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回来了！”殷凡恶狠狠地说着,经历了一个多月的摧残，他终于从蛮荒之地回到熟悉的京城,看到帝都久违的繁华简直热泪盈眶。
朱阙懒洋洋地抱着马脖子抱怨,“颠得我都快散架了，你们真是不尊老,我好歹也是上了年纪的。”配合那张看起来相当年轻的脸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希尔难得闭着嘴，神情有点恍惚——自从狼一消失之后他就一直这样。
绍安哼了一声，“你跑起来比我都快,还有脸说自己年纪大！”就在前天,这个祸水不知道从哪里引来一条巨蟒，粗的跟他大腿似得,朱阙第一个跑得没了影,要不是他好运地在被蛇吞进去之前扎中七寸,还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活着回北京。
殷凡打断他们的对话，“能不能先找家饭店！我想到这几天的食谱就想吐！”
烤肉、菌菇什么的就算手艺再好也会吃腻的！
突然，他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拉住缰绳，抬起眼打量这家富丽堂皇的饭馆，金灿灿的匾额上赫然写着“第一楼”三个大字。
“好快的手脚！”他惊叹着，为这家饭馆的规模，“就这家吧！起码我能刷脸！”
绍安和希尔疑惑地问，“刷脸？”
朱阙眯起眼，懒得动弹，似乎是连张口说话的力气都不愿意花了。
“殷公子！殷大爷！您可来了！”还没进门，哭丧般的叫喊就响了起来。圆滚滚的掌柜一路奔跑，或者说一路滚动着，如果不是绍安及时拦住，就差没巴在殷凡身上，“我们都开业两个月了，你怎么才来啊！”
殷凡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干笑，“出了点事，耽搁了。”
掌柜唉声叹气，“老板说您欠下的两个月二十道菜看在大家交情的份上就算了，下次可不能再放我们鸽子了！”
“一定的，你放心，这次回来应该不走了。”殷凡拍着胸脯保证，“掌柜的，这些事儿等等再说，你看是不是上点饭菜，钱从我的提成里扣。”
“几位随我来，还有一个雅座哩！”
“哟~殷凡~”一袭灰色西装的眼睛男身边坐着佳人熟稔地向殷凡挥挥手。
“钟老板？”殷凡没料到这个男人也会出现在这里，“你怎么来了北京？”
钟启辰抿了一口送到唇边的佳酿，显然心情很好，“御前料理对决啊！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不来呢？”
“消息传得这么快啊！”希尔感慨，“要不是狼一，我们还不知道小当家要和那个什么飞比赛的事情呢。”一旁的绍安扯了扯嘴角，“兰飞鸿。”狼一不在，纠正希尔糟糕中文的任务就落在他身上了。
钟启辰竖起手指摇了摇，“没这么简单，仅仅一周，消息就穿得举世皆知，如果说没人推波助澜打死我也不信！”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散播消息？”殷凡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但立刻又产生了新的疑问，“可是目的是什么呢？”
钟启辰咂咂嘴，“谁知道呢……这个你应该去问你家贝勒呀~不过他最近好像也不太好哟~”
殷凡心一沉，“他是宗室子弟，谁能难为他。”
钟启辰比了比上面，“宗室也没有这么自由，起码上面的人就有不少，怎么样，现在要不要考虑一下我呀~我可自由多了！”
没等殷凡回答，绍安已经恶狠狠地用狼一般的眼神锁定钟启辰，“小凡是我的！”
钟启辰露出诧异的表情，丝毫没有被绍安吓到，“咦，你不是死了吗？”他遗憾地看了一眼殷凡，不甘地嘟哝。“真是的，美人总是这么抢手啊。”
殷凡淡定地无视钟启辰的插科打诨，或者说，他的全副心思都已经飘去了贝勒府。
狼一跪在琉明跟前，“主子，属下没能保护好殷公子，前来请罪。”
琉明黑色的眼睛看不出喜怒，“你是狼爪的队长，规矩你懂吧。”
狼一低下头取出佩剑，恭敬地递上。
琉明拿起寒光凛凛的剑，“这是你成为队长时我赐给你的剑，我还说这是你身份的象征。”
狼一头垂得更低了，“属下辜负了主子的厚爱。”
琉明单手捏住剑身，慢慢往下折，很快，剑身就坚持不住地崩裂。狼一诧异地抬头。
琉明将断成两截的剑扔在地上，冷冷地看着曾经最满意的下属，“我不杀你，是因为现在是用人之际，好好整理一下情绪，不要再有第二次。”
狼一眼里闪过几分慌乱，视线落在断成两截的剑上。
主子是在警告他，剑，是不该有情感的，一旦有了羁绊，就会断成两半。
他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像是无助的孤狼。
琉明离开密室，被外面的太阳刺到了眼睛，抬手遮住阳光。
自己命令狼一放弃情感，可是他自己呢？一次又一次地为了殷凡做出不理智的行为，甚至落到现在的狼狈田地。他展现给殷凡的都是美好，可是就像光与暗的关系，阳光下的他有多灿烂，另一个腐朽在黑暗里的他就有多不堪。
他出神地看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就是这双手为皇家铲除了无数人，那里面有罪大恶极的，也有无辜受累的，舒穆禄琉明，早就已经血迹斑斑。
他害怕这样的自己被殷凡发现，所以竭尽全力给他最好，期望着能够永远藏住自己黑暗的一面，可是现在……这个王朝马上就要走到尽头，他似乎有点撑不住了。
“皇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他低低叹息着，给了年仅十六的自己这么大的权力与信任却立刻撒手人寰的先帝，你到底想要看到怎样的帝国？
十几年的情报工作，让他敏锐地察觉到皇室的异动，如果是以前的他一定会立刻出手，然而现在，琉明觉得自己累了。
他意识到自己手中的力量虽然强大，但对于这个局势来说只不过是杯水车薪。
“阿玛！”奶声奶气的呼喊出自他的儿子，小小的艾泽抓紧父亲的衣角，看到父亲眼角一闪即逝的水光，“哭哭？”
眼睛的刺痛感消失，琉明放下手，抱起儿子，英俊的脸上挂起温和的笑意，又回到那个雍容华贵的明贝勒。“艾泽，阿玛只是……有点痛。”
小包子似懂非懂，肉呼呼的小手放到男人眉间。
近乡情怯，一般用来形容离家很久的游子因为离家太近反而不敢回家了。
殷凡觉得他就是近乡情怯。
在门口徘徊了很久，竟然有点不敢进门，如果不是希尔大咧咧地敲门，他可能还要继续磨蹭。
殷凡活这么大就谈过一次恋爱，对方还是父母介绍的女孩子，所以没有体会过这种又是甜蜜又是酸涩的情感，下意识地循着声音往后院走去。
琉明抱着儿子在阳光下笑得很灿烂，阳光落在这对父子身上，无比耀眼。他不知道内心涌上的是什么样的情感，只知道到刚才为止的彷徨犹豫在见到这个男人的一瞬间全部安定下来，琉明也看到了他，激动地叫出声，“小凡！”琉明将包子递给旁边的乳母，大步像那个笑意盈盈的青年走去。乳母很快带着小公子退了出去。
没有长久分别之后的生疏，两个同样出色的男人毫不犹豫地抱住对方，好像除了这样就没有别的办法能够抒发内心的情感。
“小凡，我很想你。”琉明把脸埋在对方柔软的发丝中，眯着眼小声呢喃。
殷凡反手抱住他的腰，好让两人更加契合，“你看起来老了好几岁！”
琉明用力紧了紧手臂，“嫌弃我？”
殷凡淡淡一笑，“不，我很喜欢。”
“厨具怎么办？”
“有小当家在。”殷凡松开手，对上那双黑眸，“贝勒爷，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还喜欢到处乱跑，现在我累了，你，愿意收留我吗？”
琉明脸上的笑意慢慢扩大，拉住那双有点颤抖的双手，俯身覆上那人柔软的唇瓣，用自己的行动回答他。
这本来只是一个吻，然而不管是琉明还是殷凡都有点情动。
那种心灵契合的滋味像是毒品一样让人上瘾。
琉明原本放在殷凡腰间的右手不知不觉已经移到了衣襟处，专注眼前人美好唇瓣的同时狡猾地挑开衣襟上的扣子，露出漂亮的锁骨，琉明眸光一闪，一路从下巴吻到喉结，最后埋首在他温热的颈边烙下一个个细致的吻。
殷凡忍不住低吟出声，被吻得有点腿软。
“小凡……”琉明眼里涌动着复杂的情感，一把横抱起整个倚在自己身上的白发青年。
殷凡迷蒙的眼睛在双脚离地的一瞬间清醒了几分，但立刻又沉沦在那双腻死人的黑眼睛里。
就在两个人即将沦陷的一瞬间，不远处响起男人的声音。“放开他！”白发的男人声音里带了不可置信的伤痛，灰色利眸直直地看向黑发男人。
琉明危险地眯起眼，身上甚至透出几分杀意。“你没死。”这是陈述而非疑问。
殷凡也回过神，对着斗鸡一样的两个人觉得很头疼，意识到自己还挂在琉明身上，忙直起身。琉明绷紧肌肉，像是看生死大敌一般冷冷地说，“你滚吧，我不想看到你再出现在小凡面前。”
绍安冷哼，“小凡受伤的时候你在哪里？”他露出嘲讽的笑意，说不出的讽刺，看得琉明忍不住眼角抽搐，有一种立马拔剑砍了这个家伙的冲动。
可惜被殷凡拦住了。
“为什么？”琉明皱着脸，“你忘了他是怎么对你的吗？”想到那个时候殷凡奄奄一息的样子他依旧忍不住杀意涌动，琉明脸色阴沉，“这个男人不怀好意！”
对于殷凡的维护意外的不止是琉明，还有绍安。
鹰般的利眸瞬间柔和下来，心头的妒火也淡了几分，“不管怎么说，我对小凡是真心的，你能做的我同样也可以。”
殷凡压低嗓音，“绍安，你走吧，这几天的照顾很感激。”
简直是兜头一盆冷水，绍安沉默下来，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骄傲别扭的绍安，知道有些事情不一定付出就有回报，只要有琉明在，他就没有机会。
“小凡，如果有一天，你后悔了，你愿意给我机会吗？”
琉明揽住殷凡的肩膀，“我不会给他后悔的机会！”脸上满是不容置疑的威严。
殷凡握住琉明的手，“我也相信不会有那一天。”
绍安掩藏起眼底的伤痛，低笑一声“这样么，看来我的生还对小凡来说是负担，别担心，我会消失在你们面前。”他利落地转身，袍角在空中翻飞，有一种异样的苍凉。
琉明敏锐地察觉到抓着自己的手动了动，下意识地抓紧，“小凡！”那张一向自信的脸庞此刻竟然露出担忧的神色。
殷凡看清琉明表情的那一瞬间心一疼，伸手抚摸他有点消瘦的脸颊，“我很快就回来，琉明，相信我。”琉明脸色变了变，扯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早点回来……”殷凡点头，慢慢松开那双温热的手掌，追逐那个离去的背影。
琉明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掌，无力地垂下手，散落的发丝遮住他的脸庞，同时亦遮住他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大三角终于绕不过去了……某伦顶着钢盔迎接贝勒的支持者……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