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杜鹃花节。悫鹉琻晓
洛城背靠九疑山,前临洛水,风景秀丽,水路发达,乃是凡界极繁盛的重城,而每年的杜鹃花节,更带来非凡的热闹繁荣。据说,前来参加节日的男女,会找到心爱之人,都能得到神的庇佑,跟心爱之人,永不分离。
沿着摆满各类杜鹃花的小道漫步而行,楠希想,若真有神的庇佑,那个庇佑之神,一定是曜息。了解前因后果之后,楠希私以为,曜息对天帝册封完全不给面子的反应和把指派下来的九疑山山神打回去的行为,无可厚非。
实乃天界对凰怡的惩罚太重了,追根究底,若是守护凡界的青龙龙气清正,凡界皇族便不会出现为了皇位相互残杀的情形,根本是那条守护青龙出了问题,被魔性侵蚀,凰怡做法太激进,但并非不可饶恕,试想,任由那样的太子和守护青龙掌控天下,带来的必然是凡界灾难。
至于仙凡恋触犯天条,楠希觉得,根本不是仙凡恋的问题,是天条本身就不合理。凰怡和曜息,真真是一对苦命的恋人旄。
沉思间,有微凉的指尖抚上她的眉心,楠希回神,看到离陌漂亮的凤眼,紫眸中蕴着关切之色,“在想什么?眉都皱成一团了。”
游人如织,杜鹃花鲜艳明丽,风里弥漫着花香味,还有远处飘来的小贩们贩卖的食物香气,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股非常具有人间烟火的,教人踏实的气息。
眼前的男人,银发散发着淡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红衣炽艳张狂,整个人透着凌厉的气势,让人惊艳而不敢靠近,而只有她,看到了他眉目间近乎宠溺的温软,让她有点低落的心情瞬间飞扬起来嵝。
她想,如此良辰美景,委实不应该浪费。
楠希唇边无意识漾开微笑,拿起离陌的手,展开,五指滑入他指缝间,十指相扣掌心紧紧相贴,“凰怡和曜息酉时相遇于洛水河畔,想来到时候他才会出现,时间还早,我们先去游玩一番可好?”
离陌瞅了瞅两人亲昵的牵手,相当满意,唇勾起好看的弧度,“好。”
他没有说的是,其实带她来这里,最主要是想带她来游玩,是以刚才提议分开寻找,目的是把魅岚支开,没得扰人。
携手而游,两人本身长相就惹眼,毫无顾忌的亲昵姿态更是惹得旁人频频回顾,有好几个因为看得太出神不小心跌入杜鹃花丛,有个大娘一边偷看离陌一边拉着楠希小声问道:“姑娘,你跟他什么关系?”
虽然问得突兀,但是楠希还是答道:“他是我夫君。”
“哎哟,那你们怎么还敢如此张扬。”大娘急道:“你是外地来的不知道厉害吧,洛城最近出了女魔头,专门祸害男才女貌的夫妻,男的女魔头抢去采阳补阴,女的就剥皮抽筋,有好几对都被害了。”
“有这等事?!”
“千真万确!”大娘好心拿出两件连帽灰袍道:“穿戴着遮好,你们这样太惹眼了,会招来女魔头的。”
楠希看了离陌一眼,离陌微微颔首,一人拿一件穿戴上,全身都被罩住,帽子上垂下来的面纱连脸都挡住了。
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大娘眼中闪过与这种脸完全不符合的邪恶,自言自语道:“两对都是人间极品,该动哪一对呢?”
此刻的楠希,正饶有兴致拨弄面纱,柔软轻薄的质地,乃是一种蛊虫吐的丝织成,散发着奇异的香味,蛊惑神智迷乱人心,指引人落入操蛊者的手中。
当然,这东西迷惑不了她和离陌。
楠希第一眼就看出大娘的不对劲,只怕就是那女魔,但是神仙在凡界不能轻易动用术法暴露行迹,且贸贸然出手,对方情急之下很可能伤及无辜,索性就顺着来,到时再收之,在离陌眼中也露出同样的想法。
面纱没什么异样,两人继续游赏,来到用杜鹃花建成的迷宫处。迷宫两个入口一个出口,取殊途同归之意,寓意恋人纵使殊途,只要不放弃,终会相遇于出口同归。
楠希很感兴趣道:“我们去试试?”
离陌不太放心道:“你确定你能走得出来?”
楠希方向感不好常迷路,可还是很想去,一副我有靠山怕什么的样子道:“我确定你能走得出来,而且万一我迷路了,你还能找到我把我带出来。”
作为被全心信任依靠的那个,离陌心里有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嘴角勾了勾,“走吧。”
两人从不同的入口进去,楠希充满斗志,想要突破自我走出去,可惜她的方向感跟斗志成反比,没多久,自个儿就眼花缭乱绕晕了,这时,脸上面纱有了变化,簌簌作响在指示什么,楠希一喜,正好借它把她带出去,哪知突然又没了动静。
楠希只得等离陌来寻她,等了许久没等到,开始考虑遁形飞出去算了,就在她准备行动的时候,花影摇曳,有人分花拂柳而来,裹着灰袍依然俊秀挺拔。
“呀你终于来了。”楠希雀跃朝他走去,理直气壮耍赖道:“让我等这么久,罚你背我出去好了。”
离陌不知为何怔怔的,半响没有反应。
楠希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阿陌,你怎么了?”
离陌摇了摇头,竟颤了颤,慌乱别开视线,没说话,沉默着转身急走。
楠希连忙跟上,心里易发奇怪,可离陌的背影看着散发着莫名的哀伤气息,这种哀伤,跟他在幽冥宫因血咒发狂时很相似,让她追问的话无法说出口,只想竭尽所能消解那些哀伤。她快步追上他,握住他的手,璀然一笑:“一起走吧,要不万一我没跟上,又要迷路了。”
离陌面纱后的眼闪过迷惘之色,似乎在挣扎着什么,他很快转开头,握紧了楠希的手,领着她穿过花丛。
他的掌心素来温暖干燥,这会子却透着凉意,那凉贴着她的手心蔓延到心里,让她心里生出模糊的心疼来,他的失常定是因为那该死的血咒,楠希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背,想要将之温暖,她看着他,认真而执着:“阿陌,别担心,无论阻力多大,我都会跟你一起找到五行神器,解除诅咒。”
离陌一震,突然触电般抽手,近乎狼狈逃离。
楠希愣了愣,追过去,却只看到杜鹃花摇曳。
在楠希看不到地方,斜生出的花枝把灰袍人的面纱勾破,露出精致俊美的五官,清雅无双,豁然是韶华。
此刻,韶华平素润泽淡然的黑眸里,盛满近乎隐痛的茫然仓惶,右眼下盈盈欲滴的泪痣,平添了缕缕哀凉,他握紧掌心,似乎想要留住手心的一丝余温,然而终究徒劳,空空的掌心,什么也留不住。
他原本是来找桃歌,从沉星谷回到天界之后,也许是因为对离陌死心,也许是因为知道了身世,桃歌改变了许多,往日里优雅中隐隐透出了清高自许没有了,变得诚实,懂得了检讨,她在他面前一条条剖析自身不足和缺陷,请他帮忙改正,那双盈盈的眸子中闪动着决心和勇气,依稀有些许星芷的影子。
韶华反思,桃歌的性情变成这样,他其实是要负上几分责任的,若是他能早日发现她性情的偏差加以指正,那么也许不会变成如今的情形,错误已经酿成,后悔无济于事,桃歌能正视并有意去改,他自是鼎力相助,桃歌说想到前世走过的地方故地重游感受感受,梦见杜鹃花海,于是他带她来到了这里。
这个迷宫,韶华与星芷曾经走过,星芷中途迷了路,他返回去寻找她,她欢喜朝他跑来,“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找我的,你好慢哦,罚你背我出去。”
所以,没在出口处看到桃歌,他并无意外,返回寻找,看到跟他穿着同样灰袍的身影,听到她说的话时,韶华整个人呆呆怔住,那样似曾相识,仿佛时光倒流,她灵动明灿的眼,跟记忆中星芷的眼睛如出一辙。
只是为什么,有着这样一双眼睛说出那般话的人,是楠希。
那一刻他无法面对这样的情形,心里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慌乱,不敢多看一眼她的眼睛,好似多一眼,就会沦陷其中不可自拔。
可她以为他是离陌,追上来拉住了他,她的手软而暖,小小的,好似温玉,让人情不自禁小心翼翼握着,害怕摔着了,那暖顺着掌心蔓延,一时间不想解开误会,心里模模糊糊生出念想,希望能够握得久一点。
然而,她专注的目光坚定的话,好似一根针扎在他心里,痛到清醒,仓惶逃离。
韶华摊开掌心,纤细的纹路交错而生,好似纷杂的思绪,她手心的温度那般清晰,他突地甩了甩手,好似要甩掉什么不该存在的感觉一样。
另一边,楠希身上的灰袍突然化为乌有,这灰袍是术法化成,突然消失说明幻化者被收了,离陌匆匆离开定是去收女魔,这个念头刚转为,楠希惊喜的看到了出口,而离陌正在那里,脚边一只死去的怪鸟,是银翼鸟和金雕杂交而生的后代,很是阴邪凶残。
楠希赞道:“阿陌你动作太快了,这么短时间就解决,好厉害。”
离陌看到她走出来无不意外,唇角微扬,“你也不赖。”
楠希汗颜,他几乎都把她带到出口了,正想说点什么,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桃歌,不由一怔。
那日不知离陌跟桃歌说了些什么,分别的时候,桃歌脸色很不好。
桃歌主动解释道:“韶华带我来游玩,刚才我被这女魔引去,幸而离陌赶到救了我。”又含笑问道:“你有看到韶华吗?”
楠希摇了摇头,她现在面对桃歌,有些莫名心虚,问道:“要我们帮你一起找吗?”
“我们有正事要办。”离陌很不太高兴她的自作主张,一把拉起她,冲桃歌道:“最好再也不见。”
桃歌袖中的手握得死紧,才保持住脸上得体的浅笑,“那你们去忙吧。”
楠希没说什么,任由离陌拉着走,沉默了走了一段路,离陌转脸皱眉问道:“怎么?觉得我太绝情?还是你很想看到韶华?”
“都不是。”看到离陌对桃歌冷情的态度,虽然不太厚道,但心情止不住微扬,楠希纠结道:“像抢了她的东西似的,感觉有点对不起她。”
离陌戳了戳她的额头,“把那可笑的念头从你大脑中消除,你没有任何对不起她的,要抢也是她抢了你的东西。”
楠希疑惑问道:“她抢了我什么?”
离陌噎了噎,武断道:“反正我说有就有。”
楠希眨眨眼,噗嗤笑了。
离陌黑脸,感觉她在笑自己信口胡言似的,事实上的确有,只是不能说,那是他藏得最深也是最大的秘密。
思绪飘散间,手心一暖,是她拉住了他的手。
“阿陌,我很开心。”楠希眼中盈满笑意,因为他全然维护的态度。
离陌嘴角勾了勾,心底某处软软的,他手微微用力一牵,拥她入怀。
酉时,两人来到洛水河畔。
魅岚早到了,站在杜鹃花从中,朝楠希飞着媚眼洋洋得意道:“看到没,这些都是别人送我的,全都是稀有名品,老娘魅力不减当年啊。”
楠希真心建议道:“把老娘这个称呼换成姐姐,魅力会更大。”
“切~那多没气势。”魅岚撇了撇嘴,“而且容易暴露年龄。”
“……”楠希默了默,“你不觉得自称老娘更暴露年龄?”
“这叫先抑后扬。”魅岚给她一个你果然太嫩没经验的表情,说道:“别人一听老娘,定以为是个粗鲁老女人,一看我,是个貌美如花的少女,惊艳震撼,立马妥妥的拜倒在我石榴裙下。”
离陌嗤笑:“那些人难道不是被吓倒的?”
“当然不是!”魅岚怒,“是被老娘的美貌倾到的。”
离陌不屑道:“一群有眼无珠的家伙也值得你拿来炫。”
魅岚气结,甩帕子朝楠希哭道:“他这么欺负我你也不管一管!”
楠希嘴角微抽,“你哭得太假,借机揩我帕子揩得挺自然哈。”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小希你太厉害了。”魅岚嘿嘿一笑,顺手把帕子收入袖中,她爱死这种方正柔软又绣着花的帕子了,一看到就想据为己有。
说话间,一个蓝袍公子走近,怔怔看着花丛中一盆紫色杜鹃花,手指抚上花朵,俊秀的面容闪过恍惚。
紫魅,凰怡送给曜息的杜鹃名品。
楠希心念一动,微笑道:“你喜欢这花?”
蓝袍公子淡淡看了她一眼,指尖微光闪动,花朵纷飞,凋残一地。
楠希微怔,魅岚跳脚:“找死啊你!”
话音落下,她人忽然没了踪影。
离陌神色有点冷,手一挥地上残花化成尖利冰箭朝蓝袍公子射去,蓝袍公子甩袖,劲风大作,吹得楠希睁不开眼睛,下意识拉住离陌的衣裳,风止睁开眼睛,场景变幻,四周全是高大的梧桐树,离陌的剑正指着蓝袍公子。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离殿下。”蓝袍公子摘掉因打斗落粘在衣服上的碧叶,眸光淡然得近乎死寂,动作间自有一股翩然贵气,“不知二位找我有何贵干?”
此人就是曜息无疑。
“三位。”楠希提醒道:“还有一个你把她弄去哪儿了?”
将将说完,头顶上传来咒骂声:“靠!快点把我弄下去,老娘有密集恐惧症啊,该死的这树上密密麻麻全是蚂蚁,啊——”
楠希仰头,只见魅岚风中凌乱正挂在树丫上,不厚道地笑了,赶紧把她接了下来。
魅岚脸色煞白浑身虚软,靠着树干坐下,连骂人的精神都没了,楠希有些担心问道:“你还好吧?”
魅岚摆了摆手,狠狠的瞪了曜息一眼,此仇不报非妖皇,害她自爆弱点,等她恢复过来,定十倍百倍讨回来。
天才医神
曜息反倒笑了,奇异的三人组合,堕天的皇子,代嫁的上仙,张狂的妖皇,每个都可以称得上是传奇,他厌恶神仙憎恨魔族对妖族无感,但对这三个人,却隐隐有些好感,或许是因为他们身上,或多或少有点凰怡的性情。
离陌开门见山:“苍梧宫在哪儿?”
曜息微震,近乎死寂的眸中闪过一道光,不答反问:“你怎么知道苍梧宫的存在的?”
当初曜息跟凰怡相恋,曜息并不知道凰怡的真实身份,亦不在意她的真实身份,凰怡说喜欢九疑山的环境,想要在这里建造一座宫殿,彼时正逢太子不断逼迫,曜息有心归隐退让,便按照凰怡的喜好建造了苍梧宫,建好后曜息才发觉这座宫殿很奇特,除非他和凰怡引领,没人能够找得到进得去。
后来才知,宫殿所用材质、位置和样式,都是凰怡精心选择,精妙嵌合五行八卦,便是修为无上的神仙也找不到——仙凡恋触犯天条,凰怡早就准备好了避难所。
哪里知道,他们最终天各一方,凰怡被关入十恶境,原本最温馨的宫殿,成了最刺心的殇,他甚至不敢走进去,很久的后来,又一次杜鹃花节,他鼓起勇气想要进去,却发现,他被一层看不见的结界挡住了,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解不开。
那一天,天空湛蓝阳光灿烂,而整个凡界,却飘起了鹅毛大雪,曜息在苍梧宫外喝得酩酊大醉,失声痛哭。而就在那天晚上,他梦见凰怡,她说:“曜息,不要难过,耐心等待,你会等到一个戴着蝴蝶金钗的少女,她会打开苍梧宫的大门,指引我们重逢。”
从那时起,他开始了漫长了等待,一等千年。
离陌勾了勾唇,“你果然知道苍梧宫在哪儿。”
“没错,我知道,而且除了凰怡,只有我知道,没有我的带领,任何人休想找到。”曜息定定看着离陌,重新问道:“你怎么知道苍梧宫存在的?”
离陌皱了皱眉没回答,他不屑说谎,而实情不便说。
缓过来的魅岚忽然想起什么,扬声道:“是我告诉他的,我去过十恶境,碰到凰怡,从凰怡那儿听说的。”
曜息身形一闪到了魅岚面前,怀疑问道:“你怎么进去的?又是怎么出来的?”
十恶境是三界最荒蛮阴浊的地方,所有神仙妖魔都惧怕的恐怖之地,哪里特殊的气泽能让所有术法失效,天火焚烧,冥火肆虐,是关押犯下重大天条的神仙和作恶多端的妖魔之地,无上的力量才能打开此境,有进无出。
“沧隐谋害星芷,打开十恶境把她骗进去,我跟着进去了,他***,那鬼地方太恐怖了。”回想起那段经历,魅岚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转了转眼珠子道:“我一进去就差点被天火烧死了,幸而……凰怡救了我,呃……凰怡跟我说起你,说起苍梧宫,后来我晕过去了,醒来后已经出了十恶境,我想大概是星芷把我带出来的。”
曜息信了大半,凰怡出事后,他费尽心思寻找营救方法,求到玄臻上神门下,玄臻告诉他,三界之中能打开十恶境的,只有天帝和魔尊,而能从十恶境中走出来的,只有能操控五行力量之人。然而,他来不及谋划,就听到了星芷历劫灰飞的消息。
“这么说,能让我跟凰怡重逢的指引者是你?”千年无望的等待此刻终于看到了一丝微光,曜息眸色亮得骇人,急切问道:“金钗——你怎么没戴着金钗?”
魅岚有点懵,下意识道:“什么金钗银钗——啊——”话说到一半痛叫出声,转脸怒瞪楠希:“你踩我干嘛?”
楠希扶额,颇有点恨铁不成钢,这家伙能够急中生智胡诌让曜息基本都相信了,关键时刻却卡壳,真叫人着急,明显曜息认为一个戴着金钗的女子会指引他跟凰怡重逢。
离陌把装着金钗的盒子扔给魅岚,直接说道:“因为你太蠢了。”
魅岚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拿出那会认人的金钗,咳了一声道:“喏~金钗,我最近喜欢带花,已经很久没戴它了。”
曜息却从她不自然的神情中看出点什么,沉声道:“现在戴上它。”
魅岚发飙:“凭什么老娘要听你的?”
曜息淡然道:“凭你们想去苍梧宫,只有我能带你们去。”
魅岚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纠结看了楠希一眼,楠希笑道:“来,我帮你带。”一边说,一边接过金钗给她戴上。
曜息总觉得有点不对劲的地方,看了看她们,朝楠希道:“你放手。”
楠希:“……”
魅岚果断怒了,提刀朝曜息砍了过去,“婆婆妈妈的,你玩儿我呢?找死是不是?”
当下两人打成一团,剩下的两人,楠希情急将外袍往头上一遮。
离陌眸色幽沉,“你在干什么?”
楠希嘿嘿一笑:“夕阳好刺眼睛哦,遮一遮。”
离陌看了眼穿透密密麻麻梧桐树叶好不容易泄下来的一线夕阳,眸色更幽沉了,“你确定刺眼的是夕阳,而不是——金钗的光?”
被看到了!
楠希嘴角抽了抽,这下该怎么解释?她根本不敢让离陌知道她承袭了星芷的记忆,不单单是魅岚说的原因,还因为她能感觉到,离陌很不高兴她了解星芷的事情,很可能因为她的承袭而禁止她参与寻找五行神器之事。
“啊?什么金钗的光?”楠希打定主意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离陌抬手,从她头上拿下金钗,眸色深沉。
“呀~这钗怎么跑到我头上来了?”楠希做出一副震惊非常的样子,怕怕道:“太邪门了,快把它收起来。”
说话间,打斗的两人暂停,魅岚的刀横向曜息的脖子,而心脏的位置被他的扇子指着,不相上下。
曜息看到这边的情形,收了扇子,毫不介意弱点暴露,灼灼看向楠希:“原来是你。”
热切激动的眼神,让楠希顿感压力,正不知该说点什么,离陌开了口,“就是她。”
楠希有点惊讶看向离陌,他眸光复杂难辨,把金钗重新戴回她头上,转脸对曜息道:“立刻带我们去苍梧宫。”
曜息没有动,只看着楠希,她发间的蝴蝶金钗熠熠生辉,好似黑暗中的曙光,她澄澈的眸中隐隐有着悲悯之色,他确定她就是那个指引者,也许是因为等待得太久,也许是希望来得太突然,他有点不敢相信问道:“你真的能让我们重逢?”
楠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曜息发颤的声音,显示出他此刻激动非常的心情,像是濒临死亡的人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如果她有能力,她肯定会帮他们,然而她没有,能够帮他们的,大概只有星芷,可是星芷灰飞了,想到什么,楠希眸光一亮,坦诚道:“以我的能力只怕不能帮到你们,不过有个人可以。”她挽住离陌的手,“他能够。”
曜息微怔。
离陌看着楠希,紫眸中有幽光闪过。
楠希朝他一笑,看向曜息说道:“我跟他朝夕相处五百年,如今又是他的妻子,他厉害到什么程度,我最清楚不过,既然你认为我是指引者,那么请相信我的指引——离陌能让你跟凰怡重逢,除了他,我想再没人有能力。”
找齐五行神器,获得五行力量,离陌就能做到。
清婉的女声,有着某种让人信服的力量,曜息看着携手而立的一对璧人,教人踏实信服,他脸上浮上笑意,“我相信。”
离陌握紧了楠希的手,因蝴蝶金钗带来的阴郁之情,在她近乎崇拜的信赖中,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悄然蔓延的满足感。
唯一不满的只有魅岚,曜息这家伙,害她暴露弱点,打到一半撒手走人,太欠扁了,不过,看在他跟她一样苦命悲催失去恋人的份上,大人大量暂时不跟他计较了。
一行四人和谐朝苍梧宫走去,夕阳碎影中,梧桐树随风摇曳,茂密的枝叶间依稀有身影闪过,又恍惚,是树影飘摇。
暮色渐浓,当月光照下来时,高大茂盛的梧桐树合围起来的山间空地上,白雾散开,缓缓现出一座宫殿,玉石宫墙,水晶屋顶,高高翘起的檐角像是凤凰的华丽的尾羽,宫殿的上空悬空浮动着十来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橙黄色的珠光,把整座宫殿照得清清楚楚,让人无法不惊叹的美。
“好漂亮的宫殿!”魅岚所居的辰宫也建得华贵雅致,但跟眼前这一座比起来,显然逊色不少,她脚步一快踏入宫门。
“慢着——”曜息出言想制止,却已来不及,魅岚被震飞了,幸而楠希眼疾手快扶住她,才免遭跌了个狗啃泥。
“他***,有结界。”魅岚郁闷怒瞪曜息,“你怎么不早说?”
曜息没理他,走到离陌旁边。
魅岚更怒,楠希忙甩出一块手帕转移她注意力,“擦擦吧,你鼻子上蹭了灰。”
事关美貌,到手的又是最爱的方正柔软绣花帕子,魅岚忙掏出小镜子整理,擦拭完,理所当然顺手将帕子收为己有。
离陌试了试结界,眉头微皱,这个结界比当时把他们困在沉星谷的结界强大得多,靠他的力量来解除花费的时间也更多,而借别的力量——他瞥了一眼曜息。
像是知道他在顾虑什么,曜息平静开口:“只要你能让我跟凰怡重逢,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妨碍你,会助你一臂之力。”
离陌顷刻间有了决断,转向楠希,楠希心有灵犀将蝴蝶金钗拿给他。
离陌十指结成奇特的手印,快速变幻,一道炫目金光之后,金钗化成了金弓,与此同时,灭魂剑剑光一闪,化成一支箭,他搭箭开弓,金色的光芒闪过,破空之声宛如惊雷,周遭卷起一阵狂风,呼呼的风声中,夹杂着清晰的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立刻,狂风停止了。
半空中的夜明珠更亮了,苍梧宫好似被洗过了一样,焕然生辉,更加耀眼。
曜息眸光大亮,先行踏入宫殿,走进去的那一刻,不知道是笑还是呜咽的声音从他喉咙里窜出。
魅岚也快步跟了进去。
离陌把金弓变回金钗,戴回楠希发间,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朝她伸手。
楠希把手放到他掌心,不吝表达赞美崇拜之情:“我们家阿陌最厉害了。”
‘我们家’这几个字某人听着十分顺耳舒服,离陌嘴角勾起的弧度更深,牵起她一同走进宫殿。
殿内曜息神色悲喜莫辨,他挥袖,烛光大量,照出温馨雅致的陈设,熟悉入骨,一桌一椅都是凰怡拉着他选制。外头夜明珠的烛光把高大梧桐树的树影照落在窗上,斑驳飘摇,他一步步走得很慢,仿佛在时光的岁月里穿行,耳畔依稀是凰怡调皮欢喜的声音,一叠声的唤他:“曜息,曜息,曜息……”
明明知道是幻听,明明知道不可能,然而干涸的心像是忽然泡在水里,水汽上涌得厉害,不能抑制从眼角滑落,他虚虚笼住她惯常坐的那把椅子,好似拥住她,“凰儿……”
很有默契的,门外三人都悄然走开,魅岚长长叹了一口气:“同是天涯沦落人啊!”叹罢不满瞪了楠希跟离陌一眼,“你说你们俩还有没有人性啊,在两失意人面前亲昵晃荡,往我们伤口上撒盐呢。”
离陌这次没跟她计较,转身走开寻找木之神器去了。
楠希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下次我注意。”
“哈哈,你还当真呢,我那纯粹是羡慕嫉妒。”魅岚乐道:“你这感到抱歉时摸鼻子的小动作,跟星芷还真像,星芷——”
余光看到离陌身形一顿,楠希连忙打断魅岚道:“我跟星芷毫不相关,也不想听关于她的事情。”
魅岚挑了挑眉,“你确定?十恶境中发生了什么你不想知道?”
“大概猜得到。”瞥见离陌走远,楠希才压低声音道:“你没见过凰怡,救你的人是星芷,星芷肯定见过凰怡。”说到这里她忽然想到什么,猜测道:“苍梧宫只有凰怡和曜息带领才找得到,而星芷把木之神器封印在这里,会不会,星芷当时也把凰怡带出了十恶境?因为有凰怡的带领,她才能来到苍梧宫。”
魅岚来不及反应,曜息颤声道:“凰儿后来的确来过苍梧宫。”
曜息只觉得全身血液流得很快,手中拿着一对翡翠耳坠,他送给凰怡的定情之物,凰怡极其宝贝,不管到哪儿都随身携带,被打入十恶境的那天,她耳朵上戴着的,就是这副耳坠。
肯定是星芷把她带出了十恶境,曜息甚至有种感觉,凰怡就在苍梧宫里,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满心激荡,顺着感觉的指引,推开了一扇门。
门外仙雾缭绕,灵溪潺潺,溪水中天然形成莲花台,乃是个汇集天地灵气,吸收日月精华的绝佳修炼场所。当年凰怡在此选址建宫的另一重要原因,让曜息避世修仙,他修成仙,那么他们就不再是仙凡恋,不再受天条束缚。
月色如纱,让一切更加朦胧,离陌身影掠过,仙雾驱散,露出一株高大的梧桐树,叶子在月光下盈盈生碧,像是一片片翡翠,枝叶掩映中,一只凤凰安然栖息,尾羽流转耀眼华光。
“凰儿,真的是你……”曜息狂喜到了极点,手脚止不住的发颤,他飞身到树上,想要触碰,却又害怕是个美丽的幻影,不敢触碰。
“不太对劲。”魅岚皱眉,撞了撞楠希。
楠希从一开始就发现了,那只凤凰双眸紧阖,像是在沉睡,又像是……死去多时,感觉不到生的气息,亦没有一缕仙魂,余光瞟到什么,楠希神色微凝。
视线定点之处,清澈的溪水上飘着一只小木船,离陌正俯身拾起木船,好似被什么神秘的力量推动着,四周开始扭曲,楠希一阵昏眩,视线清明时,她看到团团天火冥火肆虐焚烧,浓黑的浊气罩住整个天空,黑色阴邪的植物迅速生长,花藤兴奋颤动着,想要卷住地上虚弱的少女。
地上之人,是星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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