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雅蔓眼神呆滞地望着天花板,每隔一分钟就非常规律地叹口气:“唉……”
“叹什么气啊,怀孕是好事情好不好?”梁曦在床头给她削苹果,眼神集中在她还毫无动静的平坦腹部,眼里充满了向往和欣羡。
闻言黎雅蔓却哀叹得更凶了,她痛苦地捂着脸:“不要这样看着我!你要生自己找小种马生去!呜哇……”
梁曦托着腮,唉,她也是到年纪了,再不生眼看就要变成高龄产妇,可是司徒的店面这边正在成长期,最近生意好得不行,连带他也是忙得不行,她怎么能在这时候怀孕?这不是给他添乱吗?
陆济宽端着茶水进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俊雅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无可奈何的神色,梁曦则不知所措地望着他,用口型问道:“她怎么了?”
他笑着摇摇头,在她床边坐下,温柔的手掌拂过她的额头、脖颈、小腹,最后停留在她手边,轻轻握住她的手。她似有所觉地睁开眼,那双美丽的桃花眼此刻正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噼里啪啦地射向他——
“都是你不好!烦死了!今天早上吐得老娘胆汁都出来了!我不生我不生!”
梁曦尴尬地望着他,嘴里不停劝着:“你别这样,我妈说过段时间就会好的……”
“没事,”他好脾气地笑笑,像没听到般抚摸她的发,“今晚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我要吃了你!”黎雅蔓抓过他的手就啃,当然只是做做样子,不过梁曦从来没见过她如此幼稚耍赖情绪失控的模样,一时站在床前不知怎么办好……
最后,好不容易把黎雅蔓哄睡的陆济宽给她仔细掖了被角,这才走到厨房去給梁曦帮忙。梁曦原以为一个大男人可能不擅长厨房里的事,没想到他居然处理得相当井井有条,两人联手做了好多口味清淡营养丰富的菜肴,做完梁曦却又犯起愁来:“不知道她怀孕之后口味有没有变,万一不爱吃了怎么办?”
“没关系,她吃她爱吃的,剩下的我吃。”他还是那么温和有礼,“今天麻烦你了,她这段时间情绪比较不稳定,希望你不要见怪。”
“当然不会……”梁曦赶紧摆摆手,她最近也跟着司徒在忙,来看她的机会有限。可陆医生就不一样了,看雅蔓刚才那么暴躁,他最近的日子想必很不好过……
送走梁曦后,陆济宽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静静凝望着床上脸色略显憔悴,却依旧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面上喜忧参半。其实他很自责让她怀孕,却又无法不期待这个属于他们俩的结晶,可她怀孕后呈现出的焦躁情绪却又着实吓坏了他,他怕她会得产前忧郁症,怕……
黎雅蔓一觉醒来,天色已经暗下来,她微微伸了个懒腰,这才注意到伏在身边的男人。她先是愣了愣,转而像是想起什么,脸上流露出尴尬的神色来。
她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最近情绪波动完全无法控制,明明理智上知道不是他的错,可情绪就是莫名得暴躁,常常因为汤不够热面不够软这种事发火,真是幼稚极了。可是只要一想到肚子里藏着一个将要夺去她的美丽和自由,却又不得不生下来的小坏蛋,她就觉得好郁闷……
她微弱的响动立刻惊动了他,他立刻抬起头,习惯性地摸摸她的脸:“饿了吗?要不要吃饭?”
她注视了他一会儿,半天没说话,直到他忍不住再问了一次,她才主动拉过他的手贴在颊边:“……对不起。”
“为什么这么说?”他更着急了,“哪里不舒服吗?”
她可怜兮兮地瘪着嘴:“你说,说实话,我最近是不是变难看了?”
他啼笑皆非:“怎么可能?你的样子完全没有变啊。”
“那……”她低头玩着手指,“过几个月就会变难看的,到时候肚子像箩一样大,脸都肿起来,脚也是肿的……”
她的话因为他的吻而戛然而止,她错愕地瞪大了眼,忽然被他专属的气息迷惑了神智。
浅浅而绵长的一吻过后,某些熟悉的躁动忽然回到了身体,她有点陶醉,有点回味,又有点委屈……她撅着嘴道:“还说不丑,你都多久没亲我了……”
他顿时哑然失笑,怀孕以后的她呈现出了很多和从前截然不同的特质,但如果要问他哪样的她更好,那他只能说……
都好。
他不自在地低头咳了咳:“不是不想亲,而是……怕忍不住。”
确实是忍不住,就刚才那样蜻蜓点水地吻了吻,现在就有点……
她噗嗤一下笑了,转眼攀着他的手臂开始撒娇:“不是说小心点还是可以的么?你是医生你想想办法嘛,又不是只有你想……”
虽然美人在怀万分诱惑,他还是不得不叹了口气:“三个月之内真的不行,宫缩很容易导致流产。”
闻言她泄气地往后一靠,忽然又高兴地坐回来:“三个月是吧?也就十来天嘛!”想想又觉得不对,斜眼瞪住他:“到时候等我肚子变大了岂不是很挫?我才不要!”
她这么说的时候,一点都没想到自己会在肚子都快比胸大的时候,还骑在自家男人身上摇晃得不亦乐乎,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五个月后,陆惜妍不负众望地考上了b城的名校z大,竟与柯远考进了同一所学校,可以说是超常发挥。当然,自从发生那件事后,她整个人都像是换了个人,每天除了沉默地k书之外什么也不干,成绩好也是必然的。
陆济宽对女儿的懂事和勤奋十分欣慰,只有黎雅蔓懂得她心里的痛楚,每个女孩子的初恋都是很难忘的,而被初恋背叛、甚至差点被杀死的痛,绝不是一个18岁的小女孩所能承受。可她硬是挺了过来,亦没有借助柯远的肩膀,就只是一个人咬着牙走着。
送他们去火车站那天,黎雅蔓已经挺了个大肚子了,陆惜妍长这么大是第一次要离开自己那么久,陆济宽想来想去不放心,翻来覆去地问她东西有没有带好,嘱咐她缺什么一定要说;黎雅蔓则悄悄把柯远拉到一边,这小男生最近又蹿个儿了,为了听她讲话只能佝偻着背,特别言听计从的样子。
黎雅蔓跟他使使眼色,压低声音:“喂,过去就你们俩,可得把握机会啊,要是回头她被新同学搞定,你就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柯远局促地挠着头:“雅蔓姐,我……”
“什么雅蔓姐?”她斜他一眼,“给你四年时间,搞定回来叫妈,搞不定就别回来了。”
“……”
眼看平时挺有男人味的自家男人在女儿面前直接变形为婆婆妈妈,黎雅蔓只好走向他:“你走开点,我们女人有话要说。”
老婆最大,陆济宽只好乖乖让位。
黎雅蔓把她拉到身边咬耳朵:“我说……你们两个要互相照应着点知道吗?还有,b城的男人不好,特别神抖抖,我有很多客户都是b城人,听我的准没错,这找男朋友呢,还是要找s城的,温柔又专一……”
陆惜妍冷着脸望她:“第一,柯远不是s城人,他老家在h市;第二,你别以为把我卖了我就不会妨碍你们,四年后我一定会回来的。”
黎雅蔓闻言笑意不改:“热烈欢迎,带一个回来更好。”
陆惜妍叹了口气,小小的手轻轻拂过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双目低垂:“黎雅蔓,好好照顾我爸。”
“切,应该他好好照顾我才对吧。”
“……”
“好啦好啦知道了。”
目送着女儿所坐的火车缓缓驶离,陆济宽伫立良久,百感交集;垂在身侧的手却被温软小手轻轻握住,他一回头,黎雅蔓正巧笑倩兮。
夫复何求。
***
数日后,在位于市郊的s市看守所里,一个颀长瘦削的少年正沉默不语地在玻璃罩背后伫立,身后有荷枪实弹的警察静静等候,面无表情地和这冰冷庄严的场地融为一体。他木然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那个女人,音调低得几不可闻:“你来做什么。”
牢狱生涯并不是那么好过,原本清新淡漠的少年已经成了胡茬泛青的阶下囚徒,醒目的光头似乎在强调着他的身份,他本人却似乎对此却漠然得很。黎雅蔓无声地深深呼吸,抬眼道:“最近还好吗?”
他嘴角微微掀起一丝嘲讽的笑意:“这么虚伪有意思吗?”
她无奈地笑了:“既然如此,我就不卖关子了。我们已经把你母亲安顿到了条件比较好的病院,费用我们会负担,她最近精神好了很多,医生说有痊愈的可能性。所以你的服刑态度一定要好,因为你知道,如果她醒来知道你出了事……一定会伤心的。”
听到母亲的事,一直冷漠以对的少年忽然无法再冷静,他咬牙切齿道:“不用你们假好心,我——”
“瞿征,”她强势打断他的话,“三年不算太久,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既然已经错过一次,就不要再错了。”
当时他无论从绑架还是杀人未遂来量刑都绝对不止三年,她和陆济宽花了不少力气才帮他争取到了这个最低的量刑。尽管已经仁至义尽,可陆济宽还是一直活在自责中,只能用照顾他母亲的方式来尽量赎罪,这一切,她都看在眼里。
他冷冷地笑了:“是啊,三年,确实不算太久,你们就不怕自己的安稳日子只剩三年了?”
虽然这话包含着j□j裸的恐吓,黎雅蔓却依旧坦荡淡定:“你知道的,如果我愿意,你绝对不止三年。”
这话旁人听来或许只会听出一层意思,因为他们曾经因为努力为罪犯争取轻罚而被传为最古怪受害者,只有瞿征清楚,她到底指的是什么。
这也是最让他困惑的部分,当他做好了必死的决心时,却发现她根本没有把滕浩的事说出来。并且,她和陆济宽甚至统一口径地把这次案件说成了普通的感情纠纷,完全没有提到手术的事情,因为一旦两者被关联起来,滕浩的命案势必会被连带想起,一旦如此,等待着他的恐怕就是死刑了。
他不懂,他真的不懂。
“我知道你不懂,但愿有一天你能懂。”说着她起身,虽然身怀六甲,身影却依旧潇洒,“如果三年后还是不懂,欢迎你随时来找我们。”
瞿征脸上阴晴不定,脸上的每一根神经都被太过复杂的心情拉扯着,他忽然急急叫出声:“慢着!”
黎雅蔓回过头,对上他欲言又止的神情,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淡淡开口道:“惜妍和柯远一起考上了z大,已经结伴一起去b城了。至于你,她从那以后再也没提起过。瞿征,如果你对她并不是那么无动于衷,那么请你答应我,永远不要再出现在她眼前,永远不要。”
少年冷冽的眼底划过一丝痛楚,他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呆立,脚步却踉跄了一下,失魂落魄。
她深深叹了口气,不再驻足,翩然远去。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评论超级少,我也不说什么了,反正你们欺负我已经写完了,不发也要发,我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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