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族的住宅地在水漓国和木槿国的交接处,一个月后,萧逸宸和婉歌到达了木槿国,这是婉歌第一次见到萧逸宸的父亲。
皇帝看上去很瘦,有些沧桑,不过认真看的时候,还是能够发现他和萧逸宸面上的相似之处,不过,这么多年来,他们的接触确实是少之又少的,就是连萧长老都赶不上。
显然,萧逸宸和皇帝的关系显得很疏离,也只不过是礼节上而已,皇帝的语调很平淡,看不出喜怒,“逸宸,你总算回来了,朕等得可真是难呢!”
婉歌的眼角抽动,就是快马加鞭,不眠不休,从凤族赶回到木槿国,也要半个月的时间,更何况,他们是坐马车,路上总还要休息的时间,一个月赶回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萧逸宸的眼角依旧带着笑容,语气略带着几分玩笑,“这只怪父皇没有赐给儿臣一双翅膀了,或许只要用半天的时间,儿臣就可以从凤族飞回京都了。”
萧逸宸的话里虽然带着几分玩笑,可也是在诉说着一个事实。
祁景天的目光落在了婉歌的身上,带着几分探究的目光,“她是凤族族长的女儿?”
萧逸宸牵着婉歌的手,“婉歌是我的王妃,也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
祁景天的面色一沉,“唯一?”
萧逸宸没有说话,不过他的神色异常坚定。
祁景天的面色非常不好看,“你没有经过朕的同意就娶了她,事已至此,朕也无话可说,可是现在,你竟然说只娶她一人,这件事所带来的后果,你可有考虑清楚?”祁景天的目光中还是有着几分探究,萧逸宸在朝廷之中没有任何的势力,他竟然没有想要通过联婚来拉拢各大臣之间的关系,这样做,未免是给自己断了后路。
萧逸宸的神色坚定,“这件事情根本就不需要考虑,歌儿是我认定的妻子,此生唯一。”
婉歌何曾听不出皇帝的话外之话呢?皇家的婚姻向来都是又皇帝指婚,不管是公主,还是皇子,他们的婚姻似乎并无幸福可言,都是政治的牺牲,围观者希望将自己的女儿嫁入皇家,以巩固自己在朝廷的地位,而众皇子,则为了拉拢下属,以婚姻为纽带。不过,皇帝说在没有经过他的同意下,萧逸宸就娶了她,很明显,他在说谎。
祁景天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他所说的话,他盯着他,良久,目光中的探究,最后却化作了一抹无奈,“既然你坚持你的想法,那朕多做干预,你好自为之。”
“很好,这些年来,儿臣一直都很好!”萧逸宸低声说道,瞳仁清凉亮,注视着皇帝。
祁景天的目光也落在这个他从未睁眼看过的儿子身上,忽然发现他的身上有些东西正在发生着改变,他不再是小时候那样地沉默不语了,他会笑,对任何人都有着温和的笑,只是,透过他飘渺的笑容,有时候,就连他这个做父皇的,都看不清他的心思。
他看似什么都无所谓,只是,真的是无所谓吗?
“太子近日要大摆筵席,想请兄弟们聚一聚,他让朕转告你一声,带着你的王妃一起去吧!”
萧逸宸弯弯嘴角,“知道了。”
“没有什么事情了,尼你们退下吧!”
萧逸宸拉着婉歌,从正殿里退下,她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们的命运石真正地融在了一起,不可分割。
二人退下以后,祁景天的面色变得有些暗沉,他说道:“若是朕没有猜错的话,那个叫婉歌的女子还有这另一层身份,土云国的皇后,是吗?”
他身边的一个小太监点了点头,答道:“是的。”
关于沐婉歌,他曾经也有所耳闻,她有过太多的特殊之处,也是第一个休了皇帝的女人。
他的嘴里喃喃道:“皇后,皇后?”
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儿子竟然娶了一个二次婚嫁的女人。这个沐婉歌的来历,他还需要好好地彻查一番。
祁景天有八个儿子,皇长子便是太子祁御寒,嫡出,是由皇后所生,太子平日里比较冷漠,在加上他本就是太子,有着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优势未来的储君,比起其他的皇子殿下,多了一份张狂。
太子在庭院里设下酒宴,各种美酒佳肴,点心,满目琳琅。婉歌的目光在众人的身上一扫,记住了他们的面孔。
祁御寒看到萧逸宸的时候,压低了声音,“三弟,你在凤族隐藏多年,今天终于娶到凤族族长的女儿,并且将凤族一举拿下,可谓是双喜临门啊!”
祁御寒的话看似是在向萧逸宸恭维,可实际上,是在讽刺,而且还在挑拨萧逸宸和婉歌之间的关系,那双深沉的眼睛婉歌的身上一扫,顿时有着一抹意味深长。
“这哪里是我的功劳?说到底,也是父皇看有眼光,看准了萧长老。他在族里德高望重,多年来在凤族有着威望,所以才劝说了族长,同意了我们的请求。”他握着婉歌的手一紧,似乎又在解释着,“至于娶了歌儿,和凤族无关,只是因为我们的感情深。”
站在她对面的男子,神色傲然,冰冷的脸上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冷酷,脸上的表情如腊月冰霜,明明是一张英挺威严的脸,却让人感受到无边的寒意。神情如大漠一般苍茫冷漠,容貌如黑夜一般神秘魅惑。这个男人,太危险,这是婉歌的第一直觉。
萧逸宸至始至终都是在维护着她,向她表明心底的想法,不管是面对着他的父皇,还是面对着他的弟兄,他从来都没有退缩。
祁御寒的的表情一如他的名字一样,带着寒冷的气息,从不玩笑,他说道:“三弟你可是谦虚了,你的本事,可是让本宫觉得惭愧不如呢?多少年来,不管是我们木槿国也好,还是水漓国也罢,都想着要争夺这块肥肉,可是他们都没有那个能力将凤族归为靡下,也只有三弟,有着通天的本领,本宫还是觉得自愧不如啊!”
显然,太子在嫉妒,他也想将萧逸宸推向那风尖浪口,成为众矢之的,所以,他才会不断地强调萧逸宸的功劳。
“承蒙太子赞谬,不过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说到底,这都是父皇的锦囊妙计,我也只不过是服从过了父皇的安排,那些所谓的本领在大哥面前,根本可以说是不值一提,更不用说这么多年来长年累月在宫外长大,比不得大哥的修为了。”萧逸宸的神情自然,没有丝毫的做作。他说的话,就算是全部都是假话,可是让人听起来却没有一点儿不适。
祁御寒的眼里明显有着一丝得意,萧逸宸说的正是合他的口味,他爱听。他的目光有停留在婉歌的身上,一副兄长的模样,“三弟妹,果然长得漂亮,也怪不得三弟这么多年来都不想回木槿国了,真是最难消受美人恩了。”
婉歌礼节性地笑了笑,“太子殿下的夸赞还真是让婉歌惶恐!”
萧逸宸牵着婉歌的手,眸中似笑非笑。
这时候,从门外飞进来一个蓝色身影,他看着萧逸宸和婉歌,目光中有着浓浓的惊喜,“三哥,三嫂!”
祁夜南一副不爽的样子,“三哥三嫂你们回来了,都不告诉我一声,太不够意思了。”
萧逸宸笑笑,“对不住了!”
“真是没想到,你这每快就成亲了,从前,放眼整个天下,就没有一个你看得上的女人,难得嫂子替那些背后仰望着你的女人出了一口恶气!”祁夜南嬉皮笑脸的,一时间,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愤一下子变得欢快。
这时候,性格安静的太子妃方紫菱也忍不住笑道:“十四殿下,看来也需要有人替你背后的女人出一口恶气了。”
祁夜南笑嘻嘻的,“大嫂你就说笑了,我可是没有三哥曾经那样地桃花运,可是从来都没有背后仰望我的人呢!”
一时间众人哈哈大笑,不过祁御寒的脸上依旧是冷漠,似乎这个人是天生的,不过,他脸上的肌肉已经有了些松弛,看得出来,祁夜南已到场,现场的气愤,融洽了许多。
祁夜南似乎就是这场宴会的调节器,让那原本沉静的环境变得欢愉,他身上所展现出来的阳光似乎是天生就有的。
名义上,太子只是想要情中人喝酒聊天,可实际上,他是想要看看在众皇子之中有多少人畏惧东宫的,又有多少人是偏向于萧逸宸的。
整场宴会中,祁御寒看的最明显的,还是萧逸宸对于婉歌的宠爱和信任,他一时间觉得有些奇怪,如今不同往日,萧逸宸的背后有了凤族做后盾,再加上又是半个风族人,若是他有什么野的心思,凤族肯定是不会插手不管的。
想到这,那原本墨黑的双眸变得愈发深了。萧逸宸并不可怕,可是,他背后的那股势力,却让他感到恐惧。宴会散去之后,祁御寒出去了好一阵。
直到夜深才回来,祁御寒的面上依旧冷峻。
方紫菱打开了门,看到自己的丈夫,她轻柔地一笑,“殿下,你哪儿去了?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祁御寒的面色一沉,“本宫去哪里还需要向你过问吗?”
方紫菱的手微微一顿,那原本娇小的容颜,僵住了,脸色苍白了几分,她强忍着内心的酸楚,“殿下,我亲手给你做了一些点心,如果你饿了的话可以尝尝看。”
“没有胃口,你先去睡吧。”祁御寒径自脱下了自己的靴子,搁在了床头,他看都没有看桌子上方紫菱精心准备的点心。
方紫菱那原本美丽的眼睛里有着淡淡的忧伤,嘴角的笑容带着些自嘲,“殿下,是因为三殿下回来了,所以让你感到恐惧了吗?”
祁御寒抬头看着她,目光中一道惊诧之色闪过。她和他指腹为婚,嫁给他以后,除了宴会和大的场面,她基本上从不出现在他的世界里,对于他的事情,她也从来不过问,她安静地像一朵莲花,从来不多说话,今天这是怎么了?她怎么会问起这些事情?他头一次对她细腻的心思有了些探究,像是第一次才认识她。
他看着她,对上那潋滟的眸子,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心底已经是冷得不像话,这个女人,到底窥探了他的多少秘密呢?如果知道得太多,超越了他的底线,那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或许,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方紫菱盈盈起身,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她将他带到桌子旁,缓缓坐下,“殿下,那些点心是我亲手做的,为了采集那些花蜜,我连续几天早起,独自去山上,甚至,不小心都割破了自己的手指。”
方紫菱桥笑着,她走到桌子旁,端起酒壶,给祁御寒倒了一杯酒,“殿下,你尝尝看,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以后我可以天天做给你吃!”
“这些事情,你完全可以不必动手的,交给下人就好!”祁御寒没有动,他看进她的双眼,目光就像是在审视着一个陌生人,虽然那些点心各式各样,精致小巧,可是,他此刻却没有半点胃口。
他没有动手,再一次问道:“紫菱,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担心什么?他终于问到主题上来么?方紫菱笑着,“我在想,我这颗没用的棋子什么时候被你丢弃,我也在想,我这个妻子,什么时候被你休弃!”她的笑容里带着某种沧桑和凄然,这似乎并不是一个二十岁的女人该有的神情。
祁御寒陷入了沉默之中,半晌,他才冷冷地开口,“你放心好了,这辈子,我都不会休了你的。”
“是啊!或许你不会,那是因为我姓方,就算是你再讨厌我,我的姓氏对你来说,也会有点儿作用的吧!”方紫菱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有了些淡淡的忧伤,似泣非泣。
她是他的妻子,可是,他却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她,一个人守着空旷的房间,一个人守着冰冷的被窝,他虽然没有休了她,可是,她一个人生活着,又和被休弃了有什么分别呢?他的小妾无数,那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娶的女人,除了和他成亲的时候在一起过,他几乎每一个晚上都在小妾那里度过,很多时候她都怀疑他是不是忘了自己,忘了还有一个这样的妻子存在了。
祁御寒的眼里有了一抹复杂的神色,他看着她,沉声道:“紫菱,我不会休了你,就算是你不姓方,我也不会,因为从你嫁给我的那一刻,你就是我的女人!我祁御寒,这辈子,都不会抛弃自己的女人。”
“应该在后面还要加一个之一吧!”她只是他众多女人当中的一个,只是之一而已,可惜,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是唯一只是,那已经成为了一种奢望。
忽然之间,她很想哭,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似乎是这世间最痛楚的一件事情。方紫菱没有再说话,她的美眸之中流露着忧伤。
那个人的一颗心,从来都没有停留在她的身上。
“其实我很羡慕三王妃,至少,她一个真心疼爱他的男人,把她捧在手心里,不像我,空有这太子妃的虚名,其实,就是连一个普通平民中的妇人都比不上!”方紫菱又垂下了头。
祁御寒的心微微地触动,他上前一步,将娇弱的妻子揽在了怀里,他感觉到她很瘦,瘦得他都可以摸到她身上的骨骼。
眼泪顺着面颊流下,这算什么?算是同情吗?她推开了他,然后转身,说了声,“谢谢!”
祁御寒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心底的某根弦骤然松动,他沉声道:“以后若是我没有回来的话,你就不用等我了,早些休息!”
“可是,我并不需要施舍!”
他的脚步微微一顿,却始终没有回头。
方紫菱背对着他,点了点头,她没有让他看到那滑落的懦弱的泪水。
他向前,离开了房间,听到关门的声音,她终于转过身,那些苦涩的泪水,肆意地流淌,看着面前放着的各色各式的点心,似乎也带着嘲笑之气,嘲笑她的无能、软弱。
她伸出手,抓起了一个小点心放进了嘴里,嚼了嚼,“为什么是苦的?”
很难吃,她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心底涌上一阵酸楚,又是一桌浪费的东西,又是浪费了她几个早上的心血。
在他的世界里,除了朝政,所有的事情,都是小事。女人,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利益的工具罢了。
她缓缓起身,一个人躺进了那冰凉的被窝里,父亲,你一心一意想要让我加入皇家,成为最尊贵的女人,曾经为了太子妃这个位置,记得头破血流。可是你可曾为女儿想过,我根本就不在乎,女儿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疼爱自己的丈夫,一个可爱的孩子,一个平凡的家庭,这样就足够了。
那些繁华,都不过是过眼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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