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份的天气总是昏昏暗暗的,淅沥沥的小雨打在路人撑开的雨伞上,迸溅出冰冷的水花,略微刺骨的寒风吹拂着已经泛绿的枝桠,张牙舞爪的在朦胧的细雨之中摇曳着。
不知道是清晨尚未消散的雾气,还是密布着的细雨,我的视线总是朦朦胧胧的看不太真切,或许这个世界也是虚幻的吧,这一年所经历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我撑着伞漫步在坑洼泥泞的小路上,就算我丢掉了全世界,也不会遗忘掉每年的这个时候都要来看看她,我的妹妹申子昕,今天是她的祭日。
事实上,我们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从小被院长收养,一起在孤儿院里长大,小时候的子昕很粘我,所以我们就用同一姓氏,以姐妹相称。
比我小三岁的子昕刚出生就被她的父母抛弃了,因为她患有先天性的小儿麻痹症,注定要在轮椅上渡过一生。而我,就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的父母为什么不要我,只是偶尔从他人口中听说,我的母亲是个风尘女子,我不想用其他略带侮辱性的词汇来形容我的母亲,毕竟她是我的亲生母亲,至于父亲根本无从考证。
我的出身和子昕的腿脚,让我们时常被孤儿院里其他的孩子嘲笑欺负,善良的子昕每当受欺负的时候,总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的哭鼻子,有一次被我意外的发现了,她掩饰着昂起了笑脸,不过我还是察觉到她眼角上挂着那抹未干的晶莹泪珠,将所有的委屈都装进这小小的身体中,给人以暖人的笑容。
从那之后,每当子昕再被欺负,我都会挺身而出站在她的身前保护着她,然而当我被嘲笑的时候,她就会用最甜美的笑容来抚平我内心上的伤口,如此以来,我们相依为命的渡过了人生最为灰暗的那几年。
但突如其来的一次意外却将这善良的宛若天使的孩子带走了,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染上了一片灰色,命运是残酷的,留下孤苦伶仃的我,让我好久没有从失去子昕的打击中缓过神来。
从此,我将自己包裹的更加严实了,给自己上了一堵心墙防备着任何人的靠近,就算遇到了周韵,就算她可以看懂我内心的寂寞和孤独,对我百般呵护,但我依然无法接纳她,她对我的爱,让我倍感压力,怜悯和感激最终还是无法换来真正的爱情。
就在我茫然彷徨的时候,她的意外闯入仿佛让我再次看到了那缕久违的阳光,就像一丝鲜活的血液顿时滴进我那沉寂已久的身体中,让我重新活了过来,遇上了她,我才真正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
我和子昕拥有姐妹之间的情谊,就如同亲人间的关爱和依赖,我和周韵如同朋友,她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让我感激的难以言表,但这些都不是爱,唯独对韩雪,我对她是刻骨铭心的爱,想要倾尽一生去照顾她、爱护她、保护她,只是这样依然不足以表达我对她全部的爱。
一丝丝湿漉漉的寒风吹散了我的发丝,掀起光滑的额头,寒冷的气息将我拉回到现实世界中,望着墓碑照片上略显青涩的少女面容,浅浅的酒窝宛若天成的落在面颊上,单纯温婉的笑容,猛地一下子触动了最深处那根心弦。
“子昕,你还好嘛?”我缓缓的诉说,在心底轻轻的回荡。
面容安祥美丽的女孩子嘴角的笑意依然是那么的灿烂,让我不禁松了一口气,“你不会怪我这么久没来看你吧。”
回想着曾经,每每放学回家看到少女那翘首以待的眼神,在看到我回来之后,散发出温婉的柔光,我的心也随之被那抹光软化,不由得掀起一阵阵溺爱的涟漪。
我的话语刚落,身后传来突兀的哒哒哒,是脚步践踏水花的声响,那脚步忽的在我身后停了下来,这种微妙又熟悉的感觉令我不禁微皱起了眉头。
僵硬的转过身,画面流转,一瞬间,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梦境里的画面就这样呈现在了眼前,我的心猛地一抽,抬起颤抖得不能自已的手指,去触碰那不太真实的面容,嘴上轻喃着,“是你嘛?”
画面中的女子微微转过脸,躲避着那冰冷的指尖,不言不语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我伸出的手指化为紧握着的拳头,无力的垂下,反复询问着那句,“为什么?”
细密的小雨下的更大了些,朦胧了我的视线,看着眼前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容颜,这不就是我日日夜夜期盼的人嘛,可是为什么会让我感到如此的陌生,“雪。”轻吐一个字,眼前的女子身体随之一颤。
“对不起。”韩雪轻柔的话语透过雨帘,悄无声息的钻进了我的耳中,无情的打击着我。
积压已久的思念婉如决堤的水,在心底翻滚着,咆哮着,疯狂着令人窒息,我无法忍受她对我如此的客气与陌生,手中的雨伞落地,不顾一切的上前一把搂住了眼前那面色有些惨白的女人,手臂用力的圈住她那瘦弱的身子骨,恨不得将其融入我的身体中,让我们再也无法分开。
韩雪任由我肆虐的拥着,轻语喃喃,“默,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的残忍!”我埋首在她那白皙的脖颈间,贪婪的嗅着从她身上所散发的淡淡体香,声音略显嘶哑哽咽,本该咆哮的质问,最终还是化为最温柔的诉说。
对她,最终还是不忍心的。
“我的心是爱你的,可是我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出自我的本意。”韩雪微闭着双眼,身体和精神都享受着我拥抱所带来的温暖,多久没有这样安心过了,这是她不可否认的事实,但——
“什么意思?”闻言,身体一僵,离开的几个月中她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无从得知。
韩雪伸手轻轻抚上我的背脊,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即将分别,那就在多贪婪一点,多放纵一点吧,怕过了今天就不会在有同样温暖的怀抱和令人迷醉的味道。
韩雪沉默着的回应,反而激发我强烈的占有欲,情不自禁的亲吻上她的脖颈,耳垂,脸颊,就在寻着那张樱桃小口时,韩雪的话语轻轻响起,回荡在耳边,让我停下了亲吻的动作。
“我的心是申子昕的,是她给我的。”韩雪说话的时候,眼角的泪水无声的落下,似乎是委屈,又或是抱怨,总之心底泛出了一丝丝的酸楚,这种感觉到底属不属于她,她也不能十分的确定。
我只是停滞了片刻,便毫不留情的吻上了那张冰冷的双唇,贪婪的吸允着,我们在雨中相拥亲吻,就在玲珑的小舌即将启开贝齿时,身后的双手不知何时来到我们之间猛地将我推开了来。
“白痴,你没听见嘛?不是我爱你,是申子昕爱你,我的这颗心是她给的,一直都是她爱着你,我只是,只是一个替代品,也许你一直爱的是她,而我——”
“什么狗屁理论!”我厉声打断了韩雪的话语,上前一步紧紧扣住她的手腕,强迫着她直视着我的眼睛,“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我知道我爱的是韩雪,一直都是那个让我魂牵梦绕,让我失魂落魄的韩雪,这样就足够了!”
“你怎么还不明白啊!!”韩雪挣脱了我钳住的手掌,猛地向后退了几步,含泪摇了摇头,“我不确定是这个心爱你,还是出自我自己的本意,你明白嘛?我只是她的傀儡!傀儡啊!!”
那几近是咆哮的吼声响彻了整个陵墓圆,两把掉落的雨伞被大风吹得晃了几下,瞬间仿佛时间定格般静止了,我楞楞的望着她,“我不信,难道你就能确定你喜欢的是王伟?韩雪,在你不确定你的心意之前请不要这样对待自己,为了躲避我,嫁给一个你不喜欢的人,不值得。”
我的话令韩雪娇躯一震,咬着红唇,倔强的昂起了脸,“我嫁给谁那是我的事!”
“放屁!我不允许你这样糟蹋自己,好,我会让你再次爱上我的,不止是心。”我信誓旦旦的说。
“要怎么证明?我这里每次见到你都会砰砰乱跳,见你的心动从第一眼就没有停止过,原来我以为这叫一见钟情,结果呢,我只是继承了那个小女孩未完的遗愿,每次离开你之后,我这里无时无刻的都在疼,你要让我怎样?”韩雪捂着心口,说话的时候撕心裂肺的痛疼感延伸至全身每处角落,就是这种感觉让韩雪再次确定是这颗心支配着她全部的感情。
面对韩雪的质问我哑口无言,一股颓废感弥漫开来,“难道就没有其他解决的方式嘛?”
“除非,除非在我14岁之前就爱上了你,除此之外,对不起!”韩雪失落的低下了头,她也知道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
“14岁?!”我踉跄的退到了墓碑旁,低眸看着相片上那张青涩的面容,心底抽了一下,想起子昕临终前送给我的日记本,上面的每一页都是有关我们的故事,日记的最后一页就是子昕做手术的前一天晚上,她说,如果手术失败了,会将这颗充满对姐姐的爱的心捐献给别人,希望会有人替她,好好爱护姐姐。
当时读到这里时都会触动心底最为柔软的那一块,只是没想到真的会变成现实,真的是造化弄人啊,我昂天长啸,任冰冷的雨水拍打在我的脸上,混杂了泪水无声的落下,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我不甘心的询问着,却始终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祝各位新年快乐哈~马年,马上有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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