的事,姑娘你出城要做什么?”

    “有要事要办。你有办法帮我出城吗?”君兰似毫无发觉。

    男子苦思着,不时打量她几眼,眼中闪过怪异的亮光。等了一阵,男子才说到,“姑娘,你也看见了,现在城门的守卫戒备森严,我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帮得了姑娘你出城?要不,姑娘,你先跟我回去一趟,我们和罗大叔好好商量一番,说不定会想到出城的办法,姑娘,你看怎么办?”男子略带紧张地打量着君兰,似在提防她会不答应。

    君兰沉默着。

    平时她就算外出数天不回来,罗大叔都不会找她。现在,她不过是两天两夜没有回来,罗大叔就通知了埋伏在城内的所有义军,这件事肯定不想表面那么简单。

    义军和晋怀王现在还是合作关系,罗大叔知道自己曾经见过晋怀王,而晋怀王又怀疑自己。义军和晋怀王这边都不会放过她,谁知道义军和晋怀王是不是在联手找她?

    “大刘,你怎么在这里?”

    思索间,身后走来几个人,君兰眸色冷下。

    大刘看见君兰身后的来人,脸上顿时扬起了笑容,“何二,毕思,我找到秦姑娘了,秦姑娘正要想办法出城呢,你们看这件事该怎么办?城门的守卫森严,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出去的啊!”

    何二、毕思两人对视一眼,目光先后放到君兰身上。比较瘦小的何二道,“秦姑娘,你要出城?”

    君兰回身看着他们。都是普通的老百姓,穿着简单的麻衣,看起来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想来,罗大叔是将自己的模样告诉了他们,要不然,他们为什么能第一眼就认得出她?

    这么紧张,义军找她肯定是有所图谋。

    “嗯。”想着,君兰应道,余光扫视四周,大街上人来人往,这里离城门又不远,实在不便动手,恐怕会招来秦军。

    “秦姑娘,你有何事出城?也不知道是谁在城中散布谣言,说我们义军在城外抢劫百姓,城中百姓现在非常排斥义军,我们在这个时候行动会危险的。秦姑娘,不如我们先回去,等到入夜之后再商量对策如何?”较为强壮的毕思道。

    君兰思索一番,“不。我们能想到在入夜后行动,秦军自然能猜到一二,入夜后的守卫只为比现在更加森严。昨晚,秦军和义军交战,将士疲倦,正是下手的最好时机。我出城要找水阳先生他们,我有要事要和水阳先生他们说,此事事关重大,关乎到晋怀王,绝不能泄漏半点风声!”君兰说着,眉宇间染上了严重。

    大刘等人见此,面面相窥一番,最终由何二先回去将君兰的事告诉罗大叔他们,大刘和毕思则在附近帮君兰寻找着出城方法。

    “大刘,秦姑娘,你们现在这里等等我,我认识一兄弟在城门这里当差,我向他打听一下消息,去去便回!”毕思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和君兰两人交代一声,转身跑进人头涌涌的大街上,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秦姑娘,你稍等一阵,毕,”

    大刘话到一半,眼前女子忽然举手掐住他的脖子,有力的五指如同铁链般紧紧扣住他的喉咙,让大刘无法说话,很快就憋红了脸开始争扎,“你,你要,干什么!”

    君兰将大刘推在墙上,遮挡住大街上的视线,眯眼的动作让人心头一寒,恍如利刃,“义军和晋怀王找我何事!”

    “你!”大刘瞪大双眼,牛眼中明显闪过一抹惊慌,想不到君兰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计谋,“你,你故意支开,毕思他们,你,你到底是何人,唔!”

    君兰加大手中的力度,大刘痛苦地闷哼一声,眼珠子微微凸出,满脸涨红。

    “说!”

    “咳咳,我,我不知道啊,罗大叔,罗大叔那天忽然过来跟我们讲,你,你根本就不想帮我们刺杀秦王,罗大叔,担心你是秦王那边的人,故意接近义军,从义军身上探取机密,告知秦王,要对我们义军不利!所以,所以,罗大叔,让我们马上找到你。”掐住脖子的手越来越大力,大刘不敢怀疑如果自己不坦白的话,君兰会不会杀掉他。死亡的恐惧感笼罩住心头,大刘忍着缺氧的胀痛感,将自己所知道的一起全部告诉君兰。

    原来,在君兰和晋怀王会面的时候,罗大叔就开始怀疑君兰了。罗大叔是义军派进华阳城内帮助君兰的,他是最清楚义军行动的人,罗大叔担心晋怀王会不会和君兰说了什么,那天他就故意向君兰打听一句,没想到,君兰居然掩饰地含糊过去,这个举动引起了罗大叔的怀疑。罗大叔不敢冒险,就将此事告诉了义军中的其他人,他们商议一番,觉得无论如何都要将君兰带回来,由他们亲自看管住。

    义军作乱一事不能有半点闪失,万一失败了,天下百姓就会知道义军的所谋,而义军中的人都会不屑将领们的欺骗,到时候,义军肯定会支离破碎。事情一旦失败,义军知情的人都得死,罗大叔实在冒不起这个险。

    “姑,姑娘,我,我知道罗大叔,要我们四处寻找姑娘你,一旦看见姑娘,就要将,将你带回去,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姑娘,你,唔!”

    咔嚓!

    大刘的求饶还没说话,耳边就响起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大刘双眼一凸,意识沉黑前,他清楚地看见女子眼中毫无人性的冷光。

    随手将大刘的尸体丢在地上,君兰扫视四周一眼,随即迈步跑进大街上。

    义军到底在华阳城内埋伏了多少人,她也清楚。义军本来就是由百姓所组成,要从百姓中揪出那些人恐怕没有这么轻易,现在只能暂避锋芒,等到适合的时机才离开华阳城。

    “秦姑娘!”

    君兰刚跑几步,身旁的大树居然惊喜地拦住她,将她上下打量一番,道,“果然是秦姑娘啊!”压低声音,大叔道,“秦姑娘,我是义军一员,我可终于找到你了,秦姑娘,我们到那边再谈如何?”

    大叔表明身份,就要带着君兰来到一旁的小巷子里私谈。

    又是义军的人!

    君兰心中烦躁,随意找了个借口打发掉这人,就说自己已经见过了义军中人,正赶着去找罗大叔。

    那人听了之后,并没有什么怀疑,和君兰指了指路就将她放走了。

    成功摆脱掉这人,君兰又混进人群中,顺着人流来到了一间并不起眼的绸缎庄内,检查一番,确定没有人跟踪自己之后,君兰快步走进绸缎庄内。

    数柱香时间后,身穿竹青色衣袍,披着一件厚实大袍的女子从绸缎庄内出来,顿时引得旁人驻足惊叹。

    女子修长油亮的墨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随着寒风轻轻飞舞,如同灵动的精灵,出尘飘逸。尽管女子脸上戴着面纱,遮掩住下半张脸,一双漆黑圆大的美眸已叫人心动,噙满了灵气,有着小鹿般的纯然无害,但细细一看,眼底深处却闪动着利刃般的凌光,叫人不敢直视。

    女子额头光洁白嫩,好比白玉,下半张脸定是倾国之色。

    没有理会旁人的目光,君兰拉紧身上的大袍,朝着林岚的客栈走去。

    她不知道身旁的人群到底谁才是义军的人,说不定她每行几步就会被人叫住,迟早会被捉住。所以,她必须要乔装一番,暂时避开义军的耳目。在华阳城中,她唯一知道的就是林岚的产业,其他地方对她来说都不安全。

    再次来到西楼望月,客栈内高朋满座,站在门外都能听见里面的交谈声,几乎把天花板都震垮。客栈大门外排着长长的人龙,百姓们脸带笑容地接过小二手中免费派发的糕点,乐得喜出望外,不停地叩谢。

    “她,真的回来了?”

    掀开马车车厢的窗帘,景离晃神一句,听到车夫的禀报,景离才回过神,起身下了马车,走到身后的马车前,道,“我先进去,他们会认出我,我在厢房内等你。”

    等了等,没有任何回应,景离也不意外,转身找客栈走去,果然,景离还没有走几步,附近的百姓就已经认出他了。

    “是十四王爷啊!叩见十四王爷!”

    附近的百姓一看见景离,马上跪拜在地上,相当恭敬。

    景离扫了眼那边全黑的马车,眸光微闪,挥手上百姓们起来。

    景离当年帮林岚保住了他的产业,百姓们知道这件事之后,对他这个十四王爷也是相当尊敬。因为景离经常待在西楼望月的关系,很多百姓都见过他,现在能将他认出来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谢十四王爷。”一个百姓站起身,心中甚是喜悦,忍不住笑问景离,“十四王爷,您是找林老板的吗?”

    景离刚抬起的脚步收住,瞳孔皱缩,猛地转身望向那人,吓了那人一跳,景离语气中染上几分焦急,“林老板果真回城了吗!”

    城中上下已经传得满天飞,大臣们在上朝的时候也听到了风声,由于当年因为林岚一事,闹得朝中满是风雨,大臣记忆深刻,如今一天林岚忽然归来,还让百姓们将矛头都指向了义军,大臣们心中惊讶的同时,也将事情向秦王禀报,如今宫中也在议论着林岚的事情。

    百姓见景离好像并不清楚内情,惊了惊,随后,脸上扬起感激的笑,“十四王爷,原来您还不知道啊?今天一早,我们就听见消息,您瞧,客栈都给我们老百姓送粮食了!如果不是林老板的注意,客栈无缘无故怎么会这样做?”

    “是啊,十四王爷,虽然客栈平时也会给老百姓们送粮食,但现在城门都被封掉了,之前掌柜的就说客栈的存粮已经不多了,如果再不能进货的话,客栈的存粮还不够客栈的小二吃呢,所以前些天客栈就没有继续给我们发粮了,今天要不是林老板回来,客栈又岂会这样做?”

    “今天我一早,我来客栈的时候,听店里的小二说,林老板就在客栈二楼的厢房内呢!”

    “真的?哪间厢房!”景离激动地打断百姓的话,抬首望向客栈的二楼,企图找出一丝踪影。

    百姓们很快回神,只听那人道,“这,这,十四王爷,草民也不清楚,林老板今日没有下楼,草民也是听客栈小二闲聊时说起的。”

    “林老板肯定是从别处听到了华阳城的事,才专程赶回来,林老板连夜赶路,肯定会疲倦,林老板可能实在厢房内休息呢。”一名百姓猜测道,众人马上附和。

    景离没心再听百姓多言,大步走进客栈内,直奔客栈二楼而去,来往的食客都被他吓到,纷纷退到两旁为他让出一路。

    的确!

    如果不是林岚的意思,客栈又怎么会将最后的存粮都发给老百姓!景离一直帮林岚管理着客栈,他最清楚客栈的情况,前几天还是他叫李文不要再免费派发粮食给百姓,要将存粮留给有需要的人,如果不是林岚过来,李文又怎么会不听他的话!

    “林岚真的回来了?十四王爷走得好急啊。”逍云坐在马车外面,看着景离飞奔而去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声。

    林岚回来了,逍云自然要去看看。城墙上的守卫,他最清楚,城外还有叛军集结,一般人根本靠近不了华阳城,但林岚会武功,他能避开所有人的耳目顺利进入华阳城也不是没有可能。

    五年了,她突然回来,到底是不是本人?但如果不是本人的话,西楼望月又怎会将自己的存粮都拿出去,如果不是林岚的话,百姓们又怎么会将矛头指向义军?

    五年前一样,林岚似乎有意在帮一个人。

    所以,一定是她!

    她回来了!

    “景陵,外头有很多百姓,你一出来,百姓就会认出你。”感觉到车厢内的气息波动,逍云悄悄提醒一句。

    那日,秦王在城墙上射杀义军奸细,无数百姓看在眼里,记忆深刻,一旦秦王露面,百姓们马上就能认出他,场面一定会失控!

    感觉到车厢内的气息瞬间沉寒下来,逍云痞气地笑了笑,心中腹诽,谁叫你在宫中威风八面的,出到宫外,你比小爷更不受见待呢!

    “我们在门外等十四王爷吧。”心中虽然这样想,但嘴上,逍云还是这样说道。

    没有办法,客栈外门挤满了人,一旦场面失控,谁知道百姓会做出什么行为,会不会损坏西楼望月,万一是这样,某人又要大开杀戒了,如此一来,只会让现在的局势更加严峻。

    “嗯。”

    等了一阵,车厢内响起一声低沉的回应,无数情绪被挤压住。

    逍云笑了笑,悠闲地靠在马车上,随便打量四周的情况。真没想到林岚在华阳城中的影响力这么大,昨晚城中气氛还低迷得让人喘不过气,林岚一出来,城中的气氛就马上热闹起来,处处洋溢着喜庆,这才像春节的味道。

    “狗娃,你干什么!不要拦着姐姐!”

    “娘亲,姐姐为什么要把脸蒙住?姐姐是不是要来拿馒头吃?”

    “臭孩子,不许多嘴!”女人呵斥了孩子一声,又抱歉道,“姑娘对不起,这孩子今天是太高兴了,我们好久都没有吃新鲜的馒头了,多亏了林老板啊!”妇女说着,不禁有些哽咽。

    “你,很感激林岚?”微冷轻悦,恍如清泉般的嗓音响起,在一片喧闹中清晰在耳,如一阵清风吹散了四周的烟雾,直直劈打在心头上。

    听见女子的声音,逍云微微一怔,扭头往马车一旁望去,只见一名披着青色大袍的女子被一对母子拦住,女子脸上戴着面纱,只露出上半张脸,狭长的眼眸如画师手下杰作,墨黑的眸子水灵清澈,却透着冰凌般的冷意,生生地拒人于数仗之外。

    女子微低头看着小孩子,没在意一旁马车上的注意,垂下的几缕发丝映衬得她的肤色更加雪白,让人着迷。

    “姐姐,姐姐,你也知道林老板吗?爹爹和娘亲都说林老板是大好人,林老板会给馒头我们吃,还会给我们新衣,狗娃长大了之后一定要报答林老板!”不等娘亲回话,小孩子就单纯地大声说出自己的梦想。

    “呵呵,这孩子。”妇人难得没有呵斥孩子,笑得很骄傲,“走了走了,不要拦着姐姐的路。”

    “姐姐再见,姐姐,你快点去拿馒头吧,不然馒头会冷掉的哦,馒头冷了,*的,不好吃。”

    “你这孩子,就知道吃。”

    君兰侧身目送母子亲密离去的背影,轻轻垂眸,修长微翘的眼睫毛遮挡她的眼神,冷然雪白的肌肤透出几分伤人寒意。

    “兰儿……”

    回神,君兰险些撞中一个漆黑的胸膛,心中猛地大惊,随即抬首望住来人,瞳孔剧烈皱缩,心神被他漆黑深邃的眸子勾住,里面涌动着极之复杂的情绪。

    脑袋一片空白,君兰定定地仰首看住景陵,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一指,可以感觉到彼此身上的气息……

    “你!”

    心房似被重重压住,君兰正欲后退,眼前之人却大惊地伸手扯住她的衣袖,五指的力度很大,几乎要将她的衣袖扯烂。

    “兰儿!”景陵看着她,眼睛一眨也不眨,就这样直直地看着她,似乎要将她牢牢地锁住,再也不放手。

    君兰想不到会在这里看见秦王,她本想到西楼望月暂避一下,寻找一个适合的时机再偷偷潜到宫外,察看燕惊澜他们回来了没有。谁知道,在路上突然被一个小孩子拦住,听见他的娘亲提起林岚,君兰就好奇一问,只想了解林岚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到底有多少,怎料,一转身她就看见了秦王。

    他怎么会这里!

    “你,”

    “上车再说!”

    君兰正要开声,逍云快步跑来,朝景陵打了一眼色,又好奇地看了君兰几眼。没有多给他们时间,逍云率先回到马车上。

    大街上人来人往,很危险!

    “兰儿。”景陵上前一步,俊脸上竟然流露出紧张。

    心中微惊,君兰稳住心神,目光飞快地扫了四周一眼,迈步越过景陵往马车走去。

    景陵见此,眸光猛地一闪,唇角不禁扬起,连忙跟上她,心中没有多余的想法,只知道,兰儿回来!兰儿一定会回来的!她说过,会一直会陪着自己,兰儿是不会骗她的!

    上了马车,逍云马上驾着马车往前走去。景陵忽然下车,逍云实在担心会不会被百姓看见,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一旦激起民愤,他也对付不了啊!

    马车并不豪华,和一般的马车没有分别,车厢内却相当宽敞,君兰坐在景陵对面,目光深沉地打量着他,有意避开他激动、欣喜,如同小孩般的眼睛。

    没错,秦王现在的眼神和小孩子一样,和自己刚刚在街上遇见的那个小孩子一样,漆黑圆亮的眸子内仿佛闪动着宝石般的光华,在阴暗中熠熠生辉,照亮整个世界,明亮得让她不能直视。

    沉默。

    君兰任由景陵眼巴巴地盯住自己,袖子下的手却轻轻地握紧。

    她如果没有听错的话,秦王刚才是叫她兰儿吧……

    秦君兰……

    “兰儿。”终于,景陵开声打破沉默,淳厚成熟的嗓音中带着小孩般的喜悦,“你回来啦?”

    说着,景陵微微抬手,似乎想扯住她,但随后,他又将手放下,双眼紧紧地看着她,似在询问她。

    君兰垂眸看着他的小动作,眸光微闪,“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兰儿!”景陵眼中跃起星光,唇边不自觉扬起一抹夺目璀璨的笑容,“我知道你一定不会丢下我的,你一定会回来的!兰儿,”顿了顿,君兰看见景陵眼中溢出了水光,“我好想你。”

    冷不丁地听见他的话,心房被揪住,瞳孔皱缩,君兰不知道回话。

    “兰儿!”

    终于忍不住,景陵倾身扑到君兰面前,一把将她抱住,双臂紧紧地用力,似乎要见她镶入体内。埋首在她脖子间,依恋地嗅着她身上独特的雅香,只有她一人才有香味,除了她,他谁都不想要。

    “兰儿……”

    哽咽地低呢一声,景陵抱住君兰娇小柔滑的身躯,渐渐地,却觉得有些冷,怀中的人僵住身体,没有任何回应,仿佛感觉不到他的拥抱。心房一痛,景陵极力挥去这种情绪,蹭了蹭君兰的发丝,和以前一样的亲昵。

    原以为,当自己千辛万苦地找到她的时候,会哭、会大笑、会紧紧地抱着她,不让她在离开时自己半步。今日在朝上听见大臣谈论起林岚的事情时,死寂以久的心脏猛地大跳一下,似干涸的湖泊重新获得水源。

    迫不及待地,他出来皇宫,坐在马车上思绪一片混乱,想着是不是她回来了,如果她回来了,为什么不来找自己,兰儿是不是气他当年没用,根本就保护不了她,所以兰儿不想见他了。他连叛军的事都处理不好,兰儿肯定是生他的气了,所以才让林岚出手镇压住百姓,但兰儿为什么不来找他?他就在皇宫啊,他一直都在皇宫里面,一直都在等她!如果兰儿回到华阳城,她一定会听到秦宫,想起子和宫,这样兰儿也会想起他,但为什么兰儿没有来他?

    坐在马车上,景陵的思绪前所未有的混乱,满脑子都在想着为什么,想着各种可能。好不容易才熬到了西楼望月,从百姓们口中听到她的事,景陵恨不得冲进西楼望月里看看她是不是回来了。

    就算兰儿现在不肯原谅他,但只要知道她平安无事,他就满足了。

    可是,他是秦王,如果出现在大街上,肯定会惹起民愤,让兰儿的努力全部付诸流水,他只能在马车上等待。直到,忽然听见她的声音,他才恍然过来,原来五年的时间,并没有在他心中留下任何痕迹,就算她此时蒙着面纱,他依旧一眼就能将她认出来,就像当初兰儿乔装出宫时,她穿着自己的衣袍,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只是……

    “兰儿。”身子微微一僵,景陵磨蹭着君兰的脖子,企图让她僵硬的身子放松下来。眸光一沉,景陵抬起脑袋,望向君兰,她的眼神让他害怕,“兰儿,你怎么了?”

    景陵抬手,修长的五指轻巧地撩开君兰额前的碎发,指尖触碰到她的皮肤,细滑冰凌,景陵忍不住一颤。

    异样的触碰让君兰猛地回神,一把将景陵推开,浑身透出戒备,“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就算能证明她是秦君兰又怎么样!事实是,她一点都不记得秦君兰的事情,自然不可能拥有秦君兰的情感,她根本就不知道秦王和秦君兰之间有什么关系,要不然,她也不用想办法出城去找铃音要解药。

    她跟秦王上马车,一是想避开义军的耳目,二是想弄清楚秦王和秦君兰之间的事,这样对她恢复记忆又好处。她实在想不到,秦王会忽然抱住她,说很想她……

    不自觉,君兰伸手握住心脏,压住了混乱的心跳。眼眸中噙着利光,要将景陵看透。

    景陵被君兰用力推跌在地上,明明感觉到她的防备,却扬起一抹轻笑,神色苍白,“兰儿,今日在早朝之上,我从大臣口中听见林岚一事,听闻林岚忽然回来,发放粮食给老百姓,我便出宫察看。”抿了抿唇,景陵从地上撑起身,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兰儿,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皱眉,君兰观察着景陵,他苍白的神色,让她看得很不舒服,“昨夜刚回来。”

    她被残神控制一事,暂时不能告诉秦王,她还不清楚秦王对秦君兰到底是什么感觉,不能大意轻信他人!

    景陵垂眸,浓黑修长的眼睫毛遮挡住他的眼神。再次抬眸时,他眼中洋溢着醉人的笑意,闪动在黑眸中莹光如同繁星,很熟悉,“兰儿,你,你去哪儿了?”

    问着,心口剧痛,隐约感觉到炽热的鲜血从胸膛内涌出来,顺势流下,滑出一道刺痛。

    你去哪里了,为什么我一直找不到你。

    看着他的眼睛,君兰皱眉的力度加重,心中略略一丝,婉转道,“疗伤。”

    燕惊澜和她说过,她是被燕惊澜扯着跌进长河里的,当时景陵也有跟着一起跳下来。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被救上来的,但景陵这五年间,应该有找过她。

    铃音所在的山谷极其隐蔽,唯一能出入的山洞和长河连在一起,每逢涨潮的时候,站在岸上根本就看不见山口的位置,旁人又怎么可能找到山谷在哪里?

    而山谷的另一个入口是万丈高崖,跳下只有死路一条,也唯有天老有办法将她从山谷丢到山崖上。

    “你受伤了?”景陵紧张地坐到她旁边,一把扯住她的手,目光在她身上打量着。

    皱紧眉,君兰将手扯回来,发冷的眼神让景陵不敢乱动。

    “兰儿,你,在生气吗?”小心翼翼地询问,俊美高大的男子像孩童般胆怯地打量着自己,胆怯的模样看得心头一软。

    “没有。”君兰压着奇怪的情绪,冷冷道。想了想又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长河凶险无比,丢进河中的人几乎必死,她和燕惊澜能活下来,一半是靠运气,一半是靠铃音的医术,却不知道景陵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晋怀王说他手臂上有旧伤,会不会是在长河中造成的。

    “我,”眸光瞬息暗下,景陵迟缓一阵才将往事道来。君兰看着他,听着他说话,眼神越发深邃,其中闪动着的情绪难以看透。

    当年,君兰被燕惊澜胁持,燕惊澜扬言只要景陵跳下长河里,燕惊澜就会将君兰放掉,但跟着景陵过来的秦国将领不答应此事,军中不能没有了景陵的指挥。

    千钧一发的时候,君兰猛地反击,却和燕惊澜双双丢下山崖,景陵不顾一切地跟着跳下去,只想阻止着一切,但身后将领反应迅速,将他拉住,景陵狠狠地撞在岩石上,只能剧痛地看着君兰被长河吞噬。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就在军营里,而君兰却不知所踪,营中的将领已经派人到沿着长河岸边寻找,找了三天三夜都没有找到人。景陵的手臂被尖锐的岩石刺中,只要再迟一些,岩石将会刺穿他的心脏。在军营中足足修养了一个月,景陵才能下床走动。

    那个时候,燕军已经知道燕惊澜失踪的事,他们留意到秦军异常的举动,怀疑是秦军将燕惊澜丢进了长河里。愤怒的燕军对秦军发起了一连串的攻击,誓要灭掉秦军为燕惊澜报仇。

    景陵当时什么也不知道,他只记得是燕惊澜将兰儿扯进长河里的,燕惊澜该死,燕军该死,燕国更该死!

    他挥剑领兵,带着秦军直攻燕军,一路踩平燕军,沿着长河上流一路往下。他记得,君兰上次就是被长河冲到韩国,景陵就来到韩国,可惜他将韩国上下搜查一遍都没有发现兰儿踪影,他就想,兰儿会不会已经离开了韩国?

    赵国已经被灭掉,一般不会有人到赵国,那兰儿会不会是去了韩国另一边的湘国?于是,景陵就往湘国出发,半途经过燕国,得知燕国朝中内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景陵便将主力暗中调到燕国那边,欺瞒住燕国,趁着燕国不背的时候攻进燕国,他还找到了燕惊澜的夫子,孙老先生。

    就是他,将兰儿丢进长河里,兰儿说过,正真的刑罚不是万箭穿心,五马分尸,而是生不如死的折磨。于是,他将孙老先生抓起来,关进大牢里,让他亲眼看着自己一心要扶持的燕国是怎么被大火烧清烧光的。他要折磨孙老先生一辈子,要他生不如死!

    烧掉燕国之后,景陵来到湘国,可他始终也找不到君兰,他就想,兰儿会不会已经回到秦国等他?

    有了这个猜想,景陵马上策马回到秦国,朝中一片大乱,没有知道君兰的消失。景陵就想,兰儿会不会迷路了,她会不会不认得会秦国的路?

    为了让君兰记得回来的路,景陵登上王位,将华阳城扩大数倍,这样,兰儿很容易就会找到回来的路。他又担心君兰会不知道,所以,他就命人兴建万里长城,让君兰远远都能看见万里长城的影子,这样她就会想起他。

    景陵非常憎恨长河,他恨长河为什么不将他一起卷走,如果是这样的话,说不定,他就能知道兰儿在哪里,将她救回来。心中的愤恨和憎恨日夜折磨着他,盛怒之下,他下令将长河封掉。

    做完这些事,景陵回到子和宫,想着兰儿如果回宫了,她一定回去子和宫的。景陵就一直在子和宫里等她,一直等,直到那个刺客出现,将雪球砸在他脸上,景陵才清醒过来。

    如果兰儿知道他这么没用,肯定会用一个很大的雪球砸在他脸上。他这些年什么都没有做过,明知道晋怀王有心谋位,却视若无睹。明知四周有义军起义,他都不上心,随意派了一些士兵去打压,却不知道义军手段颇高,竟让他的士兵投靠了义军。

    雪球砸在脸上,冰凌的感觉如浪涛般传遍全身,景陵在那一刻才彻底清醒过来。如果兰儿知道他这些年来的所谓,一定不会原谅,现在兰儿的反应也证明了他的想法是对的,兰儿生气了,不想理他。

    抿了抿唇,景陵对上君兰凝重的眼眸,张了张,嗓音已然沙哑,“兰儿,义军一事和晋怀王一事,我已经想到解决的办法,我以后都不会像以前那样的,你说过,在其位,谋其事。既然我已是秦国君王,就应该做好一国君王应该做的事,兰儿,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皱眉,君兰扫景陵一眼,看见了他眼中的脆弱。收回视线,君兰没有回应景陵,心中盘算着。

    如果真的和秦王说得一样,他是为了找到秦君兰才将六国踏平,填埋长河,兴建长城,那秦王实在是当之无愧的暴君,而秦君兰则是祸国。若天下百姓知道此事,心中也不知会有何想法。

    “兰儿?”兴许是君兰沉默得太久,景陵小心地扯了扯她的袖子,弱弱地打量着她,一如山林中胆怯的小兔儿。

    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君兰淡淡道,“我没有生气。”

    “真的?”眸光一闪,景陵看住君兰,“兰儿,你,你是怎么回来的?”

    轻蹙眉,君兰脸上披着淡淡的寒霜,看上去甚是威严。“听闻华阳城被义军攻城,过来看看。”

    景陵眨了眨眼,又问,“兰儿,你之前在哪里疗伤?为什么我找不到你,你是不是,不想见我?”

    “没有。”一言道出,君兰斜眸望向景陵,眼中划过一抹异光,语气淡淡,“伤太重,修养了很久。”

    “你伤到哪里了?”景陵紧张地问道,作势要帮君兰检查一番,却被君兰冷冷地避开,“我已经没事了,既然你已经想到了对付义军和晋怀王的方法,就回宫准备,我还有事!”

    言罢,君兰站起身要离开车厢,却被景陵一手扯出,君兰没来及反应就被景陵扯进了怀里,霸道地用力抱住,勒得她吃痛地扯起嘴角。

    “兰儿,我不给你走,我不要你离开我,你说过会一直和我在一起的,兰儿,你不要走,好不好?”景陵望住君兰,眼神像孩子般委屈,一如过往那般。

    “你!”君兰瞪了瞪眼,有些不习惯秦王用这种语气来和她说话,难道秦王以前也是这个样子的?跟小孩子一样无理取闹。

    “景陵,你放手,我还有事要做!”心中气恼,君兰扳着景陵紧紧地环在小腹上的手,呵斥了一句。

    景陵趁机反手握住君兰的手,快速的语调中含着害怕,“兰儿,你要去哪里?我陪你一起去!”

    他真的害怕了,这一切来得太快了。在他没有准备的情况,林岚出现在华阳城内,他一心想着再见兰儿的情况,兰儿就出现在他的马车旁。他明明将兰儿紧紧地抱住,却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他为什么会觉得兰儿不认识他了?兰儿明明已经想起他,还答应会和他成亲的,兰儿又怎么会不记得他呢,没有这个可能的!

    “不行!你快给我放手!”

    她要去燕惊澜拿解药,怎么可能带着秦王一起去,万一被秦王知道她就是当晚刺杀他的刺客,秦王会怎么想?到时候事情只会弄得更加复杂,倒不如她先去找到燕惊澜,拿到解药,等到想起了一切她自然回去找秦王。

    她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秦王,太突然了!她一点准备都没有,就算听着秦王说起他当年和秦君兰的一切,她都没有丝毫记忆,可见残神的药力有多强,如果再不找铃音拿到解药,身上的残神就会越来越严重,甚至会影响她的神志,到时候就算拿到了解药也没有用。

    “兰儿。”

    景陵被喝了声,慌了神,君兰趁机将他的手扳开,转身离开了他的怀抱,眼带不悦地盯着他。和以前一样,每次他做得不好的时候,兰儿都会用这种眼神瞪着他!

    熟悉感涌上,景陵猛地拉住君兰的手,“兰儿,你要哪里?告诉我,你要去哪里,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

    手被他紧紧地握住,他的掌心很热,像火炉般炙烤着心弦。皱了皱眉,君兰没有抽回手,“出城。”

    剑眉轻蹙,景陵让君兰先坐下,免得被马车颠簸得难以站立。“兰儿,城外有大批叛军聚集,若是让叛军知道你是从城门中出来,叛军恐怕会一涌而上。昨天的攻城战刚结束,此时正是叛军戒备最森严之时,你选这个时候出城,叛军定然会注意到你。”

    心中惊讶秦王的突变,君兰垂眸看着两人紧紧握住的双手,君兰这时才发现秦王的手比她的手大很多,要黑一些,轻易地将能她的手牢牢包裹住,小麦色的手背和她白皙的小手形成鲜明的对比,两种颜色的对撞,勾动人心。

    低头凑近一下,君兰发现秦王的手指修长纤细,优美悦目,但他的指尖上却长着一些手茧,手心上的手茧则更厚,磨得她的手背有些不舒服。

    皱眉,眸光加重,君兰自然地卷起景陵的衣袖,他的手腕是她的一倍之多,手臂上依稀分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痕,有深有浅,在手肘处的伤痕清晰可见,定是被利刃一刀割下所造成的,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伤痕一点都没有淡去的痕迹。

    心中怪异地抽痛着,君兰看着自己的手颤颤巍巍地抚在他的伤口上,白色的指尖和他小麦色的皮肤截然不同。

    “兰儿。”

    “别动!”

    景陵想缩回手,却被君兰用力地按住,抬眸望来的眼神相当严厉,却让景陵觉得心头一暖。

    他就知道,兰儿不会不管他的。

    “兰儿,我没有事,兰儿?”

    景陵刚扬起唇,君兰猛地起身凑到他身前,精致的小脸绷得紧紧的,神色沉黑,眼神锋利如刃。景陵刚侧身想让位给君兰,她微凉的小手却先一步扯住他的衣领,用力一拉,寒冷的风毫无阻碍地掠进他的胸膛内,景陵冷不丁地微抖了一下,俊脸忽然涨红,不自然地扭动着身子。

    “兰,兰儿,我没有事,伤口已经不痛了,嘶!”

    不听景陵解释完,君兰一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果然,景陵痛得倒吸一口凉气,精壮的肌肉绷紧,硬如岩石。

    “这就是你说的不痛?”话音尖锐地望向景陵,君兰只觉心底燃烧着一股汹汹怒火,让她难以控制。

    从晋怀王口中,君兰就知道秦王手臂上有旧伤,刚才他自己也简单地提过了,却没有详细地说明当时情况,一笔带过。若不是自己无意间察觉到他衣袖内似乎隐藏着一道伤疤,恐怕也不会知道他手臂上的旧伤居然这么严重。

    过了数年之久,他手臂上的伤口已经痊愈,却留下了一道骇人的伤疤。面积很大,一眼就知道是被尖锐的东西直刺入皮肉内,就在腋窝的位置,离心房很近,如果再近一点,恐怕是华佗再世也救不了他!

    这么严重的伤口,他居然几句话就带过!明知道伤口会死人,他当初却不肯回国,非要沿着长河一路往下寻找,就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会死掉!

    “兰儿,我真的不痛,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衣袍被扯开,半边肩膀完全暴露在寒气之中,结实的胸肌隐约可见,肩膀宽厚,腋窝处一道深色的伤疤尽管骇人,却有着常人难比的气势,为男子更添几笔威严。

    景陵仰首,眼巴巴地看着君兰,带着求饶的意味,讨好地握住她的手,轻轻晃了晃,像个撒娇的小孩子。

    “你!”见他这个模样,君兰气得说不话来,一口气堵在喉咙那。

    “兰儿,我不痛,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景陵又晃了晃她的手,眼中闪动着让人怜惜的星光。

    “你!”君兰瞪了瞪眼,气得挥掉他的手,转身就要离开车厢,但景陵比她更快,一把将她扯进怀里,紧紧地劳住她的腰,霸道亲昵的动作让她更加生气。

    “你干什么,快放手!”

    “兰儿,我真的没事,都已经过去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伤口已经愈合了,不会再痛的,你不要走,好不好?”景陵轻声道,用一双深邃的眼眸看着君兰,让她险些难以回神。

    “都已经过去了,只要你回来,都已经过来了。兰儿,我知道你的伤肯定比我重,我身上的伤,根本就比不上你的伤,我还说我会保护你,却每次都让你受伤,兰儿,我不是很没用?口口声声说要保护你,但每一次都做不到,让你受伤,让你吃苦,兰儿,我是不是很没用,你会不会讨厌我,以后都不想再见我?”

    景陵埋首在脖子间,说话时道出的热气如羽毛般触碰着她的耳朵,异样的亲密让君兰微微一抖。听着他黯然的话音,心神莫名地平静下来,身子缓缓放松,毫无戒备地窝在他怀里,忍受把他全身的力气都压在身上,这种感觉很奇怪,她却不排斥。

    蓦然,她想起了那晚景陵在子和宫的时候,也是这样蜷缩起来,不同的是,他当晚抱着的是竹简,如今却将她抱在怀里。

    “景陵……”轻声喃喃着,君兰抬起颤抖的手,犹豫着触摸着景陵发丝,掌心间传来了丝绸般的触觉,软化着心田,感觉很奇怪。

    迷惘间,埋首在肩膀上的人抬起脑袋,君兰这发现,原来他们之间的距离是那么近,近得她可以看见他眼中自己的倒影,那么的清晰,如同建湖般。自他鼻尖呼出的热气正好落在唇上,酥麻的感觉如电流般蔓延全身,最终汇集在心头,麻醉思绪,脑袋逐渐空白。

    君兰出神地对上景陵俊美刚毅的脸,不知何时,一只大手落到后脑勺上,用力一按,君兰随即回神,双唇已被吻住,她震惊地瞪大眼睛,景陵修长的眼睫毛几乎刺进她眼里。

    “唔!”君兰推着景陵的胸膛,想推开他,却被景陵按住脑袋,环住了腰,柔软的双唇微张,轻咬了她一口,趁着她惊神的时候,景陵巧用舌头撬开她的双唇,加深了这个吻。

    异样酥麻的感觉蔓延全身,君兰只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只能本难地抓住景陵被扯开的衣袍,被动地承受着他越发狂烈的吻,一如暴风雨般狂烈,让自己难以抵御,偏偏这种难言的快感又让她沉沦。

    “唔。”

    一声闷哼不禁溢出,君兰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景陵僵硬了一下,小手抵着他半裸的胸膛,炽热得如同开水,让她难受,胡乱地爪了景陵几下,让他难受地绷紧了胸膛。

    越发不受控制,景陵在彻底沉沦之前艰难地抽身回神,抬起脑袋,微喘着气,目及君兰被自己吻得红肿水润的双唇时,一抹笑不自觉浮现在脸上,景陵忍不住欣喜地将君兰抱在怀里,动作和小孩子抱着心爱的宝贝一样,紧紧地,牢牢地,再也不想放手。

    “兰儿,兰儿,我好想你!”

    君兰喘着气,迷糊间只听见男子的狂喜,被他吻得不知道思考了。直到手中被塞进一块令牌,君兰才冷得回过神来,低头一看,景陵正包裹住她的手,将令牌交给她。

    铜制的令牌,很冷,和景陵温暖的怀抱形成对比,让人更加离开了。

    “兰儿,这是出城的令牌,西城门外驻守的叛军最少,防线最弱,每到傍晚时分,叛军前线上的巡兵都会换更一次,你要出城,傍晚便是最好的时机。”景陵交代着,沙哑的嗓音摩擦着心头。

    君兰喉咙干涩地抿了口沫子,翻开手心打量令牌,上面正刻着一个秦字。眸光微动,君兰将令牌握紧在手中,点了点头。

    景陵又交代了几句,无非就是让她小心一点,有什么事就回城找他,还有,一定要回来找他,他会在华阳城内等着她。

    听着他关心却霸道的语气,君兰的感觉很怪。似乎,自从她在山谷底下出来后,只有景陵一个人真心真意地关心过她。义军的人是想利用她刺杀秦王,才一路跟着她来到华阳城,晋怀王则一心想她杀掉秦王,无论行刺是否成功,晋怀王最后都会杀掉她。

    现在这个时候,晋怀王已经和义军联成一线,晋怀王肯定会将自己对她的怀疑透露给义军知道,义军本身对她就不放心,趁着这个机会,两方人马都极有可能会除掉她!以防自己谋反的消息被知道!

    彻底回过神来,君兰眼中掠过冷光,握住令牌离开景陵的怀抱,临离开之前被景陵在唇上浅吻一口,嘱咐她快点回来。

    君兰猜疑地看着景陵,但他眼中并没有异色,的确是全心全意地关心自己。收回视线,君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马车,并没有计较景陵对自己的亲昵动作。

    出了马车,君兰才发现逍云不知道去了那儿,马车正停在秦宫外面的树林前,四周空无一人,树梢上压着厚厚的积雪,明显是长时间没有人打扫。

    仰首望向天空,灰蒙蒙的没有阳光,时辰应该已经不早了。

    收回视线,君兰回首和景陵对视一眼,沉默着迈步离开。对于景陵,她的确不排斥,但有难以亲密起来,可能是因为残神的关系的吧,这种奇怪的毒药,当初天老对自己下毒的时候,就让她一定要杀掉秦王,但如今,她却被秦王抱在怀里,还做出了亲昵的动作,感觉总是很奇怪。

    “要不要跟上去?”

    站在马车上目送君兰的背影渐行渐远,景陵眼神深邃,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逍云从树林中跃出来,落到马车一旁,望着君兰的背影问道。

    “不用,回去。”道出一句话,景陵回到车厢内,气息已恢复如常,气息平缓让人难以靠近。

    逍云耸了耸肩,没有多加劝诫,跃上马车,朝着王宫出发。

    突然就出现在华阳城,突然就来到他们的面前,而且还在这样的局势下,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但景陵都这样说,逍云也没有理由咬着君兰不放,要不是她用林岚的身份出现压住百姓的情绪,今天的华阳城也没有这么安宁。

    *

    天色渐暗,君兰重新戴上面纱,站在人烟稀少的大街上,打量着西城门一带的情况。

    西城门果然比起其他三方的城门要冷清许多,这个时候明明是百姓外出归来的时辰,西城门的大街上却没有几个行人。但西城门这边的守卫却是最森严的,因为西城门是最接近王宫的地方,若然义军从这边攻进来,很快就能攻到王宫,所以西城门守卫向来森严,义军也深知这点,才没有在西城门外部署过多的兵力。

    “站住,你是何人!”

    还没走进城门,附近巡视的士兵就拿着武器上前询问,神色威压。

    君兰眸光微寒,从怀中将秦王的令牌拿出。巡兵们看见令牌,顿时大惊,随后纷纷跪在地上直呼,“叩见大王!”呼声响亮震耳,扣动心弦。

    听闻君兰要出城,负责西城门守卫的将领迟缓了一下,担忧地和君兰讲解起西城门外的情况,但见君兰坚持,将领也不敢多作阻拦。将君兰带到城墙之上,俯视西城门外的山林,隐约可以看见篝火的影子,不时还有几个义军在山林前方巡视。

    “姑娘,据探子汇报,匿藏在西城门一带的叛军共有三千多人,他们就藏匿在山林里头,一旦西城门出现什么事故,他们马上便能做出反抗。诚如姑娘所说,傍晚时分正是叛军守卫最弱之时,如今离叛军换更不足半刻钟,姑娘,末将以为,等到叛军换更之时,我军便将城门打开,末将派出一百精骑护送姑娘安全离开!”

    中年将领朝君兰拱手道,言词间带着恭敬。

    注视着下方的情况,君兰眸若冰凌,“叛军每日都在同一时辰内换更?”

    “回姑娘,正是如此。”将领应道,“据我军探子长时间的观察,叛军一般都在清晨、午后及傍晚时分换更,一连数天都是如此,姑娘是否担心有诈?”

    将领敏锐地观察着君兰,只见她压下眼帘,睫毛半垂,眸色冰寒深邃,更胜寒夜。

    叛军虽然不是正统的军队,但也不至于蠢到让自己的军情被别人打听到。定时换更恐怕是幌子,城外的义军有三千人,一旦打起来,附近的义军都会闻讯赶来,只能悄悄地离开西城门,绝不能惊动任何一人!

    “入夜后再行动!”冷声交代一句,君兰转身走出将领的视线范围,四周的昏暗压在她娇小的身躯,平生出一声凌厉之感。

    将领愣住,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下了城墙。将领猜疑地皱起眉,扭头望向城墙下,正好到了义军换更的时间,山林内巡视的义军有序地替换过来,不用半刻钟就完全了换更的工作,看似曾经受过训练。

    此女子忽然而来,手中还拿着皇上的令牌,从不曾听闻皇上与哪位女子关系亲密,竟将近身令牌交予她,明知城外驻守有打量叛军,此女子却非要他们打开城门不可,恐防有诈!

    夜幕如期降临,冬天的晚上非常昏暗,义军的巡兵围住篝火,防止寒风将篝火吹灭,不时抬首望向西城门,注意着四周的情况。

    忽然,一支火箭从城墙上射出,山林里的义军马上被惊动。

    “秦军偷袭了!”

    不知谁高呼一声,山林内惊恐一片,同一时间,漫天火箭从城墙之上飞射而下,如同炫目的火雨,将夜空照亮。

    惨叫声、大叫声先后从山林中响起,义军们飞快地后退躲进山林里。

    “秦军开城门了!”

    在漫天火光中,躲进山林里的义军清楚地看见西城门的城门被笨重地推开,一对骑兵从城门外冲出来,手中拿着锋利的兵器。义军们被极怒,但无奈漫天的火箭让他们不得不暂避锋芒。

    “冲!我们杀进去,杀秦军个片甲不留!”义军中忽然响起一人的大喝,随后,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回应,本来躲藏在山林里的义军如洪水般冲出来,震天呼喊将树梢上的积雪都震下,大地似乎在颤抖。

    从城墙上俯视而下,借着凌乱的火光,可以看见无数义军从山林中冲出来,另一边,穿着黑色铠甲、骑着骏马的秦军正往城墙一侧跑去,在骑兵离开的城门后,城门迅速关上,义军无法冲进城门里,最好将视线放在骑兵身上,高叫着朝骑兵追去!

    调虎离山之计!

    在义军的主力部队跟随骑兵离开后,城墙上忽然跳下一道人影,留守在山林里的义军见此,虽然想去追击此人,但无奈此人的武功了得,一转眼就没有了踪影,义军察觉到自己是中计了,马上开始重新部署,以防秦军有什么所图。

    今夜无雪,山林里没有半点星光,凭着记忆,君兰再次来到了燕惊澜他们所在的小木屋里,却没有发现任何人,想来是燕惊澜他们还没有寻得解药归来吧。

    “快!就在是这里,将这里围住!”

    君兰在小木屋内搜寻着,敏锐地听到了外面的响声,似有大批人马在雪地上奔走,在数息之间就将小木屋团团包围。

    利光掠过,君兰斜眸借助一旁的小窗子望向外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但她却听见了一片混乱的呼吸声,人数多少!

    被跟踪!

    “就是这里,有几个兄弟之前在这间小木屋内看见有一男一女,这间小木屋平时是没有人居住的,兄弟们担心是秦军的奸细!杜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冲进去看看情况?”一人连声道,相当谨慎。

    “不要冲动!知道那一男一女是什么人吗?”被称作是杜大哥的问道。

    那人迟缓一阵,道,“这,不太清楚!但罗大叔,我军现在正和秦军打战,这间小木屋根本就是没有居住的,突然出现那一男一女,实在是太可疑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啊!万一坏了李大哥和杨大哥他们的计划怎么办?”

    “是啊,杜大哥,如果他们不是秦军的人,我们应该帮助他们离开啊,万一到了开战那天,很有可能会连累无辜百姓的!”有一人建议。

    “好,你们上去看看是什么人,不要伤害无辜!”杜大哥沉思一阵,指挥几个人去到小木屋那边看看。

    几人得令,小心翼翼地从漆黑的山林内走出来,一步一步地走进小木屋,然而就在此时,小木屋的门猛地被推开,几人都被吓了一跳,本能地举起手中的武器。

    “什么人!”

    一声警告道出,那几人却僵住了,神色呆滞地看着从小木屋内步行而出的人。四周都是漆黑,只有微弱的火光从背后的山林里照射而出,艰难地落在女子身上,照亮了她黑眸中的不悦、戒备,眼神如同一把冰冷的利刃,让旁人不敢接近。

    女子脸上带着面纱,下半张脸完全被遮住,看不清楚,但正因如此,女子身上更多了一份神秘感,冷眸站立在寒风黑夜中,气势凌人,犹如寒冰。

    感觉到旁人的注视,女子眼中的寒意更胜。

    “你,你是什么人?”其中一人被惊醒,本能地问道。

    君兰冷眼看着他们,没有回话。

    刚才没有听错的话,他们都是义军的人,因为日前在山林中巡视时看见了燕惊澜和铃音两人在小木屋内进出,义军就怀疑燕惊澜他们的身份,所以今夜才过来察看的,发现自己在小木屋内不过是无意之中的巧合,并非有意为之。

    小木屋的确长时间没有人居住,之前就只有燕惊澜和铃音在这里炼药,君兰能猜到义军看见的人是燕惊澜他们也不出奇。

    义军的人见是一个蒙面的女子从小木屋内出来,而且这位女子的眼神极冷,心中警觉越发严重。

    被称作是杜大哥的领头人走出山林,来到君兰身前不远处,一边谨慎地打量她,一边拱手问道,“请问姑娘是何人?为何会深夜出现在小木屋内?”

    君兰淡扫了杜大哥一眼,似不悦他们的打扰,“你们又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杜大哥听出君兰语气中的不悦,只觉她身上的气势有所涌动,连忙又道,“姑娘不要误会,我等不是山中山匪,我等乃义军之士,只是日前听闻在小木屋内有人出入,才特意前来察看。”

    “不瞒姑娘说,此木屋乃我义军的刘萧,刘猎户所有,每逢入冬刘萧兄弟便会到木屋内暂住,这只是这数年来,刘萧都没有再上山打猎,木屋年久失修,姑娘若是暂居于此,恐怕会不安全。如今正是隆冬寒月,不时有飘雪落下,一道积雪压坏屋顶,恐怕会伤及姑娘。”

    杜大哥顿了顿,又打量着君兰道,“在下看姑娘的衣着并不像江湖浪迹人士,不知姑娘为何会出现在山林中的小木屋内,如果姑娘遇到什么困难,我等可以帮助姑娘。”

    君兰身上的衣服是在城中的绸缎庄内随意购买的,一般的民女都会穿着这种衣服,布料好坏,杜大哥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也令他更加好奇。

    眼前这个女子气质不凡,尽管麻衣披身却能散发出常人难及的气势,肯定不会是什么普通人家。她为什么会一个人出现在小木屋内?前方不远处就是华阳城,如果这位女子不愿意进入华阳城,她为何不来投靠义军?

    她一路来到华阳城,应该知道义军就盘踞在山林内。义军一向为天下百姓着想,这名女子应该有听过义军的名号,她不来投靠义军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她真的是秦军派来的奸细?

    如今离春节还有几天,义军和秦军的关系日渐紧张,杜大哥实在不敢掉以轻心。秦王的手段天下人有目共睹,一旦义军起义失败,秦王一定不会放过义军,数百万兄弟的性命,罗大叔不敢轻心!

    “义军?”君兰疑惑一下,“你们是义军的人?”

    杜大哥见君兰眼中的疑惑没有假,不禁更加好奇了。这个女子居然不知道义军就在山林里?

    因为华阳城已经封城已久,城中的百姓根本无法出城,而君兰有安然地暂住在小木屋内,杜大哥很自然就认为君兰是从别处来到华阳城的,因为华阳城的城门被封住,她才暂住在小木屋的。但是,义军和秦军在日前的交战极为猛烈,为什么这个女子一路而来都没有听见,实在是可疑!

    “姑娘不知我们我义军就在华阳城外吗?”

    君兰不动声色地看着杜大哥眼中复杂的眸光,轻蹙眉,“我当从宣州城而来,半途只知道华阳城城门被封,并没有听见义军一事。义军分散在天下各地,为何会聚集于华阳城外?”

    “宣州城?”杜大哥心中猜疑,嘴上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如今秦王暴政,天下百姓苦不堪言,秦王却丝毫不怜悯、体恤百姓,有意在年后,就是初春之时继续发兵四处捉拿百姓去填河,建长城,我等义军一心为民为天下,自然不会让秦王得逞。所以,李文杨、李文忠等将军就打算趁着春节时分,亲自来到华阳城面见秦王,怎料,秦王以为我等有意谋反,日前竟调动华阳城内的守城兵与我等交战,我等心系城中百姓,不敢与秦王交战,唯有全军暂退到山林内。”

    “姑娘应该知道,在华阳城百里外就是扬城,扬城中有数十万秦军,我等恐防秦王会将扬城内秦军调派到华阳城,两面夹攻,将我等围困而死,遂派出几队兄弟在山林内巡视,不料就发现了小木屋这边的情况,不知是姑娘在此处休息,打扰姑娘了。”杜大哥抱歉地朝君兰拱了拱手,忽然问道,“姑娘在此处呆了多久?不知打姑娘有没有看日前暂住在此处的一男一女?”

    “我一路赶路来到华阳城,城门不得进,我只好在山林在休息,意外发现这间小木屋,但木屋内空无一人,并没有你们所说一男一女。”君兰回答。

    “这样?”杜大哥意外一下,和旁人对视一眼,又朝君兰笑道,“想来,他们早已离开了小木屋,我等并不知道,打扰了姑娘休息。姑娘,恕在下多言,姑娘一人暂居于此,附近空无一物,山林漆黑,一向有野兽出没,哪怕是经验十足的猎户也不敢在晚上停留在山林里,姑娘若是不介意的话,可随我等去到村庄内暂住一晚。”

    君兰沉默一阵,目光在杜大哥等人身上扫过,可能是见他们没有恶意,君兰就答应了杜大哥的话,跟随他们一起回到村庄内休息。

    村庄位于山林内,以前是一片有数十人居住的小林村,但在秦王攻打六国之时,村中的男丁几乎都被抓去了打战,剩下的村民也不敢再留在华阳城附近,所有村民都搬离了华阳城,现在的村子内空无一人,正好成为义军暂时居住的地方,相当于军营。

    君兰跟着杜大哥等人来到小村庄,一路上,杜大哥等人都没有过多地询问君兰的来历,似乎也不关心她来华阳城是为什么事。

    回到小村庄内,杜大哥找来一名妇人,让妇人帮君兰安排一间屋子,让她今晚在这里留宿。

    妇人一口答应此事,杜大哥又朝君兰交代几声,随后就带着几人离开了。

    “杜大哥,我觉得这名女子有可疑!”

    几人默契地闪身到房子旁,悄悄地打量着君兰那边,屋内正点着烛光,可以看见妇人正在整理东西,君兰则站在旁边放眼打量着,表情丝毫不变。

    见此情况,其中一人谨慎地和杜大哥说。

    “杜大哥,这名女子如果真的是从宣州城而来,为什么她身上没有包袱行囊?而且,我老吴虽然是粗人,但也见过不少人,这个女子一眼就和其他人不一样,肯定不是寻常百姓!”

    “老吴说得对,杜大哥,我们为什么要将她带到村子里?万一她真的是秦军的奸细,我们岂不是要被秦军扫杀清尽?”

    方才一路过来,他们就在怀疑这点了。一个从宣州城千里迢迢赶路而来的姑娘家身上居然没有包袱?这是不是太奇怪了,而且看她的衣着上也没有任何赶路的痕迹,她口中的“赶路”肯定是欺骗他们的!

    老吴他们虽然是一阶草民,但因为经常四周走动,对这些事相当敏感,他们都不明白为什么杜大哥要将这个女子带进村子里。杜大哥有什么可能会看不出这个女子的底细?

    “不!”杜大哥抬手拦住老五他们,转过身,眼中带着一抹睿智,“这女子的身份固然可疑,但我们也不能马上将她视为是秦军的奸细,可记得水阳先生曾经说过的矛与盾?如果这名女子真的是秦军的奸细,我们何不从她身上套取关于秦军的事情?如此一来,就能帮助我军了解秦军的底细,正所谓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说得就是这个道理!我们现在快去找水阳先生吧!”

    杜大哥一声交代,老吴等人当即会意,眼中冒出精光,不禁大赞杜大哥睿智。随后,杜大哥独自去找水阳等人,让老吴等人留在原地监视住君兰,不能让她趁机窥探义军的底细。

    秦军将华阳城守得固若金汤,无论义军在城外如何利诱,秦军都没有半点松懈,义军根本无法得知秦军内部的情况,逗留在华阳城内的义军不能将消息传出来,这对义军相当不利。

    他们要寻机进入华阳城,却对城中毫无所知,一旦秦军在城内设下陷阱,他们岂不是要全军覆灭?

    “文杨大哥,水阳先生,你们来了!”

    “情况如何?”

    走到最前头的是一个年约三十岁左右,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的男子,他五官刚毅,弄眉间透出英气,使人不自觉地信服于他,颇有领导者的风范。

    此人便是义军其中一个头领,李文杨。据闻李文杨本是吴国大将,后来因为秦王领兵踏平吴国,李文杨和胞弟李文忠带着剩余的兵马逃出了吴国,一路听闻秦王暴政害民,李文杨兄弟就有了起义之心,没想到得到了当地百姓的一直支持,义军的队伍日渐壮大,发展到了今时今日的五百万大军。

    当初李文杨在吴国中并不是第一大将,手中兵权不过数万人,如今拥有百万大军,心境自然有了变化,加上同伴的支持,李文杨渐渐将目光放到了秦王之位上。

    “没有异常,那位姑娘并没有离开房间半步!”老五尊敬地和李文杨拱了拱手,回答道。

    李文杨浓眉蹙紧,亲自上到墙角边察看情况,远远就看见了君兰所在的小土屋,昏黄的烛光从窗户中透出,墙上倒影着一人影子,似乎就坐在床边,并没有异常的动静。

    李文杨一听到杜大哥的汇报就赶过来察看,如今离春节还有几天,正是他最紧张的时刻,成败得失全系在宫宴当晚,但如今,秦王将华阳城封锁,他连华阳城都进不去,又怎能保证刺杀能顺利完成呢。无奈华阳城内守卫森严,外人根本进不去,里面的兄弟也不能将华阳城内的消息全出来,李文杨对华阳城的近况可谓是全然不知,这样他如何在华阳城内起义?

    没有把握的战,最容易失败。

    李文杨当年在吴国的时候,曾和秦王的大军交过手,他李文杨虽然不是吴国第一大将,但征战沙场数十年,经验十足,原以为他能压住秦王的大军数日,没想到被秦王一招声东击西,两面夹攻,几乎全军覆灭,最终他只能带着自己残余部队从小道离开。

    那一站对李文杨来说,实在是印象深刻,对战秦王,他不敢掉以轻心!

    “水阳先生,现在该如何办?”李文杨收回打量君兰的视线,对水阳道。

    水阳往前一步,看着小土屋,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沉思一阵,最终才沉声道,“如今尚不清楚这位姑娘的到底,若果她不是秦王的奸细,我等贸贸然上前责问,恐怕会让世人怀疑我义军,李将军,不如我们明天宴请招待姑娘,为姑娘洗尘接风,继而从旁推测姑娘底细,若能证实姑娘是奸细,我等再慢慢商议也不怕。如今急于一时,只会毁我等大事。”

    “水阳先生所言有理,正是关键时刻,不能鲁莽行事,若那位姑娘真是秦王之人,依照秦王的手段,他派来的人绝非泛泛之辈,我等要提前做好准备!”李文杨眼中利光一闪,交代众人办事,留下几人在附近监视住君兰,不能让人趁夜视察村庄内的情况。

    一夜安宁,朝阳从东方山峦中缓缓升起,一举冲破了数天以来的阴霾天。庄内的义军见朝阳漫天,脸上都不禁扬起了笑容。

    一早醒来,简单地梳洗一番,昨晚帮君兰打理房间的妇人就掀开帘子走进来,告知君兰,村中的义军听闻君兰从宣州城而来,有几个来自宣州城的老乡想和君兰一聚。

    “好,有劳大娘,我收拾好便过来。”君兰谢过妇人的告知,低头整理被子时,眼神微变。

    她果然没有猜错,义军的人肯定会怀疑她的身份,他们是担心秦军随时会攻过来将他们一举击破,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一会儿的聚会中,应该真的会出现宣州城的人,他们要试探她!而义军的头领,李文杨等人恐怕也会借机出现!

    自己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很快就整理好东西,君兰按照妇人的指示来到一间较大的土房内,里面早已有几人在等候,桌面上还摆放着热腾腾的早点,看见君兰过来,里面的人都很热情地出来迎接。

    君兰按照他们的话坐到矮桌上。

    “姑娘,你瞧瞧,这些都是厉大婶一早起来帮我们煮的,都是宣州城的特有的糕点,姑娘,你瞧瞧着宣州面条做得可地道?”就坐在君兰对面的汉子将一碗热腾腾的面捧到君兰面前,等待着她尝试。

    君兰看了面条一眼,有些为难道,“感谢诸位热情款待,可是,我并没有尝过这种面条,也不知道面条地道不地道。”

    一听君兰的话,周围的人都惊了。

    “姑娘,你不是宣州人吗?为什么没有尝过宣州面食?”厉大婶是宣州人,她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绝对是地道的宣州面食,如今见君兰居然没吃过,厉大婶非常震惊。

    “实不相瞒,家中厨子并没有做过这种面条,我并没有尝过,而且,”君兰望向众人,唇边扬起一抹轻淡的弧度,“我并非宣州当地人士,只是家中经商,正好在宣州居住过一段时间,对于宣州的地道小食,我也不清楚,实在枉费了诸位的苦心。”

    “这,”

    众人见君兰言词得体,字字清晰,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风范,不禁为难了。

    厉大婶他们只是普通百姓,只会煮一些百姓常吃的小事,富商家中吃的山珍海味,他们自然不知道。如果君兰真的是富商之后,那她不知道宣州小食也是正常的。

    “听姑娘口音就知道姑娘并非普通人家,不知姑娘为何会一人前往华阳城,路途如此遥远,难道一路都没有人伴同姑娘吗?”一个看似是书生的青年好奇地问君兰,眼中的猜疑不懂遮掩。

    “是啊是啊,姑娘,宣州城离华阳城这么远,姑娘你一个姑娘人家如果是一个人赶路的话,会很危险的!现在天下都不太平,四处都有难民作乱,山中的山匪也多了很多,他们呀,不但抢劫财物,连妇道人家都不放过,真是可怕!姑娘一个人,是怎么过来华阳城的?而且,大婶听王大婶说,姑娘来到的时候身上都没有赶路的痕迹,而且有没有包袱,大婶真是奇怪姑娘你是什么过来的。”

    厉大婶缓了一口气又道,“想当初啊,我们来到华阳城可以一连赶了好几天的路,等到来了华阳城才知道秦王把华阳城给封住了,我们没有地方休息,就在山林里找了这么一个小村庄,幸好这些房子都很踏实,我们能在这里暂避寒风。”厉大婶毕竟是普通百姓又是妇道人家,叽里咕噜地就把义军的事告诉君兰,旁人根本阻止不及。

    听完厉大婶的话,君兰毫不介意地笑着,“原来厉大婶你们这么幸苦才来到华阳城的啊。实不相瞒,其实我的目的地本不是华阳城,只是途中发生了一些意外,我与家人失散,当时走得匆忙就没有带上包袱,随行的下人也没有叫上。我在华阳道上走了没多久,天色便阴沉下来,附近没有任何房屋,我只好在山林的小木屋里休息一晚,但没有想到会厉大婶你们。”

    君兰看过厉大婶等人,似在感激他们的出手相助。

    “我在宣州城暂住时也曾听过义军的名号,如今天下百姓都在拥戴义军,只是,我一路忙于赶路,没有时间都城中休息,也不知道义军是何时来到了华阳城,昨晚听那位杜大哥说起,我才知道原来义军经已和秦军交战上,若是天下百姓知道这件事,肯定会为义军鼓舞呐喊。”

    “哈哈,那当然是!”厉大婶心思单纯,一直都很感激义军的人收留她,一听到君兰称赞义军,厉大婶马上就站出来说话,不停地说着义军的事情。

    旁边的人本来想阻止厉大婶,但没想到,他们后来也跟着厉大婶一起说起了义军的事情,且越说越投契,早已把自己最初的目的给忘记了。听到君兰一直在家中修养,竟然并不清楚义军的丰功伟绩,厉大婶等人顿时震惊了,一面紧张地拉着君兰说起义军,好想君兰不知道义军的事会是什么不可理喻的大事一样。

    见此情况,君兰也只好乖乖地听着厉大婶他们的话,并没有多作反抗。

    其实,这个情况,君兰已经预测到。百姓们先前被秦王逼迫厉害,几乎到了三餐不得温饱的程度,义军突然站出来送他们一碗米饭,一件棉衣,一间土屋,百姓们自然将义军视为再生父母,一听有人竟然不知道自己父母的事情,百姓们自然就焦急了。

    百姓们想要的东西其实很简单,但正因为这样,如果百姓们知道义军的头领一直在利用他们,百姓们定会将所有怒火都发泄在义军身上,到时候,不用秦军出手,义军自然不攻自破。

    “诸位在聊着何事,聊得如此尽兴?”

    众人扯着君兰正说得激动,一声儒雅的嗓音从屋内走进,众人扭头一看,不禁大喜。“水阳先生,李将军,你们来了,我们正和姑娘谈起周家村的事情呢!当日若不是义军的兄弟们在周家村里救我一家之命,我周大牛可能早就被山匪给杀掉了,哈哈!”

    名为周大牛的汉子摸着胸口,笑得感激,早就已经将水阳交代他们的事情都忘记得一干二净了。非但没有从君兰口中套取出任何东西,反而将自己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她。

    水阳眸光一闪,视线落到君兰身上,见她眸光含笑地看着自己,水阳不禁一愣,随后同样报以一笑,“哦?诸位莫要将往日再挂于口中,今后,你我便是一家之亲,家人之间相互帮助实属常理,诸位又为何言谈感激?”

    水阳一席话,让众人更加感激,连忙应道。

    周大牛他们只是农村里的山野莽夫,别说读书,就连读书人他们都没有见过,在他们眼里,读书人就是官员般的存在,尊敬叩拜都来不及,哪敢和他们说话?但水阳就不同了,水阳不但是个饱读诗书的人,而且他从不自傲,经常亲自交代他们这些村民读书识字,周大牛他们心中很感激水阳。

    “哦?姑娘并非宣州人士?”听闻君兰的来历,水阳不禁意外了,“还望姑娘不要见怪,我等义军盘踞在华阳城外,离华阳城不足数里,我等恐防秦军狡诈,会忽然袭击我们,只好派人在山林中巡视,昨夜打扰姑娘休息,为表歉意,只好将姑娘请到山村中,然而,军中之事,一向由水阳管理,所以姑娘昨夜来到村庄一事,已有人向水阳回禀,望姑娘原谅在下在没有征得姑娘意思前,私自询问了姑娘的事情。”

    说罢,水阳朝君兰拱手赔礼,表面功夫做得想当充足。

    水阳,君兰在之前已经见过他,当时就是水阳和晋怀王商谈派人混进华阳城的,所以,水阳肯定知道义军要趁机刺杀秦王,利用晋怀王谋位一事。

    “水阳先生严重。”君兰轻轻摇头。当日她见到水阳的时候,脸上还戴着人皮面具,加上现在又戴着面纱,水阳一阶儒生,根本没有可能认得出她。

    “既然水阳先生和杨将军都过来了,我等先去厨房为先生、将军盛一碗饭菜,先生,将军,姑娘请便。”看见水阳他们过来,厉大婶等人终于想起了自己的任务,但已经为时已晚,他们总不好在这时候抓着君兰拼命打听。心知自己坏了大事,厉大婶他们只好先行离开,让水阳他们亲自解决。

    李文杨点了点头,厉大婶他们先后离开。

    “姑娘,恕在下直言,不知姑娘为何会自身一人来到华阳城外?”水阳眼带不解地问道。

    君兰端坐在木椅上,身上穿着王大婶所给的浅色麻衣,下半张脸被面纱遮挡,看不清她的表情,一双黑眸内噙着水光,似湖水般看不穿。难以的气势自她身上散发,让水阳和李文杨两人心有戒备。

    昨夜他们并没有看见君兰,只听杜大哥说这女子并不简单,且眼神凌厉,估计是见惯萧杀之人,就因为这点,杜大哥才更加肯定君兰就是秦王派过来的奸细。

    但今日一见,她眼神平静,气息平和,表情也没有异常,与一般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无异。若非杜大哥看错,就是这名女子懂得隐藏,很有可疑!

    “听闻水阳先生饱读诗书,先生何不猜一猜?”君兰伸手搭上眼前的茶杯,白玉般的手指修长悦目,轻轻撩动着茶杯中升腾而起的白烟。忽然,手指一勾,缓缓升起的白烟被打散!

    水阳先生猛地一惊,不禁抬眸瞪住君兰。

    一旁的李文杨早已紧盯住君兰,手搭在佩剑上,随时都会出鞘!“姑娘,你到是何人!”

    君兰没有理会他们,垂眸打量着手指中的茶杯,轻轻落下的眼睫毛如同羽毛般轻盈,浓密地遮挡住眼中眸色。

    水阳回过神,暗中朝李文杨打了一个眼色,对君兰道,“姑娘如此坦白,在下也不再拐弯抹角,如今乃寒冬腊月之时,姑娘一人岂会贸然出现在山林中的小木屋内,小木屋长期没有人居住,内里并无存放任何物资,姑娘若非武功高强,懂得用内力御寒,又岂能在小木屋内居住,不知在下说得可有理?”

    水阳询问地望向君兰,见君兰眼帘不动,水阳也不介意,又说道。

    “在下昨夜听闻西城门忽然打开,一队秦国骑兵从城中出击,我军埋伏在西城门的兄弟担心秦军有诈,便追击而上,然而,留守在原地的兄弟却发现有人趁机跃出华阳城,蹿进山林里,那人逃去的方向正好是山林内小木屋,若在下没有猜错,那人应该就是姑娘你。”

    “华阳城被封,我军收住华阳城外,城中百姓不能出城,外人也不能接近华阳城,姑娘一人绝无无能避开所有视线来到小木屋。姑娘,在下猜得可对?”水阳言罢,朝君兰拱了拱手,眼中再无疑惑,只有凌厉。

    他已经肯定了君兰的身份,能从华阳城内出来,又能让西城门的人帮她引开义军的视线,除了秦王的人外还有什么人!

    西城门一事,水阳是半夜时分才得知的,未免惊动到其他人,水阳并没有将自己的猜测告诉其他人。在看见厉大婶她们和君兰热情谈话时,水阳心中不得不佩服秦王的眼力,这女子不但武功了得,而且善于观察人心,巧妙利用厉大婶对义军的感激,让厉大婶心甘情愿地将义军的事告诉她!

    此女,留不得!

    “先生果然聪明,那,我也猜猜先生的想法。”修长手指沿着茶杯口游画,君兰并没有理会屋内的气氛,“先生故意自损兵力帮助各地百姓,有心拉拢民心,先生极之聪明,心如明镜,清楚百姓心中所想,先生就打着义军的旗号,四处救助百姓,但凡被义军所救的人,先生都会收留他们在义军中,先生这样做,只为在百姓心中慢慢灌输义军的理念,让他们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义军的人,一心只为义军着想,哪怕有一日,先生忽然说要秦王之位,底下的义军都会义无反顾地为先生冲锋陷阵,死而后已。”

    指尖猛地停住,杯中茶水被溅起,几滴茶水飞溅到桌面上,发出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响声,让水阳两人心中大惊!

    “先生与晋怀王合作,密谋行刺一事,实则是借着晋怀王的名号去谋位,一旦事情败露,先生便可以将所有事推卸在晋怀王身上。自古皇家争斗,从不念亲情,晋怀王身为大皇子,在民间声望远超与秦王,又岂会甘心委屈于秦王之下?先生聪明,早已看透晋怀王,顾施以借力打力,让晋怀王认为自己是在利用义军行事,却不知自己只是场中棋子,任人摆布。”

    “义军在百姓心中的地位远超晋怀王,若说义军谋反,我想,百姓宁愿相信幕后主谋是晋怀王!”君兰抬眸,漆黑的眼眸里泛着利光,如屠刀在前,惊骇人心!“不知我说的可有道理?水阳先生,李将军!”

    铮!

    李文杨惊骇地抽出腰间宝剑,直指向君兰,“果然是秦王派你来探听的消息!”

    水阳也满目戒备地推到一旁,还没将君兰的话完全消化过来。如果她真的是秦王派来的人,那秦王岂不是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想法?春节宫宴当晚,很有可能是秦王设下的一个局!

    “先生,将军如此紧张,想必,我是没有猜错了。”君兰看住李文杨手中的剑,眸中划过一抹冷笑。忽然,她抬手从袖子中掏出一样东西,李文杨和水阳都紧张地看着她,以防她想偷袭。

    谁料,君兰件事从袖子中掏出一块布,水阳看见布上写着数行字,心有戒备,也不敢靠得太近,只能远远地眺望。待看清布上的字时,水阳顿时大怒,“荒谬!天下人皆知秦王暴政,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我等义军只想在乱世中为百姓谋取幸福安宁,何曾有想过谋反作乱!我等帮助晋怀王,只因晋怀王仁德爱民,乃是继位的不二人选!”

    水阳看见了,布上居然写着义军的罪行,称义军从一开始就想着利用天下人谋取王位,只想自拥为王,并无为百姓谋福的意思,一旁还有签有他水阳、李文杨、李文忠的名字!

    这女子果然有备而来的,一旦布块被他人看见,他义军肯定会被天下百姓鄙夷!届时不用秦王出手,义军都会不攻自破!好狠毒的招数,果然是秦王手段,妄想不费一兵一卒就想将义军打散!

    “哦?水阳先生若真如你所说的这么想,先生和将军为何紧张?”君兰笑得难以猜测,眼神冷下。

    她本来只想试探水阳他们,但水阳他们的反应已经明确地告诉她,她猜得没有错,水阳他们的确是用利用晋怀王,利用天下百姓!要不然,他们可是义军,以仁德为名,就算被人误会,他们也绝不会持剑威吓她人,除非,是自己的要害被人踩中,让他们不得不得动手灭口!

    “哼!妖女,你少在此处胡言乱语,你是秦王派来的奸细,妄想混进我军中,帮助秦王将我义军等人诛灭,你助纣为虐,实在是万死不辞!”李文杨冷哼一声,手中利刃寒意逼人,隐隐带着血腥之味,一看便知此剑不简单。

    “万死不辞?”抬眸,君兰眼中含笑,却让水阳两人想起了山林中的致命毒蛇,杀人于无影!

    呼呼!

    外界阳光灿烂,雪地上闪动着莹莹水光,一阵寒风掠来,行人不禁发寒颤抖,忽然醒悟现在正是隆冬之时,寒冷北风会冷死人,头顶阳光不过是假象,让人放松戒备,走出家门,让寒风有机可趁。

    *

    夜色深浓,偌大雄伟的秦宫内了无人烟,寒风啸啸,利如刀刃般切割着脸颊,皮肉仿佛要被掀开。

    越过高高的宫墙,避开大批巡兵的视线,目光在成群华丽的宫殿中徘徊,捉来一个巡夜的宫人责问一番,终于知道了目标所在。

    趁着宗阳宫的宫人不留意时,迅速闪身进宗阳宫内。

    宗阳宫内没有燃点蜡烛,汹汹燃烧着的炭炉被摆放在角落里,一顶赤金打造的大炭炉就放在大床之前,远远便能听见炭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的声音。

    脚步轻盈地来到床边,谨慎地扫视过四周,君兰屏住呼吸,伸手撩开眼前大红色的床帘,率先映入目的是一张金黄色的绸缎被子,被子的用料相当精致,绸缎上面依稀泛着亮光,一看便知柔滑无比。

    视线渐渐往上移,触及一双平放在被子上的手,修长如玉的手臂和金黄色的被子形成鲜明的对比,隐约可以看见衣袖下,那浅深不一的伤痕。视线一顿,君兰收回心神,抬眸往上望过去,心房冷不丁地颤抖一下。

    他正熟睡着,五官分明的俊脸没有了醒着时的冷冽威严,浓黑的眼睫毛轻轻地贴合在皮肤上,比起姑娘家更加漂亮,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碰一碰他的眼睫毛。高挺的鼻梁如天边的山峦,又如岩石般的刚毅,轻抿的双唇散发出一股柔和的气息,单单看着便能想象出它的柔软。

    看到这里,君兰心房一颤,轻轻咬了咬唇,重新稳住心神,忽然觉得这张睡颜很熟悉,隐约像是在哪里见过。

    难怪自己当日看见景离睡觉的样子时,会觉得有几分熟悉。景离和景陵是兄弟,相貌的确有几分相似。

    恍悟着,眼前本是熟睡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漆黑明耀的眸子内一片清明,犹如一汪深潭,让人沉溺在其中。

    “兰儿!”

    见他根本一直就是醒着的,君兰不禁大惊,就要闪开时,景陵及时伸手扯住她,温暖的掌心化开了外界的寒霜。

    “你,你骗我?”迟缓一阵,君兰彻底清醒过来,景陵眼中根本毫无睡意,或者在她进来之前,他就已经醒了,刚才不过是在装出一幅睡觉的样子!

    眼神微变,景陵扯着君兰的手不放,顺势坐起身,单薄的里衣随意地穿着。“兰儿,你深夜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见他想扯开话题,君兰咬牙,争扎着要挥开他的手,但无奈景陵扯得很紧。或许是自己争扎的力度太大,君兰一不小心就跌进了景陵怀中,脸颊贴在他胸膛上,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微鼓的肌肉,脸颊顿时通红,心房扑通扑通地跳着。

    眼中飞快划过一抹情绪,景陵坐直身子,自然地将君兰抱住,嗓音略微有些沙哑,“兰儿,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说要出城的吗?事情办好了?”

    昨天兰儿才说要出城办事,今晚就潜进皇宫,来到他的寝宫里,兰儿肯定是有事才会特意过来的。

    听到他的声音,君兰如梦初醒,立马推开景陵,精致的脸上还残留着一抹嫣红,白里透红,相当诱人,“你,我,我有东西给你!”

    说着,君兰从袖子里拿出一块沾有血迹的布块塞给景陵,不等他察看,君兰就开始解释了。

    “我在城外遇见义军的人,跟着他们去到离华阳城最近的小林村里,小林村里的村民都已经离开了,义军暂时盘踞在小林村。我在小林村里看见义军里的李文杨和水阳,上次听你们说,李文杨和水阳就是义军的重要人物,一旦他们死掉,义军就群龙无首。但我只在小林村里看见李文杨和水阳,估计其他人应该在其他地方部署!”

    眼中划过一抹利光,君兰凝重地对上景陵剑眉深皱的脸,又道。

    “布块上面有李文杨和水阳的手印,只要将布块拿出来,百姓就会猜疑义军的目的,加上日前林岚在华阳城内的影响力,城中百姓早已对义军存有疑心,只要城中百姓不再相信义军,义军就无法里应外合将华阳城攻陷,而义军中的人一旦听到城内的消息,他们的心思亦会动摇,逐渐扰乱义军上下!”

    “义军人数过多,分布在大秦国各地,就算秦军有能力将义军屠杀尽,也不能采取行动!义军的成员是老百姓,残杀义军就等于残杀老百姓,其余的老百姓看见这种情况,难保他们会加入义军,继续反秦!所以,只能让义军自我瓦解!”

    义军人数有五百多万,过半成员都是老百姓,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幼,秦军根本不可以动手残杀他们!君兰就是想到了这点,才会跟着杜大哥他们去到义军的军营,在那里看见了李文杨和水阳,君兰干脆将他们杀掉,在布块上按下他们的手印。

    布块是她昨夜留宿林村时准备好的,上面写着的正是义军有意谋反的证据,无论水阳他们承认还是不承认,君兰都会动手杀掉他们,让他们在布块上印下手印。

    义军不死,就会继续和晋怀王合作,一旦他们的计谋成功,晋怀王和义军肯定不会放过她,因为她知道义军和晋怀王之间的合作。义军和晋怀王都是打着天下百姓的旗号,一旦让百姓知道他们利用民心,义军和晋怀王将一无所有!

    既然如此,那她就先让义军和晋怀王死!

    “布块我已经交到你手中,就算晋怀王和义军不肯承认,城中的百姓都会有所怀疑。义军和晋怀王图谋已久,想必不肯轻易放弃如此良机!”君兰对景陵道,言词透着狠辣。

    义军日前攻打了华阳城,城外义军还以为秦军一定被他们打击得士气低落,离春节只有数天时间,他们定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放弃,至于晋怀王……

    柳眉轻蹙,君兰眼中闪过一道利光,猛地从景陵怀中站起来,转身就往寝宫外走去。

    晋怀王寻了她数天,现在就快到宫宴当日了,城门又被封掉,估计晋怀王也找不到其他杀手来帮助他,最终晋怀王一样会将地图交给她!

    “兰儿!”

    君兰心中盘算着,还没走几步,景陵就追上来,拦住她的前路,高大的身躯如巨山般霸占着视野。

    “兰儿,你要去找晋怀王?”

    义军那边已经解决掉,剩下的就只有晋怀王!

    心思被一下子猜中,君兰不悦蹙起眉,抬眸盯住景陵,小脸微微沉黑,不满他明知道自己有事在身,还拦住她!

    “兰儿,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不是想拦住你。”景陵讨好地拦住君兰的衣袖,小孩般的动作和他高大的身躯形成两个极端,不禁有些怪异,“兰儿,现在夜色已深,就算你去到晋怀王府,府中上下都已经休息,你不如不要去吧?”

    “为何?你是不是已经想到了什么办法对付晋怀王?”君兰无视被景陵扯着的袖子,漆黑的眸子仿佛由冰凌所凝成,一下刺入人心。

    景陵被君兰看得心中怕怕,像个小学生般底下脑袋,弱弱地点了点头。

    似乎从很早的时候,他就很怕兰儿,也不能说是怕,只是不想兰儿生气,兰儿每次生气的时候都会冷冷地看着他,很久都不和他说一句话,景陵很怕兰儿不理他,以后都不肯再见他,就像这五年间一样。

    “什么办法!”景陵底下脑袋,君兰看不清他的眼神,厉声问道。

    景陵身子微微一缩,拉着君兰从床边坐下,将自己早已部署好的一切告诉君兰,一边说,一边悄悄打量她的表情,生怕君兰会不满意他的计划。

    寝宫外夜色浓浓,偶尔有几个宫人在庭园内巡视,微弱的火光从窗户间透出,照落在雪地上。寝宫内,两人面对面地坐在床边,男子双唇不停张合着,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只见女子的脸色越发凝重,不时眼神眼里地盯住男子,每次都吓得他立刻底下脑袋,画面确实有趣。

    *

    时间飞逝,随着天气越发寒冷,春节终于来临。

    一大清早,秦宫上下便已一片喜庆,红色的绸缎高高地绑在走廊上,随着寒风摆舞。天公作美,明耀的阳光冲破厚厚的云层,散落在雪地上,照耀出莹莹闪闪的亮光。

    来自各地的使臣纷纷外出走到花园上欣赏雪景,宫人们忙碌地张罗着佳肴热酒,远远就能听见人们的交谈声。

    到了晚上,秦宫各处都亮起了明亮的烛光,受邀的官员乘坐马车赶往宫中,一路有说有笑地来到华泰殿。

    今夜的华泰殿是秦宫中最为热闹的地方,为了春晚的宫宴,宫人们早已将华泰殿上下重新打扫一番,如今的可谓是华泰殿可谓是焕然一新,金碧辉煌,来往者无一不惊叹华泰殿的雄伟气派。

    “皇上驾到!”

    正是众人交谈甚欢时,宫殿外传来一声浑厚的通报,殿内所有官员闻言,立刻收住交谈声,起身朝来人叩拜,“臣叩见皇上!”

    百余人齐声高呼,自然声如洪钟,震得华泰殿内一阵微颤,人耳短暂嗡鸣。

    景陵一步跨进华泰殿内,目不斜视地大步走向住座上龙椅,一袭漆黑的龙袍穿在他身上,气势深沉凌人,让一众大臣不敢分神,恭敬地底下脑袋。

    “平身。”待走到主座上,景陵方转过身,对底下的大臣沉声道。

    居高临下俯视百余人同时叩拜,场面极为震撼,一如登上高峰,放眼望去,天底下尽是矮山小林,不敌自己抬手一扬。

    “谢吾皇!”众大臣听闻景陵的话,同时应道,先后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接下来,来自各国的使臣逐一上前道贺,呈上无数稀世珍宝,精明程度让人咋舌。

    “皇上,臣亦有一件珍宝要呈给皇上!”终于,待宫宴进行到一半时,坐在较前排的晋怀王站起身,隔空朝景陵拱手行礼道。

    景陵仰首喝下一杯酒,看似心情不错,“哦?不知晋怀王有何珍宝?”

    “臣此宝物,乃臣历尽千辛万苦方寻得,特意要呈给皇上。”晋怀王笑得坦然,一身暗黑色的大袍让他的身材看起来更加魁梧,颇有一番皇家风范。

    景陵微坐直身姿,狭长眼眸内没有半点涟漪,淡淡道,“晋怀王呈上来罢。”

    晋怀王也不在意景陵的态度,自从景陵登基以来,对谁都是一幅漠不关心的模样,对朝政也不太关心,这样朝中许多大臣大为不满,若非景陵身上的功绩无人能及,加上其手段残暴,朝中大臣恐怕早已设局谋反了。景陵虽然一直不关心朝政,但他底下有书子墨等人在帮他,书子墨虽然年轻,但深谙治国之道,朝中大臣为他颇为尊敬,因而更加不敢猜疑景陵。

    但晋怀王知道,朝中已有不少大臣对景陵心怀不满,他们只是欠缺一个出兵的理由,只要理据十足,朝中大臣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晋怀王含笑转过身,对着宫门方向拍了拍手。

    不知情的大臣好奇地望过去,都在猜测着晋怀王会送什么贺礼上来。晋怀王在朝中一向清廉,又经常出资帮助百姓,他府中岂会有什么稀世珍宝?

    在众人的猜测中,只见漆黑的宫门外缓缓走来一人,那人衣着正统,似乎是宫中人士,手中正捧着一个长长的木盒,让众大臣更加好奇。只见那人捧着木盒一路走到整座之前,四周明亮的烛光照落在他身上,众人总算看清了他的模样。

    来人是一名男子,年约二十岁左右,长长的黑发被高扎起,繁琐的宫服让他的身材看起来更加强壮,身上隐约透出一股苍劲的气势,让四周的大臣猜疑连连。

    此人一看就不想是来道贺的人,面上没有半点喜色,晋怀王为何让他过来送礼?他手中的木盒内又装着什么东西?看起来并不像珍奇异宝。

    “草民叩见皇上,愿吾皇千秋万世!”

    正猜测着,那人就跪拜在地上,声音低沉如钟鼓,敲打在心头上。

    众大臣见他态度尚可,目光不禁放到了景陵身上,景陵脸上依旧漠然,单手撑着脑袋,垂眸地打量着堂下之人,墨黑的发如丝绸般洒落在他身前,一如他眼中的色泽,黑得看不透。

    晋怀王上前走到那人身前,对着景陵拱手,“皇上,此物乃臣精心准备,往皇上笑纳。”

    景陵视线不动,毫无反应,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听见了晋怀王的话。

    伺候在一旁的梓沛马上会意,快步跑下去,来到晋怀王面前道,“王爷,请讲贺礼交给奴才。”

    “有劳梓沛公公了,只是此物相当贵重,乃天下一绝,本王恐防会出现差池,才特意命和申将贺礼带到华泰殿内,定要亲自呈给皇上。”晋怀王含笑道。

    “这,”梓沛有些为难了。

    “呈上吧。”

    就在此时,景陵忽然出声,语气里听不出喜怒,让人为之一震,只觉这华泰殿内的气氛有所改变。

    “臣领旨!”晋怀王反应极快,转首又对和申递了一个眼神,示意他可以将贺礼呈上去。

    和申会意地站起身,跟着梓沛一起来到景陵的矮桌前,跪下身,在梓沛的帮助下将木盒打开。同时,站在原地的晋怀王拱手解释道,“启禀皇上,臣所呈上的贺礼是在臣前往赵国之时于半途截下之物,据那贼人所言,此物乃皇上亲自下旨描绘,历经数年方能完全!”

    “皇上亲自下旨的描绘的物品?”

    “何物?竟然和皇上有关?”

    晋怀王刚说到这里,旁边的大臣就忍不住窃窃私语,很是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会惊动景陵,更加惊恐为什么晋怀王手中会有皇上亲自下旨描绘的东西,晋怀王今日将这件东西呈上来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晋怀王不知皇上脾气?

    晋怀王心中满意大臣们的表现,面上却凝重道,“臣当时听闻此事,心中大为愤怒,定是歹人有意陷害皇上,才谎称皇上瞒着天下人描绘了此物,打算偷偷送至华阳城内!臣一心为皇上,为大秦,定然不会让待人有机可趁,遂,臣将此物与那歹人扣下,打算回城后亲自向皇上回禀,不想歹人竟然服毒自尽,没有人证,臣担心一旦此物面世,会让暗藏在一旁的歹徒有机可趁,遂臣一直不敢贸贸然将此物拿出来,臣一番苦思,认为春节当晚便是最好的时机,当着众大臣的面,臣才将此物呈上,向天下人证明此物与皇上没有半点关系!”

    说到这里,晋怀王抬眸望向坐上之人,鹰眸内噙着利光,如刀刃般威严。

    众大臣一路听着晋怀王的话,脸色越发震惊,好不容易等到晋怀王说完了,一个老臣子马上就问道。

    “王爷,不知王爷所说之物是何物?”

    堂上,和申还跪在景陵前方,木盒虽然已经被打开,但和申并没有拿出木盒内的东西,似乎在等着时机。

    景陵仍旧维持着原先的姿势,单手撑着脑袋,直直地看向晋怀王,双眸内一片漆黑,如同漩涡般吸食着人的灵魂。

    晋怀王心中微寒,随后稳住神色,皱眉看着那老臣子,显得相当凝重,“此物,本王也曾察看过,诚如歹人所说,此物乃外族地图,详细地描绘着外物境内的一山一河,让本王大为震惊!”

    “什么!”

    “竟是外族地图?皇上为何要命人绘制外族地图,此乃一派胡言!我秦国与外族向来交好,无故之下,皇上为何要让人侵入外族,并且详细地绘画下外族的地形地貌?”

    一众大臣马上反对,身为朝中一员,他们对国事军事自然有所了解,一旦被外族之人知道他们秦国暗中派人前往外族偷偷绘制下外族的地图,外族之人肯定会认为秦国要攻打他们。

    外族乃蛮夷之地,外族人性情刚烈,一旦知道自己的领地被侵犯,一定会抵死反抗。诸国大战刚刚平息,百姓们元气未归,如果在此时掀起外族之战,肯定会民不聊生,别说打战,说不定百姓们会先一步谋反作乱!

    这是一件大事啊!

    “本王也不相信此事,所以才特意在宫宴当晚命人将地图呈给皇上,此事一定是有心人士所安排,目的是陷我大秦于不义!一旦百姓得知此事,定会联合造反,外族之人亦会动怒!”晋怀王义愤填膺!

    一名臣子闻言,往前一步,语气担忧,“王爷所言极是,不久前,各地叛军忽然聚集在华阳城外,并斗胆领兵攻城,幸好皇上及时回城指挥士兵,若不然,那叛军恐怕已经攻进华阳城内。皇上,臣以为,叛军恐怕已经知道了外族地图一事,因而动怒,才会忽然进攻华阳城!”

    “有这可能!”

    “叛军虽然一直徘徊在全国各地,但却没有什么大动作,上次忽然进城,其中定有蹊跷!若是关于外族地图,难怪叛军会大怒!”

    听到那个大臣的话,其他人纷纷醒悟,目光不时在景陵身上徘徊,心中已有猜疑。

    “哦?想不到晋怀王手中竟有外族地图,实在让朕惊讶。”景陵端正坐姿,唇角轻扬,似笑非笑的神情让底下众人心中骤寒,连忙闭上嘴巴不敢多言。

    晋怀王稳住心神,早已想好了说辞,“回皇上,臣也想不到歹人竟有如此能耐,图上所画皆是外族地名,就连各个部落的位置也有标注,详细程度堪比军营地图!”

    “有此事?”

    景陵语气微重,听得底下众人心头一沉,伺候在两旁的宫人早已跪在地上,不敢证明对抗殿内沉重的气氛,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正是如此,皇上看过地图便知详情,臣不敢私自下定乱!”晋怀王道。

    景陵垂下眼帘,似乎在打量和申手中的东西。

    晋怀王听见景陵久久没有说话,心中盘算一番,主动道,“和申,将地图呈给皇上定夺!”

    “草民领命。”背对着晋怀王,和申微侧首应了声,将木盒放在地上,跪起身将地图捧到景陵面前,缓缓将地图展开,上面绘画着的景物有山有水,还涂上了颜色,标上了地名,连一旁看着的梓沛都大惊失色。

    然而,就在众人屏息凝神不敢动作之时,和申猛地从地图中抽出一把匕首直直地刺向景陵,景陵脸色一变,迅速闪身避开!和申第一次行刺失败,不敢有所停顿,马上又挥动匕首朝景陵刺来,双眼中迸溅出浓烈的杀意和决绝之意,早已视死如归!

    底下的人背着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放声大叫,守在两旁的侍卫马上冲向前,企图将和申拦下,场面一片混乱。但和申毕竟是单枪匹马,任凭他武功再厉害,也始终伤不到景陵,很快就被侍卫捉住。

    眼见刺秦无望,不等侍卫盘问,和申一刀刺向自己,宁愿死也不会供出主谋是谁!

    “皇上,您没事吧!”

    见和申被侍卫拦住,梓沛马上跑到景陵身旁,扭头就看见和申自尽而忘,梓沛大惊,连忙大声叫道,“快传大夫,不能让刺客死掉!”

    听到梓沛大叫,受惊的大臣们回过神,却见和申已经死掉,脸色大骇。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想不到居然会有人在宫宴上大众行刺秦王!

    “皇上,臣罪该万死!竟让刺客混进宫中行刺皇上,请皇上降罪!”眼中抹过一个气恼,晋怀王跪在地上,诚心认罪。

    “皇上,臣以为此事和晋怀王并没有关系!众人皆知叛军乱党就盘踞在城外,他们立心不良,曾多番派人潜入宫中行刺皇上,自从皇上将城门封锁后,叛军之人无法进入城中,就集合在城外,打算强行攻进城中!所幸皇上及时回城,一举击败叛军所图,但如今,叛军仍然在宫外徘徊,臣以为,叛军一定是在寻机进城行刺,今夜正是春节宫宴,城中百姓、士兵都在沉浸在喜庆之中,臣以为,叛军是看准此机会,故意借助王爷送地图一事进宫行刺的!”

    一名早就已经和晋怀王联成一线的大臣上前道。

    他们早就预测景陵并不是这么容易对付,所以,事情一旦失败,他们就会将所有责任推在义军身上,可谓是合情合理。

    其余大臣一听,纷纷觉得有理,反正义军要行刺一事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在这之前,义军有过多次行动。

    “不对,皇上您看,这地图中还藏有一布块!”梓沛忽然发现了地图上的异处,马上捡起来,交到景陵手上。

    晋怀王震惊地看着梓沛。地图是他亲自准备的,里面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布块,布块上到底有什么东西!

    景陵接过布块,也不知道上面到底有什么东西,景陵的脸色忽然阴沉起来,看得晋怀王心中一惊。

    此番行动,晋怀王已经全盘计算好,一旦失败了,就将事情推给义军,这样免去景陵对他的怀疑,又能保住他在百姓心中地位。明明已经设计好一切,为什么地图会意外的出现一块布块!上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哼!来人,给朕将晋怀王拖下去,关进天牢,听候发落!”景陵沉黑的眼眸内含着怒火,视线如同刀子般刺入晋怀王心房内。

    “皇上,臣并不知道叛军之人是何时混进臣的身旁,请皇上给臣三天时间,臣定能将真凶揪出来!”

    见侍卫来势汹汹地朝自己逼近,晋怀王急忙跪在地上,言辞凿凿道。

    “给你时间?”景陵阴沉地望向他,也不想和他废话,扬手将布块运劲砸在晋怀王脸上,“晋怀王,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联通叛军一同谋反,事到如今,你还敢抵赖!拖下去!”

    言罢,景陵挥袖离开,全然不管晋怀王在身后大呼什么,一众大臣见此情况,吓得都不管说话,好好的一场宫宴怎么会弄成这样?晋怀王竟然和叛军联手谋反,那,那所谓外族地图一事,难道都是晋怀王一手造出来的?

    大臣们心中胡乱猜着,却没有人敢上前捡起布块或者地图察看一眼,生怕下场会和晋怀王一样。

    事情发生到这个地步,宫宴已经无法举行,晋怀王谋反一事很快就在宫中传开去,相信明天便会传到宫外,闹得人尽皆知。

    景陵屏退所有宫人,快步回到自己的寝宫内,里面却空无一人。

    “兰儿,你在哪里,我回来了?”

    景陵扫视过华丽、熟悉的寝宫,最终在桌面上看见一封书信,景陵马上扑上前将书信拿起一看,脸色顿时大变。来不及多想,景陵转身跑出寝宫,守在外面的梓沛被吓了一大跳。

    “皇上,皇上,您去哪里,书大人和庄大人正往宗阳宫赶来,皇上!”

    任凭梓沛在身后大叫,前方穿着一身暗黑龙袍的人都没有停下,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中,梓沛也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心中大为焦急。

    晋怀王谋反一事,皇上早已得知,所以才故意让和申偷偷混进城中,让他和晋怀王碰见。和申本不是义军中一员,乃是一名游历的剑客,也不知道义军用了什么方法说服他,让他甘愿踏上刺秦之路,视死如归。

    而晋怀王相中的就是和申和义军的关系,还有他那种视死如归的决绝。然而,晋怀王和义军两方人马都想不到,皇上一早就在义军中暗中安插了人手,他们的举动一直都在皇上眼中,要不然,哪会有君王容忍得了在自己的领土有一队五百万兵马的义军,更何况,这义军还一直声称要灭掉自己。

    皇上表面不动声色,让晋怀王和义军认为他是居功自大,自以为灭掉六国,统一天下就毫无避忌,继而肆无忌惮地欺凌百姓,不顾义军的存在。

    晋怀王和义军都相信了皇上的假象,成功被麻痹掉心神,如今皇上一动手便将晋怀王除去,城中百姓若是听闻义军居然和晋怀王联手谋反制作混乱,心中肯定对会怀疑义军,到时候,义军失信于民,慢慢就会瓦解,根本不用他们动手。

    只是,在这个时刻,皇上要去哪儿?宫中大小事务还等着皇上处理。

    想到这里,梓沛疑惑了,但景陵已经走远了,无奈之下,梓沛只好先回去等候。

    *

    夜色已深,城外树林寒风凛凛,小木屋之前站着三人。

    君兰接过燕惊澜手中的解药,眸子中噙着谨慎,将瓶子上下打量数遍,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铃音见此,冷哼了一声,杀意瞬间闪过,但燕惊澜就站在身旁,铃音也不好表现出来,只是抱怨道,“解药是大哥哥很辛苦才拿回来的,不会有错!”

    君兰扫了铃音一眼,目光落到燕惊澜身上。

    大半个月不见,燕惊澜清瘦了许多,英武的脸上还残留着倦色,恐怕是连夜赶回来的。寒风吹来,君兰隐约在燕惊澜身上闻到血腥味,心中却冷哼一声。

    若非燕惊澜将她推下山崖,她又怎么会遇见天老,更加不会身中残神,燕惊澜要为此事负责,如今因为寻找解药而受伤了,君兰自然不会可怜他!

    在春节来临之前,君兰一直留在皇宫中,从景陵口中也打听到不少事情,心中虽然存有一定的怀疑,但不也能完全否决景陵的话。今夜原本是春节宫宴,也是晋怀王动手的时间,君兰原本应该在宫中等候景陵的消息,但君兰一直担心残神的毒会发作,就留书离开皇宫,想着到宫外看看燕惊澜他们有没有回来,没想到,燕惊澜他们真赶在了春节回来,恐怕是在路上听到了什么风声。

    燕惊澜和铃音都知道天老要她刺杀秦王,正好义军又在华阳城外行动,燕惊澜应该会猜到自己可能和义军合作,因此,他们才赶在春节这晚回来。

    “大姐姐,既然解药你已经拿到了,我和大哥哥就要走了,大姐姐你放心,一旦服下残神的解药,你身上的毒就会解开,铃音是不会骗你的。”铃音扯住燕惊澜的手,用清脆的童音说着,看着君兰的时候,眼中却闪过一抹厌恶,很是讨厌君兰的存在,恨不得她马上离开。

    “解药已经炼好,你先服下解药,不知道会不会什么副作用。”燕惊澜声音沙哑,倦意浓浓。

    “副作用?”君兰皱眉,重新打量着解药。

    对于燕惊澜和铃音,她还有戒心,她不可能因为他们的几句话,或者一些举动就相信他们,当初就是燕惊澜和铃音害她的。

    心中盘算一阵,君兰在燕惊澜的注视下将瓶塞拿开,一阵浓浓的药味从中飘出,闻不出是什么药材。皱了皱眉,君兰从药瓶中倒出一粒黑黑的丹药,眸色微沉,随后才仰首将丹药服下,苦涩之味顿时在口腔中散开。

    “唔!”刚服下药没多久,君兰就觉得脑袋一阵痛,燕惊澜连忙将君兰扶住。

    “大哥哥,姐姐中了残神的毒,毒素用影响姐姐的神志,解毒的过程自然会有些痛苦,只要大姐姐能熬过去便好。大哥哥,我们将姐姐扶进屋内吧,铃音帮姐姐施针引药。”

    铃音帮忙扶住君兰,对燕惊澜道。燕惊澜听完铃音的话,没有犹豫太久,扶着君兰走进小木屋内,铃音马上从怀中取出银针,动作飞快地帮君兰刺穴,先是稳住她的心神,以防药力过强会损害心神,然后才是帮君兰施针引药,让药力能更加快地流遍君兰全身。

    这个过程非常漫长,直到天明时分,铃音才疲倦地将君兰身上最后一根银针拨去,小脸上细汗淋漓,若非燕惊澜及时扶住她,铃音恐怕会晕倒在地上。

    施针引药不但要求施针者医术高超,而且在施针的过程要不断施以内力加快药力的流动,一晚下来,就连铃音也顶不住。

    不过,经过一晚的治疗,君兰的脸色好转了许多,只是眉头一直紧皱,似在承受着莫大的压力。

    “铃音,她为什么还没有醒来?”

    等到阳光照进小屋内,君兰仍旧没有苏醒的迹象,燕惊澜不禁担心。

    铃音休息了许久,脸色恢复过来,虚弱道,“大哥哥,你不用担心,残神意在伤害中毒者神志,就像大哥哥所说,残神之毒直攻心脉,影响神志,使中毒者记忆残缺,如今姐姐身上的毒已解,脑中记忆自然会恢复,只是,姐姐中毒已有数个月,心脉受损,一时半刻难以恢复,需好好静养一段时间。”

    “大哥哥,我们回去罢,姐姐身上的毒已经解去,大哥哥答应铃音,只要姐姐身上的毒能解掉,大哥哥就会和铃音回去,姐姐很快就会醒来,到时,她就会想起当初是大哥哥你将她拉近长河内,以姐姐的性格,恐怕不会原谅大哥哥呢。”

    原谅一词,铃音说得隐晦。

    而且,就算君兰能放过燕惊澜,恐怕也不会放过她。铃音不是害怕君兰,只是不想在燕惊澜面前表露太多罢了,既然她要做的事都已经做完了,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等君兰醒来,揭穿她?

    燕惊澜并不知道铃音的心思,但一听铃音的话,燕惊澜皱紧了眉,眸色深沉地看住君兰好一阵,最终还是带着铃音离开小木屋。

    铃音的话没有错,秦君兰的性格,他清楚。

    *

    “唔!”

    “兰儿,你醒来了!?”

    眼皮沉重如磐石,费劲争扎之时,男子欣喜激动的话音响在耳边,这,语气,似乎在哪里听过。

    景陵……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他的脸就凑在眼前,霸占着全部视线,温暖的身躯将门外的寒风完全挡住,整个人就如同窝在被窝里,相当舒服。

    “景陵。”

    “兰儿,你醒了,真是太好了!兰儿,不要再离开我!”

    君兰争扎着想要撑起身,却被景陵一把抱住,双臂的力度很大,似乎要将她融进身体里。

    吃痛地眯起眼角,眼中却流转出一抹笑意,她就知道,她一声不吭地留书离开,景陵一定会很担心的,他,似乎担心了自己许久,却很少提前……

    “好,我以后都不会离开你。”

    “嗯!”

    明耀的阳光透过窗户落进小木屋里,景陵和君兰相拥在一起,画面如水,轻淡温馨。

    *

    同年初春,晋怀王因与叛军同谋,欲夺王位,于宫宴当晚派一刺客行刺秦王,当场人赃并获,被打入天牢,数天后,城外叛军听闻晋怀王一事,发兵攻打华阳成,声称要为晋怀王澄清。

    城中百姓眼见叛军作乱,纷纷反抗,与秦军同守华阳成。

    此时,叛军中传出“假借民心,意夺王位”一事,叛军中人心惶惶,城中百姓高呼叛军不仁,无数叛军因此动摇,丢下武器,向秦军投降。

    同年夏至,叛军不攻自破,李文忠等人遭到万夫指责,最终被秦军捉拿,处斩首之刑。

    自此以后,大秦统一天下,填长河、建长城一事从未停止,秦王却不再强行捉拿百姓,天下怨声逐渐减少,百姓逐渐习惯长河、长城一事。

    虽不是天下安康,却再无战乱之祸。

    *

    次年夏,长城一段,日薄西山,火云烧天,眼前尽是万里山林,天边连绵群山点缀着黛色天幕。

    长城下,劳累一天的苦力围坐在一起,篝火白烟寥寥升天,人们的交谈声随风而至。

    站在长城上俯视这一切,心中感觉极为浩瀚,仿佛天地尽在掌中,一挥拳,一扬手,便是天下大变!

    “兰儿,漂不漂亮?”

    “嗯。”

    点了点头,君兰扭头望向身旁男子,绝色的脸上扬起一抹轻然的笑,心境并没有因为此刻的高度而改变。

    景陵扬唇笑着,伸手抱住君兰,自然地靠在她肩膀上,平视着远方群山处将要落下的斜阳,火红色的夕光照落在他脸上,漆黑的眼眸里泛着水光。

    他说过,会让兰儿站在长城上,看着这片天下。如今长城未完,这只是长城一段,日后,他定会让兰儿看遍天下,再也不会离开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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