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栻白须飘飘,衣袂带风,尽展所学,半柱香的时辰,竟是施展了二十余种“白鹿洞”绝学,令人叹为观止。萧蓝若仅以“萧氏擒拿手”见招拆招,并不急于抢攻,整个人显得圆转如意,无论惊涛骇浪,我自岿然不动,极尽潇洒。两人在台上,直如两只翩翩的蝶舞,煞是好看。
“师弟这般打法恐是不行啊!一味地避让,如何才能取得先机。”耶律青云皱着眉头道。“爹爹是名符其实的君子,自然不会像师伯那般强横霸道。”萧小小粉嫩的小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你这个丫头为什么总是这样待我。”耶律青云翻个白眼,无奈地道。“谁让你劫持小人,让我足足地担心了二年。”萧小小嘟着红唇,心犹不甘地道。“咯咯!”莫丽丝和郑无烟听着二人拌嘴,皆是忍不住掩嘴而笑。胡乱和欧祥麟站在他们的身后,却是不敢如此放肆。耶律青云凶名在外,可不是个善主儿。
自萧小人回到苏州家中,萧小小就没有给过耶律青云一天好脸色,即使是林云素和萧蓝若再三地叮嘱亦是无济于事。话说了,耶律青云还真是喜欢萧小小,虽明知萧小小不喜自己,仍是时不时地令人给萧小小稍些胭脂水粉、香料绸缎之类的东西。当然,这其中自然少不了林云素和莫丽丝的一份。
“师伯!欧阳山主的武功似乎并不弱于爹爹,爹爹稳扎稳打,却也不算为过呀!”萧小人急忙顾左右而言他。“你爹的武功是隐而不露,他的‘四象般若功’哪里就是和风细雨了,真要是使出来,那可是惊天地泣鬼神,我就不明白了,既然是比武,何以不速战速决。”耶律青云不满地道。“呵呵!师伯!稍安勿躁!好戏还没有开场呢!”萧小人忽然狡黠地一笑。“哦!”耶律青云突然有一种被人遗弃的感觉。
铁衣八老、青云帮、九华山诸僧尼、杨氏姐妹等众人皆是一脸肃容地观看着台上的龙争虎斗。竟无一人有暇注意到萧小人话语中隐含的玄机。萧小小侧目望了一眼萧小人,欲言又止。
“萧大侠!燕某候汝泰山封顶,决胜天下。”燕巢忽然扬气开声,直如滚滚惊雷。响彻山林。欧阳栻乍闻此言,心头骤然一惊。萧蓝若眉峰一挑,一股夺人的气势泊泊然散逸而出,蓦然强盛。耶律青云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始终悬着的心情为之一松。陈抟和陈曙忽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一丝惊艳。
“看啊!这就是传说中的‘三花聚顶’。”不知是谁突然发出一声骇异的惊叹。“三花聚顶”是内功练至巅峰,使气凝聚于“天宫”,也就是俗称的“泥丸宫”,而生成的实质性气体,透体而出的表象。
所谓“三花”。即人、地、天三才。炼精化气,人本由精化而生,故精为种子,修道者心必空於下焦,戒去淫欲。精不妄泻,则精满不思淫,此时生铅花,为“人花”。炼气化神,人之生存赖以气,心必空於下焦,无惊无恐。无忿无怨,则气平顺,道畅通,中气足而不思食,此时生银花。为“地花”。炼神还虚,精气虽足。无神者,则其体无光,其人无命,故神为主宰,今心空其上焦。不执不着,神满不思眠,常清常醒,则脱壳还虚,归入虚空境界,此时生金花,为“天花”。
玄关一窍,乃精、气、神之穴也。精、气、神由分而合,混而为一,直冲“兜府”,恍若金花片片自现于空中,即为“三花聚顶”。由内而外,革故鼎新,脱胎换骨,成圣明境。至此,骨体荣华焕发,光芒四射。“三花聚顶”修至大成之后,就有望达到“五气朝元”之境。人之修道,三花而化三清,五行归于五老,始能归原无极本体,而达圆通究竟。
欧阳栻跳出战圈,凝神看向萧蓝若头顶若隐若现的三朵似莲非莲的金色花朵,一时恍然如梦。萧蓝若浑身光华隐隐,蓝衫飘飘,英武俊逸,宛若神祗。杨飘云和杨飘雪皆是目眩神迷,点点珠光在眼底弥漫。莫丽丝的眼神渐渐迷离,心旌摇曳,不能自已。萧小小和萧小人则是心中充满了骄傲,满心欢喜。
“原来你的内功已然到了天人之境。难怪林府尹如此看好于他,可他为何如此相瞒于我啊!”欧阳栻只觉得一阵恍惚。“欧阳山主!萧某于此武林盟主势在必得,得罪勿怪!”萧蓝若清朗的声音,清晰无比的传到每个人的耳际,傲然霸气,令人产生一种不得不折服的气势。“好!老夫就成全与你。”欧阳栻眼神中忽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凶戾,缓缓向后退去,渐渐离开萧蓝若已在两丈开外。
“咻!咻!”的声音蓦然响起,两个暗红色的婴儿拳头般大小的圆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萧蓝若。“啊!”台下顿时传来一阵惊呼之声。原本以为欧阳栻在见识了萧蓝若“三花聚顶”之后,应当是决定退出比武的,谁曾料想,却是事出意外,欧阳栻竟是孤注一掷地使出了暗器。
“炸雷子!丹师炸雷子的绝命杀器‘炸雷子’。”群雄之中有人识得此物,不由大声地呼喊出来。陈抟脸色一变,豁然站起。陈曙却是脸色微寒,手上使力,将座椅的扶手扭下,握在掌中,却迟疑着不敢就此掷出。相传此物遇力即爆,无坚不摧。若是落在血肉之躯上,非死即伤。
道士“炸雷子”是一代丹石大师,一生精研配制,所出甚多,而真正使其名扬天下的就是他所研制的爆炸之物“炸雷子”,他将自己的道号命之为“炸雷子”,其中的自鸣得意,可见一斑。当他以“炸雷子”将其隐居秦岭的世仇炸成碎屑之后,终是激起了秦岭诸多隐世不出的高人们的不满。炸雷子在终南山遭到隐士的围歼,虽仗着“炸雷子”的犀利恐怖诛杀数位绝顶高手,却也落得身首异处。炸雷子身死之后,“炸雷子”的秘方就落在这群隐士高人手中,本欲毁之,却是于心不忍。有道是:水能覆舟亦能浮舟。这大凶之器是炸雷子聪明智慧的结晶。只要用之得当,又何尝不能利国利民呢?
说时迟,那时快。萧蓝若眼神微凝,手掌一翻。两只绣工精美的荷包脱手而出,兜头迎向了“炸雷子”。眨眼的功夫,只见“炸雷子”暗光一闪,已然钻进了荷包,带着荷包扑向萧蓝若。萧蓝若身子略略一偏,包裹着“炸雷子”的荷包堪堪擦身而过。“啊!快跑啊!过来了!”异常紧张地伫立在台下而处于萧蓝若身后的群雄下意识的急忙闪身躲避,生怕遭受了池鱼之殃。
“回来!”萧蓝若轻叱一声,手臂轻扬,那眼看着离开“须弥台”的“炸雷子”似乎受到了牵引,在空中轻轻地一弹一荡。众目睽睽之下,就那样悠悠地折返,直奔“须弥台”。有明眼之人看得分明,有一根极细的丝线连接着荷包,超控着“炸雷子”。“以柔克刚!好!”陈抟不由得发出一声赞叹。
“啊!”欧阳栻如同身在梦中。看到“炸雷子”在眼前愈来愈大,方才蓦然醒悟,却是为时已晚。
欧阳栻心底一痛,自言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欧阳栻万念俱灰,皓首微颤。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只听得耳中一声巨响,震耳欲聋,几粒砂石迸溅到欧阳栻的脸上,异常的生痛。欧阳栻心里一惊,何以身上没有爆炸的剧痛?这是怎么回事?欧阳栻蓦地睁开双眼,只见一道蓝影。迫在眉睫。欧阳栻下意识地一掌拍出,正拍在蓝影之上。耳中听得一声闷哼,蓝影随掌直飞而去,欧阳栻的身子也随之向后退了数步。“轰隆!”一声,一株磨盘粗细的巨树。夹带着呼啸的风声,直插在欧阳栻身前一步之地,溅起漫天的泥土。几息之后,轰然倒向一旁,茂密的枝条四散飞舞,竟有几枝稍粗的枝条狠狠地抽打在欧阳栻的脸颊之上,欧阳栻的脸上顿时细血飞溅。
欧阳栻似乎并未觉得疼痛,呆呆地看着一群人扑上台来,将跌倒在台上的萧蓝若扶起。欧阳栻不顾头顶上泥土、碎石倾盆而下,砸落在头顶、身上,弄得浑身上下灰头土脸。欧阳栻的心中只有一个固执的念头:这世上真的有以德报怨的人吗?这世上真的有舍己为人的人吗?
当“白鹿洞”众弟子一拥而上,将欧阳栻强拉硬拽地拉离石壁,欧阳栻情不自禁地回头望向石壁的上方。只见高耸的石壁顶端,石塌树残,盘根错节的树根,皮开肉绽,几块巨大的岩石,分崩离析。欧阳栻触目惊心,原来这“炸雷子”被萧蓝若牵引的在石壁上爆炸了,若是在自己的身上爆炸,恐怕是连个骨头渣子都碎了。再看向那株被炸下山巅的树木,若是落在顶门之上,怕不是这颗头颅早已是肝脑涂地了。经历了这场连环的生死,欧阳栻忽然觉得自己能活着真的是老天爷的恩赐。不!不应该是老天爷的恩赐,应该是萧蓝若的恩赐才对。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他能在这种情形下还会相救自己吧!
欧阳栻轻轻地推开身周的弟子,微微拂了拂凌乱而华贵的衣衫,萧萧的白发在微风中显得有些灰败不堪。欧阳栻的表情是凝重的,他缓步向着萧蓝若走去,步履甚是沉重。当他走到萧蓝若身前三尺之地后,脚步顿了一下,不顾身前众人的怒目而视,再次举步向前。
“萧大侠!老朽无颜!请受欧阳一拜!”欧阳栻双膝一曲,就欲跪倒。萧蓝若本是斜靠在耶律青云的怀中,见此情景,强欲起身。耶律青云深知萧蓝若,忽然伸脚向前一磕,脚尖点在欧阳栻的膝盖上,欧阳栻这一跪就未能跪下去。欧阳栻眼神一亮,却只是微微地苦笑,长长的一揖到地。
“萧大侠!耶律大侠!自此我‘白鹿洞’与你二人的恩怨一笔勾销,是友非敌。”欧阳栻起身肃容地说道。“欧阳山主!一直以来,萧某都觉得有愧于‘白鹿洞’,山主大仁大义,向不与萧某师兄弟一般见识,萧某深感大德。若是以后欧阳山主有用到萧某师兄弟的地方,萧某师兄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萧蓝若微微欠身,语气诚挚。“唉!萧大侠此话真的令老朽无地自容。欧阳一生,刚愎自用,自以为武功才智高人一等。今番看来,却是大错特错。不过能在晚年幡然醒悟,当是大幸也!”欧阳栻喟叹道。
“各位英雄豪杰!欧阳栻输在萧蓝若手上,心服口服!”欧阳栻冲着台下,高声宣布道。欧阳栻毕竟是一代宗师,拿得起放得下,既然看清了,就不会再犹疑不决。欧阳栻站在台上,虽然是蓬头垢面,灰头土脸,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未觉得有异,坦荡胸怀,名士高风,一览无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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