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克暗自用劲,手中铁扇顿时重如千钧,郭靖本能的想要抬肩震开,只觉一股力道直冲而来,和当初面对欧阳锋时极为相似。两人皆是被对方的内力一震。欧阳克本以为自己练了蛤蟆功,武功自是要高出郭靖一筹,岂知竟然是旗鼓相当。
郭靖也愣了一下,赞道,“欧阳世兄,你内力比从前深厚了许多啊。”
郭靖夸得真心实意,可蛤蟆功大成殊为不易,竟也不过与这小子不相上下,让欧阳克大感挫败,面色颇是不渝。郭靖想了想又道,“欧阳世兄,其实你不必对我动粗,我跟你去华山见欧阳世伯便是。反正我本来就想去华山找蓉儿的下落……”黄药师和洪七公定然也会去,说不定蓉儿已经回去找他们了呢?
欧阳克挑了挑眉:“你不怕黄岛主见到你丢了他的宝贝女儿,一掌打死你?”
郭靖摇摇头,“就算如此,我也不能不去找蓉儿。”
“你这小子倒也痴心。”欧阳克缓缓收回扇柄。既然郭靖如此配合,他自然也不想与之动武。两人便立刻启程南下,纵马疾驰,往华山而去。
彼时蒙古四处屠戮,大金已然国破城摧,就连大宋亦是经过连年征战,遍地生灵涂炭。欧阳克倒罢了,郭靖见到满地遗骨心中大是不忍,想到自己为报父仇,跟着大汗灭了花剌子模,却害得更多百姓流离失所,又思及母亲被大汗逼死,蓉儿亦是不知下落,顿时诸般心思,在心头纷至沓来,竟生出一个念头来:自己学了诸般武艺,为何到头来谁也保护不了?学武又到底是对是错?
他到底年少忍不住心事,便把自己的疑问说给了欧阳克听。“学武是为了打人杀人,可杀人又有什么好?看来我过去二十年全都错了,我勤勤恳恳的苦学苦练,到头来只有害人。”
欧阳克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听到郭靖的话条件反射就是冷笑,“你若不会武功,旁人杀了你就和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又指着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你莫不是想像他们一样,十之八/九最终横尸荒野?”
郭靖望着远处的饱受战火摧残的百姓,却感到一阵悲从中来,“我纵然不会如平民百姓一样被杀,却也救不了他们!”
欧阳克不耐烦道:“怎么救不了,你武功傍身是做什么用的。你救不了所有人,难道还救不了三五个人么?连顾儿一介女流尚且知道保家卫国,你一个男人还在这里胡乱想些什么?”
欧阳克这话说出口,自己也觉得奇怪,这种念头他从前绝不会有,如今想来却觉得学武救人实比害人好的多。而自己虽然不赞同顾儿上战场,实则心底却也是为她而骄傲的。郭靖亦是一怔,面上若有所思。
二人两骑并辔西行,疾行十日终是达到华山,华山乃五岳中的西岳,古人以五岳比喻五经,说华山如同“春秋”,主威严肃杀,天下名山之中,最是奇险无比。两人轻功不弱,在华山上轻跃腾挪,刚一上山顶,便听得一个娇脆的声音对一人道:“你功夫未到,自然不成,我又怎会解错?”
郭靖立时便认出是黄蓉的声音,又惊又喜,就听一个铿然之声道:“哼,小丫头好生狡猾,我之前一路跟踪你和裘千仞,你跟他可不是这么解释的!”另一人语气狰狞,竟然是欧阳锋。
郭靖心中一紧,正欲冲过去,身后却已经被欧阳克拿住了背心,两人在山上拆解数招,动静不小,自然惊动了黄蓉与欧阳锋。欧阳锋大掌如铁钳般提起黄蓉的肩,厉声道:“郭靖小贼,还不快住手!”
郭靖微一迟缓,欧阳克手中的铁扇已经抵在了他的脖颈。“靖哥哥!”黄蓉见郭靖已经被欧阳克拿住,亦是焦急不已,拼命在欧阳锋手中挣扎。
欧阳锋冷冷笑道:“小丫头快把《九阴真经》全盘交出来,否则你的好哥哥就要死在我侄儿手中了!”他知黄药师等人也该上山了,是以语气焦急,神色更显出几分急躁来。
欧阳克却忽然道:“郭靖,你将原本的《九阴真经》都背出来,我叔叔自会放了黄蓉。”
欧阳锋闻言不由凝眉,他本不欲放过这两个小家伙,反正终归是得罪了黄老邪和洪七公,倒不如痛快杀了便是。欧阳克自然明白叔叔的意思,无奈道:“叔叔,郭靖在船上给你写的真经都是错的,你万万不能再练了!”
此言一出,郭靖黄蓉与欧阳锋皆是大惊,郭靖还诧异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哼,我早就怀疑了,你将《九阴真经》倒背如流,又怎会不知经脉逆行的功夫?”
欧阳锋也早就有所怀疑,如今更是勃然大怒,瞪着黄蓉作势便要一掌拍向她,但听郭靖、欧阳克和另外两道声音一齐喊道:“住手!”
那二人衣襟带风,跃上山顶,奔跑得极是迅捷,看那身形步法赫然是黄药师与洪七公。两人一左一右,几乎同时向欧阳锋攻去。
欧阳锋不敢怠慢,松开黄蓉,双手同时迎了上来。黄蓉一见到师父和爹爹,欢喜至极,将手中的打狗棒扔给七公,拍手道:“师父,爹爹,你们跟这老奸贼动手,不必讲仁义道德。”
又见欧阳克手中铁扇仍在郭靖喉间,正要出手相救,却听郭靖道:“蓉儿,欧阳世兄不会害我的。”
欧阳克见叔叔以一敌二已然甚为忧心,听郭靖如此说反而冷笑道:“你怎么知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黄蓉大急:“不许你伤害靖哥哥!”
郭靖却道:“蓉儿不必担心,欧阳世兄救过我的性命。他不会伤我的。”
黄蓉一愣,觉得有些难以置信,郭靖便将母亲被成吉思汗逼死之事原原本本说给她听。黄蓉看了欧阳克好几眼,忽然噗嗤一笑,“不错,他怕傻姑生气不理他,一定不会伤你的!”
欧阳克咬牙大恨,想他这个风流男竟然也有因为女人而被捉住弱点的时候,只是如今叔叔正与黄药师和洪七公打得正凶,他只冷哼两声,也不愿多理睬他们。
那边厢,黄药师、洪七公与欧阳锋三人人影翻飞,打得正是激烈。黄、洪二人本是光明磊落之人,不愿以二打一,占老毒物的便宜。但刚刚见他欲对黄蓉下手,自是顾不得别的了。黄药师原以为欧阳锋与他武功不相上下,洪七公纵然身体尚未复原却也已经恢复六七成的功力,此番定然轻易将他击败,哪知欧阳锋虽是逆练真经时日不长,却也被他慢慢摸索出一套功夫来,招招出其不意,二人联手竟也与他相持了百余招。
欧阳克见叔叔被二人夹攻,越战越退,便也纵身掠阵,接过洪七公打向欧阳锋的一棒。
四人又打了百余招,遽然双双分开。欧阳锋叔侄二人站在一边,黄药师与洪七公站在一边。欧阳锋哼道:“再来打过,咱们分个上下高低,胜者得《九阴真经》!”
洪七公忽然哈哈大笑道:“老毒物,你和我们争得死去活来,为得就是《九阴真经》?!这武功老叫花早就学过啦!”
黄药师也道:“《九阴真经》在我桃花岛上十几年,我黄药师要学早就学了。此书也是凡人所作,别人作得出,我黄药师难道便作不出?”自爱妻因为《九阴真经》早亡,他便对此书深恶痛绝,此时听欧阳锋如此说也只余不屑。
欧阳锋看着两人对九阴真经弃如敝履的态度,不由瞠目结舌。他四十年来汲汲营营,费尽心力,为得便是这绝世武功。他自认不论是武学还是做人的境界都不逊于黄、洪二人,却不曾想自己视为平生大志的武功,在这二人眼里却是毫不在意。
欧阳克深知叔叔对《九阴真经》的执念,深恐他因此陷入魔障,这时黄蓉在旁笑道:“欧阳锋,你好歹也是一介武林宗师,我和靖哥哥胡乱背给你的《九阴假经》都被你弄出一套厉害的武功来,你竟还对《九阴真经》念念不忘,和我爹爹的气度比起来,可真是差远了,真丢人!”说着还做了个鬼脸。
她本是讥讽嘲笑欧阳锋,岂知她的话却蓦然让欧阳锋茅塞顿开,是啊,他本是一代武学宗师,自己就已经创出了一套武功,何必对《九阴真经》如此执着,反而让黄蓉和郭靖这两个小家伙狠狠耍了一把,当真是得不偿失!
欧阳锋仰天大笑,“不错,我欧阳锋本是天纵奇才,何须还要《九阴真经》!”他冲两人朗朗一笑,“洪七公、黄老邪,今日咱们不分彼此,来日待我将这套逆练真经的武功完善,再来与你们分个高下!”说罢,便领着欧阳克下了华山。
待下了华山,欧阳锋道:“克儿,咱们一道回西域吧。待叔叔将这逆练真经武功完善好,咱们再来这中原走一遭!”
欧阳克却摇了摇头,微微一笑,“叔叔,侄儿还要去找一个人。到时候,还请叔叔替侄儿主持婚礼。”
欧阳锋一愣,看着欧阳克脸上的笑容,神色也露出几分欣慰和感慨来。
***
此时,华山顶上的热闹还没有结束,只听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和粗重的喘息,却是周伯通追着裘千仞,裘千仞慌不择路,竟直冲郭靖黄蓉而来,黄蓉早就深恨裘千仞,立即笑道:“老顽童,我帮你打他!”
哪知老顽童追得正开心,急道:“别,别,再让我玩会!”
裘千仞欲哭无泪,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嚎道:“我不跑了,你们打死我算了!”
老顽童更是不依,“不行不行,你快跑!”见他果真坐在地上不动了,反而急得捉耳挠腮的。
裘千仞先头抓着黄蓉想要去投奔完颜洪烈,哪知路上遇上周伯通这个煞星,不仅丢了黄蓉,从此还被他一路追杀,愣是从大漠追回江南,再又从江南追到华山顶上来。他心知周伯通比他武功高出不知多少,一直不杀他,为的不过是好玩罢了,想到铁掌帮已然被朝廷剿灭,金国亦是被蒙古打败,自己已然惶惶凄凉,无处可逃,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看着不远处的山崖正想着还不如一死了之,却听一声唱喏:“阿弥陀佛!”整个人不由惊得几乎跳起来。然而比他反应更大的却是老顽童,只因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已然落发出家的南帝段智兴,身旁还跟着一个白发女子。老顽童自知自己糊涂,和瑛姑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哪有脸面见他们,一溜烟就跑了。瑛姑好容易见到他,自然不肯让他逃脱,连忙也追了上去。
裘千仞见老顽童跑了,然而南帝和渔樵耕读四人却仍将他团团围住。而黄药师、洪七公等人自然也不会救自己,更不要提郭靖和黄蓉了。只听渔樵耕读中的书生朱子柳道:“裘千仞,你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
裘千仞想起自己从前无恶不作,身为宋人却通敌卖国,落到如今的下场还有什么好说的。他站在悬崖边,正欲寻死,却被一灯大师救下。“善哉,善哉!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既已痛悔前非,重新为人尚自不迟。”
裘千仞放声大哭,向一灯跪倒,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一灯大师之前内力损失大半,况且他出家后就再无争强之心,自然也对《九阴真经》毫不在意,此次前来华山就是为了帮瑛姑寻到周伯通。如今又将裘千仞收服,便也与众人告辞。只武三通仍是不愿离开,盖因当初他在大雪山被欧阳克打伤,此仇一直在他心底念念不忘,得知欧阳克已经与欧阳锋下山,便也追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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