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识曛尽管一直以来在嚎谷生活安逸,但身手与反应却依然在,看到黑影的第一反应是把旁边抱着阿黎的阿沙护在身前,自己拔出贴身携带的白送的小刀,只等黑影落下就狠狠扎过去。
下面远远传来一声呼喊,及时制止了黑影袭来的速度,让他长啸着落到了一旁。
李识曛握紧手中的小刀,护住阿沙,一边后退一边警惕地看着袭来的这个羽人,此时,这个人已经收拢了自己泛着金属光泽的羽翼,站在一旁,望向下面。
李识曛顺着这个人的目光一瞥,惊讶地看到远远跑来的阿云,阿云脸上神情十分复杂,焦急、愧疚、欣喜全都交织在一起。
李识曛心中十分淡定,看来这就是阿云的族人,贝城的那些人了。这家伙看样子也不过是个青年,身高并不如白他们,只比李识曛略高一些,外表就如同人类一般,身上的衣着是一种黑色长袍,看起来十分精致,袖口、领口都绣着繁复的金色花纹,一时辨认不清,一肩负着一张弓,腰上垂着箭筒。
这个人身后的羽翼却十分巨大,如果李识曛刚刚没看错,展开的话至少有好几米长,就算此时收在了身后,也看起来也特别有威慑力。
阿云跑上来似乎想解释什么,李识曛护着阿沙退到人群中,自己只在原地淡淡看着阿云,反正知道留不住的,他也倒也没有特别的想法,只要这些人不伤害到嚎谷里的人,阿云的去留他是不会干涉的。
李识曛还来不及对阿云说什么,颈后忽然一阵风声起,他听到身后传来大家的呼声,十分杂乱根本听不清,李识曛本能地闪避到一侧,却快不过那阵风声。他觉得颈后一痛,在阿云的呼声中便眼前一黑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阿云不知道为什么圣殿武长会亲自动手打晕李识曛,他惊慌地解释道:“这个人待我很好,武长大人,您可不可以放过他?”
武长只是冷冷扫过那些急忙要围上来的嚎谷众人,朝先前那个青年比划了一个手势,他自己一展羽翼抱着李识曛便飞离了嚎谷上空,竟然负着一个人也完全不影响他的速度似的。那个青年也抱过阿云,紧随其后,留□后慌乱的嚎谷众人。
天上盘旋着的几个接应的黑影见自己的族人已经飞了上来,便也不再停留,列好队形,一齐朝东而去。
这些人当然不可能是从贝城一路飞行过来,他们飞到了河边便停了下来,上了一艘三桅杆的船只,船只上竟然还留守了不少的羽人。
阿云这个时候才跟旁边放他下来的青年说道:“由,你跟武长大人说一下,放过阿曛吧,他是这里首领的雌性,带回去很麻烦的。”
由只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本来我只是想带走那个小雌性的,他们反正也养不好,武长大人的事,我们决定不了。”
阿云吓一跳,原来由刚刚是想带走阿黎,他连忙摇手:“这里不一样的,那个小雌性他们可以养好的。”
由皱眉看了看阿云:“你怎么出去一段时间,变得这么奇怪,去贝城当然是对小雌性最好的。”不少部落甚至会将小雌性投到江边期盼他们能被贝城的居民救起过上好日子,这样由圣殿勇士直接带回贝城的小雌性,没准还能直接进圣殿侍奉圣神呢!
阿云怔了一怔,他在嚎谷看到的一切确实和贝城不一样,那里的一切都是崭新的,人也是生机勃勃的,不知不觉间,阿云也对那里充满了期待,他也想看看,那样的嚎谷会走到哪一步。
而贝城,他生于斯长于斯,当然是深深热爱那里的。但贝城和嚎谷不一样,今日的贝城是这样繁华,明天的贝城也是一样的繁华,嚎谷却是一天一个样,让人无法预料它最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由看到阿云发呆的表情更是有些不满:“那些人有什么好的?我们开始还以为你被‘灰羽’的人带走了,一顿好找,如果不是看到那边冒烟都不会去到那么个偏僻的地方,谁还会知道是那些人掠走了你!我看武长带走那个雌性也不算什么,贝城反正肯定比刚刚那个破落地方要好。”好多雌性想去贝城还去不了呢!
阿云有些着急:“可他已经有雄性了呀!他的契侣是个很不好招惹的家伙!”
武长下完开船的命令,让人绑了李识曛之后,这才回头来听到阿云的话,皱眉道:“你是贝城的人,对贝城来说,没有不好招惹的人!”
阿云不敢反驳,低头讷讷不敢言。
武长问道:“你当日是怎么被带走的?我们都以为你被‘灰羽’的人劫走了,结果一路跟‘灰羽’的人战了下来也没发现你。”
阿云低头答道:“我没有见过灰羽的人,一醒来看到的就是嚎谷的人。”
武长皱眉:“那看来,那些东西和雌性也是他们带走的了?”
阿云点了点头。
武长冷冷“哼”了一声,如果不是丢了那么多的雌性,事情闹得那么大,他也不会亲自来了。
阿云抬头看了武长一眼,鼓起勇气道:“武长大人,阿曛……能不能放他回去?他已经经过仪式了。”
武长瞥了阿云一眼,不置可否。如果不是那个雌性的长相,他也不会这样着急地赶回贝城,至少也要把丢掉的那些雌性和东西带回去再说,但现在么,相信左祭司也会同意他的判断的。
阿云也没有办法,只能呆呆陪在李识曛身边,外面武长派了数个圣殿勇士看守着,大概因为阿云再三求情的原因,连他也被变相软禁起来了。
李识曛醒来时,天色已暗,他只觉得身下摇晃不休,还以为自己没醒呢。他撑着身体起来时,还觉得颈后一阵酸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阿云愧疚地坐在他身边道:“你醒来了?”
李识曛看到了周围的环境,又见到阿云,立即反应过来:“我被你的族人带走了?”
阿云点点头,快速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让武长大人放你走,但他不同意。”
李识曛皱眉:“他们只带走了你和我?”
阿云低声说道:“是的。”他没敢说由本来是想带走阿黎,是武长坚持要带走李识曛的。
李识曛一摸自己身上,凡是尖锐些的东西像小刀、哨子竟然都不在了!这个房间里也四处密闭,窗户和门都是从外面扣上的,而且,就算可以跳河逃走,想到河里那些可怕的猎食者,李识曛默然了。
他首先要搞清楚,为什么这些人要带走他?难道是打算扣住他来和白做交换?李识曛看了阿云一眼,他不知道阿云是不是跟那些人说了什么,但理论上讲,应该不太可能,阿云一直在他身边,这个时代,贝城再发达,他也不相信能出现什么远距离直接传递消息的工具。
李识曛问道:“带走你就算了,他们为什么要带走我?”
阿云摇头:“我也不知道。”
李识曛看了看阿云的神情,以他对阿云的了解,阿云并没有说谎,真是太奇怪了!别的那些被带回嚎谷的雌性他们都没管,居然绑了自己来?
李识曛也暂时无法,他很担心此时嚎谷的状况,他被掠走,白又没回去,只怕会乱成一团。但眼前的境况,他也做不了什么,要说用阿云做人质逼迫外面的人放了他,一来阿云在他身边那么长时间,他实在干不出这种事,二来外面是大河,更远处无非就是森林旷野,如果只是野外生存,就是现在身上没有工具他也不怕,但离开船只在这条河上就太危险了,而且,外面那些人有翅膀,绑了阿云怎么逃掉是个大问题。
脑海中胡思乱想一阵之后,李识曛想得脑仁都疼了,依旧无解,他叹了口气,只能静观其变了。
除了不放他们出去,外面的人倒没怎么为难他们,吃喝一应都有,只是送进来的器具都是木制的而且没有任何棱角,东西也不是开门送进来的,而是从门上的一个小窗上递过来的。他和阿云的个人问题也都是在房间一角的帘子内解决,污水污物也是从小窗递出去。
李识曛深深觉得外面的人并不了解自己却依然这样谨慎,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们是铁了心要把自己带回贝城!
遇到这样的事情,李识曛深感无奈,对方完全没有任何可趁之机,如何逃走真的是个在问题。
但这艘船的航行并没有留给李识曛太多思考的时间,因为是顺流而下的缘故,不过数日,外面递进来的除了清水、食物还有两套浅色的衣服。李识曛看了一下那个款式,正是当日阿云穿到嚎谷去的。
多年没有穿这样棉布布料的衣裳,李识曛有几分怀念,但在这种场景下不得不换上这种带着对方标记的衣物,他却更觉得有几分不悦。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李识曛并不想用这种抵触的行为来唤起对方对他的警觉,只是默默地更换好了衣衫。
船舱门打开时,李识曛不禁眯了眯眼,外面密密地夹道站了两排人,看来就算要逃走这也不是个好时机。
让李识曛觉得奇怪的是,那些人显然和开始那个青年一样,都是背后生着巨大羽翼的种族,但此时他们却裹着长袍,连羽翼都完全地笼在了长袍中,显得背后十分臃肿庞大,看起来十分诡异。
阿云跟在李识曛身后,向一个中年的冷肃羽人说着什么,神情十分忐忑不安,这个羽人衣着同别人一样,但袖口、领口、腰带上的花纹更加繁复重叠,显然地位更高,看来这就是阿云说的那个武长了。
李识曛看着那个武长微微皱眉,他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坚持要带走他。明明这个人他从来没见过,在此之前,他只见过一个死掉的带翅膀的人,在河边也是这些人打起来而涉及的他和白。当日,他应该也没有暴露在这些人面前过才对。
他们所用的语言在李识曛听来有些陌生,他听不太明白,而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周围的事物转移,这里居然算是个码头?
李识曛非常惊讶地透过“人墙”看着外面的地方,许多船只或者是要停靠卸货,或者是要出发远航,船只之间差别也很大,最破的就是嚎谷手工量产的那种小木排,也不在少数,最好的就是李识曛所在的这艘,三桅杆,大船舱,帆上还有一个大大的“日”字标记。
周围的人似乎都知道这艘船不好惹,停靠的、的、卸货的都离得远远的,绕道而行,竟然还不断有人朝这边行礼跪拜。目力所及的不远处已经可以隐约看到一座高大的城池。
武长并没给李识曛留下太多好奇观望的时间,他不知和阿云沟通完了什么,领头踩着踏板朝船下走去。
李识曛暗暗撇了撇嘴,这些人还真是小心,居然船上船下都用人墙将他包围了起来,周围那些忙碌的船只又离他们远远的,周围是个真空地带,完全没有逃跑的空间。
他表现得非常识趣,脚步不迟疑地跟在武长和阿云后面下了船。
然后,他们上了一辆马车!
李识曛非常惊讶,这个贝城居然已经可以做出马车来了,那个木制的车轮他自己还没怎么抽空做出来呢,在这里居然看到了成品。而那个拉车的真的是马,李识曛在南方草原上远远见过,没想到贝城竟然早就驯养成功了。
这辆马车也是黑漆金纹,上面明晃晃的“日”字标记。
车厢里两排宽宽的座位,他同阿云坐一边,那个武长坐另一边,车厢门一关,李识曛同那个武长面对面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坐着,真心觉得十分不愉快。
外面大概另有驾驶的人,马车渐渐开始前进起来,李识曛就将注意力放在了窗缝外的世界,阿云似乎也知道李识曛心中的好奇,努力给他解说着贝城的一切,大概也有向李识曛炫耀自己家乡的意思在里面?
李识曛笑了笑,依旧谢过了阿云的好意,仔细地听了起来,他还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见到城市,十分好奇。
对面的武长只是闭目养神,对两个雌性的交流讨论不置一词,他既没有阻拦阿云介绍的意思,也没有打开窗户让李识曛看个够的意思,就像什么也没听到没看到一样,简直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现场即视版。
李识曛倒也没管武长怎么样,他只一心一意开始了解起这个城市来,他也不知道自己逃跑的时候或者是更远一些的将来,这些偶然听到的信息会不会发挥什么作用。
他开始听到外面热闹的人声和隐约见到的摊市人群就以为已经到贝城了,阿云却解释到,这只是城外人们自发组织的交易市场,远没到贝城里面,里面更繁华也更有序,贝城特产的许多物资在外面也是看不到的。
听得李识曛暗自称奇,竟然这么多人都会远道而来进行交易,贝城不简单啊。
但无论外面再怎么喧闹挤攘,一旦远远看到这辆马车上的标志,人群都默默地自动让开了一条道来,马车的速度在这样的闹市中竟然没有减慢多少。看武长和阿云的神色似乎对这一切已经习以为常,这个圣殿还真是贝城的特权阶层。
接近城门时,马车的速度渐渐放缓慢,阿云说这是排队在进行入城手续,李识曛猜测大概需要按个手印?或者需要什么文书?
头顶突然响起一阵呼啸声,周围本来只是有些嘈杂却排得有序的队列突然混乱起来,外面不断传来尖叫,李识曛甚至听到了箭枝钉在车厢上的夺夺声!
马车彻底停止前进,甚至外面的马匹都有些躁动不安,让马车有些摇晃起来。
李识曛想到白说过贝城的人在内战,不由心中一动,如果要逃走,这应该是最好的时机!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这个武长神情镇定地坐在对面,仿佛外面那些箭枝都是浮云,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更别说出去看看了。
李识曛大失所望,看来贝城这伙人一定有什么退敌的倚仗,这个武长才能如此稳如泰山。
阿云以为李识曛是有些担忧,便解释道:“那些是叛军‘灰羽’,城墙上有守护的武器,他们也只敢这样骚扰一下,一会儿就退了。”
李识曛点点头。
阿云小声地抱怨道:“灰羽的人就是这样,什么事情也不敢光明正大的来,就只敢偷袭、骚扰换盐的人……”
大概猜到了阿云在跟李识曛说外面的混乱和叛党的事情,又听到了关键词“灰羽”,武长神情不悦地看了阿云一眼,他默默地咽下了剩下的话。
果然,外面的混乱渐渐平息,一片回归的安静中,外面有人隔着窗户向武长汇报了些什么,武长点头说了句什么,马车又开始向前行进,这次的速度比开始快了不少。大概是刚刚被武长那一眼震慑到,阿云也不敢再给李识曛解说什么。
李识曛自己倒是看到了不少的商铺之类的,摆放着各式的货物,陶器、谷物、布匹都有。可能因为刚刚叛党骚扰过,人流不大,却看得出这个城市无论是商铺、街道都经过非常合理的设计,路旁不仅栽种着整齐的树木,甚至道旁还种植着鲜艳的花朵。
那大概是商业区,过了这片区域越往前走,人就越来越少,但穿着却眼都花了来越精致,李识曛甚至还看到一些小广场之类的地方有人在散步闲谈。但这所有的人里面,有雄性有雌性,雄性却一个兽形也没有。
看来真像阿云说的那样,贝城不欢迎兽形的雄性。
但李识曛心中的疑惑并不只是这一点,他总觉得这个城市还有什么地方非常违和。按理来说,如果是自然发展的城市,不可能在许多细小之处设计得这样合理,李识曛猛然发现,无论是刚刚还是现在,这些街道竟然区分了人行道和车行道,不仅如此,他们还按马车前进的方向区分了顺行和逆行车道!
所有顺行的车都靠左行驶,而李识曛一直坐在左侧,又没什么马车敢超越他们所在的这个车,所以他刚刚一直没反应过来!直到刚刚他反应过来人行道时,往对面的窗缝中果然看到了逆向的马车才把这件事想明白了。
默默地继续从窗缝中观察着,李识曛发现道路越来越宽,而路旁的人也渐渐变化,其中有的人穿着和他、阿云一新的衣服,旁边经过他们的人都会虔诚地行礼。大概那个什么圣殿终于要到了?
李识曛心中对于这个贝城和圣殿有了更多的猜测。
马车没有从圣殿的正门进去,而绕道到了侧门,李识曛隐隐看到了那雪白的殿墙,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的,仅仅看到一角,也确实如阿云描述的那样,显得圣洁无比。
李识曛默默数着马车前进的节奏声,这个圣殿里面也不小啊,马车在里面也前进了好一段距离才停下来,外面有人走动说话,接着有人走过来轻声问着什么,然后后面又传来了一阵马车响声,看来是后面跟着的那些人也到了。
武长开口说了些什么,车厢门并没有打开,外面好像换了人来驾驶马车,马车又开始前进起来。
李识曛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看阿云的神色间也觉得茫然诧异混杂,显然也不知道外面为什么这样安排。
反正对李识曛来说,他最后是换了个特别安静的角落,继续被软禁。
在走进那间屋子前,李识曛停下脚步,看着那个武长:“你为什么要抓我来,总得有个原因吧。”
阿云自觉地翻译了这句话。
那个武长只淡淡看了一眼李识曛,居然认真地回答了一句什么。
阿云也觉得十分诧异,以武长大人的性格居然回答了!
他好半天才记得翻译给李识曛听:“武长大人说,你安心在这里住下来,一定会知道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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