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珍珠和傲雪也来过剧院听戏,只是是他们都忙于生意,她一个人看也没趣,所以看的比较少,离上回看戏,已是有一年多了,这回再进剧院,依旧被旧浓郁的文化气息所震撼。
“真好,这气派。”珍珠环视了一圈,心情激动。话说,在现场看戏的感觉和看电视是两码事,你置身其中,其氛围完全不同。
“婉仪也鲜少来,以往想看戏,父亲和母会请些班子到府上唱,虽然戏是极好,却是少了这份热闹。”刘婉仪温温软软地说着,在对面坐下。她们现在在戏院的二楼包间,是贵宾的位置,vip。门有帘子遮挡,桌椅华贵,桌品齐全。
珍珠摸了个水果咬上一口,“尤其这待遇,也是很新潮。”跟ktv包房差不多了。
“嫂嫂喜欢就好。”刘婉仪抿嘴轻笑。
“喜欢,当然喜欢,你不知道,你那几个哥哥……哦,他们家的兄弟都是事业型,一会儿也闲不着,我一个人除了忙家务,娱乐活动少的可怜,以后有你在,我们可以一起逛街游玩,再也不用指望那些大男人了。”
“大哥对嫂嫂甚是关爱。”
“还行吧,呵呵。”谈话间,戏曲开场了,珍珠连忙将精力转到大舞台上,嘴里叹道:“天子脚下的建康城,才能有这样华丽的舞台呢。”
刘婉仪旦笑不语。
戏开场了,唱的是《金戈铁马》,说是唱,这个年代的戏还没那么丰满,主要是一些舞刀弄枪,各种乐器一敲,看起来十分热闹。不过调动气氛绝对是一流,珍珠也被感染,不断在精彩处使劲的鼓掌。
刘婉仪手捏着帕子,眼睛睁的大,嘴抿的紧,仔细看,她的心思全然不在舞台上。
“婉仪,演的顶好,是吧!”珍珠匆匆看她一眼,猛的见对方失神的样儿,笑容收敛,“你不喜欢吗?”
“哦,哦不是。”刘婉仪连忙笑着应。
珍珠又笑着鼓掌,无意间再一回眸,却见刘婉仪手中的帕子都被她捏的汗津津的,心中不由生疑,再瞧她的眼睛,似有些涣散,她在紧张?看戏不是轻松的活儿吗?老实说,到现在,她也不能怀疑这新上任的“弟媳”会对她有多大的仇恨,但是再说实话,她家的男人那么优秀,情敌她也碰见过不少,梦对她是个巨大的教训。可惜面前这人与梦之流不一样,刘婉仪是她正正规规娶进门的,她虽然起了些戒备,但到底还是愿意相信只是自己多心。
“婉仪,你没事吧。”
“没有呀。”刘婉仪发觉失态,连忙松了口气,“我是看到这样打杀的场面,就跟着一起紧张。”
“这么入戏呀,呵呵。”珍珠消了疑惑,继续又吃又喝又看戏又鼓掌叫好。
刘婉仪悄悄侧眼过去:蠢才。
大约戏演了半个时辰,刘婉仪起身道:“嫂嫂且看着,我有事先避一下。”
珍珠正看的热闹,也没太留意,想着她是去厕所?还是觉得太吵去清静一下,管她呢,她继续看。
刘婉仪刚走一会儿,就又有侍者又端上来一壶茶,珍珠无疑有它,倒了就喝,不想这一杯茶喝下去,不出几秒钟,就一头栽到了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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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珍珠懵懵的动了下,发觉手脚被捆,顿时惊惶,努力回想,她记得她是跟刘婉仪去看戏了……
“婉仪?!”本能的唤了一声,珍珠半疑半惊,是刘婉仪做的吗?
“嘶啦!”一声轻微的烛光亮了,珍珠皱了下眉,定睛去看,黑暗中亮起的灯光里,有一个黑影举着蜡烛渐渐靠近。“醒了?”声音低沉沙哑,是刻意的压抑着的。
如果怕自己的声音被认出,或者被记住,这个人极大可能是她认识。珍珠心底里凉了几分,已经确认自己被陷害了,而且是有预谋的,凶多吉少。
她努力的想看清对方的脸,但是对方整张脸都包的严实,只露两只眼睛。她从身段上看,不是刘婉仪。
当看到那人手里举起了一把白森森的刀时,珍珠才大惊回神,“你为什么要害我?”知道问什么你是谁,你要干什么之类的话,都是枉然,她只想快些知道与此人的恩怨。
“呵呵,你这个丑女人太可恶了,受到了上天的惩罚,今天,老娘就是来处置你的,你认命吧,老娘会让你变得更丑。”
一双如毒蛇般的眼睛,在独光中显得更加恐怖。
尽管装的再低沉老练,可是没有特殊技巧的声音还是显露了她的稚嫩。
珍珠这一生的女敌人数得过来的,梦和那个公主,梦当年死了,公主远嫁他乡,五年前也已客死,那些也都是陈年旧事,她一时想不出,还有谁这般恨她。但是细想,事儿既然现在出,那么近期认识的人更有可疑。更何况,她是同刘婉仪一起出来的。
见珍珠只是一味的思索的神情,并无更多的害怕,对方有些恼怒,刀刃一下逼到她脸庞。“长的真丑,平庸无奇,又年老色衰,到底有什么手段。”
珍珠侧眼睨了下脸颊上寒光凛凛的刀,淡淡道:“你说的不错,本来就长的不俊,又年老色衰,姑娘与我这丑妇人较什么真?”
“你少花言巧语想讨命,今天,你落在我手里,我不会放过你。”说罢,突然手中使力,刀刃狠狠划过珍珠的脸颊。
刺裂的疼痛让珍珠全身一阵冷战,她以为她会像电视剧里要叭啦叭啦说多少废话才会动真格的,没想到这么快,让她措手不及。年轻人就是爱冲动。
“呵呵……”看到珍珠脸上溢出的血,对方十分兴奋,“哈,更丑了!一个女人连脸都毁了,那真是生不如死。”
“以色侍君,色衰而爱驰。”珍珠低念了句,她并不打算以此来说服她,只是自己半带嘲讽的低喃。
见她到这个时候还淡淡然然,更加惹恼了对方,鼻孔里冷哼了一声,“不怕死?不急,我会慢慢折磨你。”
珍珠抬眼,定定的看向她,她并不是真的一点不怕,而是她知道她身边一直有暗卫保护,只是她在热闹的戏院消失,恐怕会耽误暗卫的判断,对方这么没耐心,若在这期间将她的容貌尽毁……
“我自认,没有得罪谁,你却要毁我容貌,这种刻骨的恨让我不甘,姑娘可否告知,是有何仇恨?”
“我不会上你的当,让你有机会报复我。老娘讨厌你、恨你毫无理由,就是讨厌你!”没想到对方不按常理出牌,说话间,又加深了力道,在珍珠脸上狠划了一刀。若是她说了她为何折磨她,不是暴露了身份?柳嫣没这么傻。
这次珍珠感觉到不仅仅是划破了皮,这一刀下去,她的脸就算用云南白药也难愈合伤口了,灼痛让她禁不住暗暗抽气,手脚的挣扎只是让皮肤受更大的勒痛,全身已起了一身的冷汗,不曾想事至今日,她要面对这么残酷的折磨。真乃悲哀!
“怎样?现在知道厉害了吧?”对方得意的说,显然也知道时间紧迫,她又道:“你不要想着能逃掉,我好不容易等到今天,绝对不会让你虚惊一场。”
珍珠已疼的不顾得跟她废话,看来无论她说什么,也难以阻止对方的疯狂,因为下一刻,她又继续在她脸上乱刺。莫说她不会武功,就算会武功,现在她因为中了药的缘故,全身无力,只能无奈无助的承受脸上的疼痛,根本没有逃避的办法。
韩玉……她只能在心里默默乞求,快些来救她!
突然,外面一道异响。
对方也是一惊,惊吓中扔了刀子,匆忙转身间,将蜡烛丢在了地上。
顿时,火光“哗”的一声,瞬间放大,珍珠眼前猛然一亮,看清了自己身处的这个地方是个完全封闭的木屋,非常窄小,被蜡烛点着的是地上一片废布,或者是衣裳,但是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浓烈的火和烟升起,就在她的旁边,而她的手脚都用麻绳拴着,已经被火苗捉住,火正在往她身上蔓延。
“救命!”
凄烈的叫声从小木屋内传出,刚刚逃出木屋的人回头看,脸色也顿变。
“起火了?!”匆匆奔上前的刘婉仪惊慌的看着往外冒烟,吓的脸色苍白,“会不会出人命?”
柳嫣震惊过后,恢复平常,她快速裉去一身的黑衣,拉住刘婉仪就跑,“管她呢,生死由命。”
“可是……”
“来不及了,快走!”
火苗将麻绳点燃后,珍珠挣脱开来,火势迅速涨大,因为屋子是木屋,待到她要往外跑时,火已将她包围,她惊恐的大叫起来:“救命!韩玉!靖影!越泽……”
她四脚并用爬着往外挪,可是却摸不到门,她无望的嘶喊着,难道生命就这样了结了吗?身上的火将她烧的已经快没了知觉,烟雾呛的她泪流满面,她不想就这样死啊,救命……
“嘭!”一阵惊天的巨响,一个人影纵入火海,“夫人!”
是韩玉的暗卫,珍珠心头一松,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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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挣扎了多久,珍珠只觉得她一直在哭喊,一直在嘶叫,一直在与火魔做斗争,然后一声低沉的声音惊醒了她。
“白珍珠!”
珍珠猛的抬起头,懵懵的看向四周,这个地方……熟悉,这是……地府?!
台阶之上,端坐的可不就是阎王爷!
珍珠不由一骇:“我死了?我又死了?!”她挣扎着起身,不可置信的看着周围的……鬼!判官,白无常,依然是当初的模样,一个个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白珍珠,你命运坎坷啊,每次都死的这么不值。”白无常摸着下巴,颇有些无奈的摇头轻笑。
白珍珠这次比上回激烈,她不可思议地摇头,“不,不,这一定是做梦,我不会死的,我不能死!”
“你死了,你现在是鬼!”白无常不耐地说着,正要上前解释,突然!“啊!白珍珠!我终于找到你了!你这个妖女!快还我的青春!还我的青春!”突然,一个苍老尖利的声音传来,众人一看,只见一个丑陋猥琐的老太婆冲着白珍珠直扑了过来。
白珍珠吓的往后一跳,定睛一看差点魂也吓掉了,这老太婆长得真叫耐人寻味,“放手……婆婆你干什么?我不认识你!”
“你叫谁婆婆?!”老太婆这下不依了,“我正值妙龄!”
白珍珠纠结了,女鬼都流行长这样的么?
老太婆怒发冲冠,全部的头发都倒竖起来,一双干瘦的爪子死死地拽着白珍珠的衣领,恨之入骨地瞪着她,唾沫横飞着道:“老娘成这样,还不全是因为你!想当初,我是多么一位惊天地泣鬼神的美人,哪一个过奈何桥的男鬼不为我倾倒?就是你这个恶女,喝光了我的孟婆汤,害得那日的鬼魂全都带着记忆去投了胎,连累我受到王爷的惩罚,我的青春被抽走,变成一个现在这样丑了吧叽的老太婆!就是你!我等了十五年,终于逮到了你!你敢说你不记得我?!我今天,要让你付出代价,你快赔我的青春,赔我的美貌……”
白珍珠目瞪口呆,一时之间,豁然开朗:原来,她是孟婆啊!都差点儿忘了,原来是孟婆的老太婆形象是拜她所赐。既然想了起来,她不敢造次,愧疚地说:“孟婆姐姐对不起,是我不对,你放开我,我会补偿你的。”
孟婆一听松了手,瞪着白森森的眼睛问:“你怎么补偿?”
“我……”
“不如就将你的容貌给我!”孟婆突然眼冒金光。
白珍珠惊的倒抽了口气,本能的捂住脸。
“哎呀孟姐,”白无常这时候走上前,拉开孟婆,道:“你运气不好,她要是正常死了,她的容貌给你补给你,可是你看看她……”说着,一甩袖子,半空中突然出现一个镜子般的圆形影,影子里出现了一个躺在床上的女人,她全身盖着锦缎的被褥,正是白珍珠,可惜,半张脸都已经被烧成了焦块,另一张脸上,还横七竖八的几道疤痕。
“啊!”白珍珠惊叫一声。
“竟然比我还要丑?!”孟婆尖叫,痛恨不已,“我不要那么丑的脸!”
白珍珠却不顾得孟婆了,因为,那幻镜里一转,床边显出几个男人,韩玉,越泽,翔宇和靖影,还有……曲琮。
只有他们几人,没有孩子。
“他们……”白珍珠想扑上去,却惊觉现在自己是个鬼,只能无助着急地看着里面的他们,“我在这里呀,你们看看我……”
然而这不仅是隔空,还是隔界,几个男人面对的只有那个躺在床上烧焦了的白珍珠。
只有翔宇一个人跪在床边哭,韩玉远远的站在门口,僵直的望着床上的身体,越泽眉头紧皱,唉声叹气,靖影蹲跪在床头,动作迟钝地将她凌乱的头发拢齐,而曲琮,则是跪坐在一个较远的位置,他面无人色,眼睛里全是血丝。
虽然每一个人都糟糕透了!但是,却像是暴风雨之后的宁静。想来他们初看到她这个样子时,已经悲痛欲绝,此时脸上,一个个除了绝望,反没有那么的歇斯底里。
珍珠的心在痛,她死了的话,他们可怎么办?怎么办啊!
“咻!”突然,靖影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匕首,目中是无怨无悔,正要刺下去的时候,相对较清醒些的越泽一把握住他的手腕,“靖影!你干什么?!”
“放手!”靖影出声,声嘶力竭。他和珍珠说过,要一起死,他要去陪她。
“靖影不要……”珍珠心碎的张着双手,想要将他手中的匕首夺过来,却无法触及。
越泽痛道:“她死了!你不要再发疯了!”
翔宇也扑上去,“靖影别这样,你要是再有事,阿妈阿爸会有多难过!我们还有阿布和阿宝啊。”
“我不管,放开!”靖影一脸的绝决,一把推开越泽和翔宇,正待又要刺下去之时,越泽突然以手背拍了下他的后脑,靖影眼睛一翻,歪倒在地。
翔宇连忙将他扶坐在一旁,伤心欲绝的继续哭。
一直在门口的韩玉,此时僵僵的走进来,现在他的心情和靖影不差一二,他也想一死随她而去,但是……“我会尽一切努力,一定要救她……”
越泽恶狠狠的瞪向韩玉,“你走开!都是因为你,我们一家人才变成这样!是你害了珍珠!害了我们的妻子!”
韩玉闭了下眼睛,默念:“珍珠,我一定会给你报仇,你要等我,等东儿长大,我随你去。”
“你不配!”越泽冷哼一声。
这时,没有人注意到的曲琮悄悄从怀里拿出了一颗药丸,放在手掌,他默默的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慢慢的放进了嘴里。
“曲琮吃了什么?”珍珠惊慌失措,苦于无法阻止他。
曲琮吃了药,转头,眼睛迷蒙的望向那个烧焦的身体,嘴唇微动:“姐姐,我来给你赔罪了。”
“不,不!”珍珠惊叫中,看到,曲琮的嘴角缓缓流出了血。
越泽终于发觉了曲琮的异常,转头看到他嘴里越来越多的血,连忙奔过去,“曲琮!”
翔宇打了个冷战,也慌忙扑过去,“曲琮你不要傻……”
然后,曲琮在越泽过来时,眼睛一闭,正正歪倒在越泽怀里。
“曲琮!曲琮……”越泽大喊着,抱着曲琮大哭。
珍珠在这边也哭成了泪鬼,“曲琮……”转而,她猛的跪爬到阎王爷台下,哭求:“求求你,大人,救救我的兄弟……”
阎王爷摇头叹气,“孽缘哪!晚了,他已经魂归了。”
珍珠惊住。
“无常,去收他的魂魄。”阎王爷吩咐,白无常应了声,拂子一摆,霍的一声,突然一阵白烟,走过来呆若木鸡的曲琮。
“曲琮!”珍珠连忙起身,奔过去,“曲琮!”
曲琮被唤醒,眨了眨眼,当看清面前的人,立即睁大眼睛,“姐姐!珍珠!真的是你?我终于见到你了!”说着,他惊惶的低头看她,“你没事?”
“不是啊,曲琮,我们都死了!”珍珠痛声道,“你好傻,为什么要寻死!”
曲琮摇头,眼泪流出来,他一把将她抱住,“我知道我们都死了,我就是来找你的,珍珠,还好你没有被毁容。”原来他是说她死后的样子并不是烧焦的样子。
“为什么你要自杀啊,曲琮!我已经死了,你不要再赔上一条命,来,”珍珠拉住宅他,快速的跪到阎王爷面前,乞求:“求大人,他是一时冲动,命不该绝,求你放他还阳吧!”
阎王爷生怒了,“你以为阴阳两界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珍珠哆嗦着求着:“大人,上一世,我对生活毫无挂念,我死不足惜,可是这一世,我有幸福的生活,是我愚笨,被坏人所害,我这样死了,我的丈夫们可怎么办?我的孩子要怎么办?我不能让他们伤心……大人,我愿意用我的生生世世,换这一世,求大人,再送我这一世,等这一世完了,我愿意留在阴间受苦受劳,不去投胎。”
“哈哈好好!”突然孟婆大喜道:“这办法好,她既然没有了容貌还我,大人,就让她将来做我的奴隶好了!”
曲琮闻言大惊,“不!大人,求大人放过珍珠,我愿意用我的生生世替代她!”
“啊,有帅哥代替,好好太好了!”孟婆拍手叫好,被白无常制住。
“曲琮!”珍珠这边却大叫着阻止,“住口,这不关你的事!”
曲琮猛的一顿,定定的看向珍珠,眼泪就这般再一次汹涌,“怎么不关我的事,是我害了你,珍珠,是刘婉仪和柳嫣联手害的你,这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自己醉酒失言,她不会知道我喜欢的是你,如果婚后我能对她好一些,她就不会因为嫉恨而去害你。只可惜我娶刘婉仪,原就是带着负气的,所以即使我努力的想对她好,却是做不到……这是我的错,我年少轻狂,才害你至此,我对不起你,珍珠。”
“曲琮……”珍珠心疼的拉住他的手,安慰,“我想到了,这不只是你的问题,你也说了她是和柳嫣联合的,还有柳嫣的挑拨,不然不会害到我。你别内疚了,你还这么年轻,不要做傻事,我们快些求大人让你还阳才是。”
怎料曲琮还是一味的摇头,“不,姐姐,我不想回去了,回去后我将无法面对以后的生活,不如在这里,让自己赎罪。”
“曲琮……”
曲琮松开她,决然的再一次跪向阎王爷,“大人,我愿意做一辈子鬼魂,任您派遣,只求大人能将珍珠送回阳间,我的哥哥们不能没有她,她是我害的,她本不该死,求你允许由我来代替她,求你了!”
“不,不行,大人,我只要这一世就好,这跟曲琮他无关哪……”珍珠也跟着着急。
“好了好了吵死了!”阎王爷被他们弄的烦恼不堪,这时,白无常突然拿着一个本子走上前,指指点点的小声跟阎王爷耳语了几句,阎王爷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再看向座下的两人,语重心长地说:“看来你们有孽缘哪。白珍珠,你这一世享尽荣华与宠爱,原是要幸福的过完这一辈子的,但是,这个人,曲琮,半路杀了出来,那是因为,他前世曾经背叛你抛弃你,害你枉死。你们前世相识相知,他回乡后将你负了,你身怀六甲千里去寻他,他却正洞房花烛,你生下孩子后跳河自尽。这一世,原是他来还债的。”
此言一出,珍珠和曲琮都愣了。
“这一世你们相差了十九岁,但是他苦追着你,你却因为年纪不肯接纳,伤他生不如死,这就是他的报应。该还的,总是要还的嘛。不过,没想到他还是你的克星,终又是因为他,害你丢了性命,所以,本王觉得,以他来代替你也是可行的。”
“……不,大人!”珍珠听到最后一句连忙从震惊中回神,“前世是怎样我管不着,可是现在的曲琮,他是我们家的最小的弟弟,他如果死了,他的父母年迈无法承受,他们哥哥们也会内疚,而我,如果用他的生生世世来代替我,我也会生不如死。”
“姐姐我愿意……”曲琮转头看向她,脸上是含着笑的,眼睛里却也含着泪,“我很高兴,原来我跟姐姐原就有情缘,怪不得让我如此执着。既然我两世都害了你,我一定要偿还……”
“你们不要再争了,本王说的意思你们没懂,我不需要你们生生世世的灵魂,我这地府也不是谁想留下就留下的,不然那不是鬼口密集了,你当我们生活环境不需要清新的么?”阎王爷不满的哼了声,继续道,“这样吧,你们只能回去一个,就珍珠回去吧,你的阳间责任比较大,你这个笨女人下回不要没事就死了好么?至于曲琮,你就留下吧,你回去后也难以面对局面,而且也确实在要这里受受苦,为你的罪孽付出代价。但是只是暂时的,我会留你到他们过完这一世,等你的哥哥们和珍珠老死之后,你们可以地府相聚,到时候再说吧。”
“谢大人成全!”曲琮连忙叩拜谢恩。
珍珠却是还在纠结,“不,曲琮你不能死,你不该死的,你这一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还这么年轻……大人,大人你再想想办法吧,让曲琮回去吧,我可以减寿命给他……”
阎王爷不胜其烦,“你不要这么圣母啦!你们两个,都是不经我允许一个蠢死一个自杀的,我能放回一个还阳已经要耗费我多年的阴功了好不好!不要贪得无厌!”
曲琮见阎王爷发火,连忙拉住珍珠,深情道:“珍珠,不要再勉强大人了,说实话,这样的判决,让我很安心。你难道没有想过,我若回去后,要怎么面对你,面对哥哥?你又要面对接不接受我的问题,刘婉仪做出这样的事,我不可能当她是妻子,皇上也不会放过她,我更是不会再娶,难道你要我回去后看着我一生孤苦吗?那样才是对我残忍。珍珠,让我在这里赎罪吧,这样我会很轻松,我还有期盼,能再一次看到你,那样我会有希望。”
“可是曲琮……”珍珠的眼泪脱眶而出,因为她已经觉得无法扭转时局了。
曲琮一把抱住她,身体在微微颤抖,“珍珠,让我在这里等你,好吗?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也是让我最能感觉到幸福的事。等百年以后,大家都来这里做了鬼,姐姐……就再也不会嫌我小了,我爱的珍珠就永远停留在青春美貌之时,多好。”
“曲琮……”珍珠是万万的舍不得,可是,她又别无他法,她知道,曲琮是决定了。“曲琮,你长大了。”
曲琮望着她笑,真心的笑了,“姐姐终于承认我长大了,太好了。”长大了,懂得什么是担当。
“好了别再罗嗦了,”阎王爷不耐烦的打断他们的卿卿我我,“白珍珠,本王现在送你还阳,你过来。”
珍珠懵懵的走上前,阎王爷递给她一粒紫色的珠子,“吃下它。”
“这是……”
阎王爷一脸的肉疼,“你也不看你的肉身烧成了什么,这颗丹吃下去,能让你新长出皮肤来。哎呀真是倒霉,这可是本王的心血,你还真是恶女呀,下回你要不得不死拜托你完好一点行不行?你再吞鸡蛋也行好吗?烧成这个样子我也不能让你回去做木乃伊呀是不是……”
“……”珍珠囧了。
“大人大人,”白无常连忙上前提醒,“罢了,快送她走吧,那边孟姐姐我快制不住了。”
珍珠一听连忙回神,说道:“大人!我欠孟婆的帐,等我再来时再还,求大人千万不要让曲琮委屈于她做奴隶。”
曲琮深情的看向珍珠,嘴角含笑。
孟婆气的头发再竖起来,无奈被白无奈封着口脚,不得动弹。
“好吧,允你,还有事吗?没事走了?”阎王爷眼冒金星地问。
珍珠猛的看向曲琮,一想到这一走要到老死不能相见,她又掉泪了,伸手想再抱一抱曲琮,“曲琮,你要保重……”
曲琮也情绪激动的扑过去……
“太罗嗦了!本王受不了了!给我走!”阎王爷忍无可忍,一甩袖,将白珍珠的魂魄扇向一片虚空。
“姐姐……”曲琮扑了个空,仰头深情的望着她消失,大声喊了句:“我是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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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影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散乱的长发遮拦了他的脸,他拨开头发,周围阴郁的气息又迅速将他笼罩,一抬眼迷蒙的看到床上的身影,竟是傻傻的分不清那是什么。
耳边传来人的哭泣声,“曲琮……你太傻了……”
他僵硬的转头,另一边,一张塌上躺着紧闭眼睛的曲琮,他的脸色苍白,嘴角被擦过的血痕隐约可见。“他怎么了?”
翔宇看到他醒来,连忙奔过来去扶他,哭道:“曲琮服毒了,靖影,我们已经失去了珍珠,失去了曲琮,二哥求你不要再冲动了……”
“曲琮?珍珠?”靖影呆呆的念着,眼神滞滞的再看向珍珠,“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了?”
翔宇一滞,惊惶的看向他,“靖影你不要吓我。”
越泽算是唯一能清醒的人了,他没办法,他也和弟弟们一样心痛,可他是这个家的支撑,这个时候,如果他也寻死觅活,这个家干脆散了,他不能,他们还有父母和两个孩子。“靖影,打起精神,我们要办珍珠和曲琮的后事。”
“后事……”靖影再次默念,然后脸色开始变红,喘息困难,他挪向珍珠的床,等到看到珍珠那副鬼样子时,他吓了一跳,这时才仿佛记起珍珠死了,他惶恐的摇头,“不,这不是真的,我在做梦,这不是珍珠,不是……她不会自己死的,说好我们要一起的,她为什么不等我,这不是她,她要等我的……”
眼见靖影又要发疯,翔宇连忙抱住他的胳膊,“靖影,我们面对现实吧,珍珠她被烧死了,曲琮已经自尽了,你不要再这样……”
靖影的眼泪流出来,他突然恨恨的回头盯住越泽,“都是你!你害我不能随她去,你们都走开!谁也不能阻止我跟她走……”
“靖影!”突然,在门口的韩玉打断他,面色青白地说,“你可以死,但是,我们还没为珍珠报仇,你死了怎么去见她?不要和曲琮学他还是个孩子,我们要看到害珍珠的人死了才有脸去见她。”
靖影闻言,突然神色狰狞的扑上去,一把抓住韩玉的脖子,“就是你!我现在杀了你为她报仇……”
“靖影……”翔宇扑上去拉……
这时,还魂的珍珠正巧附身回来,由于肉身与魂魄的不适,她吃痛的唤了一声,于是,床上的焦体就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声音,惊到了正乱成一团的几个人。
几个男人都睁大眼睛看着……她。
珍珠一张焦的分不清五官的头脸动了动,几个男人不再以为是听错了,激动的一起冲了过去,全体围在床边,震惊痴迷地看着珍珠这张人鬼情未了的脸庞。
“珍珠……珍珠……”
珍珠猛的睁开了眼睛,事实上,只是有一只眼睛勉强睁开了一点点,另一只被肉粘在了一起,但由于是阎王爷放刑,她还是很快清醒了过来,当看到面前几张熟悉的脸,她努力的露出笑容,“你们……”
没有人觉得珍珠的笑容是这么可怕,四个男人只觉得看到了最美的画面,他们简直不能相信这是真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没有人敢去碰撞她,好像怕一触,梦就醒了。
“珍珠,你……你真的没死?你醒了?”越泽鼓足勇气,颤声问。
珍珠努力的想让他们知道她回来了,于是举起一只手,想抓他们,却在眼神一转间,看到了一只……鸡爪。
“啊!”她终于记起自己那惨不忍睹的样子,连忙闭上眼睛,“你们走开,不要看我。”
几个男人这时终于才反应过来,他们的女人虽然烧的面目全非,却是真的没死,竟然活过来了,纷纷扑上去抱住她哭,“珍珠……你没死!珍珠你没死太好了……”
“啊啊痛痛……”珍珠惊叫。
几个男人吓的连忙撤开,惊魂未定小心冀冀地看她的身体,越泽气道:“珍珠好不容易活过来,她这身体怎么能任你们这样抱。”
靖影喜极而泣,“好好,珍珠不怕,我不抱你,不痛,珍珠你要喝水吗?你,你全身很痛吗?我马上叫大夫给你用药,很快就不会痛了……”
韩玉此时也激动的不知怎么办好,转身吩咐门外的侍卫,“快去请御医!”
珍珠想坐起来,但是发觉估计骨头有困难,就干脆继续躺着,她想起了在地府的事儿,也就想起了曲琮,于是她悲伤的转看找曲琮,“曲琮……他,他没回来。”
听到她这样说,越泽和翔宇对视一眼,惊问:“你知道?”
“是,我在地府见了他,他为了让我还阳,代我在地府做苦劳。”珍珠想起曲琮泪水涟涟。
几兄弟诧异的互相看看,翔宇又去看向曲琮,眼泪又出来,“可惜我们的五弟,就这样……就这样……”
“我想带他回来的,但是……他太傻了,执意要留在地府。”珍珠说一句话就要停几次,但是她还是执意要说完,不让他们担心,“不过,你们放心,他会在地府等我们,等我们百年过后,就能……就能见到他了。”
这惊世骇俗的事,如果不是珍珠本就是穿越来的,如果不是从珍珠的口中得知,兄弟几人谁也不会相信,但是,现在他们是十分的相信,珍珠的现代灵魂,又死而复生,他们绝对相信她的话。于是,再看曲琮,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是曲琮救了珍珠,将我们的珍珠还了回来。”越泽最后做了总结,心痛的看向曲琮,“五弟,哥哥们会好好安葬你的,你也要在阴间保重自己。”
靖影没有说话,他能理解曲琮这样做,如果是他,他也会用生命来弥补自己的罪过。
珍珠能活过来,是他们最大的喜事,他们也活过来了,但是再一看珍珠这样个子……全身一半面积的烧伤,几兄弟又颇是忧愁,可是谁也不敢说出来。
“孩子……阿布,和阿宝呢?”珍珠吃力的问。
翔宇连忙说:“我们怕阿宝受不了,没有告诉她,现在让阿布带她到府里了。现在你醒了,我们会马上派人叫他们。”
“不,不要。”珍珠连忙阻止,“我这样子,会吓到阿宝。”
兄弟几个人又互相看看,靖影小心的抚了抚她的脸,脸上露出深情的笑容,“珍珠,你怎么会吓到阿宝,你是她的阿妈呀。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们都觉得你最美丽,最亲切。”
珍珠感动,一一看他们的脸,看到韩玉,她停住。韩玉一直停在最后边,不敢靠近,只是用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她。“韩玉……”
韩玉眼泪啪嗒一下掉出来,扒开越泽,缓缓走上前,“珍珠……是我对不起你……”
“我们东儿……”
“你出事,皇宫里闹的鸡飞狗跳,东儿也知道了,但是我让小秋一直陪着他,没事的,刚才你一醒,我已密报回去,东儿他会没事的。别担心。”
珍珠缓缓点头。
韩玉又顿了顿,说:“刘婉仪和柳嫣……都在死牢里。”
珍珠一急,“她们……”她不是想圣母,只是,“她们原并不是想至我于死地,只是想毁我容貌以解心头之恨。只是事出意外,并不全怪她们。柳嫣好歹是七公主的女儿,是你的外甥女,刘婉仪也是因为受了委屈……”
“珍珠!你现在还在为害你的人说话,你是想让我们难过死吗?”靖影忍不住道。
“有果就有因,所以曲琮才自愿在地府里伏罪。我也不是要为她们求情,毕竟她们是起了恶念。韩玉,按律执法。”珍珠看向韩玉。
韩玉用力的点头,眼泪努力的控制。按律,她们都当斩,因为珍珠的命是阎王爷放回来的,是自己求来的,是用曲琮的命替代来的,所以刘婉仪和柳嫣,依然是杀人罪。
珍珠疲惫的缓缓闭上眼。
“珍珠!”靖影已是惊弓之鸟,吓的惊叫一声,越泽连忙制住他,“别吵,珍珠一定很累了。”
这时,御医来到,当看到珍珠真的活过来时,也是连连称奇,在韩玉的催促下,给珍珠服药敷药,做诊治。
珍珠因为体弱,又在这个过程昏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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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身体严重烧伤,以及脸上被毁容,珍珠的恢复过程是极痛苦的,因为服用了阎王爷的紫珠,她的身体内有神奇的功力帮她生出新皮肤,于是肉身那个迅速生长的过程,令她周身如同剥皮再造一般,痛苦甚至比当初烧伤时还大,这就好比我们一般人做手术的时候还没那么痛,但在拆线的时候却更痛一样。
虽然她极力隐忍,但有时候还是会控制不住痛的大哭大叫,一哭就一身的冷汗,几个男人轮流陪在她身边,每次他们听到她哭都心疼的陪着掉泪,不停的在身边安慰,不住的帮她擦汗。
曲琮的后事她没有参与,兄弟们也没告诉她。
她一直想要见孩子们,直到五天后,她的伤势好了一些,包的像个木乃伊时,阿宝和东儿才一前一后先后来到她的榻前,见到孩子,她情绪激动,差点再也看不到孩子们了,泪水如泉涌,孩子们也懂事,尤其是东儿,知道真相的东儿哭的悲痛欲绝,他说,好心疼娘亲受了那么大的苦。仅是这句话,已足够抚慰珍珠身体的痛苦。
后来,珍珠跟靖影打听刘婉仪和柳嫣的处置,靖影咬牙切齿地告知:刘婉仪在牢中自尽,柳嫣被赐了白绫。
珍珠大惊:“她们都死了?!”
“留她们全尸,都不解我心头之恨。”靖影眸中是无法消除的阴霾。
珍珠凝起了眉心,她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要害她的人,她也恨,可是要是从头算,刘婉仪是生生被他们这一家的算计给连累了,如果她不曾见曲琮,就不会爱上曲琮,如果不是她有意让曲琮娶他,曲琮就不会娶,如果曲琮不是冷落了她……
还有柳嫣,不管她做的有多可恶,可她毕竟身份在那儿摆着,赐死了柳嫣,韩玉要如何面对七姐,面对太后……
“刘尚书被罢了官,抄了家,发配边疆。柳刺史也被贬,七公主被撤公主封号,永不得入宫。”靖影继续面无表情的说着处置结果。
“……韩玉这次还真是狠。”珍珠只能叹息。
“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善人,将你害成这样,就算他放过这些人,我也一个不会放过。”靖影冷笑了声。
“别说了,也不全是他们的错,柳嫣确实是利欲熏心,可是刘婉仪,多少是有些冤枉的,罪不至死。”
“柳嫣仗着皇亲国戚,打东儿的主意,被你拒绝起了杀心,这种恶毒之女,死不足惜。刘婉仪就算知道了真相,可不该听旁人挑唆,曲琮不过是一个月没理她,他们中原不是讲妇德吗?她可以有一千种办法挽回曲琮,可她却选择了伤害你。”靖影苦笑着道:“我们每个人活的都不容易,如果都这般一受委屈就想要害人杀人,还要他韩玉做什么?所以这两个心术不正的丫头都该死。”
珍珠听了无言,既然两个人已经死了,她也不再多做婉叹。对于靖影他们而言,只有她是最重要的,心中的恨意也能理解。
“……韩玉,好像有两天没来了。”突然记起,有些担忧的问靖影。
靖影脸色不好,“你问他做什么?我陪着你不好吗?”
“靖影……他和你们不一样,他现在心里一定很内疚很痛苦,我怕他想不开。”
“你还是先管管你自己,”靖影说着眼中又闪了泪光,“你若是活不过来,若是一辈子躺在床上,让我们怎么办?”
“我……”珍珠微微一笑,她现在两只眼睛能睁开了,头上的疤痕最轻,刀伤已只剩细微的痕迹,烧焦的另一半脸也已结疤。“我快好了,现在每时每刻我身体里的肉都在长,比正常速度快了十倍,我一定能恢复的。”
现在他们也都知道了珍珠吃紫珠的事,所以心里很安定,只是心疼她这般受罪。“珍珠……你有没有怪过我?”
“怪你?”
“我没能及时自尽去地府寻你,我们说好的……”靖影困难的说出来,这些天他都耿耿于怀。
珍珠体谅的握住他的手,笑道:“傻瓜,你做的什么事我都亲眼看到了。你第一时间要自尽的,被越泽拍晕了。”
靖影又惊又窘的看着她,又缓缓转开眸子,“我没用。”
“傻子,就算我真的死了,也不要再那么冲动,这么多年了,你一点都没变。唉。”珍珠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是劝他死还是劝他活。毕竟换成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
“嗯,我应该替你报完仇后再死,让你安息。”靖影却是认真的说,然后又紧张的看向她,“所以你要记得,以后若再有不测,你一定要在地府等我,不要自己去抬胎……”
珍珠的眼睛红了,温柔的抚上他的脸,“傻瓜……”
想到地府,她又想到曲琮,没想到曲琮来到这一世,匆匆不足十七年,就像一颗流星,划过天空,就这么悄悄的消失了。所幸她知道他在哪里,才不至于更加心疼。可是……“曲琮的事,我们要怎么跟阿妈他们交待?”
“自然只能将你所说讲清,不然,阿妈怎么接受得了?”靖影叹息着说。“你放心,你死而复生就是好的例子,而且峡谷比较信奉神灵,到时候你再编一编,说曲琮在地府没有受苦什么的……”
“说他被收入做童子之类?”珍珠想到红孩儿,微微松了口气,“好,我们要编一个美丽的谎言。”
“对了,傲雪快回来了,我今天接到信儿,看日期,他就这两天到。”
珍珠点了点头,“这么大的变化,他回来看了,一定要哭的要死。”
次日,一早,傲雪果然风尘仆仆的来到,接到信儿,他快马加鞭,心急火燎的终于赶到了建康城,冲回了竹园。
当看到床上已分辨不出面目的珍珠,傲雪的心情可以想像,但是出其意外的,他居然没有哭,虽然眼睛里已尽是红丝,但真的比起上次寻到她时的激动不同,他没有大喊大叫,没有痛哭流涕,只是缓缓的蹲跪在床边,看着她的脸,她的身体的每一处,然后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
半年前走的时候,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早知道,他死也不会离开,珍珠经历生死劫,他却不在身边……而他的弟弟曲琮,居然也就这么逝去了,匆匆这十七载,好像只是个过客,如今,他们兄弟四人还是只有四人,曲琮就像个失误,他没有在草原长大,没和阿妈相处,没和哥哥们共妻,他就是个另类,好像从来不属于他们家族。只是,他们这十年来的兄弟情,一点一滴都印在每个人心里。
傲雪的归来,让哥哥们也轻松了些,随着一天天珍珠的身体好转,兄弟们也有了些心思重新将门铺开起来,渐渐回归正常的生活。而阿布也早就从自己的府里撤回,住在家里帮忙照顾阿妈,阿宝更是比以前乖巧,一下子像长大了五岁,长辈和哥哥不在的时候,也能自己给阿妈做些粥汤吃了。
曲琮的离开,让这一家人更加亲密,更懂得了珍惜亲情。
然而珍珠还有心事,韩玉没再来了,连她很重要的去疤日子,他也没来。这一天,大夫帮她取下了缠了一身的白布,她身上的大块疤整个的揭开脱落,露出了新嫩的皮肤,如同少女般娇嫩纷红,脸庞,也比之以前更加青春细滑,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越泽他们惊喜不已,翔宇更是激动的又哭了,靖影和傲雪一人握住她的一只手,感动的说不出话。
这是她重生的一天,韩玉却没来。她能体谅这些天,他因为处理她这桩案子,一定心力交瘁,刘婉仪的死让他失去一个重臣,柳嫣的死更是让他自己的家族起了不小的动荡,他从来就是很重亲情的人,将姐姐们看的很重,想来这个决定,也许会受到整个家族的鄙视和谴责,但是,他还是这样做了。也不知道太后……会怎样?
这些她都很担心,但是她身子太弱,没办法入宫,伤疤掉了的最初几天,她只能在屋里坐坐,一点风都不能见,皮肤沾一点水都会红,更不要说被太阳光照了。几个男人小心冀冀的伺候着,唯恐出乱子,将她管的非常严。直到过了半个月,皮肤稍稍结实些,她才能裹的像阿拉伯女人似的走出房间,还得打着伞站在树荫下才行。她着急也没有办法。
所幸不久,小秋带着东儿来看她,她将想见韩玉的心思告知了小秋。
然后,韩玉终于来了。
复一见到韩玉,珍珠还是吓了一跳。他消瘦的不成样子,眼睛里灰暗一片,甚至仔细翻看,他的鬓间,竟是白了几根头发。
“韩玉……”珍珠知他受尽精神折磨,心疼的握住他的手。
“别哭……”韩玉更加心疼的轻抚她的眼睛,“我听御医说你现在太娇嫩,不能掉泪。”说着,他放眼仔细看她的全身,笑容浅浅噙在嘴边,“珍珠好美,就像我初见你的时候。”
珍珠苦中打趣,“是啊,受这一遭也值了。”
“珍珠……”韩玉努力压制着情绪,手掌轻抚了下她的脸,眼睛深情的看了看她,然后突然的,转过身,声音颤抖地说:“珍珠,你走吧。”
珍珠一愣。
“离开建康城,回到峡谷去。”韩玉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说,“我以为,我做了皇上就能保你一世平安,没想到,却反而害了你,我竟然让我的家人伤害了你,这一切都因我而起,是我嫉妒曲琮,才想了那些手段逼走他,结果,却连累你受尽苦痛,我无颜面对你,也没有资格再拥有你,我想通了,这十年来,你我恩爱,这是上天给我的恩赐,我不该贪心,是我的贪念险些毁了你,我没办法原谅我自己,能拥有你这么多年的爱,还有我们的东儿,我满足了。所以,珍珠,你走吧,回到峡谷那片安宁之地,你们好好的生活,再也不要回到这个是非之地。我和东儿……会想念你的,我们……也许会去看你,会……”
“韩玉……”珍珠的心都要碎了,以她对韩玉的了解,他说这些话毫不奇怪,她就是害怕他这样,才这么着急的。“大人做了错事,可以伏罪弥补,可是孩子呢?我们的东儿,你要让她没有娘亲吗?”
“东儿……”韩玉在努力的压制着情绪,僵直的背影也在隐隐颤抖,“他长大了,身为太子,他有更大的使命。”
“好个狠心的父皇,”珍珠无奈叹息,伸出手,扳他的身子,“风风雨雨已经过去了,你又不是故意,不要太过自责,你为了我,已经快众叛亲离了,我担心你都还不及好吗?这件事我是最大的责任,是我没有处理好,这也是我们的劫数,你不要全揽在自己身上好吗?”
韩玉却一个劲的摇头,“不,这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是我自大自负,是我优柔寡断,是我没能保护好你,我已经害死了你,按理说我已失去了你,我不配再拥有你,你若再和我在一起,一定还会面对危险,我不能再让你卷入皇室的争斗,我也不想……再和你在一起。”
“韩玉!”珍珠有点着急了,走到他面前,伸手抱他的腰,“你是最开朗最坦率的人,怎么现在这么钻牛角尖啊。”
一对上她的眼睛,韩玉的泪又涌出来了。“珍珠……这一次,我无论如何不能原谅自己,我不能保护你,就不要将你再拴在身边,只要你幸福就好了,珍珠,我说的是真的,你走吧,那样我才能安心。”
“真的安心吗?”珍珠无奈的笑,“我不在你身边了,你就能好好的生活,好好的当皇帝了?也不瞧瞧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怎么给天下百姓带来安康?”
“珍珠……”韩玉窘迫。
“我都说了,这件事我,你,曲琮,还有……她们,这是我们没有调节好事情,每个人都没有处理好才最后打了结,成了这样的结果,但是所幸,我还是活过来了,用曲琮的命还了我一命,所以我要好好的活着,开心的活着,才能对得起大家的牺牲,和你们的爱。可是我要好好的活着,就是少不了你呀,韩玉,你懂吗?”
“珍珠……”韩玉已无力思考,只能一声声轻唤着她。
“你不要再怕我会受到伤害,经这一事,我们大家都会提高警惕,你这杀鸡儆猴的效果一出,周围的人谁还敢动我?我们自己也会引以为戒的,玉儿,人生本来就是这样的,大风大浪,我们过来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我们还有很多的福要来呀,你不能放弃呀。”
“可是我怕,我怕……”如果再看到珍珠死一次,他不能想像。
“不会的,韩玉,我发誓我一定学精点,万事只求安康,不再自作主张了。只要我们以后小心谨慎,不会再出这样的事的。还有呀,你不想想,我若是走了,你整日思念我,就没心思管理好国家,到时候百姓吃苦,民不潦生的,这不是让我负了更大的罪吗?到我们百年后再到了地府,说不定阎王爷要惩罚我,不让我投胎呢。”
“啊?”韩玉虽然知道她是在尽力说服她,也还是有些后怕,“我,那我保证,一定不误国事……”
珍珠气的推了他一把,“你就这么想离开我?”
一句话问的韩玉泪流满面,突然一把轻轻的抱住她,“不,不想,没有你我生不如死……你若没有回来,我会等东儿登基后自杀,我发誓我绝不独活,绝不……”
珍珠的眼泪在眼中打转,猛吸了几口气才压下情绪,“好了韩玉,既然我们都舍不得,为什么要分开呢?劫难都过去了,我们该好好珍惜以后的日子才是呀。”
韩玉松开她,感慨万千的望着她的眉眼,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父皇!我不要娘走!”东儿突然从门外跑进来,眼泪汪汪的看着他们。
韩玉皱眉,再看了看珍珠,一下一下的点头,“珍珠,谢谢你……”
“夫妻之间不言谢。”珍珠搂住东儿,东儿埋在她怀里兴奋,“太好了,东儿不用与娘亲分开了!”
气氛刚刚转好,这时,翔宇走到了门外,朝里看了看,小心地说:“珍珠,今天是曲琮的月祭,我们要去了。”
“我,我也去!”珍珠着急地说着,往外走,韩玉和东儿连忙跟上。
院子里,越泽,靖影,傲雪,阿布和阿宝都准备好了,见珍珠跑出来,靖影连忙上前给她打伞,心疼的劝:“你还是别去了,去了难过。”
阿宝也乖巧的跑到她身边,帮她遮挡一些阳光。
“不,我要去,我从来没看过他,他为我而死,现在在地府一定很孤单,我要好好给他做一顿好饭,多给他烧些钱,让他打点,不让孟婆或者其它的鬼去欺负他。”珍珠说着,眼泪又掉出来,傲雪轻轻的帮她拭去,叹息道:“好吧,我们帮你。”
珍珠回头,冲韩玉父子笑了笑,“你们是否先回去?”
韩玉却认真地说:“我们一起去,我也想看看曲琮。”
于是,一家人由珍珠连在一起,忙碌的去厨房做菜做饭,然后,浩浩荡荡的簇拥着,去小溪的另一边,看望曲琮。
曲琮就住小溪的另一边,环境优美,地势敞亮,正对着竹屋的位置,每一天观望着竹屋,观望着他的亲人。
珍珠知道,他们依然在一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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