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皇子的撒泼打滚到底是唤来了皇后的注意,轩玄凌珏与乐璇被宣入正殿,乐璇却执意将碱水涂抹在玄凌珏的后背,才伸手从屏风上摘下自己的斗篷罩住了他早已经被撕烂的衣物。
十皇子瞪着玄凌珏身后飘动的红色斗篷,不知为何就这般碍眼。
坐在正中的穆婉看着被带入殿中的玄凌珏夫妇,不由得咬牙微微眯眼,这个玄凌珏未免也太胆大包天了些,居然连她的坤宁宫也敢闯,看来她是当真太仁慈了!
想办法接近黄千的元荷才刚刚得了消息,便也急匆匆往正殿而去,走到门前,却被门前的太监拦住,无法,只能站着门口远远瞧着穆婉此刻正暴跳着将手边的几本账目统统砸在地上,咆哮道:“你们夫妻,当真以为本宫不敢动你们么!”
玄凌珏抿唇立在大殿之上,甚至不曾躲闪那迎面而来的账本,眼睁睁瞧着账目落在自己脚下,冷冷开口道:“若我今日不来,我的妻儿就都死在坤宁宫了!”
“这么说来,倒是本宫的不是?玄凌珏,你以为坤宁宫的人该围着你那个狐媚子王妃转吗!银蓝做错的,本宫自然会罚,你们夫妻俩,也难逃罪责!来人,将她们夫妻押起来,每人各打五十大板,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皇后!”玄凌珏拦在乐璇身前,抿唇开口,“王妃有孕,她的五十板子算在我头上,不过你记得,打完了,我们的罪名就两清了!”
“哈?”穆婉失笑,“玄凌珏,你未免太自不量力了,你凭什么与我讨价还价?”
玄凌珏咬牙,他手中关于皇后谋逆的证据已经有许多,可今日尚不是全部抖出来的时候!
“凭皇后娘娘这账目错误百出,”乐璇轻声开口,微微俯身捡起来,一边翻看一边缓缓开口,“皇后娘娘似乎信错了人,这管账的人似乎并不那么忠心,只我看见的这一本账,就亏空了四万两,这偌大的后宫,恐怕已经被管账之人掏空了!皇后娘娘千万小心,别叫哪个叛徒给偷袭了才是!”
“少转移本宫的注意!”皇后咬牙,“你以为本宫是你这种毛丫头骗得了的?”
“皇后娘娘若不信,大可叫户部来清点。”乐璇笑的极淡然,反正后宫钱财多少也与她无关。
“你以为你如此说来,本宫会容许你将功赎罪?”穆婉冷笑,能够算清这账目的人有许多,这女人若是打着这恃才傲物的算盘,可就太蠢了!
“我以为娘娘会的。”乐璇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因为至少我与你那个叛徒必定不是勾结在一处的,有我在,更容易找出作祟之人,娘娘觉得呢?”
穆婉微微皱眉,看着眼前这个才不过二十岁的小丫头脸上竟出现了一抹胸有成竹的淡定从容,看来她早已有了几分猜测,穆婉咬牙,许久才开口:“本宫不是那不讲道理的人,便给你五天时间,给我查出谁在捣鬼,若成了,本宫便许你无罪释放!”
“谢皇后娘娘开恩。”
十皇子始终在两个太监的压迫下静静抬眼瞧着那在殿上绽放光华的乐萱,这女人怎么就能够让人错不开眼眸呢?她刚刚不疾不徐地为争得了五天时间,是要有多少智慧与勇气,要知道,他那个不讲道理的母后可不是那么容易讲通的!
玄凌珏却仍是警惕地瞧着眼前这个竟有了些许笑意的皇后,他明里暗里与皇后打过几次交手,知道皇后是个多阴险的人,若当面惩罚反而简单明了,而她如今这副神情,分明是想好了后招的表情。
玄凌珏谨慎地瞧了乐璇一眼,乐璇却反而清浅一笑。
玄凌珏的担忧她看懂了,皇后的表情,她也看懂了。她从这几次皇后的表现中基本可以得知,皇后是个会为了她的复国大业抛弃一切的人,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对她而言都不及复国来的要紧,而钱财,是发起战争绝对不可缺少的一项,在她没有找到更合适的人以前,乐璇是安全的。
而乐璇大概掐算过,她只要在坤宁宫再住上三四天,四皇子便必定会派人来寻她了,若到时四皇子没有来,她再溜之大吉便好,她已经记起坤宁宫的地道入口,就在后院的柴房处,离她的耳房不算太远,晚上溜过去,应该不会有人发现。
乐璇便大喇喇地彻底成了坤宁宫的自由人,借着查账为由,竟也无人敢拦,乐璇不过才在坤宁宫行走了两日,便已经发现了这坤宁宫的不少猫腻,看来这坤宁宫也不似皇后想象的那么安稳。
元荷经过了几天的努力,也算是与黄千说上了话儿,今日正好乐璇去了库房,元荷无事,便准备往黄千的房间去。
还未推门,便听见“扣扣”的敲门声,元荷也微怔,便随手将门打开,门外才刚刚敲了门的黄千显然也没想到会这般快开门,一时有些迟疑,便抬眼直直望向了眼前这个小丫鬟,不知道为何,几次交谈之中,他似乎从未将她当成二十岁的小姑娘,反而如同一个几十年的老朋友一般,极轻松极亲切。
那一双深黑色的眼眸总是让他不小心便沉溺其中。
怔忪了一瞬,黄千才回神,恭恭敬敬地低了头,举了手中的托盘,沉着沙哑的嗓子开口道:“老奴来给王妃娘娘换熏香。”
“进来吧,王妃去库房了。”元荷闪身,让黄千进了房间。
黄千低着头将托盘放在了桌面上,视线丝毫不曾有抬起的意思,元荷看得很清楚,他分明是在找东西。
压抑着心里那涌动的情感,元荷几乎要将自己的指甲嵌入手心,许久才勾出一抹不太自然的笑意开口:“公公在寻什么?”
“没……”黄千抬头,有一瞬的尴尬,才将原本就满是皱纹的脸扯出一抹笑纹来,“老了,眼神不好,耳朵也糊涂,刚刚可听见老奴有什么东西落了?只是老奴听错了?”
“许是……听错了吧……”元荷眨了眨眼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奇怪,眼睛却始终盯着黄千那略有两分浑浊的眼睛,略顿了顿开口道:“黄公公来的正巧,王妃剩了些栗子糕,是茗燃自己做的,不如公公带回去些,尝尝鲜吧!”
黄千略抿了抿嘴:“多谢姑娘好意,老奴不吃栗子。”
元荷点点头:“那真是可惜了,我做的栗子糕很好吃的!”元荷的话说的很轻,甚至可以听见自己哀伤的心跳声,这个黄千,分明就是玄策易容而成的,绝对不会出错!
从他刚刚看见她时那惊诧中不由自主地抿紧双唇开始,她便已经确认了这件事,如今又来耳房寻他遗落的木坠儿,加上一样对栗子过敏等等证据,元荷已经满心笃定,这个黄千,一定是玄策,不会有错!
元荷多想马上就许久,才缓了心神,他没事,不就足够了么?
“那老奴就想走了。”黄千恭敬低头,转身要走,却似乎想到了什么,便又回头道:“老奴冒昧问姑娘芳龄几何?”
元荷微怔,她如何知道茗燃多大?只得估摸着答道:“回黄公公,茗燃今年十九岁。”
“哦……”黄千失落地叹气,自言自语般说着,“那便不是她了……你像极了我一个故去多年的老友,我当是她投胎了呢……”黄千摇了摇头,便离开了耳房,径直而去。
元荷颤抖着将房门关紧,那眼中的热泪才忍不住喷薄而出,玄策仍是记得她的,她的习惯她的眼神,他都是记得的!
压抑了许久的云朵似乎也被元荷的哭声感染了,骤然泼下倾盆大雨,乐璇从库房刚刚出门便赶上了这迎面而来的大雨,以乐璇的身子,虽然不过三五十步的距离,乐璇也不敢冒雨冲回耳房,无法,便只得躲在廊下,无奈地望着那瓢泼的雨帘。
已经是盛夏时节,那大雨也带着夏季的狂躁气息,在地面上砸出大大小小的水泡,仿佛是已经发了火,要将那汉白玉路面也砸碎一般。
乐璇微微抿唇,气压有点低,虽然不太炎热,她还是有些喘不上气来,乐璇始终望着耳房,已经这么久了,元荷为何迟迟不曾打伞出来寻她?发生了什么事么,元荷为何会将她这么彻底的遗忘?
天色已经要黑了,坤宁宫的后院也几乎没有人出入,乐璇皱眉,难道她要在这廊下等一整夜么?乐璇有些站不稳,便只能倚着身后的红柱子歇歇脚,才刚刚抬眼,便看见眼前一个黑衣闪过,还不等乐璇反应,便已经被一个极有力的臂膀紧紧束缚住,乐璇一时动弹不得,便只能任由着黑衣人将自己用什么东西遮住,以极快的速度冲进了雨中,片刻便听见他“砰”的推开了一扇房门,乐璇虽看不见,却仍是可以感受到方向,应该是进了耳房的。
元荷仍在哭泣着,便被突然被踢开的房门惊住,回头,便看见黑衣人抱着一个女人入内,看衣物,似乎是乐璇!元荷收了心神,伸手抹去了脸上的泪水,皱眉喝道:“你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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