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夜和肖云边等人一去大半天,洛依哪里还有心思好好躺着养身体,她蹑手蹑脚得下床一进大厅就看到薛灵正在案上摆弄着什么。
“薛先生,沈大人他们都已经去结案了,您还在这里看什么?”洛依走近他,才发现他手中此刻摆弄的正是那案发现场里套住柯沁公主项上的白绫。
“这不是——”
“正是缢死公主的白绫,”薛灵把白绫交到洛依的手里:“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不对?”洛依看着那白绫的断丝处,当时公主的尸体被放下以后,白绫一直是吊在房梁上维持着现场的原状。
“您是什么时候把这白绫从房梁上割下来的?”洛依不解,她端详在手,看着那一端紧系的死结:“为何要隔断,解开结不就行了?”
“因为我就是觉得这个结很有门道…”薛灵捻着胡须:“佯装上吊这样的手法,李巧儿已经用了两次了。但这个结,跟当初那个可不太一样哦。”
右横左撕,反手结花。洛依一惊:“这是左撇子!”
她恍惚间记起,当时李巧儿用匕首袭击自己的时候,不也正是用左手持刀么!
“李巧儿并不是左撇子,我们跟她打过交道,无需验证。”
“那么这个女孩儿到底是谁…”洛依自言自语,却得到了薛灵的赞同:“只怕这女孩,一开始就被安排在整个棋局中出其不意了吧。”
门猛然被推开之际,肖云边手里提着一个衣着打扮熟悉到令人不寒而栗的家伙。
“肖大哥!沈大人!这是——”
那人显然已被肖云边封住了穴道,木头一样咕咚跪地。他身着墨绿大氅,黑衣罩面。
洛依倒吸一口冷气:“这是青竹会!”
“鬼鬼祟祟得徘徊在驿站门外,一路跟着我们回王府。”肖云边将他面罩扯下,不过是一张平淡无奇的陌生的脸。
“说,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肖云边拍开他的哑穴,正要开口盘问。只见那人突然七孔流血登时栽倒。
“又服毒?”沈明夜低头探了探他的鼻息,无奈摇头道:“真想不通,明明除了死就有好多路可走…。干嘛都那么急着去投胎。既然落到敌人手里,说几句假话也是好的嘛。”
洛依心想:原来方南逸说他师兄最怕死,并不全是开玩笑的唉。
“沈大人…”俯身略微探查了尸体一番,薛灵的脸色有点古怪:“他不是服毒死的,他早就死了…”
“什么?”几个人即刻上前探视。
“你们看,这黑衣罩体之下,手脚处的尸斑早就成型。”薛灵摇头道:“少说也死了五七日了。”
“又是借尸还魂…”沈明夜道:“就像阿允的十八亲骑卫…大白天的穿着青竹会的衣服四处乱逛,如果不是有人有意把事情的矛盾往青竹会上引,那便是陆承谦真的已经在京城部署的前兆了。”
“他们在礼亲王府做什么?”洛依很是担心:“会不会是针对阿允的?那他一个人在刑部大牢——”
“我到不担心他在大牢,只要不会一时冲动自己跑出来便好…”沈明夜低吟一声。
“你什么意思啊?”
“不知道…预感这两天要有事发生。”
“你就别卖关子了,我知道你预感一定很准的!”洛依一着急,抓着他的衣袖便不肯放手:“这回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阿允要是能学得像你这么乖,那便真的不用我操心了。”沈明夜苦笑一声:“对了,都还没告诉你——藩王认可了我们的结案,已经带着公主的遗体回大陇。”
“真的?”顺利得让洛依无法置信:“那…那个李巧儿呢!”
“托世汗会撤回他驻扎在边境的藩兵,同样失去了他鼎力支持的穆图也明确表示暂不会起戈。”
“这不是很好么!案子破了两国也休战,阿允就可以脱罪了!”洛依深呼一口气,总算放下了这一块大石头。
“你想的太简单了。”肖云边道:“李巧儿不过是个受人指使的角色,这背后的主谋究竟是谁难道托世汗一点都不在意么?他答应圣上先把公主的遗体带回大陇边境焚葬以示归故。但这件事情远远没完——”
“会是谁…呵呵,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是穆图咯。”洛依还记得出事当天,跟沈明夜一人一子的黑白局:“只有他才会用杀掉公主的手段来阻止太后和藩王的结盟,何况李巧儿不也正是被他看准了又凶狠又掩人耳目的条件——”
洛依突然顿住了,刚刚跟薛灵谈论过的话题愈加诡异,如果这个李巧儿另有隐情——那么之前的判断不就有些难以自圆其说了么?
“李巧儿现在在哪?”洛依瞪大眼睛急切得追问。
“被圣上带走了…”沈明夜道:“说是…暂且押后待审,要给藩王一个最后的交代。”
整个大厅里死一样的沉寂,每个人都不再说话了。一个所有人都在怀疑却无法逆袭的存在,就像无形的压力笼罩在希望的上空。
“洛依…”沈明夜终于开口。
第一次从他美丽的眸子里看到如此坚决的信念和严肃的意念,洛依抬头应了一下。
“你相不相信我?”
事到如今,洛依已经没有立场和精力再去怀疑沈明夜的话,她只能报以同样坚决的肯定:“沈大人,我相信你不会害阿允的。”
“三天之后,是太后的生辰…”沈明夜缓缓地说:“无论如何要在那天把阿允接出来,我怀疑那一天,圣上会对他和太后下手。”
——
一整夜的焦虑,洛依睡得并不踏实。结果到了鸡叫才渐渐入梦,一睁眼都已经快晌午了。
出了院子来到议事厅,才发现所有人都已经在等她了。
“你们…这么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是藩王托世汗,”肖云边将一份驿站快报呈在洛依面前:“他死了。是在…是在两国边境处为公主送葬之时——”
“爆…爆炸…。”洛依惊道:“怎么会!”
“行至边界,托世汗为女儿亲手送别点火…”沈明夜道:“你还记得有谁严厉禁止我们解剖公主的尸身么?”
“除了那个护卫之外——还有…。好像还有…”洛依心里默念:还有皇上。
“如果我猜的没错,公主的身体里被种下了爆裂蛊…。”
“你说他们的目的不是公主!而是藩王!”洛依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好像被直挺挺得拽出来打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再塞回去。
“想要杀了藩王需要那么麻烦么…。”
“你不知道,藩王托世汗年轻时号称大陇第一勇士,绝对不是我等可以近身的。”肖云边道:“他身边的勇士个个都是绝顶的高手,否则他又怎敢区区数十人只身入京?”
“所以…”沈明夜抬首目不转睛的盯着窗外的飘雪:“你们知道易子而食么?下不去杀手的人…可以跟与自己有着同样目的同样心境的人交换良心…穆图在皇上的相助下以牺牲一个表妹的代价除掉了托世汗的全部实力。那么,皇上会不会在穆图的帮助下以牺牲谁的代价来除掉太后的实力呢…。”
“阿允…阿允!”洛依夺门而出,迎面撞上气喘吁吁冲进来的小面瓜和大蟾蜍:“小姑奶奶!不好了——外面全乱了!”
“什么乱了,你们慢慢说——”沈明夜跻身上来。
“皇上…皇上就在几个时辰之下颁布了太后当年弑君的大罪,昭告天下。此昭一出,河西总督秦国良率先举反——接下来的周边四省二十县亦是反声鼎沸!”
“十几年前,为了追查肃反,太后曾在河西州郡展开了十分凶险的镇压。那里是先帝的故乡,所以情仇难解。”沈明夜叹了口气:“看来我还是没能抢在他前面…。”
“而且…”小面瓜继续道:“而且现在京城上下到处都是那种身材魁梧表情木讷的卫士,他们四处巡查游走,已经跟很多民众起了冲突。我们这一路过来还差点糟了麻烦——”
“不能再等了!所有人,入天牢救阿允出来!”沈明夜看着洛依道:“太后是阿允的母亲,终其一生严厉,任其一生误解。无论她曾对你的父亲做过什么。在爱面前,她之于阿允和你父亲之于你,其实并无不同。”
“我…。”虽然想起父亲当年所遭受的痛苦,洛依简直是无法对那所谓的婆婆提起一星半点的爱。但是…为了方南逸,她没得选择。
“沈大人,我拎得清局面的。”洛依郑重得点了下头。
天牢之外,刑部议事间暗门。
方贤端坐案前,品着香茗,冲眼前那高大的武士微笑:“一切还算顺利吧。”
那武士英勇魁梧,剑眉星目,举手投足间却有这一股无法掩饰的豪气。他正是当初守在公主身边不肯答应洛依等人验尸的武士。
“我的心病是结了,只可惜方兄还差一棋哦。”
“看这个时间,他差不多也该动身出去了吧。”方贤放下茶杯,淡淡得说。
“方兄还是不忍心自己动手啊…”
“我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文质…”方贤摇头苦笑:“哪比得上穆图兄你,亲手将表妹吊上房梁还不会心跳加速——”
“我对柯沁的疼爱,绝对不会比你对礼亲王来的少…只可惜,在恐怖平衡中一击绝杀才能翻云覆雨这一招——可是方兄亲自教给我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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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腹黑诱受没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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