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听到尚公子三个字,洪承畴身体一抖,从先前的惊愕中缓过来,可不等他再说什么,梁梦已经倒在血泊中。
洪承畴奔到梁梦身边,蹲下身说:“姑娘,你认识尚先生?”
梁梦已无力说话,嘴角浮起一丝遗憾而美丽的微笑,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姑娘,你、你不要啊!”洪承畴抱起梁梦,快步向屋外跑,边跑边喊:“军医、军医……”
整个帅府顿时乱作一团,到处都是奔跑声、喊叫声。军医很快赶来,但梁梦已经气绝,军医也只能干瞪眼。
洪承畴也不顾形象了,冲到王廷相和承坛德面前,怒吼道:“你们说句实话,你们知不知道这姑娘是尚先生的家人?”
两人没想到会闹出人命,更没想到洪承畴会如此愤怒,吓的两人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承坛德颤声说:“知、知道……”
“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本帅?”洪承畴吼着,狠狠踢了承坛德一脚。
承坛德翻滚在地,捂着大腿说:“卑职以为这事不重要,所以就没说。”
洪承畴气的胡须直颤,指着承坛德说:“这还不重要?那什么才是重要的?”
承坛德说:“大帅高兴才是重要的。”
虽然承坛德说的大实话,但此时听来既刺耳、又搞笑,搞的洪承畴脸色变了几变,尴尬万分,又气又恼。
王廷相说:“大帅,那个尚奸细肯定已经死了,我们根本用不着怕他,再说了,就他那点本事,活着也不能把我们怎样!”
洪承畴用手指搓着王廷相的额头,咬着牙说:“你懂个屁,乔钦差已经醒了,万一乔钦差问起尚先生,本帅怎么说?”
王廷相说:“大帅就说尚先生自愿加入敢死队,已经牺牲了。”
洪承畴指了指地上的梁梦,沉着脸说:“那这姑娘又怎么解释?”
王廷相说:“乔钦差又不知道这姑娘进了城,只要我们不说,乔钦差永远都不会知道。”
洪承畴长叹一声,后悔之情溢于言表,可恶果已经造成,后悔已经无济于事,眼下只能做做补救工作。洪承畴对在场的人说:“你们听好,今晚这事不准外传,谁要走漏风声,别怪本帅无情。”
众人赶忙跪倒,连声称是。
洪承畴又问王承二人:“还有什么人知道这姑娘的来历?”承坛德说:“回大帅,这姑娘还有个兄弟,现在关在一个院子里。”
洪承畴说:“你立马去把他杀了,以免后患。”顿了顿,又说,“告诉那些知道内情的士兵,如果不管好自己的嘴,后果自负。”
承坛德答应着,爬起身,快步向帅府外跑。
梁深躺在地上,心里已经感到绝望,他并不怕任何恶果,包括死亡,但作为七尺男儿,眼睁睁见亲爱的姐姐被人带走,他却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打击超过直接被人杀死。梁深不敢去想姐姐会遭受怎样的羞辱,只要稍微一想,那种心痛的感觉就让他无法呼吸,整个人处在崩溃边缘,痛苦无语形容。
忽然间,后窗传来一声响动,梁深毫无反应,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片刻,后窗被人轻轻拉开,一个人轻手轻脚跳进屋,垫着脚尖来到梁深身边。
梁深不觉有些好笑,心说:不就是要杀我吗,何必如此做作呢,让人不耻。梁深瞟了来人一眼,借住昏黄的灯光,梁深一眼认出来,来人正是先前那个小兵。
小兵“嘘”了一声,示意梁深不要说话,然后蹲下身,抚在梁深耳边说:“小哥,我是来救你的,你千万不要出声。”
梁深一脸狐疑,半信半疑的看着小兵,心里升起无数疑问。小兵迅速给梁深解开绳子,等梁深活动开手脚,小兵招招手,快步向后窗走去。
梁深迟疑了会,想到怎么都是死,不如看看这个小兵到底要做什么,于是迅速跟了上去。
很快的,两人翻出屋子,然后爬上院墙边的一棵小树,顺着枝丫爬出了院墙。来到外面,小兵顺着街道,向前一阵猛跑。
转过一条街道,小兵在一幢破屋前停了下来,等梁深跑近,喘着气说:“小哥,你快走吧,争取找户人家躲起来。”
梁深也累的够呛,喘匀气后,看着小兵说:“你为什么要救我?”
小兵说:“我也有个姐姐,从军后就和姐姐断了联系,真不知她是否还好!”淡淡的月光撒落,映着小兵伤感的神情,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
梁深没有再多问,看到小兵含泪的眼睛,他明白了一切,理解了一切。梁深向小兵深施一礼,然后说:“兄弟,你知道洪大帅住在哪里吗?”
小兵说:“别说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我冒死把你就出来,可不是让你去送死的。”
梁深说:“我姐姐还在他们手里,我必须把她救出来,否则我活着也没有意思。”
小兵叹了口气:“你要有那本事,你姐还会被带走吗?”
此话虽有些刺耳,但却点在要害上,梁深无奈的叹了口气,伤感说:“就算注定一死,我也要和姐姐死在一起,你就告诉我吧,洪大帅住在哪里。”
这时,远处跑来几匹快马,小兵望了一眼,慌乱说:“承将军回来了,你自寻出路吧,保重。”小兵说完,一头冲进破屋。
梁深环顾左右,情急之下也来不及多想,掉头冲进一条巷子,然后向前狂奔。
“干什么的,赶紧站住……”见一个身影慌乱跑走,承坛德大声呵问,催马追赶。
来到巷口,见前面的身影有些眼熟,承坛德更觉疑惑,对一个小兵头说:“你赶紧回去,立马把那家伙杀了,不得有误。”
小兵头领命而去。承坛德向其余士兵招招手,催马追进巷子。梁深很快跑出巷子,眼前又出现一条小街,街上一片沉静,除了巡逻的士兵以外,不见任何百姓走动。街道两边关门闭户,没有一丝灯火透出,好像那些家里都没有人,给人的感觉是,这是一条废弃已久的街道。
听后面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梁深的心也越跳越快,虽是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但他不敢有片刻停留,顺着街道继续向前狂奔,跑的都快飞起来。尽管脚步如风,但梁深知道,自己跑的再快也不可能快过马,要不了多久,后面的人就会追上来。
“截住他,别让他跑了……”承坛德不停挥动马鞭,招呼路上的巡逻兵。
见是副将追上来,巡逻兵也不巡逻了,大呼小叫得向梁深围过来。眼见前面的路已经堵死,梁深只好一拐弯,又冲进另一条巷子。
这条巷子比先前那条巷子窄了很多,而且到处堆着垃圾,跑起来十分费力。巷子两边全是破旧不堪的房屋,有的房屋倒了墙,有的房屋塌了屋顶,一片杂乱,在夜里看来,给人以幽深的、恐惧的压抑感。
为了逃命,梁深也豁出去了,好几次摔在地上、撞在墙上,顾不上是否摔伤,忍着剧痛,没有丝毫停歇。梁深只有一个信念,无论如何也要甩掉追赶的人,然后想办法找到帅府,拼掉性命也要救出姐姐,如果真救不出姐姐,那死也要死在一起。
很快的,梁深跑出了巷子,情急之下也辨不清方向了,见左前方灯火明亮,于是便向灯火处跑去。在梁深看来,此时还点着这么多灯,肯定是明军的重要之地,搞不好就是洪大帅办公或休息的地方。
因为巷子狭窄,承坛德没法再骑马追赶,只好骂骂咧咧的跳下马,跟着士兵向前追。等一行人追出小巷时,前面的人已经跑远,再想追上是不可能了。
承坛德很是恼火,一掌拍在一个士兵头上,骂道:“没用的东西,好歹还是拿军饷的,居然还跑不过小毛贼。”
被打的士兵向前一扑,摔在地上不敢动弹,其余士兵缓缓退开,低着头,不敢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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