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牧野下朝后,第一时间听说凌云和慕容上午出府,刚回来不久,而且慕容还没有和凌云一起回来,他心里有些摸不准凌云是什么心思。其实早在凌云去天牢的时候,他就得到信儿了,便吩咐人看紧他们,千万不要出什么乱子。结果,一切都很平静,平静得让他觉得十分不对劲儿。
来到内室门外的时候,他听到里面凌云在逗两个孩子的声音,轻柔又带着恶趣味。
“瑾儿,你又不是小鱼儿,怎么总是在吐泡泡呢?你看看妹妹,对着娘笑眯眯的,你也和娘说说话呀?”
“瑾儿,你可不能学你爹啊,整一个闷葫芦,别整天胡思乱想,这样不好,你长得像你爹,可别学他那性格,太不讨人喜欢了……”
“小鱼儿,你这样很好,要多出声多笑笑,娘看着也开心,没事的时候也别总傻笑,多和你哥哥交流交流,反正娘也听不懂你们的对话……”
君牧野从没听过凌云用这种语气说出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话,一时间愣在外面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突然又想到凌云说他的性格不讨喜,不禁微微黯然,他回忆着小女儿傻笑的模样,然后试着扯了扯嘴角,发现原来这也是个技术活。
梅香守在门边,见君牧野表情怪异,心里本就对今日之事感到心虚,此时不由紧张地问:“大人,您不进去吗,需要奴婢通报吗?”
君牧野连忙回神,立即又将脸绷紧了,也不说话,伸手掀起帘子就进去了,然后梅香就听他对凌云道:“你明知道他们听不懂怎么还这么多话?”
凌云此时只着了一件宽敞衣裙趴在床上,闻言回头望过来,见君牧野正好映着窗子长身而立。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察觉到一种淡淡的压力迎面扑来。
凌云缓缓坐起身,意识到君牧野大概已经知道她今日的动作了,并不出声,打算以静制动,看看他的反应再说。
君牧野仅瞥了正襟危坐的凌云一眼。走去一边除下外袍,径直去了净房洗漱。出来后便直直地向凌云走来。
凌云心里有些紧张,在他靠近的时候身体下意识紧绷起来,然而君牧野直接上床越过她,去看两个孩子了。
凌云微微松口气,想来他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微侧了侧身子让到两个孩子的另一边,看着君牧野同两个孩子玩乐。
一个月了,两个孩子早就长得白嫩可爱,眉眼间也有了凌云和君牧野的影子。
凌云和君牧野都刻意回避她再去天牢这个话题。凌云是觉得解释就等于掩饰,为了不让自己不打自招,于是她决定装傻,而君牧野则是担心自己会因为知道真相,而不得不去阻止凌云,他下意识地害怕同凌云的关系变得更糟。于是选择刻意忽略。
一家四口在内室待了一个多时辰,用过晚饭,君牧野又要去处理公务,凌云一直等到亥时,君牧野才回来就寝。
凌云同他道:“我打算两日后带瑾儿和小鱼儿入宫拜见太后,夫君以为如何?”
君牧野身子微微一顿,凌云这句话中只有一个信号。那就是她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两日后进宫就可以向荣太后交差了。
君牧野忍不住回头看向凌云,目光深沉意味难辨。凌云被他瞧得心慌,下意识躲了开去。原以为君牧野会质问她什么,可直到睡过去,凌云也没等到君牧野只言片语。
半梦半醒间,凌云听到外面有簌簌的声音,听着像是下雪了,她有些挂念正在赶路的萧景和梅雁,只愿他们一切顺利。
这场雪下了整整一天一夜,直到第二日夜里才停下,而凌云为了防止两个孩子被冻到,专门为入宫一事命人做了两张连帽皮毯子,将两个孩子严严实实地包裹住,只露出眼睛和鼻子。
等到入宫的那一日,厚厚的积雪开始解冻,空气寒冷刺骨,凌云坐在点着火盆的马车里还要披着大氅,两个奶娘抱着孩子分别坐一边,因为是进宫,车里的气氛稍显压抑。
凌云有一句没一句地叮嘱她们进宫的规矩,心里思量着还是要速去速回,两个孩子可不懂什么规矩,吃喝拉撒全在一念之间,冒犯了太后可不好。
凌云到达宫门口的时候,仍是荣太后身边的冰琴前来接应。宫里大路上的雪已经被清理干净,走起来并不费劲儿,冰琴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同凌云搭讪:“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玉雪可爱的孩子,两个孩子分别像了大人夫人的一半,瞧着真是招人喜欢。听说夫人今儿个进宫,陛下可是一下了早朝就驾临太后娘娘宫里,一直盼着小公子和小小姐呢!”
凌云笑着回道:“多谢陛下厚爱了,两个孩子都还太小,就怕他们会冲撞到陛下。”
冰琴道:“夫人过虑了,陛下性子宽厚,哪里会同两个小娃娃计较?”
凌云点点头,道:“姑娘说的是,是妾身想多了。”
冰琴掩嘴笑道:“夫人做了母亲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奴婢看夫人满心满眼都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呢!”
凌云抿唇一笑,又转头看了两个奶娘怀里的孩子一眼,没有再说话,默默地跟在冰琴身后。
到达慈安宫的时候,荣太后和小皇帝正坐在内殿中说话,因为外面天寒,外殿大门敞开着,即便殿里点着炭盆也免不了有寒气侵入,因此便在内外殿之间隔了一道厚厚的帘子,将大部分寒气阻隔在外。
凌云进去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荣太后和小皇帝,带着奶娘和梅香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被允许起身之后她道:“妾身奉命带两个孩子入宫请安,陛下和太后娘娘一切可好?”
荣太后似乎也忘记了上次和凌云见面时曾有的不愉快,笑眯眯地回道:“可是把你们给盼来了,你是不知道,哀家听说你产下了一儿一女,真是开心极了。”说着,她又看向一直对着两个奶娘怀里的小娃娃瞧个不停的皇帝,道:“皇上从没见过刚出生的小娃娃,今儿也是一直在念叨着你们呢!只是后宫重地,不能让丞相大人赶来与你们一家三口团聚,倒是有些遗憾了。”
凌云连忙躬身回道:“太后娘娘说的哪里话,能得陛下与太后如此看重是小儿的福气,夫君他有公务在身,此时还是应以公务为重。”
“凌夫人果然通情达理,不知上次夫人答应下来的事眼下如何了?”荣太后话锋一转,直接问道。
至于殿里的下人,在主子讨论正事的时候全都做了聋子哑子,眼观鼻鼻观心,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只有小皇帝目光灼灼地盯着凌云。他倒是不信了,廷尉府和刑部想了多少办法都没做到的事情,凌云一介妇人如何做得到?
凌云神色不变,探入袖中取了几张纸出来,请冰琴转交给太后,然后道:“这是那个头目的认罪书,他得知陛下与娘娘仁厚,愿意放过手下之人性命,甘愿伏法认罪。”
太后皱着眉将那认罪书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转手递给了小皇帝,皱眉道:“原来那人竟是如此身份,这就难怪了,如今他能认清形势,以自己一命换取多人性命,也算是个仁厚君子,只是身不由己,倒也令人感叹唏嘘。”
凌云道:“他自知犯下了不可饶恕之罪,更是不敢再奢望其他,只道自己一死,他手下之人也就没了指望,希望陛下和太后能饶他们一条性命。”
太后长长地“嗯”了一声,转头看向小皇帝。
宁远已经将认罪书仔仔细细瞧了一遍,上面还有画押的指纹,且所陈之事倒也合情合理,于是他将那几张纸递给身边的太监收着,回道:“待朕命人验明真假,并将犯人验明正身,确定无误之后,便会做出判决,夫人放心吧。”
凌云面不改色地谢了恩,便又将话题转到两个孩子身上:“这场雪停得真是及时,否则妾身也不敢带着孩子老叨扰娘娘。”
荣太后的目光瞬间由冷静转为慈爱,她伸手对两个奶娘道:“快把孩子抱过来给哀家瞧瞧,看到他们哀家就会想起皇帝小的时候。”
不到十岁的皇帝陛下小脸一僵,不自在地看着两个奶娘抱着孩子上前,当看到那两张巴掌大小的巴掌大小的小脸儿时,心中的尴尬立时被新奇代替。在太后先接过一个孩子抱在怀里的时候,他忍不住凑上前探看。
荣太后抱着怀里的小娃娃,问凌云:“这可是长子,哀家看他们兄妹的模样倒是十分相似?”
凌云不置可否,世人大多如此,看别人的孩子都是一个模样,只有孩子的父母才能最准确地区分出他们,甚至以她来看,两个孩子长得并不是很相像。
比如瑾儿的眉眼像了君牧野,鼻子和嘴巴倒是像她,而小鱼儿却是正好相反。而且小鱼儿性格像她,喜欢笑,瑾儿则习惯沉默,恐怕长大后也是一张冷脸。
荣太后相继抱过两个孩子,见皇帝十分喜爱他们,便让奶娘将两个孩子放在早就准备好的小床上,好让皇帝能够近距离看到他们。对于皇帝的这种孩子气,她又是心疼又是庆幸,心疼他打小没有兄弟姐妹陪伴,庆幸的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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