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我若还是贸然向内突围,只怕还有人将我当作奸细,毕竟在他们心里,我此时应该在城内被扣作人质。我不能做无谓的纠缠,就换上了玄甲军的战袍,向北门飞奔而去。
可当我赶到北门的时候,却看见大军在后撤,我赶忙拉住一个军士问道,“主帅呢,我们为何撤兵,”
小兵没有认出我,带着一股怒意说道,“刚才滇南国的大皇子要和咱们主帅谈判,却让主帅一人进城,还让咱们退后三十里!这不是明摆着要对主帅不利吗!”
小兵还未说完,我已经腾身而起,向着城门飞驰而去。远远的,我看见灏铭孤身一人站在空旷的南郭城前,更远处的城楼上,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子被吊在一根木桩上,灏铭一步一步向着城门走去。我只觉得天地万物霎时间一片惨白,眼里只有灏铭绝望孤寂的背影,我向灏铭飞奔而去,正想大声唤他,远远的,灏铭的背影一怔,眼见着城头上的白衣女子绳索被砍断,那个女子向地面飞速坠下。我大声喊着灏铭,可灏铭没有回头看我,而是向那个女子狂奔而去。
我舞出玲珑锁,绕住了灏铭,灏铭低头看见了玲珑锁,立刻惊喜的回过身来,看见我向他飞奔而来,与此同时,身后的白衣女子却转眼间变做一身红衣,竟然是玄冰,她并没有坠落地面,而是快如闪电向着灏铭挺剑刺来。
灏铭感到了身后的疾风,但是身子被我的玲珑锁绕住,动弹不了,电光火石之间,我扑向玄冰,任她一柄长剑直直的刺在我的胸口,我的身上穿着冰蚕丝甲,她的剑并未刺透,而我却被她的剑风逼退了好几步才站住,剑尖戳中的胸口,异常疼痛,一股甜腥几乎要奔涌而出。
玄冰一脸恨意的站在我的面前,带着怒意说道:“想不到他对你真是心细如发,连寒冰甲都给了你!你真是罔顾他对你的一片真心,居然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让他为你受尽苦楚,总有一天,我会让这份痛苦,十倍百倍还于你身!”说完,玄冰缓缓向着远处走去,竟然连这南郭城都不管不顾了。
我手指微动,玲珑锁立时回到了我的身上,灏铭没了玲珑锁的束缚,一个箭步来到我的身边。我再也坚持不住,倒在他的怀里,一口鲜血涌出,将他的玄色盔甲沾湿。
灏铭冷峻的面孔,因为恐惧紧张失去了血色,眼中溢出点点不舍和愤怒,他抱着我的手异常的用力,几乎要捏碎了我的双臂。我忍不住哼出声来。灏铭这才反应过来,大声喝道,“来人,速速去传军医!”灏铭又深沉的看了我一眼,眼中充斥着凛凛的杀气,墨色的瞳孔泛着冷冷的寒光,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冷绝的表情,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只见灏铭抬起头,对着赶到身边的一众将领冷冷说道:“传令下去,进攻南郭城,城破屠城!一个不留!”
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灏铭应该知道我痛恨滥杀无辜,可他为何还要屡次三番如此?我强忍着痛,抓住他的胳膊,灏铭目光沉沉的看着我,冷声说道:“这就是他们伤害你的下场,也是你一意孤行的结果,下一次,我不许你再为任何人牺牲自己,包括我!”灏铭起身将我放入军医抬来的软塌,转身带兵向南郭城攻去,始终没有再回头看我一眼。
我昏昏沉沉的躺在营帐中,听着外面的喊杀声震耳欲聋,还时不时传来爆炸声,过了好久,才渐渐平息,我身心疲惫,慢慢的昏睡过去。灏铭轻而易举攻下南郭城,擒住滇南国大皇子,押回天都。预想中的屠城却并没有实施,我心中感动,一心想要见到灏铭,可是一连几日,他都没有再来看我。失去了滇南国的后援,广安城宛如风雨中飘摇的枯叶,连续一个多月的围困几乎让广安城内饿殍遍野,还未等灏铭大军攻城,东熠辉的军马统帅就起兵造反,斩杀了东熠辉和他的全家上下三十多口,提着东熠辉的人头前来向灏铭投诚,至此,看似风起云涌的西南藩王叛乱终于以东熠辉的惨败收场。
数日后,大军开始向天都回转,我的伤势已经全好了,可是还是没有见灏铭来看我。马上又要回到我厌恶的天都皇宫了,我心中烦闷,只想和灏倾诉,却整日见不到他,我知道他是在避着我,可我真的让他如此生气么?
眼看再有两日就要到天都了,这天晚上,我下定决心,说什么也要见到他。我来到他的营帐外,帐内烛火通明,我知道他还没有休息,战事结束,他却比以前更繁忙。我来到帐前,轻声说道:“烦请通报太子殿下,我要见他。”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来找他,他应该会见我吧。不一会儿,通报的士兵回来了,面带歉意的说道:“王妃殿下,太子殿下说他此时军务繁忙,让您先请回。”
我有些愕然,愣愣的看着通报的侍卫,侍卫被我看的不好意思,低下了头,我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说到:“你说,他不见我?你一定是听错了,他怎么会不见我?”侍卫低头回禀,“属下不敢妄传太子殿下的吩咐。”
我微微一笑,说道:“那就不麻烦了,还请你告诉给他,我会在这里等他,不管多久,请他务必见我。”
夜晚的军营中,我孤零零的站在灏铭的营帐外,清冷的月色投映在我的身上,将我融入这孤寂的夜色中。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更浓,初秋的冷风已经透肌入骨,我忍不住双手环上了肩膀。不一会儿,身子落入了一个温暖的大氅中,我以为是灏铭,立刻欣喜的回过头,却看见灏锟一脸歉然的站在我身后。看到我的笑容僵持在脸上,灏锟轻声说道:“回去吧,夜深了,你要注意身子才好。”
我微蹙着眉问道:“他还不出来见我么?”
灏锟面带忧色,可很快就又是一副温暖的笑容:“你知道三哥决定了的事,也难改,你们是倔到一起了,等他过几天想通了,自会来看你。”
我看着营帐已然熄灭了烛火,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他一日不来见我,我就等一日,他若狠心,就让我站在这里,你告诉他,我会和他的孩子一起,等他见我们。”
话语刚落,我似乎听见营帐内传来了东西碎裂的声音,我不由得看向营帐,正想要走过去,灏锟赶忙说道:“无忧,你可是有了三哥的骨肉,你等着,等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三哥。”说完,灏锟快步走进帐内。
又不知过了多久,灏锟没有从账中出来,灏铭也没有来看我。我抬头看向天际,一抹鱼肚白渐渐浮在地平线的尽头,早起的晨露已经浸透我的衣衫,一股寒意,透骨而生。正在此时,灏锟从帐内疾步而出,看上去有一丝憔悴和疲惫,见到我,他欣喜的说道:“无忧,三哥在账中等你。”我轻声说道:“谢谢你,九哥。”灏锟的笑意凝在脸上,眼睛不由自主的红了,看我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赶忙说到:“快进去吧,好不容易……”话说了一半,灏锟却不再说下去。我心中疑惑,却也不便多问,转身快步走近帐内。
帐内,一股刺鼻的香料味儿迎面扑来,我最近的妊娠反应极重,一时间受不了这香料味儿,忍不住几欲作呕,我手扶着桌子,痛苦的俯着身子,这些日子来我一直茶饭不思,胃里本就没多少东西,再加上枯站了一夜,我确实连酸水胆汁都呕不出来。
正在此时,身旁伸过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一杯还在冒着热气的天青色汝窑茶杯递在我的眼前。我接过杯子,不经意间轻触握着杯子的指尖,微凉的寒意透过指尖缠绕在我的心上,我忍不住抬头,看向我夜夜朝思暮想的面容,几日不见,灏铭清瘦的厉害,脸上泛着几乎毫无血色的惨白。他的瞳孔,也被这苍白的面孔映衬着,不再是一汪寒潭,深邃悠远,而是泛着淡淡的棕色,唯一浓重的,是眼底涌出的忧郁。
我医术当世无双,又岂会看不出灏铭的一脸病容,手中的茶杯跌落我的脚下,我一把就要去拉灏铭的手。灏铭突然向后闪身,避开了我的手,好像我浑身沾满了毒药。我尴尬的低下头,轻声说道:“我没想到你病着,我以为……看来我,打扰你养病了,我……这就告辞,你还好休息吧。”
我缓缓的转身,一步步向门口走去。灏铭的声音冷冷的在身后响起:“马上就要回天都了,我会给你应有的名份,好好照顾腹中的孩子。”
我身子一僵,站在原地再也动弹不了。好一会儿,我才感到周身的血液又有了温度,我笑着说道:“你放心,即便是没有什么名份,我也会照顾好我的孩子。”说罢,我迈着千斤重的步伐一步步向门口挨去。
灏铭在身后淡淡的说道:“既是难过,又何必强颜欢笑,你笑是给谁看,你哭又是谁会介意?以后,不要为难自己了。”
“我记住了,太子殿下。”我抬起头,终于走出了压抑的让我几乎崩溃的营帐。
回到帐中,我秘密传来了龙天凌,让他秘密监视太子殿下最近的用药情况,如果可能,将灏铭用药后的药渣一点不剩的带给我。
我又传来了为灏铭诊治的军医,从他口中得知给灏铭的用药情况。我当然不会相信他的所言,之所以问他,不过是和龙天凌带回来的药渣有个对照,也许能看出灏铭到底在瞒着我什么。
不多时,龙天凌偷回了一点药渣,我仔细翻看,竟然和军医说的所差不多。只是一些补气养血的药材,难道,我错估了灏铭,难道,他真的对我已经厌烦了么?
两日后,大军抵达天都。此战旗开得胜,平了西南叛乱,还粉碎了邻国的狼子野心,昀天国又该是一番盛世,百姓心中高兴,打开城门,普天同庆,迎接太子回朝。文武百官也在城外列队欢迎,天帝身边的贴身太监曹正,手握犒赏三军的圣旨,和所有人一起从早等到黄昏,也不见大军的一兵一卒。原来,灏铭已在城外三十里,安营扎寨,就是不还朝。
太子的异常举动,让昀天国上下人心惶惶,谁都知道,灏铭坐拥几十万大军,围在天都城外,等的绝不是一纸犒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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