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怎样?”
纳兰漠整个人走出黑暗,众人这才看清他脸上铁血的神色。睍莼璩晓
苍凉,凛然,带着难以揣度的忧伤。
“否则,就将成为一束透明的灰烬,随这东风荡的干干净净。”
凤镜夜从马车里钻了出来,立在马车边缘,白色锦袍迎风狂舞,金丝线绣制的五瓣梅随着他的一举一动,忽明忽暗熨。
“洛王爷,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既爱你王妃如此之深,我相信你也不愿意看她韶光年华,就香消玉殒了。”
凤镜夜一步一步的从马车上走下,对面的黑衣银面的杀手,自凤镜夜出现那一瞬就不再开口说话。
严阵以待,容色整肃胶。
隐隐的还透出几分敬畏来。
“凤镜夜,本王相信,你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吧。”
纳兰漠一身黑色暗蛟龙纹底锦缎,柔软光滑,在这皎月初上的傍晚山涧,雍容冷静,芳华难掩。
眉宇间的王者风范,如同人们呼吸的空气,如影随形,无处不在。
举手投足的间的无形压迫感,只让人觉得如同千斤大石落于胸口,压抑的连喘气,都不敢大声了起来。
这样一个天之骄子,这样一个惊采绝艳,雄韬伟略的男人,却为了一个女人,遭遇了人生第一次的平阳坡。
“不错。”
凤镜夜对纳兰漠的沉着不无意外,只有这样一个运筹帷幄,步步为营的男人,才配做他凤镜夜的敌手。
“从我被作为西赫的人质王子送到北曜来,我就一直隐忍勃发。等了十三年,等的就是枫倾月毒发的这一天。”
凤镜夜迎风而立,神色平淡。
云淡风轻的清雅神采,好似不是在说他忍辱负重绸缪了十三年之久的复仇之计,而是在跟纳兰漠这个老熟人,闲话家常。
他的心机,藏的究竟有多深。
“既如此,你还敢说,倾月的毒,不是你所为。”
纳兰漠艳丽的唇瓣,突然扬成了优美的弧度,妖娆孤芳。
好似开在午夜时分的黑色曼陀罗,淬血的剧毒染碎了满地的风花雪月。
那份镇定自若,到让凤镜夜都有些迷惑。
“如果本王没猜错,那日在保贤殿外倾月的马车惊了,也是你的杰作。”他转头,定定的注视着凤镜夜。
凤镜夜立在他身侧,同样深深的注视着他。
两个风姿艳绝的男子,立在晚风习徐的山林间。
一个白衣胜雪,一个黑衣如墨。
那场景,犹如月色如辉,风平浪静的无垠大海中,激起了几层雪白的海浪,拍打在岸头,也拍打的人心潮澎湃。
远处,银面黑衣的杀手大军,不知不觉中将整个纳兰漠的人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水泄不通。
他们静默的骑马而立,盯着场中央纳兰漠和凤镜夜的一举一动。
像极了是守株待兔的屠夫,除此以外,别无动静。
而内圈,雪怒招来的猛兽大军,也将倾月的马车堵的里三圈,外三圈,严严实实。
包括马车顶部也站满了白皮黑背的赤牙狼。
所有人都变得鸦雀无声,连喘息都变得小心翼翼。
而所有的兽,也都停止了咆哮,齐齐的盯着场中央。
四周安静的诡异,只有耳畔不断的习习凉风声。
“不错,保贤殿外,是我的一个小小试探。”
“试探?”
纳兰漠显得不以为然,“试探传闻中名不见经传的初云郡主?还是试探我声名在外的纳兰漠?”
他顿了顿,那双暗紫色的眸子,森冷幽沉,如同午夜中喋血的猎豹般看向了凤镜夜。
“让本王猜猜,六皇子既然肯忍辱负重在北曜蛰伏十三年,自然对北曜的事情了如指掌,那么你母妃死前耳提面命的遗愿,本王相信你也自当恪守于心了。”
“你……”
说到娴贵妃,凤镜夜淡泊的表情终于松动了。
他琥珀般的眸子,闪出了异样的神色,近乎不敢置信的死死盯住纳兰漠。
这不可能,难道他……
挣扎了良久,他竟然笑了。
那一笑,璀璨如华,妖艳异常。
“久闻北曜三皇子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五岁破译先辈奇门遁甲之术,七岁百炼兵法图。十岁就有烈鹰卫遍布天下,刺探敌国消息,十二岁带兵出征横扫傲暮,无人能敌。”
“我早该想到,我西赫理应也在你烈鹰卫刺探的范围之内。”
凤镜夜暗自握紧了拳头。
他不是没想到,只是不敢想。
娴贵妃可是人中龙凤,整个西赫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
论心机,无人能敌,稳居后宫,步步为营。
而这样的一个心细如发的女人身边,也会被安排了纳兰漠的眼线。
娴贵妃化成灰烬之前,嘱托他从此以后,韬光养晦,昏庸无能。
娴贵妃早已猜到西赫攻打北曜会大败。
故而选择在此之前就消失了。
凤镜夜会前往北曜做人质,也是娴贵妃安排的计谋。
娴贵妃再三交代,找到西赫禁宫里陈列的辰女图上的人,那人将会生在北曜,找到她若不能拥有,便杀了她。
而他只有做人质,才能名正言顺的去北曜。
他等了十三年,势利暗布北曜,也没有找到那个跟辰女图上的女子。
直到那天,他见了枫倾月。
……
凤镜夜突然感觉到饮恨的滋味。
他盯着倾月那围的水泄不通的马车,笑意凉凉。
他以为他趁纳兰漠不备,杀的他措手不及。
而一切不过是纳兰漠的请君入瓮之计,入宫之路千百条,他是故意让她出现在保贤殿那条路上。
也是故意让他看见。
让他注意到枫倾月。
“洛王爷,当真好计谋,在下佩服。”
这一招,算是他凤镜夜输了。
“不及六皇子。”
“敢拿自己心爱的女人来做赌注,这等成大事者的气魄,在下愧不敢当。”
一句话正中纳兰漠要害。
那种连皮带肉撕扯下来的疼痛感,让纳兰漠心底不由的颤了颤。
倾月,是他心底的痛。
如果有一百种选择,他不愿选的就是现在这样的结果。
让倾月做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活死人!
“爷……”
霍纲听得云里雾去,却也大概听明白。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纳兰漠亲手设计的。
他要的不过是这个不显山露水的西赫六皇子露出狐狸尾巴来。
凤镜夜绝非善类这一事实,洛王府的亲信早已听纳兰漠讲过。
只是,诱出凤镜夜这个狐狸的诱饵,竟然是他们的小王妃。
霍纲惊出了一身冷汗。
纳兰漠对枫倾月百般宠溺的脉脉温情,难道也是假的……
他盯着纳兰漠黑透的俊颜,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不,这不是真的……
可是能让凤镜夜的暴露的方式有千百种,他相信纳兰漠应对之策也早已成竹在胸。
只是为何突然雷霆行事如此之急,急的要让王妃连命都没了!
这一切太诡异了。
“洛王殿下,既然你有张良计,不会不知,我有过云梯。”事已至此,凤镜夜也无需再打哑谜。
两个城府极深的风流男子,开始了鲜血淋漓的厮杀。
“这么说,倾月的毒不是你下的?”
“自然不是。”
“那是谁!”
纳兰漠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不惜将凤镜夜引出北曜皇城,也要搞清楚他身边的内奸到底是谁。
是谁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中,给倾月下了毒。
“早在枫倾月出生之前,她的娘,纳兰明阳早已知道自己身重奇毒,无药可解,但是当时,她身边还有个神医,轩辕世家的人。”
“是轩辕冷?”
“不错。”
听到这个名字,众人齐齐倒抽口气。
轩辕冷号称史上第一冷面鬼医,医术天下第一,可以肉白骨死人生。却生性残暴行踪隐匿,给人看病只看心情,杀人不见血。
“轩辕冷有一颗天香茴。”
“啊!”
听到天香茴,全场的人不由惊呼出声,冷不丁都看向了倾月的马车。
复杂,诡异,难以揣度。
连纳兰漠身边的邴然,都不由晃了晃,满脸震撼。
“众所周知,天香茴出自白汐族的苍穹神殿,有灵力者吃了可以登神殿拜为神。死人吃了可以起死回生,灵力超绝。
那是旷世难求的真宝贝!”
“轩辕冷把那颗天香茴给了纳兰明阳。”
“不错。”
纳兰漠像是早已猜到了结果一般,闭了闭眼。
能让冷血无情的轩辕冷折服到如此心甘情愿的地步,倾月的娘,到底是何方神圣!
“所以才保住了枫倾月的一条命,起初枫倾月并不痴傻,因为天香茴的原因,聪敏异常,除了血毒凝结在脸上的成了胎记之外,她可以说是个天才。”
“既如此,那王妃好端端的为何就傻了?”霍纲心直口快,不由喊了出来,喊完之后方觉哪里出现的问题。
“呵呵。”
凤镜夜一阵冷笑,“这个问题,你要问问你家小王妃才是。”
霍纲被笑的倒抽口气,他能做纳兰漠的侍卫统领,绝非草包。
现在在听不出个前因后果来,他早就从洛王府卷铺盖走人了!
他艰难的张了张口。
“爷,难道王妃她……”
“她装傻。”
“……”
纳兰漠深深的吸了口气,五味杂陈。
洛王府所有的一等侍卫都惊愕的瞪大了眼睛,那个传闻中的傻子小王妃,竟然是装的!
难怪她如今在一出手,都是惊天大手笔,奇门遁甲无所不知。
那些轻视她的人,都在她手下身败名裂,身首异处。
“爷,王妃她为何要如此!”
为何?
为何!
纳兰漠俊颜微冷,心底不停的咆哮着这个问题,吼声震天却一言不发。
“为了复仇。”
“!”
凤镜夜此言一出,又像是扔出了一个大炸弹。
“找谁复仇?”
霍纲站在纳兰漠的身后,早已心急如焚。
本以为他家王爷才是人精,权谋倾轧之术无所不精。
今日见了这个凤镜夜的庐山真面目方觉人生无常,现在从凤镜夜口中听到关于王妃的一切才惊觉。
原来,真正最有城府之人,是她枫倾月!
“这个,我不知。”
凤镜夜闲闲的一瞥,转过头去。
呵!不知。
说若信你,才是真的傻子。
只是现在纳兰漠无心纠缠这些问题,不知不觉中,他已然被凤镜夜带远了。
“那你接着说,王妃既有天香茴保命,为何还会毒发!”
“我的长命锁,可将毒血转移。至于用法,自不用我说了吧,洛王爷!”
说到用法时,凤镜夜不觉想到了纳兰漠和倾月在马车里的香艳画面。
脸色不由暗了暗。
他锦袖一挥,那把玉润金雕的锁,突然从马车里自己飞奔了出来。
带着金色的光线,熠熠夺目,刺激的全场人瞠目结舌。
锁稳稳的落在了他的手心,中央镂空的水晶玉片里,猩红的颜色诡异妖娆。
“锁是西赫的郁金雕制而成,而目鼠的血具有震毒驱邪的作用,可是,如果锁上沾了苦艾花粉。”
“会怎样?”
“会毁了天香茴。”
纳兰漠脸色更加沉郁了,找了半天,竟然是皇宫里随处可见,用来安神清毒的苦艾花粉。
难道是倾月在皇宫之中,不小心碰到了苦艾花,才招致毒发?
不对。
纳兰漠脑海中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倾月不喜欢苦艾花,她对那个浓郁的味道过敏。
如此看来,还是皇宫中有人故意靠近她。
到底是谁!
“既然事情真想都理清楚了,凤镜夜你也无需在故弄玄虚。本王放你出了北曜,目的就是为了让你救倾月。”
“我为何要救她?”
凤镜夜一句话堵得凶残。
“纳兰漠,你既然早已派人潜入我西赫皇宫,自然也知晓母妃的遗训,得不到就毁掉。既然她枫倾月现在跟我凤镜夜
无缘,那我自当毁了她。”
“如果……”
纳兰漠拖着长音,像是做重大决定一般,深深的仰起头看着天。
俊逸的背影在月光的照耀下越拉越长,有种悲凉的孤独感在不停的叫嚣。
看着霍纲等人喉咙间酸涩的一震,心疼的说不出话来。
穷极一生的智慧,到头来还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吗?
倾月,难道我当真只能为你做到如此?
“如果,我同意你将她带走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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