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哈利把头探入冥想盆的时候,一股吸力将他拖进了那个记忆之中,哈利以为自己会最为直接地看到斯内普口中所说的“想要得到的真相”,但意料之外的,哈利看到了一个小男孩。
这真是……令人诧异。
哈利皱了皱眉,他走近了些,试图靠近那个小男孩,但是他也没有敢靠的太近,即使明白这个小男孩并不可能看到自己,哈利还是有所顾虑——完全不必要的顾虑。几乎是在瞬间,哈利就在脑子里模拟出了斯内普知道这幅场景时候会用怎么样的一种表情来讽刺他。
哈利在想到那样的场景的时候,不可避免地让自己的脸皱成了一团。
穿在小男孩身上的衣服太大了,衣服的下摆已经掉到了他的膝盖上,衣服很旧并且有一些难以不让人去注意的污渍。
这样的装束,很难让哈利不想到自己的童年,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哈利几乎有些同情这个男孩了,当然,几乎。因为他在看到这个男孩的容貌时,这样普通的怜悯立马从哈利的心里消失,取而代之的了,是一种久违了的痛快。
看呐,这是谁?哈利不无恶意地想着,油腻腻的鼻涕精,不是吗?哈利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的父亲当初会给斯内普取上这么一个绰号,实在……太名副其实了。
即使是幼时的斯内普,也完全无法给人舒服的感觉,油腻腻的中长发,阴森森的气质,还有……看人时候阴鹜的眼神。
他可真不讨喜,哈利皱了皱眉。
但很快,这样的感想被压制了下去,因为斯内普等到了自己想要等的人,一个红头发的女孩,几乎是在看到那个女孩的第一眼哈利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莉莉·伊万斯——他的妈妈。
哈利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发热,他没有想到自己会通过这样的方式和她见面,再一次的。
“我见过你。”斯内普从树后走出来,他看着莉莉说,“你从秋千上掉下来却没有摔伤。”
“你是谁?”
幼年时期的莉莉依旧拥有着让人想要靠近的魔力,虽然她的眼睛里还带有警惕,但是无论从言语还是肢体上,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排斥斯内普的行为。
“一个巫师。”斯内普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哈利能感受到这句话里由衷的自豪。
“巫师?”莉莉反问着,她笑了起来,语气中并没有多少嫌恶,“我只在童话故事里看过他们,而且,他们都不是好人。”
出乎意料,再一次的。
哈利本以为斯内普会反驳,但是他并没有,他从地上捡起一片枯树叶,摊开手掌的时候,那片枯萎的树叶变成了一只蝴蝶,从他的手中飞向了莉莉。
“你也是一个巫师。”莉莉在看到蝴蝶飞向自己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可爱极了,那种混合着惊喜和微微诧异的表情,让她整个人都显的异常的鲜活。
哈利本想听从自己的本能靠近莉莉一些,但这个时候,记忆中断了,他被强行带入了另一个记忆,这个时候的斯内普已经完全褪去了幼年时候的模样,完全成长为了一个令人厌恶的斯莱特林,他的面前站着四个人,从样貌就不难看出他们是谁。
哈利默默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还有教父用一些非常伤人的语句去谩骂斯内普,哈利由原先的解气都后来的沉默,再到后来的不理解,直到哈利看到了劫道者在o、w、l考试之后对斯内普做出的事情,哈利才真正的意识到,为什么斯内普这么讨厌……好吧,实际上,讨厌已经完全不能够概括斯内普对詹姆·波特的情感了,如果一定要找一个恰当的词,也许憎恶会更为合适。
斯内普并没有让哈利把他所有的记忆都看完,在经过了那些完全和快乐无关的记忆之后,哈利终于来到了这次记忆之旅最为重要的一个环节。
哈利能够很清楚地辨别出,这个时候他是站在校长办公室里,斯内普和邓布利多正对峙着,即使这只是一段回忆,也足够让哈利感觉到气氛剑拔弩张了。
“你令我厌恶。”邓布利多说,“那么,你就不关心她丈夫和孩子的死活?他们尽可以死,只要你能得到你想要的?”
说实话,这个时候的邓布利多实在是和哈利记忆中那个慈祥的老人相去甚远,他从来没有听到过邓布利多用这样轻蔑的口吻对谁说过话。
哈利本来以为按照斯内普的脾气,他会反击,用他特有的语言特色反驳得邓布利多哑口无言,但是令哈利再一次震惊的是,斯内普让步了。
“那就把他们都藏起来,”斯内普嘶哑着声音说,“保证她……他们的安全。求求你。”
“那你给我什么作为回报呢,西弗勒斯?”邓布利多用一种审视的眼光看着面前的人,哈利有一种错觉,这个时候的邓布利多对斯内普真的不是一星半点的讨厌,他几乎是恨透了斯内普。
“作为……回报?”斯内普张口结舌地看着邓布利多,像是完全没有考虑过邓布利多会说出这样的话,斯内普沉默了。这段时间也不短,哈利以为他会拒绝的,但良久之后,他听到斯内普说:“什么都行。”
画面再一次转变。
“我希望……我希望死的是我……”
斯内普在哭。
哈利从来没有看到过这副模样的斯内普,在他的印象中斯内普只能和阴森、油腻腻、恶毒、蝙蝠、吸血鬼这样的词语画上等号,但是……但是软弱绝对不在考虑之列。哈利在经过了五年级的那场神秘事务司之旅之后,对这样的一段回忆并不陌生,他隐约能够听出来,斯内普就是那个把预言告诉给伏地魔的人。
他本来应该愤怒的,他是受害者,但是,看了斯内普这么多的回忆之后,哈利很难说自己对斯内普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了。
但很明显,这些记忆还是改变不了斯内普是一个令人憎恶的老杂种这一事实。
哈利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把自己的注意力再一次投向斯内普和邓布利多。
“那对别人有什么用呢?”邓布利多冷冷地说,“如果你爱莉莉·伊万斯,如果你真心地爱她,那么,摆在你面前的道路应该很清楚。”
“你……你说什么?”
“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又是为什么而死,别让她白白牺牲,斯内普。帮助我,帮助我保护莉莉的儿子。”
“他不需要保护!黑魔王已经走了……”
“黑魔王还会回来,到那时候,哈利·波特将会面临更加可怕的危险情况。”没有等斯内普把话说完,邓布利多就打断了他。
斯内普似乎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接受了邓布利多这样的说辞,经过良久的静默,最后,他终于妥协地说道:“很好,很好。可是千万……千万别说出去,邓布利多!只能你知我知!我需要你起誓!我受不了……特别是波特的儿子……我要你起誓!”
哈利完全接受不了这样的说辞,斯内普恨他!霍格沃茨所有和哈利·波特有过接触的人都知道,斯内普和哈利·波特站在一起,那就是一场灾难,但是……瞧他看见了什么?斯内普一直在保护他?这简直……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哈利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他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褪了个干净,说真的,他实在是无法接受这样的说辞,他没有办法接受一个从一年级就被自己当做是仇敌的人,在强行侵入了他之后,在一个真伪难辨的记忆中,被间接地告知,这个人其实一直都在保护着他。
不会有比这更加讽刺的事情了,哈利想,再也不会有了。
哈利想要退出这段回忆了,但是下一段回忆接踵而至,让哈利打消退出这段记忆念头的是斯内普一开始说出的那句话。
“那么,那个男孩……那男孩必须死去?”
“而且必须由伏地魔亲自动手,西弗勒斯。相信我,那是非常重要的。”
哈利看着回忆里的邓布利多,他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后槽牙,完全不相信这样的一句话会是从那个一直关心爱护着自己的人嘴巴里说出来的。
长时间的沉默之后,斯内普说道:“我还以为……这么多年来……我还以为我们是在保护他,为了她——为了莉莉。”
“我们是一直在保护他,因为必须教他、培养他,让他能够拥有足够的勇气。”邓布利多说到这里的时候,闭起了眼睛,似乎是不愿意面前眼前这样的现实,哈利差一点就和邓布利多一样,闭起了自己的眼镜。
哈利听到邓布利多继续说道:“同时,伏地魔和他之间的联系像寄生虫一样在滋长。有时我觉得他自己也怀疑过,如果我料得不错,他安排好一切后肯定会去赴死的,那就意味着伏地魔的末日到了。”
“你一直保护他的生命,就是为了让他在关键时刻去死?”斯内普的声音陡然提高,他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别这么惊讶,西弗勒斯,你曾经眼看着多少人死去。”邓布利多试图安慰他,但是收效甚微。
“以前那些都是我救不了的。”斯内普说道,紧接着他站了起来,用一种非常隐忍的声音说,“你利用了我。”
邓布利多直视着斯内普的双眼,面无表情地问道:“什么意思?”
“我为你做间谍,为你说谎,为你身陷险境。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要保护莉莉波特的儿子。现在你告诉我把他养大,就是为了把他像猪一样宰掉……”
“这很令我感动,西弗勒斯,”邓布利多的脸色缓和下来,他的声音也随之变得温和,这样的邓布利多才是哈利常见的那个老人,“但是说到底,你已经变得想要保护那孩子了,我说的没错吧?”
“保护他?”斯内普紧咬着自己的牙齿,从嘴唇缝里吐出一个咒语,“呼神护卫!”
他魔杖尖端跳出一只银色的母鹿,哈利震惊地看着斯内普的守护神,这个守护神他非常的熟悉,因为,这是莉莉·波特——他的母亲的守护神。哈利看着母鹿落在办公室地板上,跳着穿过屋子,飞出了窗户。邓布利多和他一样,瞪着双眼看着母鹿飞走。
在那银色光芒消退后,邓布利多转身去看斯内普,他的声音低沉而暗哑,听起来极为沉痛,邓布利多问道:“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吗?”
“永远都是。”停顿了片刻之后,斯内普缓慢地将这个答案说了出来。
哈利绝对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从冥想盆里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恍惚的状态之下,这种状态即使在斯内普走近他也没有任何的缓解,无论他现在对和斯内普独处有多么的抗拒,也完全无法使他从刚刚的所闻所见中抽离出来。
“那些都是真的吗?”哈利坐在床上,视线停留在虚无的某一点上。
“我以为这个时候你不会再自欺欺人。”斯内普卷起嘴角,带着畅快的报复成功的欣喜,“如果你不信任我,至少该信任出现在记忆中的那位……啊哈,仁慈的老人。”
“闭嘴,斯内普!我决不允许你用这种语气说邓布利多教授。”
“站在什么立场?”斯内普反驳,“一个奴隶?”
“该死的你为什么……”哈利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暴怒让他的胸腔快速地起伏着,突出的咬肌和紧绷的肌肉全都昭示着他现在有多么的愤怒,但是他还是克制了下来,这简直不像他了,“够了,斯内普,让我一个人静静,我只是需要一些独处的时间,为了……为了我们站在统一战线,请求你。”
斯内普没有说话,他站在原地打量了哈利好一会儿才冷哼了一声,用以表达对哈利话语中所表达意思的不屑,但令哈利欣慰的是,斯内普最终还是选择了退出这个房间,留给他一丁点儿能够思考的空间。
这一刻,哈利几乎要为了他偶尔显露出来的仁慈而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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