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退为进的一战,向恂由洪世昌护着撤离,没有正面迎战。暂时安顿下来之后,向恂也只是守在向母床前,失神得吓人。向恂默许了单实在泾军中的出入,实为无奈之举。
“向恂,你已经向原朝正式宣战,断绝了关系,为了表示合作的诚意,你可以带走你娘。但是我还不能完全相信你,所以你娘体内有我硅国独创的寒楞草毒,平日里丝毫无碍,可解药需三天一服,持续三个月不断药,方能解除毒素,否则将毒发身亡,而且极其痛苦。你娘能否平安无事,就看你了。”
“恂儿,恂儿……”
忽然被一只温暖的手握住,向恂才略微回神,看到是向母醒了,连忙让人去叫明宁,“母后,您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向母躺着摇了头,紧紧地抓着向恂的手,“恂儿,你的手怎么攥得如此用力?你的脸色也不好……”
向恂闻言松了松手掌,又怕被向母看见掌心还没来得及清洗就干涸的血痕,急忙将掌心朝下,覆在了向母手上,“母后,孩儿没事。”
“恂儿,这儿是哪里?”向母越来越清醒,皱起眉头看了看房间里的摆设,觉得陌生,“你怎么会在我身边?我明明记得……蒋川!恂儿,蒋川他……”
“母后”,向恂哽着一口气出声打断,“这里是平州,您昏睡了很久,先吃点东西,其他事,孩儿慢慢告诉您。”
“平州……”向母不松开向恂,“恂儿,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明明有人闯进了竹屋!”
“叩叩。”
敲门声响起,向恂暂时摆脱了向母的追问,却在看清明宁身后的秦将军之后,知道庆幸得过于早了。
“臣秦明参加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秦明将军,这……”向母不敢确定地问着明宁和向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向恂轻不可闻地叹了气,将事情原委留给明宁和秦将军去说明和解释。
入夜了,平州城墙各处燃起火把,每一个泾国士兵都不敢大意,平州和邻近的瞿州是向恂起兵复国的基本,弹丸之地,虽小,却拥有绝对的主权。
向恂飞身跃上屋檐,在最高处坐了下来,看着一轮弯月,像极了宛茗浅笑时的眉眼,干净的美丽。向恂的目光顺着天空往下,凝望着远方,手里摩挲着一方丝巾,心就像夜色满布的星空,沉闷,虽有点点星光,却照不亮一个方向。
“来人,将这些端出去,本宫没有胃口!”
挤着满屋子的公公和婢女让宛茗心烦意乱,整个东宫成了严密的金丝笼,宛茗自城楼之上被带回,就再难脱身。原帝甚至亲自守着宛茗,与丞相左巍商讨一些事情才走开一会,此时返回至东宫,正是宛茗闹脾气的时候。
“皇儿,你真要为了那个向恂伤害自己?!”原帝倒竖了眉毛,指着门口从上午一直跪到现在的小舞,“这个宫女,你是不想要了吗?你再绝食的话,朕可以马上命人将她拖出去斩了!”
宛茗求过情,原帝就是不松口,但也知道宛茗和小舞的主仆感情,宛茗不忍小舞受苦,原帝不愿宛茗遭罪,实则都是一个道理。
宛茗看着撑得手臂都在微微发抖,整个身体蜷成小小一团的小舞,走过去,双手将她扶了起来。原帝一挥手,五个端着餐盘的太监又重新进来,将菜一道道摆上了桌。
“小舞,来。”
宛茗让腿脚发麻的小舞先坐下,站在一旁将筷子递给了小舞,急得小舞忙摆手,“公主,使不得……”
“小舞,连你都不陪我吗?一起吃。”
很少看见宛茗沉下脸色的样子,小舞不再说话,稳住手还是先替宛茗盛了碗汤。原帝看着宛茗冰冷的侧脸,摇着头往书架那边走了。
筷子戳着米粒的动作重复了几次,宛茗的眼神就放空了。小舞同样食不知味,愣愣地看着宛茗,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又不知如何说,“公主……”
纵使向恂有情似无情,宛茗也觉得相见比不见好太多。相识于柳州,虽说后来是为救向恂性命才将向恂招作了自己的驸马,但是宛茗从未后悔,也不曾委屈。身世性别或许命运弄人,可向恂和宛茗一路走来也承蒙天公作美,敞开了心结,走进了彼此,所以宛茗怎么会不懂向恂?
让两块姻缘石在一起,是向恂的承诺,即便眼下是最混乱的局面,向恂想要和宛茗在一起的心不变,正是因为有着同样的信念,宛茗才不至于绝望。来日方长,而事在人为,起起伏伏,无论向恂的身份如何转变,宛茗待她的初心不变。就算等到芳华尽退,仍只为那一个人留守,此生知足。
“向恂,只愿你能平安归来。”
望向天边最亮的一颗星星,向恂的掌心是丝巾轻柔的触感,乱成一团的愁绪在清风的吹拂下渐渐变得平静。
洪世昌在屋檐下看了一会,几次转身要走又停住了,最终还是跃上屋檐,将披风交给了向恂,“夜里风凉,你可不能病了。”
“洪大哥,难为你了,弄得你们兄妹分离。”
“哎,也不是你的错,你千万别这么说”,洪世昌在向恂身旁坐下,“说实在的,我不担心小妹,有她在弟妹身边,多少照看着点。兄弟,今天这事,我……”
“大哥,你说得有道理,我要是一时冲动就糟了”,向恂看着洪世昌笑了一下,“宛茗在她父皇身边是最安全的,她平安,我就可以安心去做我应该做的事。”
事已至此,本也只能如此。但是前路如何,任谁也预料不到。一方面,向恂若不强大自身,终究受制于人,和宛茗未必就能有幸福结局。另一方面,向恂越强大,原帝对其的防范和敌视也就越大,和宛茗的未来更加模糊。
进退两难,局势逼迫向恂选择了后者,既然宛茗是向恂绝不能放手的,那么任何方式都将为了这一个目标。
宛茗和向恂都难眠的深夜,一声巨响,声似炸雷,天边都被火光映成了红色,对平州的攻城之战爆发,速战速决,趁热打铁,信心十足又占据优势的原军不会给泾军一天一夜的时间去休顿。
宛茗穿着外衣走到东宫门外,看着似远似近的地方,手扶在冰凉的石栏,眉心都叫晚风给吹皱了。
同一时刻,身着盔甲的向恂站在布防图前,将各处要塞,应战之策一一标记和说明,不断有战报送进来,向恂便根据战况做出指示,在几位主将了解了向恂的战术之后,向恂登上了城墙,看着曾经并肩作战的原军将士,立场转变,向恂有责任守护忠心于己的将士。
无异于浴火重生,每一个泾国士兵都咬紧了牙关,又有向恂亲自带兵,士气十足,拼死抵抗,不同于一年之前,不会再拱手将家乡葬送。这片战火,更加燃起了泾国将士的复国之心。
原帝从书案前起身,走到门口看着背影单薄的宛茗,又望向还未停息的战争火光,负手而立的身形傲然如山,却也背负了似海的父爱。
充足的准备和万众一心的力量最终将胜券在握的原军阻拦在平州城外,泾军成功守城,喜悦,却也难免疲惫,两军力量之悬殊,仍是摆在向恂面前的大问题,粮草和马匹也是难题。胜利的欢欣只有片刻,脱下沉重的盔甲,向恂待在临时腾出来的书房,反复看着地形图,猜测着原军下一步的行动方向。
当向恂用朱色的笔将原朝京城圈出来,向恂的视线就定格在那一个红点上。笔尖腾空,从原朝京城移至柳州的位置,再后退一步看了泾国京都与柳州的距离,目光柔柔地笑了,“天南地北,竟然也能让你我相遇,或许真的是命中注定。这样想,我会对我们的重逢更具希望,宛茗。”
刚想推门进去的向母听到了向恂的话,从门缝中看着向恂,不太结实的木门发出了声响,被向恂察觉了,转过身到门口扶了向母进来。
“母后,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未歇息?”
向母看着摊成满桌子的书,再摸了摸向恂桌上茶盅的温度,叹气道,“恂儿,你不也一样,你让我又怎么睡得着?连个给你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我这心里……”
“母后”,向恂急忙揽着向母的肩膀,“孩儿哪见得是如此娇气之人,天降将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与父皇的励精图治相比,孩儿还差得远了,所以将勤补拙,以尽快适任天下之责。”
“话虽如此,我实在是没想到到最后还是发展成了这般”,向母抚上向恂的脸庞,“恂儿,我帮不上你,如果我让你和公主在一起,你们好好过日子,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一切?”
“母后,您想多了,阻止我们的不是您,是原朝欲统天下的野心,也是我朝必将雪耻复国的决心。但是谁都没有做错,所以孩儿不会因此和宛茗分开。母后,再与宛茗相见时,您会祝福我们吗?”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的构思全无,甜不够可咋办?苦恼啊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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