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认贼为夫,喻巧梦知道了所有事实后无比伤心。当年姐妹情深,喻巧心夫妻在半路上的那场车祸让她大病一场,薛强趁虚而入向她求婚,她也因为对方的照顾体贴感动下嫁,完全没想到她的一切悲痛都出自薛强的手,这让她不能不怀疑父亲的死也另有隐情,动身之前就向警方提出这个质疑,也积极配合地给出了所有可用的线索。
见到姬越泽的第一眼,她就流着眼泪说:“你五官长得真像姐夫,就只有脸型像我姐。”
这话让姬越泽也红了眼睛,勉强笑着叫了她一声“小姨”,她却情绪激动地大哭起来,“都怪我!都是我害的,我对不起姐姐姐夫,对不起爸爸!也对不起你!”
才十六岁的小表妹怯怯地看着这个表哥,他一边哄着小姨一边跟她打招呼,让小表妹也劝妈妈别哭。
在女儿和外甥的哄劝安慰中,喻巧梦擦干眼泪冷静下来,开口就要姬越泽跟她回南方主持大局,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丁去挑起家族企业的担子,以免其他股东趁乱夺权。
姬越泽万分头大,又不敢再刺激本来就很自责的小姨,眼睛一直瞄着季明深。对方就是不给主意,他只得先稳住小姨,“我会慎重考虑,您才刚到,先休息一晚上,我们明天再谈。”
等只剩他们两个的时候,他幽怨地追问季明深,“你表个态,我应该怎么办?劲龙那边我不想跟两个表妹争家产,我父母就是被薛强因为这份家产谋害,我真不想去沾染这件事,但我小姨这么执着,好像非要我答应才行。”
季明深很稳得住,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家产争不争都有你的一份,你不需要推,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不贪图。看你小姨被薛强骗了这么多年,可见能力有限,你要是不管喻家,劲龙恐怕是要易主,你虽然没见过你外公,但他的产业被别人谋夺,你到时候又该心里难受了吧?”
还真是这么回事……他确实不想争那份家产,但如果那份害死了他父母的家产落到小姨一家之外的旁人手里,他肯定更加难受。
“劲龙影业以你外公的名字命名,本来就有一部分应该属于你母亲,那是她留给你的念想。”
他心念微动,看着季明深就开始打主意,“我管不来,你答应帮我我才去。”
季明深了然一笑,“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私下里可以帮你。反正我也是个闲人,没什么大事非要留在这里,再说……我不可能放你离开我身边的,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也可以暂避沈家的某个人……”
他眨了眨眼,“哦,顺便躲一躲我那个亲奶奶,晾她一阵子,免得她急着立下马威。”
季明深笑得更贼,“孺子可教。”
于是在沈家老太太郑虹知道姬越泽之后,杀气腾腾冲到季家的当天就扑了个空。
季家老太太跟她站在门口对峙,“哟,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您有何贵干啊?”
“我找我孙子!让他从你家出来!”
“你孙子?我孙子跟他一块旅游去了!”
“你孙子怎么能这样?那是我孙子!他屁话不说一句就把我孙子拐走了?”
“那还不是你孙子喜欢我孙子,非要给我孙子做老婆!”
“你、你们欺人太甚!我早听说是你孙子欺负我孙子,逼着他缠着他的!你们快点放人,不然我就闹到上面去!”
季老太太被这段话哽了下,再看看郑虹那张老脸,已经被气得变了形,又把老腰挺起来,“才没有!你孙子可喜欢我孙子了,我家老头子打孙子,你孙子还舍命去挡呢!我们季家都承认他是孙媳妇了!整个圈子都知道这事,就你不知道?你还闹到上面去,不嫌丢份!”
“你……你们!”郑虹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这辈子都没丢过这种人。再一看院子里围了不少姑娘媳妇,臊得直接转过身就大步走回沈家,回家又把前些日知情不报的大儿子和大孙子狠狠臭骂一顿。
季明深和姬越泽从双方亲人的电话里知道这事,很不孝地相互对视着大笑了一通。
可是第二天姬越泽就笑不出来了——姬兴和带着一身的伤,去了警局投案自首,详细交代了多年以前身上背负的数条命案,以及最新犯下的一起谋杀案。
这个从未被抓到的亡命杀手,单枪匹马干掉了外逃的薛强,还带着所有证据从容归来,心甘情愿接受法律的制裁。
姬越泽去看望他的时候,他只是疲惫地说:“我老了,也累了,趁我还没死,为你最后做完这件事。我不指望你能原谅我的罪行,也不期望你再叫我一声爸爸……你终于彻底安全了,我也就放心了。”
他心里五味杂陈,比起小姨的认贼做夫,他也算认贼作父,可是他竟然恨不起这个杀人无数的凶手。不过他也再叫不出那声“爸爸”,只能伸出手腕给对方看到那串还没取下的佛珠,“我会一直戴着。”
姬兴和早已没有那副眼镜的遮掩,就那么直直看着他青春洋溢的脸,“我很庆幸当时没有杀你,你虽然并不是那么听我的话,但你还是我最可爱的好孩子。不用为我伤心,我早就该死了。以后好好带着沐沐,让他忘了爷爷……他应该不会记得我,他有另一个爷爷了。”
数条命案在身,姬兴和毫无争议的被判死刑,姬越泽唯一能做的,就是以养子的身份为他收尸火化。
他把姬兴和的骨灰葬在沈军宁夫妻的墓旁,下葬的那一天他等其他人都走了,才带着季明深跪在三人墓前告诉他们自己身上所有的秘密。
他痛快淋漓地大哭了一场,姬越泽的身世和命运都是如此奇诡荒谬,让他也跟着大喜大悲地陷入其中。
重生以来的这段经历简直比电影小说还要跌宕起伏,身在戏外会大叹精彩,身在戏里却难以承受。如果不是因为有季明深一直陪着他,他恨不得撂挑子逃跑了事,无论是管理劲龙集团的艰难,还是遭受这样的生离死别,都让他苦得流不出眼泪来。
薛强作为主犯既然已经确认死亡,关于这个人的调查也随之停止,相关涉案人员该坐牢的坐牢,该放出的放出,程胜辉也终于洗脱嫌疑重见天日,眼巴巴地给他打来电话。
他对程胜辉已经没有任何爱憎可言,只是礼貌而疏离地表示恭喜,对方却还执着于那点旧事,坚持想要得到他的一句原谅。
他难得圣母了一回,对着电话漠然说出那两个字,心里觉得这没有任何意义,果然听到程胜辉颤抖的声音,“不,你不可能原谅我的,你还是恨我对不对?越泽,你的态度这么冷漠,你一定还在恨我……”
他无话可说,挂断电话,瞪了一眼身边笑着看他的季明深,“笑什么呢?我太蠢太天真还不行吗?”
季明深摸摸他的脑袋,“我就喜欢你这么天真。”
接下来他学会如何日理万机,在季明深的指导下修习管人的本事。
把人管好了,让人去管事,他就轻松得多,还可以回去拍完那部戏。
那个年轻导演做事灵活,一直跟他联系着没断,别人的戏都差不多完了,还等着他回去补拍。他实在过意不去,承诺过的工作也想有始有终,于是忙里抽空跟着季明深回到北方避暑,顺便把余下的戏份补完。
接下来是正式解约,原公司老板、连博文的母亲哪敢要他一分钱,跟送神似的把他请出去不说,还奉送了他用惯的几个人。
小刘、王克、老杨都齐了,他会把这三个人长期带在身边;谢均打理的快餐店已经开成好几家连锁,兄弟俩商量过后,准备在南方也扩展下局面,把均越快餐发扬光大;沈正礼请吃接风宴的当天就送给他一份“大礼”——洪伟宸地产投资失败濒临破产的消息,那家伙如今正在焦头烂额到处借钱。
他觉得有点奇怪,看沈正礼表情阴险,顿时反应过来,“是你干的?”
沈正礼得意洋洋地表功,“当然!最开始我就打算好坑他了,我看上的人他也敢动心思?活该!”
看到堂弟脸上不怎么好看的神色,沈正礼摸着鼻子收敛了下,“后来就不是了!完全因为他得罪过我堂弟!那个不长眼的东西,竟敢巧取豪夺我沈家的人!妈的都是我玩剩的招,玩到我家里我必须让他死……”
这些话糙不忍听,沈正礼真不是什么好人……可确实是他如假包换的堂哥,只能说沈家家门不幸。
吃完饭他起身就走,季明深被他牵着手一路快行,两人总算摆脱了那个呱噪又满肚子坏水的堂哥,一起上车奔往最难的关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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