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洪欣受向恂所托,到达考生齐聚的客栈,今日殿试,洪欣率领两队侍卫引领考生安全进宫。时日尚早,苦读的书生像洪欣那么勤奋的鲜有几人,洪欣却已经招呼属下进客栈,顺便吃个早点。
倒白水一杯,洪欣要的白粥和小菜被小二摆上桌,拿起筷子,就着小菜,洪欣吃得很简单。
在洪欣正前方的桌边,一个人正饶有兴趣地看着洪欣,修长的手指端起茶杯,放在唇边浅酌一口,继而摇开了纸扇,悠然自得。
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洪欣直接看过去,不料那人丝毫没有被发现的窘迫,谦逊有礼地笑了笑,自有一种气度在。
“容仪兄,起得真早啊,昨晚睡得可好?”
从楼上下来的书生径直走到了那人面前,洪欣也收回了视线,吩咐吃完饭的侍卫开始下命令让应考书生动身。
洪欣翻身坐在马上,那道目光依旧追随而来,就在洪欣身后,却并不会让洪欣觉得有被冒犯的不舒服。
考生进殿,跪拜当今圣上。向恂俯看经过千挑万选的众多考生,突然就皱眉望向了其中一个,示意考试开始之后仍有意无意地朝那人看去。
洪欣在一旁看见,发现向恂注意的人和自己在客栈遇见的是同一人,觉得奇怪,不禁朝那人多看了两眼。
收上考卷,向恂刚和四位考官商议完,宛茗就来了御书房,小舞托着糕点,向恂边拿起一块尝着,一边将前三甲的文章递给宛茗。
宛茗阅览下来,赞赏有加,“就这三篇而言,我心中的状元,榜眼,探花是……”
宛茗从左至右排好了顺序,向恂的脸上显露笑意,并不阻止宛茗揭开贴在考生姓名处的封纸。向恂从书桌的另一边拿出当晚做过记号的文章,“这是会试第一名。”
看了看向恂带笑的神情,宛茗伸手翻开封纸,明白过来,“李容仪,既是会元,又当选为状元了。”
“这还不算最稀奇的”,向恂牵过宛茗的手,卖起关子,“宛儿,此人比你想象得更有胆识。”
宛茗不解,等着向恂说下去。向恂笑了笑,“此人乃女扮男装参加科举,名副其实的女状元。”
“皇上,您怎么知道?”小舞惊讶出声,比宛茗更快地问了向恂。
“她一定是骗过了考官,但是没骗过你的眼睛”,宛茗倒没有太意外,问道,“知道她的身份还让她参加殿试,身为皇帝的你又是何用意?”
“看看她的本事,没想到”,向恂笑了,“谁说女子不如男?”
“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了”,宛茗无奈带宠溺地看了向恂,“那么你要为她安排官职吗?”
“我要先见见她,之后再决定”,向恂将宛茗拉近自己,忽然意识到小舞还在,“小舞,你先去休息吧,皇后娘娘,朕来照顾。”
小舞抿着嘴偷笑,福礼退下。
宛茗正要怪向恂不正经,还没开口就被向恂拉着坐到了向恂腿上,才刚抗议,就被向恂用双手搂紧了。
“朕的皇后近来是越来越不听话了,哪有总躲着朕的道理?”
“你这般不正经,太依着你就会更得寸进尺了。”
向恂挑眉,“谁说了不顺着我心意,我就会收敛吗?”
宛茗双手扶住向恂靠近的脸庞,瞪眼道,“你这无赖本性,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躲开向恂,宛茗靠在向恂肩膀,抚摸着向恂的衣襟,“有了孩子之后,看你还会不会这样。我也是长大了才体会到父母难当。”
“所以你是要生个七八个来折磨我吗?”向恂拥着宛茗拍拍,对宛茗的小情绪了若指掌,“宛儿,我有和你父皇通信,虽然他没有明说,但心里肯定是想你的。我感恩于他能将你交给我,所以我更不能让你们父女间的匆匆一别成为永久,我不能让你为我失去父亲,等科举的事落定,下个月初,我陪你回一趟原朝。”
宛茗惊讶得坐直身子,直视着向恂,眼中的惊喜一闪而过,仍然迟疑,“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原泾两国现如今已是友邦,而且原朝还是泾国皇后的故乡,我们一同前往,无可厚非。以后你想要回去探望都是可以的,知道吗?”
宛茗笑着点点头,缩回了向恂怀里。向恂心满意足地抱着,“看来朕这个决定不错,让朕的皇后开始主动投怀送抱了。”
宛茗笑笑不反驳,抬起手捏了捏向恂的耳朵,幸福的满足感已经无法言喻。
早朝过后,向恂特别传召了状元李容仪,在御书房一边看奏章一边等,不料状元李容仪挂着链条,戴着枷锁,由刑部主事大臣带来面圣。
向恂放下奏章,皱眉问道,“沈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启禀皇上,臣有罪,先前皇上曾问起李容仪的出身,臣觉皇上器重其人,遂派人深入调查了一番,结果发现了大不妥之处。”
“你不是说她祖籍柳州,后随父辈迁徙平州,两代从商,战时因受过我军庇护,所以在新水浅湾一战时赠与了粮草马匹,也算爱国人士,这之中有何不妥?”
李容仪惊讶于向恂如此了解自己的情况,刑部沈大人则是惶恐不安,跪了下去,“都怪微臣疏忽大意,仔细一查,发现李家唯一的儿子已经参军战死,家中除了两老,只剩一个女儿而已,就,就是李容仪。女扮男装中状元实犯欺君之罪,而微臣疏忽职守,甘愿受罚。”
向恂舒了一口气,走下台阶,“沈大人所说的不妥之处就是如此?那倒好办。李容仪凭其才学高中,若说有错,最大的过错在于朕,圣旨上并未明言只有男子方能应试,朕一言既出,李容仪的状元头衔已成事实。至于她女扮男装罪犯欺君一事”,向恂错眼看了看李容仪,笑道,“朕早已知晓,也就不存在欺君之说。沈大人,起来吧。”
刑部沈大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才回神,“谢皇上。”
李容仪同样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向恂已经让刑部大臣退下,并命人解开了李容仪的链条,问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李爱卿,你为何而前来考取功名?”
“一尝夙愿,想看看这世上的事到底是女子不能做,还是女子做不到。”
闻言,向恂笑开,“你得出答案了吗?”
“前一刻刚想到”,李容仪面对着向恂,坦然道,“即使能做到,还是会被不能去做的环境所束缚,所以千里马再厉害,关键还是在于伯乐如何。”
向恂大笑,拍着李容仪的肩膀,“朕希望你上任之后能以匡扶国家为己任,以民为本。”
李容仪睁大了眼睛,继而跪地行礼,“臣定当不负皇上重托。”
重开科举却招了个女状元,一时成为民间津津乐道的话题。向恂给出的一番解释让朝廷上下无法质疑李容仪的为官资格,只是出于世俗偏见,仍然偶有微词,需要时间而已。而李容仪确实也没有让向恂失望,在泾国开国历史上留下了浓重多彩的一笔,也为后世任用女官打下了基础。
去往御花园的路上,宛茗被向恂的一个想法弄得吓了一跳。
“你要撮合洪大哥和李大人?”
“宛儿,小声点,让洪大哥听见,他就不会来了。”
宛茗对向恂突然的热心表示无奈,“你也知道洪大哥不愿意还这么做?”
向恂不认同宛茗的话,“洪大哥就像根木头,不推不会动,总不可能让李容仪一个姑娘家先主动,我当兄弟的应该帮一把。”
“我不陪你胡闹”,宛茗不看好向恂的红娘计划,“他们两个人何曾有过交集?我看可能性不大,你别好心办坏事,乱点了鸳鸯谱。”
“所以我才让他们多接触,是否有意,我说了不算。”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坏打算,但是向恂没想到一开始就会不顺。起因是向恂听闻李容仪会些武功,于是顺水推舟,让洪世昌和李容仪切磋切磋,不料一向豪爽的洪世昌再三推阻起来。
“我不打,兄弟你也真是的,好好的天气不赏花赏景,总是动粗怎么行?而且还是和姑娘家打,有违我做人的原则。”
向恂心想,你洪世昌真是个榆木脑袋,无可救药。宛茗好笑地看看向恂,表示全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向恂没有办法,正打算和李容仪下棋,谁知李容仪动起手来,却是直冲洪欣而去。
“哎,这样甚好”,洪世昌将花生米丢进嘴里,“女子过招,旁人勿扰。”
向恂郁闷地看着洪世昌,让人摆起棋盘和宛茗对弈,不管他洪世昌了。
宛茗却看着洪欣和李容仪过招,一个退,一个进,难缠是难缠,但非麻烦。
“宛儿,你想执白子还是黑子?”
“只怕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向恂抬头,顺着宛茗的目光看去,不禁眼前一黑,“宛儿,你比我更不靠谱。”
“不靠谱才当了你的皇后吗?”宛茗笑着反问,“来日方长,只有走着去看了。”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交待正事,番外就发展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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