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不过很快就修正了表情,若无其事的道,“行,我带你吧。”
一路上俩人时不时说上两句,家里的事,以前的事,现在的事,就是不说未来,如同任何关系不错的朋友一样。到了城里,杜文在某个路口把白骥放下,约好见面时间后一个人去了医院。
白骥站在路边目送那辆小面包徐徐离去,不知怎的突然有些伤感。况且,金杯面包车和杜文也太不搭了,如果不是为了带货方便的话。他很快就拂去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往和汤妮约好的茶餐厅进发。
汤妮据说是来办案的,结案后其他人先回去,他“假公济私”留下来和白骥见个面。至于他怎么知道白骥在这儿的,他不说,白骥也不想问。
约定地点的茶餐厅号称广式,不过口味却超咸,是白骥提议的这个地方,他来吃过两次,觉得还行,算是他在城中吃过拿得出手的了,而且价位也挺吸引人。没办法,他现在可没有收入,需要扎紧钱袋才行。进门后扫了一圈,汤妮果然已经占了窗边的位置,视线相对时就连连挥手,等他坐下后立刻殷勤的倒了杯热茶,满脸笑容。
他调侃道:“怎么?准备放弃异性恋的阳光大道,走上同性恋的独木桥了吗?”
汤妮闻言一怔,随即认真的道:“如果我说可能呢?”
白骥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了,左顾右盼了下,挤出了个干笑埋头喝茶。一杯茶下肚,广式小点摆上桌了,他才打破沉默问:“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就是心里放不下你。”
白骥一挑眉,道:“我先声明,二奶那一套你别出口,出口了我们连朋友都没的做。”
“我没想过这种事,你听我说完,我不觉得这是爱情。”汤妮轻声道,见白骥露出不解的神情,他慢慢开始解释,“关于我们之间的事我回去后想了很久,还是认为这不是爱,至少我不想和你上床,但是我非常在意你,怎么说呢,就是那种‘如果没有我你可怎么活啊’的想法。”
白骥的表情越听越怪异,听到这里已经扭曲成了一片麻花:“你没毛病吧?”
“没有。”
白骥叹了口气,无奈的道:“有这闲心赶紧和老婆生个孩子吧。”
没想到,汤妮说了一个意外的答案出来:“就是因为生不出来。”
白骥一怔,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我回去后老想你,就和老婆说咱们生个孩子吧,试了下没成功,然后去医院检查了。”
“让我猜猜。”白骥打断了杜文的话,道,“你不育?”
“我老婆不育,她隐瞒了遗传病史,不能生。”
白骥闭上了嘴,不再说一个字。
“说实话我那时候松了口气,因为我不打算和她离婚,这下子算是扯平了。”汤妮自嘲的道,“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如果你那时候答应自首的话,我真愿意背着她和你上床。”见白骥绷紧了脸,他转换了话题,“现在的情况就是,我放心不下你。”
“但是你即不会和你老婆离婚,也不会和我上床,更不会出柜。”白骥语气里不知不觉带上的讽刺,“你这么千里迢迢的跑来就和我说一句‘我放不下你’?真是辛苦你了啊!”
汤妮看着白骥的眼睛,似乎在确认着什么,片刻后他别过脑袋轻声道:“我和我老婆谈过了,她愿意离婚,不过条件是要找到愿意和她结婚的人。我答应她了。”
白骥轻轻笑了声,满是不屑的意味:“就这?”
“就这。”
“离婚后你就变同性恋了?”
“我变不了,真的。”汤妮的声音中有几分痛苦,“我真变不了,我试过了,看男人和男人的片子,真不行。”
“你这话和我有什么关系?”白骥绷紧的神经在这一刻有些崩溃,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有些烦躁的道,“你说你跑来说这句话到底是图个什么?”
“我知道杜文没几年好活了,我希望杜文死后你不要找别人,来找我。我可以照顾你,我们能生活得很好。”
“你是个警察。”
“你可是没有案底的。”
“要是被你同事发现呢?”
“警察和完成服刑的人结成互助对子是常有的事,几十年养老送终的都有。”
白骥呛了口茶,翻了个白眼道:“那你能保证你老婆这么快离婚?”
“就算我当时没离婚,你也可以来,我能把你当好兄弟,一家人,我老婆不会介意这事的。”汤妮低声说道,“我是真放心不下你。”
白骥看着那双眼睛,想要看出点什么来,可惜,他看见的就是一双眼睛,普普通通,甚至满是疲倦熬夜的血丝。他移开视线,有些失落的道:“你想怎样就怎样,我想怎样你管不着。”
“如果你愿意找个人好好过我不介意。”汤妮猛然提高了声音,“但是你这样子像是要好好过的吗?杜文死了后你准备干什么?杜文的病我查过,顶多七八年,你那时候才多大?”
白骥终于听不下去了,猛然一拍桌子咆哮道:“关你屁事?”
“我愿意就关我事!”杜文也不客气的吼回去,“我管定了你要怎样吧?”
四面八方射来探寻的视线,白骥没好气的一拍桌子,站起来扔下句“随你便,别来烦我”就转身走人,也不管身后汤妮的呼喊,几步就把那间茶餐厅甩在身后,并且决定以后永远不来这家了。
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就喊:“你他妈|的是不是男人?唧唧歪歪烦不烦?”
“你冷静一点。”汤妮似乎已经恢复了心情,温和的道,“我只是提出这么个可能,最后到底怎样还不是你决定?”
白骥深吸口气,做了个非常干脆简单的决定——挂掉电话。汤妮没有再打来,他也没有矫情的盼着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求和”,都是快中年的人了没必要再玩欲擒故纵。他是真心不喜欢这样的结局,好像被施舍了什么般,虽然他确实够得上施舍的标准。
茶餐厅地处商业区,他在附近闲逛了二个小时后才去见的杜文。
一上车,杜文瞄了他一眼就道:“看起来吃的不怎么样?”
白骥随口回道:“怎么看出来的?”
“你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杜文发动车子,“不好吃还是太贵?”
白骥摇头苦笑,扭头看了看杜文无奈的道:“你还真是了解我。”不等杜文接话,他又话锋一转,“不过这次你猜错了。”
“什么?”
“汤妮来求我复合。”
杜文扔了个奇怪的眼神过来:“你们有过历史吗?”
“精神上勉强算吧。”白骥耸耸肩膀,“他老婆不孕,他说想和老婆离婚后来找我一起生活。”他当然不会说汤妮非常有道德的说“在杜文死后“,实际上他觉得这种话说出来太傻了。
杜文皱起眉头:“他准备弯了?”
“不是,他的意思是好朋友一家人一样生活。”
杜文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正好等红灯中,他踩下刹车斜了副驾驶的人一眼,确认道:“你是说像兄弟一样天天生活在一起?”
“嗯。”
杜文扭过头去,沉默了片刻道:“果然是直男。”
白骥往后靠在驾驶座上,附和道:“真是。”
又沉默了几秒,杜文看着路前方道:“你要是想要就说。”
“你行?”
“行。”
“没留下什么阴影?”
“阴影多了,不差这一片。”
白骥挑挑眉毛,点着头道:“我知道了。”
上床这种事在他们来说根本没必要说那么清楚,杜文既然可以凭着脸色看出他吃了什么,一两句含糊的话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次不愉快的会面就这么结束了,白骥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局,还不如大家欢欢喜喜吃一顿饭完事,就像兄弟一样。他更没想到的是,等到了家,还没进院呢他们就发现院子里升得老高的烟柱。
车子加大油门没几下就到了门前,白骥跳下车麻利的打开门,立刻看见院里铺的草坪上星星点点的火光,他奔去院中池子那儿接起水管一通浇,把这些燎原之火浇灭在幼苗状态。
杜文此时才进来,道:“外面没埋伏。”
“不是埋伏。”白骥四下寻找了一通,用脚拨拉两下,一个烟头掉了出来,他冷笑了一声,道,“这帮混混们连放个火都不敢,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杜文去屋里绕了一通,很快出来了,道:“里面没丢东西。”
“这帮家伙估计都没敢进屋,趴墙头上扔的烟头。”
幸好这个季节并不干燥,活草含的水份不少,不是那么容易点燃的。
“要找那帮人谈谈吗?”
“谈吧。”白骥叹道,“真是到哪里都会惹事。”
杜文条件反射的道:“不是我。”
白骥没好气的道:“难道是我?”
“上次明明是你先出手的。”
“不是你来我用得着出手。”
杜文和白骥吵了同居以来的第一架,冷战了两天,在第三天若无其事的又开始说话。
邮购的草坪皮到来前,杜文去找混混们“谈了下话”,带回来了意外的消息:“不是混混做的。”
白骥皱起眉头想了想,道:“你确定?”
“确定。”杜文的脸色也不太好,“那帮混混据说走了,不知道去哪里了,家里人说是去打工了。”
白骥苦思冥想了许久,再想到汤妮说的话,道:“能卖的都卖了吧,我们出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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