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怜花摊手:“我什么都没说,只不过女人嫉妒起来啊,比什么仇家都可怕。”说着还冲眼中都险些能射出刀子的傅红雪恶质一笑:“你最好小心着点儿叶开,这小子对兄弟朋友的态度虽然不像白天羽,不过这般闻香识女人的本事儿……虽很有本公子的几分风采,但一不小心就很容易惹上烂桃花,小心哪天也被桃花活埋了哟~”
傅红雪面上依然冷冷的,仿佛全不将王怜花的话放在心上,但事实上这一夜的谈话挽回了多少杀戮和怅然,又给叶开添了多少悲剧,却实在难以列数。
这王怜花与唐悠竹在某些方面倒真是天生的师徒,一般儿管杀不管埋的,先后给这小兄弟俩扔下好些个炸弹,回头也不去管人家怎生儿处置,给叶开丢下一句“小心着点儿,回头人说小李飞刀的弟子死得可笑我不管,要是敢连累得本公子被人说徒孙最终居然是蠢死的,可别怪我让你死了都不安生”之后,就果断出发,往蓝蝎子生母埋骨之处去了。
说是埋骨之处,其实没坟墓没标志,甚至连完整的尸骨都不曾有。蓝蝎子当日诸般设法,也不过是求得个不至于将生母暴尸荒野、任由秃鹫虫蝎啄食罢了,甚至连个装骨灰的容器也不过一个粗陋的瓦罐,随随便便往黄沙底下一埋……宫九所期待的见丈母娘,不过是陪蓝蝎子对着一片黄沙发呆半日而已。
唐悠竹看徒弟面子,也陪着一道儿赏了半天大漠黄沙的景致,当然没忘了用法术将他家酥酥护得妥妥当当的,保证一粒沙尘也沾不上。
一路看着,唐悠竹倒有点儿佩服宫九了,这家伙居然真连回了蓝蝎子“故乡”也没将伊哭算计出去,依然由着蓝蝎子将其装在尾指上戴着的小戒指里头——这可比宫九陪着蓝蝎子品评美男更让唐悠竹难以理解,如果是他家酥酥的话……
握紧雨化田的手,唐悠竹笑得……
宫九鄙夷:“你忽然给晒坏脑子了吗?”
唐悠竹不理他,依然顶着一脸呆蠢呆蠢的笑看向雨化田:“幸好酥酥只有我……当然我也只会有酥酥。”
好生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也就是雨化田听后能觉得心中熨帖。宫九翻他俩白眼,转头和蓝蝎子一起欣赏美人去了——这大漠之上的美人儿虽没有江南那边的皮肤水嫩,但多身材健美、眸色恍若琉璃,无论男女,都别有一种味道。
自然,翻白眼的便换做唐悠竹了。
这堂兄弟俩一贯这般,大家伙儿也见怪不怪,如此一路走一路顽,顺便听上一二耳朵的八卦,例如万马堂一夜成空,马空群狼狈逃窜,唐悠竹和王怜花合作演绎的“故事”虽然真实,但即使是叶开,不曾亲自调查亲眼验证过,也不可能凭借一个故事就彻底放下父仇;傅红雪更是坚持:“即使白天羽算不上是个完美无瑕之人,他总算还是将他们视作至交亲信的朋友亲信。他或者听不进谏言、或者固执己见,可好歹从没想着要从他们背后插一刀。”
如果那些人有当面拒绝白天羽的勇气,如果那些人敢当面与白天羽为敌,即使是围殴车轮战,傅红雪也未必会坚持报仇。但就花白凤所知,白家是先中毒后中伏。
这般手段,漫说白天羽罪不至死,就算罪已至死,傅红雪也无法释怀。
所以他们一路追击到丁家庄。
正好在唐悠竹一行经过丁家庄的时候,丁灵中正因为路小佳揭穿了他的身世,而从背后偷袭,一刀从他的肋骨之间,刺入他的心脏。
丁灵中的动作太快,又因为视觉角度问题,傅红雪和叶开都来不及反应,路小佳的心脏上已经多了一把刀。
唐悠竹他们来到之时,叶开正扶着路小佳,满脸焦急。
唐悠竹挑了挑眉,叶开和路小佳的交情有这么好么?他记得原著里头路小佳死在这里时,也不过除了丁灵琳几滴泪、丁灵鹤一句“不管怎么样,你有这么样一个三哥,总不是件丢人的事”之外,也就是叶开为他说了两句话,却也不过说明一下路小佳忽然揭穿丁灵中身世的缘由罢了。但转念一想,此处的上官金虹既然没死,荆无命和阿飞的关系只怕能好上不少,就算不可能如叶孤城之于西门吹雪,到底旗鼓相当的剑客难得,这叶开和路小佳有些个交情也不足为奇……
摸了摸下巴,唐悠竹对于路小佳算不上有太大印象,但也没什么恶感,再则王怜花对荆无命(的剑)还念念不忘呢!只当是为很可能要再一次悲剧的荆无命夫夫预支点儿慰问金,唐悠竹也犯不着非得让路小佳依着原著那般死得毫无价值。
遂从阴影中现出身形,慢悠悠走了出来,冲叶开道:“反正人还没死,你急什么呢?”
叶开满头大汗。飞剑客这些年为了调养他师尊的身体,于医术上头颇得了王怜花遗留的那本怜花宝鉴之三味。叶开耳濡目染之下,即便不曾正经儿修习医书,好歹伤势要害总知道点儿。他方才握住路小佳的脉门一探,便知道这一刀将其心脉伤得甚深,只怕心脏都给捅了个对穿,这救治二字说起来轻松,却非凡人手段所能及。
但唐悠竹又如何是凡人?
叶开可是亲眼看过他们那般隐身现形的诡异手段的,就算对于神鬼之说依然半信半疑,却也越发相信李寻欢偶然提及的曾得王怜花之师救治解沉疴之事,见了唐悠竹出来,一时双眼放光:“求太师祖帮忙,这小子还欠我十坛陈酿呢!”
叶开和傅红雪一路从万马堂追到丁家庄,小李飞刀传人的声名也免不了传了开去,如今一声“太师祖”喊出来,连正失魂落魄的丁灵中都不禁抬头多看唐悠竹两眼,余者更不消说,唐悠竹却谁也不看,只在路小佳身前站定,伸手往他心口戳了两把:“嗯,挺精准的手法,心室被戳通三个,肺部动脉都断了几根……”拍拍路小佳的头:“这样都还能说话,你的体质倒还真不错——难道花生真有那么养生?”可爱公主与冷魅王子的生死恋
路小佳一本正经点头,他现在一开口就是一嘴血沫,但他却还能微笑着,说出口的话也不带丝毫凝滞:“花生本来就是最好吃的东西。前辈若是好奇,不妨亲自试试,但最后不要直接往心脏捅刀子,就算非得要捅,一开始最好也轻一点。”
唐悠竹点头:“如果我要试的话,我会注意的。”说着戳戳路小佳背后透出的一小截儿刀柄:“拔刀的时候,需不需要我轻一点?”
路小佳无所谓:“前辈随意。”轻一点慢一点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差别了,这刀就算不拔也不过让他多称那么几句话的功夫,但该说的他也都说了,只有……
“叶小开,陈酿埋在那树林子里头,从东往西数,每隔十棵树,往下挖三尺……一共二十坛,多的便宜你了,记得以后多给我供些花生啊!”
丁灵琳已经哭得声哽气噎,她忍不住冲到丁灵中面前,质问:“你到底是谁?究竟是谁叫你去做那些事的?你为什么不说?”
叶开却只是盯着唐悠竹,眼神中透出难以形容的紧张,可又有着依旧明亮的希望。
路小佳看着这样的叶开,忽然有点儿后悔,早知道,他该在树下多埋几坛酒。这混小子平时虽然不算是个什么好东西,但到了这时候,会为他这般的,也不过就这么一个人。只是可惜了,自己原先不明白,如今明白又太迟了,早知道,何必拘泥于血缘上的家人兄弟?明明师傅加上这个一年半载总要见上一面的混小子,也便足够了的。
带着机会遗憾,路小佳很认真地和叶开保证,下一回如果还有机会遇上,他一定会给他酿多多的酒,也不再和他抢花生酥吃……
叶开看看路小佳背后那个诡异的、已经拔掉刀却没再冒出丁点儿鲜血的伤口,眼睛中希望之色越发大盛,也就有了心情得寸进尺:“你还要给我剥花生下酒。”叶开和路小佳俩最初的“恩怨”就是来源于一小把花生米,路小佳掰完没有立刻吃,却不想给个偷喝酒的臭小子一口吞了……此时想来却别有一种趣味,再者来生之事何其飘渺虚无,路小佳想着自个儿好歹比臭小子虚长那么两岁,也随口应下了。
叶开眼尖耳灵,虽因为血迹衣裳遮挡,看不清那伤口的细致状况,也早听出路小佳说话间声息渐强,越发将“得寸进尺”四字发挥得淋漓尽致,待得路小佳发现自己居然真的死不了时,已经应下各种合理的不合理的要求无数,此时再想反悔也实在不能,唯瞪眼结舌尔,也不消细述。
倒是王怜花,见叶开追凶缉仇结果追缉到自家异母兄长的生母身上,真心好不快活也!又有路小佳见了丁乘风也不认,只当丁灵中那一刀便算还了他这父精之恩,至于母血……真是呵呵!
即使有丁灵鹤兄弟俩在前,路小佳若果然是丁夫人亲生的,她又如何能在儿子被舍出去之后还待丁灵中那般好?路小佳原是婢妾所出,生母早产后大出血亡故了,这丁夫人将正经儿小姑子出的外甥儿记在自己名下,自然要比记个婢生子更乐意许多。
然而这些隐情便是路小佳原也不知道的,当日丁乘风早起了易子的心思,为了外甥身世好看,对外便一直只说是丁夫人有孕,上官金虹的势力虽不小,但也还真没八卦到管一个小小丁家内宅事务的份儿上。
只不过世上到底没有不透风的墙,路小佳的情状足够凄惨,偏又还吊着一口气,丁灵琳也多了心思质问丁灵中,甚至对上丁乘风都接连问了好几声,丁乘风才亲口说起往事,路小佳的神色便从漠然到释然。最终丁白云出来,便是傅红雪也做不到最这么一个女人挥刀,叶开更是黯然,他便在王怜花冷冷讽刺一句“牛不喝水还能强按头?白天羽对女人虽蠢,但若不是你先守不住,他也做不出强拖人上床的事情来。自己先就不检点,倒怨人不肯为个轻易就能拖上床的女人抛弃发妻,也真是可笑得很”之后,也不再去看丁白云癫狂的模样、和丁乘风愤怒的脸,径直靠在叶开身上:“送我回家。”
丁灵琳神色莫名,却问不出那一句:“难道这里不就是你的家吗?”
从此路小佳也就只是路小佳。
宫九原还要跟着去寻荆无命“玩儿”,唐悠竹却因一时心软,不肯让宫九跟过去捣乱,一行人遂依着叶开提供的线索,往寻阿飞李寻欢,却不想才半月功夫,这两个已经往东南一带去了,看那方向,仿佛是要出海往寻沈浪,唐悠竹一行索性先登舟前行——这次虽还是用的唐悠竹那艘竹筏,却也很小心的,装了一条船随身带着,却不想将将到得那座海岛时,还是再一次翻船……
几个人中,唯有蓝蝎子不识水性,但有宫九照看,也不算什么,不多时一个个就从水中冒出头来,只不想,又换了一片天地。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回来”了。
朱见深正携着万贞儿、带着一干大大小小的皇孙儿侄孙儿们游湖,朱厚炚正在念叨今儿端午,父皇父王在外头也不知道有没有粽子吃,湖中忽然接二连三冒出几个人来,侍卫们赶忙儿上前护驾,那边隔了一代的太上皇并小皇帝小王爷们已经扑了过去:
“糖糖!”
“父皇!”
“父王!”
又有宫九拉着蓝蝎子飞扑:“深叔。”
又有王怜花扒着花满楼好奇:“哎哟,我这师尊还真是个皇帝呢?”
一时乱哄哄好不热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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