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嫣迅速将手往面上抹了一下,就见她的面容即刻又恢复了原来朴实无华的模样,但,仅留在外的那双眼睛却依旧明澈而忧郁。
“吱扭……”
禅房大门被推来了,随即慕容锦之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奴婢参见睿王殿下。”
在慕容锦之离他们仅有几步远的时候,芷嫣微微俯身施礼。
听到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慕容锦之怔住了,他静静地注视着朦胧微光中翩翩而立的芷嫣,眼前似乎出现了幻想,微蹙眉头。
“你,是谁?”他的声音充满了梦呓。
“她是我的侍女姝梅。”云漪对慕容锦之道:“姝梅不仅曾经是景王的贴身侍婢,亦和我情同姐妹,请哥哥相信她。”
慕容锦之的眼睛在芷嫣身上来回扫视,芷嫣面上波澜不惊,依旧是泰然自若的微笑。
“这个小宫女很眼熟。”
他喃喃自语罢,终于把目光转到云漪身上,疾步上前,道:“伤得如何?我和净虚大师一直在记挂着你的安危。”
云漪将身子艰难地移动了一下,道:“浑身绵软无力,方才醒来后想要起来,却差点跌倒地上,幸而景王和姝梅及时赶到。”
慕容锦之眉头微蹙,但转而对景王道:“殿下违背了我们曾经的约定,本王十分失望。”
萧灏笑道:“睿王说以后什么事情都要和我一同商议,可,似乎今日之事就不曾同本王沟通。故此。失约是睿王在先。不过,假如睿王对本王十分不满,本王亦只有羞愧地全身隐退。”
“殿下想得太多了。”慕容锦之微微笑道:“人手太多,难免会有许多遗漏。而殿下是萧胤宸的哥哥,亦是我们整个计划中的最后王牌,所以动用你,势必要愈加谨慎!锦之本来是想等事态稳定下来后,再与殿下汇合相商,可没想到殿下如此关注此事。既是已经到了,那么好,就请殿下到净虚大师的居处,我们一同奔赴梅园去。”
萧灏怔了一下,朝外走去。
慕容锦之目送萧灏离去,对云漪道:“方才说话间,忽然见你晕倒,我和净虚大师可给吓坏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近来身子一直不好,大约是旧病复发。”云漪笑道:“不要紧。我能顶得住,你就带我一同到梅园吧!只是,为何突然要到那个地方去?”
慕容锦之道:“方才我们设计,假托外面有人有急事密报,故意引开萧胤宸,意图用伏兵将其包围。谁知竟因一个人,搅了整个局面。”
“谁?”
“是个小人物,据说是毓华宫的,我竟然一时没有想出是谁。那人想必本来是要见景王的,但是没有见着景王,却意外地见到了皇帝,于是对萧胤宸悄悄说了几句话,他们就一起朝梅园方向打马而去。”
云漪暗道:小人物?想必是芷嫣吧?
“宸没有向我告别就离去,想必那个地方离此处并不远,事情也仅仅是突发!故此。哥哥不要焦急。”云漪一颗心放下来,笑道。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慕容锦之对侍立在旁的芷嫣道:“姝梅,你快扶娘娘起来,跟我一起走。”
“睿王。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芷嫣道。
“你是谁?”慕容锦之似在梦呓中,连一向清明的目光都有些迷离。
芷嫣缓缓将手臂举起,稍后,边露出了一张绝世美颜。
“你!”
慕容锦之这一个字,低沉,但充满着复杂的感情。
震惊?狂喜?怀疑……
“我一直认为你没有死,看来真的是猜对了。有人救了你,还是你自己设计离开了这个宫?不过都已经不重要了……”慕容锦之瞥了一眼芷嫣,淡淡道:“谁指使你来的?但你再如何,我亦不会放弃自己的追求。今日即使我死了,完美的计划依然朝着既定的目的进发——萧胤宸,即将投入我布下的天罗地网。”
芷嫣冷笑道:“你还不知道你的妹妹慕容紫鸢是如何病的吧?”
“什么?该不会是你下的毒?”慕容锦之清明的目光有一丝翳云掠过。
芷嫣微微笑道:“只要你的一个指令,芷嫣就将解药立即呈上,而睿王要是执意妄为,怕是会在今生留下一个更大的遗憾。”
“真没想到,为了萧君钰,你爱屋及乌,居然背叛自己的母国!”慕容锦之笑道:“遗憾?我这一生遗憾何曾少?但只要是维护西晟国的荣耀,一切在我的心中都如同浮云掠过。”
随着这句话,慕容锦之眸光一转,疾步出了禅房。
“不好!芷嫣,我们赶快追上去!”云漪急急站了起来,却因为浑身绵软无力,差点跌倒。
芷嫣犹豫道:“不如我将解药先给你服下?”
云漪断然道:“哥哥睿智多谋,我们的小伎俩不要瞒过他犀利的眼光!哥哥逃脱,也许正是为了试探我们,为今之计,你一定要对我够狠,才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而我的生死,你不必放在心上,因为宸如果有了三长两短,我再活着,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芷嫣使劲咬着唇瓣,只将那榴瓣般的唇吻咬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我明白!因为我也曾如此经历过!如今,我又未尝不是如此想……”芷嫣说着,猛地将云漪从地上提了起来,对慕容锦之的背影切齿道:“你若是再一意孤行,我就先将这个女人杀了!”
“慕容芷嫣,我是何人?不要跟我演戏。”慕容锦之回眸间,俊美的面容竟然不起一点涟漪。
四目相对,慕容芷嫣手中的刀锋在抵到云漪咽喉的刹那。终是犹豫了一下,微微的凉意从云漪的颈上渐渐弥漫入心底。
慕容锦之薄薄的唇吻终是微微翕动着,像是回答慕容芷嫣的问话,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我是西晟国太子。为了西晟国,我什么都可以舍弃。慕容芷嫣,我以为你是了解我的,可没想到,你如今竟然愚蠢到用这种幼稚可笑的手段来胁迫我!欺骗你自己!”
“慕容锦之!姐姐临去时叮嘱我,不要把此事告诉紫鸢!她如此。就是为了避免生灵涂炭!帝国倾覆!姐姐不仅是西晟国的公主,她也是北胤的皇后、太后!整个北胤的繁荣昌盛都浸透着她的血汗!姐姐对你有养育之恩,她的旨意,难道你也要忤逆吗?”
“亡国灭族之痛,是永远也洗刷不掉的耻辱!你和姑姑被爱情蒙上了眼睛,却要所有的血性男儿和你们一样愚钝!”慕容锦之站住了,他的身躯微微颤栗,似在回忆一件极其久远的往事,面上渐渐浮起了一丝微笑,但那微笑如浮光掠影般。转瞬即逝:“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享受胤国皇帝赐予自己无与伦比的荣耀;而我却要呕心沥血谋取西晟国的崛起繁荣,自然不是为了夺取皇位,寻求虚浮的荣耀。在自私的亲情与崇高的爱国中,我的选择依然是后者。”
翻身上马,回眸一瞥。那温雅的面容上有毅然和决绝,但未尝没有绝望和痛楚,但仅仅是一瞬,那修长的手猛地一勒马缰,就绝尘而去。
冷风朔朔,有细微的薄片从无边无际的天空中源源不断地飘落,渐渐的,竟然化成了大片大片的雪花。
初冬,胤国的第一场雪啊!
殿外风越吹越猛,雪越下越密。雪花也越来越大,像织成了一面白网,刹那间,暗黑的天空同雪海打成了一片,一切都似沉在了无边的琼山玉海里。
转瞬间。天地空余下一片白茫茫。
“哥哥素有雄心壮志,且心智和毅力普天之下少有人及,他既是做出了决定,没有人可以动摇。”云漪心颤栗,一时里竟无计可施。
“娘娘——”
恍惚间,云漪听到有人在不远处呼唤自己,似在渺无人烟的荒野忽又重见到了炊烟,她循着声音望去,看到茫茫的雪地上有个灰蓝色的身影转瞬及至。
薛传炜!
“薛御医——”云漪大声疾呼着:“你怎么会在这里?”
“臣接到陛下旨意,即刻赶来为娘娘治病。”
哦?萧胤宸竟然知道自己中毒之事?
“本宫服过药,已经没事了。你在这里照顾芷嫣就好。”说罢,云漪翻身上马,朝梅园的方向疾奔而去。
雪后的梅园,仿若沉入了一片玉树琼枝的仙境,云漪在梅园中穿梭,不断有初绽的梅瓣纷落在她的发上,肩上,弄得自己好生狼狈,却不知该如何寻找萧胤宸的踪迹,心中又急又恼。
狠狠将一枝横在面前的梅花打开,低低骂道:“该死的,看我将你枝桠全都砍掉,让你做个没有手脚的小美人!”
“嗤嗤……”
有低笑声传入耳畔,随即,云漪的头被冰凉的雪团给打了一下。
迅速起身,循声望去,却并不见一个人影。
诺大的一个梅园,似乎到处都隐藏着看不到的精灵,云漪心中恐惧,面上却一点也不肯示弱,笑道:“梅花仙子,你是来逗我玩的吧?都言说梅兰松竹为花草中四大君子,呵呵,我可是对你老人家仰慕已久,你要是感念与弟子的一番殷殷之意,就赶快现身一观。”
四周一片静寂,毫无声息。
云漪心中十分恼火,将地上白雪团起,举起来,对着梅树道:“花妖,你要是再不现身,我可就要将你真的打成一片残花败柳,让你变成花妖界里的一个万年花妓。”
四周,依然没有声息。
云漪将雪团举起,朝花枝狠狠打去。
“嗤嗤”声响过后,梅树仿佛真的成了一片残花败柳,她正在得意,忽感到眼前银光闪烁,感到不妙,正要躲闪,已经有数点梅花雪雨纷纷而落。惊得云漪慌忙抱头鼠窜。
心中在暗暗疑惑:明明是将雪团抛向了远处,为何雪雨从天而降?
莫非,自己近处的这棵梅树上就真的躲了一个花妖?
心中惦记着萧胤宸的安危,欲要脱身离去。冷不防眼前有道白光一闪,随即她的身子就跌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宸……”云漪惊喜地叫道。
但抬眸间,却发现抱着自己的却正是萧灏,又羞又恼,想要逃离,却反被他抱得更紧了。
“你这个三心二意的花心男人。到底喜欢的是芷嫣……”
一句话未完,忽然忆起方才之事,云漪刹时心如刀绞,再也说不下去。
“怎么不说了?”萧灏好奇地打量着云漪,笑道:“嘻嘻,其实,我想听到的就是你即将说出口的那半句话,但是,你却吝啬着不肯说出来。”
话说完,他就已经发现了云漪眼中的异样。敛去笑容,查看着她的眼睛,道:“哭了?谁欺负了你?”
“没有谁能欺负得了我,要是,也是你这个大坏蛋方才戏弄的……”云漪心中埋藏了许久的伤痛都一时迸发出来,眼泪再也止不住。
“哦。云漪,你可疼死我了。”萧灏说着,将云漪紧紧拥在怀里:“你打我骂我都行,只是不要如此作践自己!”
云漪轻轻推开萧灏,拭去眼泪,问道:“你不是奉命来捉拿萧胤宸的吗?如今如此高兴,可是已经功成名就了?”
萧灏笑道:“是啊,萧胤宸已经落入罗网,睿王答应拥立我为胤国皇帝了。呵呵,既然萧胤宸已经成为亡国之君。那么他的家眷如今要都要随我这个新君来处置。嗯,慕容玥有沉鱼落雁之姿,才华又堪比文君,嘿嘿,她是文君。我是司马相如,日后倒是可以共奏一曲《新凤求凰》;皇贵妃虽然不招人喜欢,但是长得还算漂亮,家世不错,日后倒是个有用的王牌;嘿嘿,那个落选的左仆射之女谢婉倾倒是不错,可惜了老三那独特的眼光,不过倒是给我留下了一个绝代佳人做夫人,哈哈,我跟老三一般也甚有深谋远虑呢;丽妃嘛,呸呸,论长相没有妹妹你漂亮,论才华,可是要创胤国历代后宫蠢女之最,她要是执意对我情深意切,我倒是可以封她做个史无前例荣耀的‘蠢妃’;至于你云漪,我真的是很为难……不过幸而你是西晟国公主,日后慕容锦之要是翻脸,你倒是我一个可以利用的王牌。哈哈哈……我想想,该封你为什么妃呢?咦,对了!以前萧胤宸不是要封你为宸妃吗?呵呵,我就封你为‘灏妃’,这可是胤国史无前例的封号啊!啧啧,想想,我就感到无边的自豪和荣耀!嗯,皇帝的名讳似乎是不能随便乱叫,我该封你什么好呢?”
云漪已听不清萧灏后边都说了些什么,但是脑海里却有一句话在不断重复:宸败了,他成了阶下囚……
“你们将如何处置萧胤宸?”云漪无力地问萧灏。
“他是亡国之君,先前他的父皇是如何对待你的父皇,日后我就如何对付他,一报还一报,解了你心头之恨,”萧灏查看着云漪的脸,笑嘻嘻道:“先把萧胤宸关到紫薇殿,不给他配备一名侍婢,不给他食物,不让他出入……”
“萧灏,萧胤宸将你幽禁的时候,可除了不给你自由出入,吃的玩的用的可都是一应俱全。”云漪叫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居然如此对他!妄他为了你的幸福,忍辱负重数年!”
“我这样也是为他好啊!”萧灏笑道。
“为他好?不给吃的,不给用的,还要禁止出入,这就是为他好?!”云漪怒道。
“你想想,萧胤宸从今后就是阶下之囚,要受万人诅咒,被万人踩在脚下,我要是对他好,岂不是将他与万千胤国百姓对立起来?又岂不是将他陷于更深的危机中,毁了他半生的清誉(虽说,他这狼狈的一生,亦并无什么清誉可言)?”
听着萧灏的话,云漪心中更为悲痛,问道:“方才你用了‘先’字,难道还有第二步的计划?”
“你想想,萧胤宸是闻名胤国的绝世美男兼妖孽第一人,他要是成为阶下囚。那岂不是令胤国所有的少女都要夜夜做噩梦?这些少女做噩梦,岂不要连累自己的父母忧心忡忡?朕是明君!朕是体恤百姓的仁慈的明君!又岂能忍心令自己的百姓心痛?”
“你要如何?”云漪不免睁大了眼睛,望着面前这个貌似明媚妖娆的桃花少年,心中暗暗吃惊。
萧灏笑道:“我自然是将美男脱光了衣服。仅着一件半透明的里衣——就如同你们妃嫔临幸前所穿的承恩纱般,只是,女子要用桃花瓣遮住胸口、下身三点,老四仅遮住下身那一点就行了。呵呵,保管那些意图勾画春宫图的女人们各个春心荡漾,口鼻喷血……”
他这招可真损!
萧灏接着道:“但是。老三虽然身体素来强健,但日日被蹂躏,怕是终有香消玉殒的一天,为了不使你这般色迷心窍的狐女难熬,我准备有一个新的计划。”
“快说,你要怎样?”云漪心惊胆战,却又十分好奇他会有什么狠毒的新计谋。
萧灏眉飞色舞,似是十分得意,正要继续往下说,忽然敛了面上笑容。轻轻将云漪推开,对她身后道:“老三……”
云漪惊喜地回眸,看到萧胤宸身着隐有龙纹的玄色衣衫,一手扶了梅枝,正站在离他们不远的梅树下。
有微雪扑簌簌从枝头落在他玄色的衣衫上,那初绽的红梅。衬得那他一张俊颜亦如雪中寒梅般动人心魄,而那双凤眸中有清浅水雾,凝眸间,是一种何等骇人的令人眩晕的美。
“老三,崔美人可是交给你了。她可是我花费了好多心血寻到的,你再要胡乱怀疑,再要欺负她,我可再也不让与你!”萧灏口气中凝着一种非常的凌厉。
“放心吧。”萧胤宸淡淡笑着:“你方才说我的坏话,我全都听到了;而你假冒皇帝,还自称‘朕’。我都没有听到。”
萧灏一张脸涨红了,讪讪道:“躲在暗处偷听,非君子。”
萧胤宸道:“我在二哥的心里,就一直不是君子呢。”
二人相视而笑,那爽朗的笑声震得树上的积雪也“扑簌簌”地不断飘落。
“好了。看你们二人眉来眼去的样子,定是恨我在此碍眼,我走了,让你们在一处尽情地打情骂俏吧。”
萧灏说着,真的转身离开了。
云漪依偎在萧胤宸温暖的怀抱里,问:“宸,害我虚惊一场,到底出了什么事?”
萧胤宸这才将事情一五一十告诉她。
其实,对于慕容锦之的计谋,萧胤宸是早有察觉。
萧胤宸有了确凿的证据,却并不打草惊蛇,他在等待真相完全暴露的那一瞬。
当得知云漪是西晟国公主慕容紫鸢的那一刻,他的心一直在如何应对中动摇,最终,爱情战胜了理智,他决定走出最危险的一步险棋——依旧如常般眷爱她。
今日,萧灏到梅园来报信,更坚定了萧胤宸对美好爱情的深信不疑。
哦,来报信的竟然是萧灏?
云漪终于明白萧灏说一定要参与其中,真正的含义是什么。
“云漪,通过今日这件事,我愈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心。”萧胤宸说着,将云漪用力地拥入了怀抱。
这怀抱,如同大海般深沉而有力,云漪倦在里面,似乎找到了永世可以依靠的港湾,不由得为喜出望外的重逢而喜极而泣。
忆起曾经的过往,忆起萧灏、慕容锦之、慕容芷嫣、慕容珏、云罗夫人、萧靖寰……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
“宸,你如何处置了睿王?”云漪抬头凝望着萧胤宸的眼。
“到梅园后,我一直在静静等待和慕容锦之相遇的那一刻,心里有万分的感慨,有点困惑,还有点紧张,但,直到现在,我也没能看得见他的影子。他这人一向素有智谋,想来计划大约又有了新的变动。”萧胤宸道:“事情紧迫,身边竟然连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也没有,我忽然想起薛御医曾经费尽心机维护你的安危,于是就令他去报知你尽快赶来与我会合。见到你,一切艰难都释然了……”
“陛下不必再等了,慕容锦之一定早就回到了西晟国。”云漪道。
萧胤宸惊愕地回头望她:“我以为。他一定不会放过北胤,因为只有捣毁了北胤的中枢,他才能安心自己的家园。”
“他是这么想的,可计划中途。却因为有个女人的阻拦而改变了整个计划。我要是猜得不错,他已经回到了西晟国。”
“我从来不是心慈手软之人,但如今竟然下不定决心与慕容锦之兵戎相对,一来是因为他是我敬佩之人,二来,他是你的哥哥…不过。他日后要是敢造次,我就拿他的亲妹妹来开刀,呵呵,朕以后还想封你为后呢。”萧胤宸笑道,复又将云漪用力地拥入怀里,道:“人生何其短暂,要是所有的美好都要被误会所淹没,那该是多么悲哀的事,但愿从今后我们能够坦诚相待,携手共同度过这一生。”
是的。能够在这茫茫人世相逢相知本就是一种难得的缘分,若是在短暂的一生又将心蒙上了一层阴翳,那是何等的悲哀。
四目相对,竟似初恋情人般携手相偎着在梅园中漫步。
时隔多年,云漪梦中都是那初冬第一场雪的耀眼,以及他身上那好闻的气息。
那双眸。深邃幽暗,而又饱含着看不到低的深情,如同幽幽碧荷般漾起了她心的层层涟漪。
回到乾宁宫不久,云漪就有了身孕,萧胤宸当即下旨,册封她为宸妃,地位几与皇后平起平坐,因了孕有龙子和上次梅园救驾有功,朝中无人提出异议。
与此同时,云漪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但又是意料之中的消息——西晟国崛起,父皇病危,下旨令太子慕容锦之继承西晟国新帝之位。
虽是自出生后云漪就和父皇没有了联系,但血浓于水的亲情却是什么都不曾替代的,母后故去后。她在这世上就只有父皇、萧胤宸、慕容锦之这三个亲人了!
御花园中,萧胤宸拥住了云漪单薄的肩头,沉声道:“云漪,你父皇病危,我们应该前去西晟国看望才是。”
“只是人之常理,但,我怕……”云漪的眼中满含着忧虑。
“怕什么?我是你的夫君,而他是你的哥哥,都是你在这世上的至亲之人,我们三个相遇,该是你感到最为幸福的时刻。”
话虽如此,但云漪还是决定自己一个人前去探望,另带上萧胤宸的礼物和深切问候。
但是,就在这当口上,发生了一件事,彻底将她的愿望打破。
时隔多年,云漪都在回忆那个飘雪的午间,以及随着美丽雪花一同翩然而至的佳人,以及,随后她的人生轨道所发生的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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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求拜望父皇的信札呈到了西晟国,但迟迟没有消息,云漪总是怀疑父皇和哥哥,已经将她这个誓死维护爱情和婚姻的女儿排除在了慕容皇族之外,不免忧心忡忡。
萧胤宸近来因北胤和东炽国起了争端而日夜操劳,眼睁睁地瞧着人已经消瘦许多,她痛在心底,不敢将这件事告诉他,一个人苦苦挨着。
这一日,天空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总使云漪忆起许多不愉快的往事,一个人蹒跚着来至御花园。
一片琼山玉海中,那片梅园愈发盛开的明媚妖娆,她不禁扶了梅树浮想联翩,忽听得园内有说笑声愈来愈高,心中好奇,循声而去,却见是萧灏和花蕊公主在一起游园赏梅,不由得抿嘴一笑。
“灏哥哥,你说这梅树上可藏着仙子?她能不能看得到我俩在踏雪赏梅?”花蕊公主歪着头望着萧灏。
“傻丫头,这么冷,仙子们早就躲到仙宫里睡觉去了,即使看到听到,也要装作没有看到没有听到,她才懒得起来迎接我们这一对璧人呢。”萧灏笑嘻嘻的说着,将花蕊公主的一双纤手笼在掌中呵着热气,叹息着:“过不了几日,妹妹你就要远嫁到东炽国,给那个残暴的东炽国王当媳妇去了,如今北胤和东炽国形势如此紧张,日后相见恐也是难的,想至此,灏哥哥心里就十分难过。”
“你们男人的政治,为何要让我这个女子来参与?灏哥哥,我不要嫁到东炽国去!我不想嫁给那个暴君!”花蕊公主流泪道。
萧灏叹息了一声:“生在皇族。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要为了这个国家奉献出自己所有的一切,我虽然会很想你,但是也是会为你感到自豪和骄傲的。”
“我明白!”花蕊公主复又低低道:“宸哥哥为了这个国家日夜操劳,如今身体都大不如前。我看了心里也很疼。东炽国最近嚣张跋扈的厉害,是要给那个暴君一些厉害,先前定的婚约不能解除,就让他们先吃点甜头,然后我在内,宸哥哥在外。里应外合将这个暴君一举歼灭!到了那时,你们大军攻破东炽国城墙时,一定要记得将花蕊带回来……”
“一定。”萧灏笑道:“到了那时,我会和老三一起出战,攻破城楼后,就先将最美丽的女子都唤出来一一点名。呵呵,我想花蕊定然是东炽国最美丽的一朵花呢。”
花蕊公主含着泪水笑了。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花蕊公主嫁给了东炽国王,日后她的夫君和自己的母国发生了纠葛,岂能是三言两语就能撇的清这其中复杂的情感呢?
想至此。云漪心中不免感慨万千。
“娘娘小心着凉,伤了腹中龙子,还是回宫里多歇息歇息吧?”宫婢芝兰道。
云漪应了一声,随她一同往回走,才走到半路,忽听得背后有风声骤起。才一回头,忽见有个圆溜溜的东西朝自己面门直奔而来,心中刹时大惊,不由得叫道:“灏,来救我——”
话音未落,就见眼前白影一闪,有只修长的手臂稳稳地将她托住,随即一张从未见过的俊颜出现在自己面前。
“王爷——”有内监跑上来对那男子唤道。
王爷?
这又是哪位王爷?
迟疑间,就见那陌生男子松了手,冲云漪摆摆手。笑道:“我们正在跟你们玩蹴鞠,有兴趣可以过来一观。”
你们?我们?
这人说话真是有趣!
芝兰凑过来,低低道:“听说东炽国给花蕊公主送迎亲贺礼的人已经来了,此人就是东炽国的靖王爷。”
东炽国靖王,和东炽国君夙瑄是唯一的同胞兄弟。据说相貌有*分相似,性格却是有天渊之别,他在东炽国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至高权力。
听说面前之人就是靖王,云漪不禁将他上下打量,心中暗暗好奇传说中的暴君夙瑄,是否生的也是这般蛊惑众生。
“宸妃,生得国色天香,名号也是非同一般的尊贵,今日相逢,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靖王邪恶地笑道。
呵呵,都说靖王是个风流好色之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差,只是此人竟然当面调戏自己,实在是令人可恼!
“本宫好像并不认得靖王殿下,想必是殿下记错了人?”云漪扬起脸,眸中波光潋滟,笑道:“像靖王殿下这般的妖孽王爷,自是看遍天下妖媚美人;而像本宫这般资质平常的,又岂能入得了殿下的法眼?莫非,今日殿下被蹴鞠踢坏了脑筋?若是如此,可要夙瑄那个暴君大大地顿足捶胸!”
“夙瑄,暴君?哈哈哈……”靖王哈哈大笑,笑罢,将云漪上下打量,低低道:“你可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人,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云漪本来对蹴鞠十分感兴趣,但由于这个邪恶的靖王也擅长,故此她大倒了胃口,对不起,还真的不中了的激将之计,不去看了。
她一个人慢慢地顺着御花园的曲折小径,一路朝寝宫而来。
才走到大门口,就见到宫婢玲珑在殿外徘徊,她心中一股火气上涌,不由得眉头也蹙了起来。
玲珑,上次和丽妃联合起来,将云漪小产一事泄露给萧胤宸,意欲陷她与失宠境地,幸而萧胤宸不是昏君,且又视云漪如生命,才没有令她们的阴谋得逞。
那次玲珑因救驾有功受了重伤,伤愈后,萧胤宸就将玲珑提拔为御前侍女,已经有些时日了。
大约是明白云漪和玲珑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萧胤宸从来不在她面前带玲珑,可今日。他中途回来,竟然给云漪撞到了,不能不令她着恼。
但,面上终是露出了明媚的微笑。对玲珑道:“玲珑,陛下今日回来的可真早。”
玲珑看到云漪,面上露出尴尬的惊惶不安的面容,答道:“陛下大约处理了很多重要的政务,看起来很疲乏,神色也不大好呢。”
跟自己说这些做什么?难道是想阻止她进去骚扰萧胤宸?
云漪傲然对玲珑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玲珑迟疑了一下,就退了下去。
绣了繁复龙纹的帘帏半掩着,有淡淡的龙涎香夹杂着清清的梅花香气,在熟悉的龙塌周围弥漫,垂着的床帏上,漫下了月白衣袂的一角。
萧胤宸今日竟然穿了白色的衣衫?
云漪大感好奇,心中那股暖意愈发蠢蠢欲动,低低唤了一声“宸”,就朝龙塌渐渐靠去。
轻轻撩开了龙帏,看到萧胤宸仰面躺在榻上。月白的衣衫柔柔地衬出他健颀的身姿,乌油油的青丝流了一肩,衬得那张俊颜愈发明润。
他的眼睛大睁着,似在沉思什么深奥难解的疑团,又似空洞而无一物。
云漪从未见过他如此颓废和无助,总以为自己见到的都是幻觉。就试探着唤了一声:“宸……”
他侧目望了她一眼,面上露出淡淡的笑:“云漪,我回来就是为了见到你,看到你,什么艰难险阻都忘却了。可是……”
他低低叹息了一声,却一伸手臂将她拥在怀里。
云漪知道他必是遇到了什么难解的谜团,或是因国事而又烦又累,这种时候,自己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是对他最大的抚慰。
她和他并排躺在一起。将头伏在他胸口上,低低笑道:“夫君今日若是走出去,定要令北胤所有的美少女都夜不成寐了。”
他果然笑了,一边抚弄云漪柔软的鬓发,一边在面上绽出了一朵笑涡:“云漪。你就会拿我寻开心!我这样还不是为了讨你开心?”
讨她开心?
难道,他要做出什么令自己不快之事?
云漪心中疑惑,却也知道不该让劳累的他烦恼,就将手缓缓伸入他背后的衣襟里,轻轻挠了几下。
“再用点力。”他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云漪索性将两只手都伸了进去,在他背上轻轻划圈挠搓。
“嗤嗤……”他在低低的笑。
云漪觉得有趣,就将手的力度愈发放的轻了,一边挠一边道:“好个奢靡享受的主子,奴家画个小蛇儿,狠狠咬咬你。”
他一翻身,就趴在了她的身上,一边将手往她胸前的衣衫里探,一边道:“让主人来看看小兔儿。”
她嬉笑着,却并不躲开,感到胸前那汪春水被一双温热的手给握住了。
轻轻地揉捏,似怕惊醒了兔儿的春梦,痒痒的,麻麻的,她的一颗心都被惊醒,复又沉醉了。
遂将头伏在他月白的衣襟上轻嗅那好闻的味道,终于忍受不住诱惑,伸手扯开了他衣衫上的系带。
“这还是白天呢,小妖精就受不住煎熬了。”他笑道。
“只怪面前的大妖怪太过强大,要将小妖精身上的精气都要吸收殆尽,小妖精法力有限,只得借助大妖怪的道行,要摇身一变……”
随着这句话,云漪手下用力,“嗤”的一声,衣衫绽裂,那如丝般润滑的健康肌肤就完全裸露了开来。
他好笑的看着她,道:“小妖精似乎嗜好撕破人家的衣衫,幸而夫君足够有钱,否则这身蛟龙出海锦袍够你省吃俭用一辈子也赔不起的;也幸而夫君是个怜香惜玉之徒,亲眼看着有人毁坏龙袍,触犯龙颜,也要装聋作哑,一副满心欢喜的样子。唉,真是越活越卑微了,现在都要靠察言观色度日呢。”
好个巧言令色、花言巧语之徒!
“那就让主人好好宠幸宠幸你吧!”她朝他眨眨眼,眸中有数朵桃花一起绽放,只将他的凤眸晃得波光潋滟,趁机手下继续用力。
但见那件稀世的蛟龙出海月白龙袍被她复又撕开了一条缝,那张牙舞爪的玉龙整条握在了掌中,轻轻地揉捏。似将他的江山都握在了手里,哈哈笑着,继续撕扯。
“小疯子,玩够了没有?”他完美的躯体在朦胧的日光下妖娆多姿。深邃幽暗的凤眸中紫色魅影愈加潋滟,唇角微微上钩,那笑涡愈发粲然得摄人魂魄:“只是,龙袍都被你亵渎了也不要紧,谁让朕曾经答应过你只爱你、只看你呢?只是,不要一时激动。将龙体也给撕毁了……”
呵呵,他今日说话可真有趣!
云漪好玩地看着狼狈的他。
青丝若流苏般披拂在脑后,一张俊颜上凤眸灼灼,面上含着淡淡的笑。
那被撕成一条一条的龙袍挂在他健颀的躯体上,愈发衬得那完美的躯体蓬勃的张力,以及一种被蹂躏了的脆弱。
强健,与难得的脆弱碰撞在一起,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诱惑。
“夫君是在提醒小妖精要继续升级爱吗?”云漪面上露出狡黠的笑,猛地垂下头去,将唇吮在他魂牵梦绕百看不厌的俊颜上……
“哦。真的来了,呵呵,大妖怪也不是吃素的!”他一边笑,一边猛地翻身又伏到她的身上。
三下两下,她和他就不着寸缕地相拥在了一起。
“你和我,又如同一棵大树般完整地合在了一起。这棵树,有着共同的快乐,有着共同的梦想,任何风吹雨淋,鸟啐虫蛀,都不曾磨灭他们共同的愿望。”他好听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他今日倒是诗性大发,说句话都似十分有哲理。
难道,接下来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爆出?
她不追询,默默享受他带给她的温存和快乐。
正在享受他的温存,却又见他从身上滑下。心中不免有些扫兴,却见他伏在她的肚子上倾听,于是明白了他是怕惊扰了孩子的美梦,遂将手拂在萧胤宸如缎般的青丝上。
他说,男人的头女人的脚。都是摸不得的,但是云漪是个例外,她和他独处的时候就格外要享受这个例外。
“云漪……”他似有话,却又并不马上说出口,但她心里咯噔了一下,似乎预料到了即将面临的挑战。
“嗯?”她若无其事地依旧抚摸他的黑发,和他光滑结实的后背。
“国事大于家事,国法重于亲情,假使有一天你看到了我的冷酷,也必要体会我在冷酷背后的脆弱,因为这世上,你是应该懂我的。”他望着她的眼睛,徐徐道。
终于来了!
云漪静静等待萧胤宸即将揭露的谜团,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你今日是否遇到了一个自称东炽国靖王的年轻男子?”他问道。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正准备回来,途中忽然凌空飞来一只蹴鞠,惊慌间有个男子相救,后来我才知道他是靖王……”明明是事实,可云漪为何感到如此紧张,哦,是她太在意他,怕失去他啊!
“不要解释,我相信你。只是,你可知道那男子并非东炽国靖王,他的出现却是一个大大的阴谋?”他说道。
云漪大吃一惊。
“我不杀他,是因为两国交战,尚不斩来使,而东炽国即将与北胤联姻,此时更是要显示出泱泱大国的雍容气度。但,那个与他接应之人却一定不能留——虽然,我对他……不舍……”
谁?“他”指的是谁?
云漪脑中一片混乱,却见他面上复又露出淡然的笑:“没有确凿的证据,我是不会轻举妄动的,何况我不想破坏这份曾经的美好!若失去了他,我必会痛不欲生……”
他叹息了一声,却并没有说下去。
随即,曾经的雍容温雅被疯狂的攫取所代替。
身与身的契合,却感到两个心似乎有了距离。
由于有了芥蒂,这次亲密接触,云漪才敏锐地察觉到了沁入他毛发肌肤里浓浓的酒香。
他竟然在*前饮酒了!
这一觉睡得不踏实,醒来时发觉殿内已经燃起了灯烛,唤来芝兰,才知道已是半夜了。
宸居然没有了踪迹。
问过芝兰,方知道宸到汉阳王那里去了。
听说汉阳王即将远离,想必,宸是到他那里饯别去了。
只是,去了却又为何不带云漪?
提起萧钰,忽又忆起以往的点点滴滴,心中如大海般波澜起伏,竟然再也睡不着,从塌下摸出他临别时送自己的那枚妆镜,对着镜中那明媚的容颜咧了咧嘴,面上复又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不,她要追上萧胤宸,与他一起和萧君钰饯别……
这一去,怕是永远也见不着了呢?
云漪,心中又怎能不悲?
可是,她要对着镜子笑,他说看到镜子中的笑颜,就是看到了他。
萧钰,我在笑呢?你呢,是否如你所言,亦在欢乐着?
云漪心中七上八下,遂翻身起床,重新洗漱更衣,由芝兰陪着,一同往萧君钰所居的毓华宫光华殿而去。
毓华宫,依旧灯火通明,丝竹笙歌声缕缕飘洒在夜空中,嬉笑声一浪一浪传来,煞是热闹。
想必萧灏并未睡着。
云漪紧走几步,就要跨过了这个带给我欢乐带给我忧伤的宫殿,却不料,在摇曳的梅树下,忽然现出了一个人。
“宸妃,你还记得我吗?我在这里等了你很久了。”
听到这句熟悉的话,云漪猛地抬起了头。
“是她!居然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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