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纱季没有想到有一天她还会再到那个人,那个一直想要封印,甚至视她为‘罪’的女人,她的亲生母亲——羽江。
“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吗,”羽江注视着安倍纱季,然后她手上的扫把消失不见了,她紧握住手双,轻叹说,“我一直在等你……纱季。”
“等着亲眼看着我的灵魂消失么,”安倍纱季目光复杂地看向羽江,低声说,“当年,你要封印我的时候,是我的养母保护了我,然后我最终还是死在你的手里。”
羽江微微一怔,犹如黑夜般幽暗而深邃的眸子闪过一道暗光,静静地注视着安倍纱季片刻后,垂眸说:“你会来这里是被菱镜所伤吗?”
“恩,没错,镜子碎掉的时候变成只对我有效的光箭,然后我被光箭穿透了心脏。”安倍纱季微微扬起唇角,语气冰冷地说,“如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那么我的宿命就是自己的亲生母杀掉么,所以无论过了几百年,哪怕你的灵魂都不在人间了,我却还是要死在了你的手里。”
“对了,我曾对我的菱镜下过咒语,”羽江神色微微恍惚,慢慢走到枫树下,用手轻轻摩挲着树杆说,“太久了,我已经忘记这件事情,而且我没有想过你会弄碎它。”
“如果不是曾需要它当封印道具,我最开始就想毁掉它,现在想想如果当时毁掉它,我那时候就会死……”安倍纱季眸子一黯,那样的话,她就不会遇见雄吕血他们了,更不会跨越了几百年时光与奴良陆生相遇。
“因为它没有用处了,所以砸碎了它吗?”羽江语气淡淡地问。
“它是怎么碎的很重要吗?”安倍纱季扬眉反问,并没有直接回答羽江的问题。
“嗯,很重要,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为什么而死的。”羽江目光柔和下来,仰头看着枫树说,“我一直在生与死的缝隙等着你,因为我的灵魂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化为诅咒在缘姬的体内,一半在你的体内,缘姬去世后,她的灵魂进入了轮回,但是我不可以,所以我被分离出来,一直在这个缝隙里等着的我另一半的灵魂。”
“一直这里等着……”安倍纱季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也就是说羽江在这一无所有的缝隙里等待了她近千年么。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也不算是一个合格的巫女,所以死后我想要用自己的灵魂封印了你的能力,让你成为一个普通的人,但是也许封印你,也算是想要逆改命数,所以我才会变成这样。”羽江笑了笑,那原本冰冷的倾城容颜上漾起了柔和,看得安倍纱季心里有些发堵。
这个人在她出生的时候就去世,唯一的一次见面也是那样的不愉快,她对生母只有不好的回忆,而如今想来,她们虽然是有血缘关系的母女,却完全不了解对方。
安倍纱季用手抚上胸膛,低声问:“如果你的灵魂还有一半在我的体内,那么取走吧,不要继续留在这里,这里什么也没有,一定很无聊……”安倍纱季微微一顿,犹豫了一下说,“我们两个人一起消散的话,还可以做个伴。”
“你愿意接受我这个不合格的母亲吗?”羽江展颜一笑,眼中溢出难以控制的喜悦。
“要我亲口说出接受你是不可能的,我可是被你杀死的,但是不管接受不接受你是生母的这一点都不会改变,”安倍纱季垂下眼帘,唇边露出一丝苦笑,“我也不是什么孝顺乖巧的好女儿。”
羽江愣了一下,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接住一片飘零而下的枫叶,然后捏了捏枫叶,慢慢地走向安倍纱季,注视着她说:“我临死前的时候是很开心的,因为能够诞下心爱之人的孩子,但是因为知道晴明的目的后,明明一切都是谎言,也许我的人生因为喜欢上晴明而变得一塌糊涂,但是我死前确实是感觉幸福的,那么纱季觉得自己的人生幸福吗?”
“被亲生母亲封印了能力,又被父亲强行给予了责任,最后还是死在亲生母亲的手里,简直是糟糕透了。”安倍纱季面无表情地回答。
“真的觉得糟糕透了,灵魂这样消散掉也无所谓吗?”羽江咬唇问。
“这样消失掉也无所谓?!怎么可能,我还有许多不能丢下的人啊,”安倍纱季上前一把抓住了羽江的双肩,暗如深夜的眸子泛起氤氲,“还有许多人在等着我,如果我就这样离开,雄吕血他们怎么办,哥哥怎么办,奴良陆生那个笨蛋怎么办?!”
羽江轻轻地握住安倍纱季因为愤怒而发抖的手,然后温柔地将纱季抱入怀中说:“抱歉啊,有我和晴明这样一对父母将你的人生弄的这么糟糕,但是,听到你说有那么多人需要你,我真的很高兴。”
“我根本不想死掉啊,我答应过雄吕血他们,以后会弄一个大大的院子,然后和他们一直在一起的,而且呢,还有一个不懂得放弃的笨蛋喜欢着我,但是我一直在伤害他,最后想要保护他一下,结果弄成这个样子,我闭眼前,看到的是他满是绝望和自责的脸,”安倍纱季紧紧抓住羽江的衣袖,声音透着一丝哽咽,“如果我就这样死了,雄吕血他们绝对会疯的,然后……”
然后奴良陆生会变成什么样子呢,那双明亮而温暖的眸子会不会一直像她临死前所看到那样黯然而空洞,然后他毫不反抗的被雄吕血他们杀死吧。
羽江目光忧伤地仰望着头顶的天空,这片虚幻的天空她看了近千年,她一直想着在缘姬进入轮回与她的对话,那时候她曾质问过缘姬,知不知道纱季的能力没有被封印的话,世界都会变得扭曲。
‘世界以及他人的事情,我根本就管不了,我就是普通的女人,只希望自己的儿女幸福。’缘姬笑着这样回答她说。
那个耀眼而坚强的女人便是将她女儿养大的人,羽将微笑拍着女儿的后背,泪水微微模糊了视线,她好想告诉纱季,自己多么想亲手抚养她长大,可惜,她拥有操控生与死轮回的能力,却无法控制自己的生死与命数。
“回去吧,纱季,回到需要你的人身边。”羽江轻声在纱季的耳边低语,纱季一愣,歪头看向抱着自己的羽江,她看不到羽江拍着她背部的动作,她的背部浮出一缕雾白的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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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良陆生与雪女趴在窗口望着躺在床上的安倍纱季,她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只是整个人被淡黄的荧光笼罩着,说明她处于不寻常的状态。
“还没有让你进去吗?”听到羽衣狐的声音,奴良陆生微微转头,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笑说,“嗯,大家都很生气,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纱季是为了保护我们才变成这个样子的,”明亮而柔和的褐色眸子又向屋子里偷瞄了几眼,“我在这里看着纱季就好了。”
“你的伤口还没有好,夜晚还是回房间比较好。”羽衣狐轻声劝慰,那天安倍纱季被雪女带走以后,夜陆生与安倍晴明交手的模样简直像不要命了一般,那疯狂的气势竟然硬生生的压制住了安倍晴明。
那时候的夜陆生觉得在他怀里闭上眼睛的安倍纱季已经死了,一直便抱着与安倍晴明同归于尽的打算,一直到雪女回来告诉他,纱季还活着并且被安倍就爱的家主们带走去治疗了……
夜陆生才找回一丝理智,然后才又与她一同战斗,然后与她进行了鬼缠。
现代最强的两个妖怪组成的鬼缠再一次将安倍晴明送回了地狱。
“我想要在这里守着,伤口没有问题,一点也不觉得疼。”奴良陆生温和笑了笑,目光一直都没有离不开屋内的安倍纱季。
雪女站在奴良陆生的身边低头不语,安倍纱季身边的家主们知道安倍纱季是怎么受伤的以后,并没有她想象中那样情绪激动的向奴良陆生出手,干脆的无视了奴良陆生,但是却绝对不允许奴良陆生踏入安倍纱季所在的屋子。
于是奴良陆生便一直守在屋子的窗口前,自从葵螺旋城回来以后,他包扎完了伤口便不分昼夜的守在这里,现在是冬天,他身上还带着很多伤口,但是无论别人怎么劝他就这样一直守着。
“你想些办法啊,她们都说你是最强的医师啊,纱季已经昏迷很久了!”听到温软而透着一丝急躁的京都腔,雪女与羽衣狐转头,看着花开院柚罗正抓着安倍杏奈的袖子嘴里不停的说着话。
这一幕几乎天天都可以看见,自从花开院柚罗知道安倍纱季受伤昏迷不醒,便立刻带着花开院家的医师来到半妖之里,当发现那些医师的医术远远不如安倍杏奈,她便这样每天都缠着安倍杏奈。
捧着草药的安倍杏奈无奈的笑了笑,如果有办法她早就用了,她清楚花开院柚罗这样缠着自己没有人管,是因为雄吕血他们都默认了花开院柚罗来催促自己。
安倍杏奈叹了一口气,快步走到奴良陆生的身边,将手中的草药塞给他说:“这些是口服的药,是我调制过的,你直接就可以吃。”
“谢谢你,请问纱季什么时候能醒?”奴良陆生接过药一脸期待地问。
“纱季?真是厚脸皮,恶心死了,竟然这样亲密的称呼我的殿下。”御门院心结心结甜美又刻薄的声音响起。
奴良陆生呐呐的转身看向御门院心结心结,他刚刚从战场来到半妖之里的时候,御门院心结心结差点都要将他分尸丢出去了,但是被安倍吉平阻止了。
安倍纱季是镜子的碎片刺伤的,但确实是为了保护他镜子才碎的,纱季属下们会厌恶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他们都没有对他出手,只是因为安倍吉平抓住他的衣领说:“奴良陆生,既然纱季保护你的性命,你就要活下去,我不允许你寻死,假如纱季就这样死了,那么我会‘保护’你长长久久的活下去,因为你死了也见不到纱季,就这样活着与我们一起受折磨。”
奴良陆生鼻子有些发酸,他连忙的低下头,那一天他才知道,纱季死后是无法进入轮回的,所以如果纱季真的死了,他要怎么办才好。
“我家少主一直是称呼纱季的,”雪女挺身站在奴良陆生的身前,她回瞪住御门院心结心结说,“纱季说过的,除了她谁都不可以欺负少主。”
御门院心结心结冷笑,语气冰冷说:“是吗,但是我没有听纱季殿下亲口说过,等纱季殿下亲口对我说了,我在考虑吧。”
“小心结现在每天不嘲讽奴良陆生几句,心里都不舒服呢,”安倍有行笑盈盈地走过来拍了拍御门院心结心结的肩膀,眸子漫不经心地扫过雪女,然后定格在奴良陆生的身上说,“放心,我们暂时不会动你,但是如果纱季就这样一直下去,我们会毁掉你你所保护的一切,你的重要之人,我们也会全部都杀光,然后让你一直活着。”
奴良陆生动了动嘴巴,最终只是露出了一个苦笑,他什么都不想做,唯一的念头就是不想离开这个能够看到纱季的窗口。
“都进屋吧。”安倍雄吕血慢慢地走过来,手里还拎着花开院柚罗,花开院柚罗不满地鼓着脸颊吼着,“那个安倍杏奈还没有回答我的,你放开我,我今天必须要问清楚她什么时候能够治好纱季。”
“你这样打扰她,她治疗的会更慢。”安倍雄吕血淡淡的开口回答,然后松开了花开院柚罗,花开院柚罗双脚挨地的瞬间,眼眶微红着说,“但是纱季还要这样躺多久?”
安倍雄吕血目光一沉,扫过在场所有人说:“都别在外面站着了,无论之前是敌是友,现在都是因为担心纱季大人才聚集在这里的,没有纱季大人的命令,我们不会对你们任何动手。”
听到安倍雄吕血的话,安倍有行目光空洞地看向窗口的方向,是的,他们不会对任何人动手,因为王不在了,现在的他们都是空壳而已。
“我也可以进去吗?”奴良陆生抿唇,小声地问。
安倍雄吕血斜目看向奴良陆生,目光闪过一道复杂的光芒,沉默了许久,最终微微颔了一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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