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刀身上的伤是三天前三军联检的时候弄的,被一个毛头小子在百里外用飞箭一箭射穿了胸膛,幸好位置靠近肩膀,这伤才不算严重,也不会落下什么病根,就是好的太慢!
“多少人费尽心思想要伤到我那日都没伤到,反而是被一个毛头小子无心插柳柳成荫,倒是阴沟里翻船了!”李刀叹了一声,直呼命运弄人。
三军联检的时候都会设置出一些噱头来,那日的噱头便是,谁能伤了李刀,即使是一根毛发,都能获得上好的玄金打造的武器一把!这可是一样十分诱人的奖励,结果这奖励却被一个随意拿着弓箭玩耍的无名小兵给夺去了,不得不说让很多人都扼腕叹息。
“苦了我的胸膛,就这么有了个难看的疤痕!所说男人身上的疤痕是荣誉的象征,可这疤痕来的太不光明正大,说出去反倒让我丢面子!”李刀哼哼唧唧,想起这件事情就来气。
“恩?将军,你扔给我什么东西?”李刀说了一通,这才将注意力集中到手上的药瓶子上。
“你看看,蒲草儿弄出来的药膏,名字叫滋养膏,据说药效极好,能让疤痕快速愈合,说是效果和皇帝赐的玉肌膏有的一拼。”
“什么?”李刀大惊。
玉肌膏可是个了不得的玩意儿,皇宫里那群糟老头子一年也才只能弄出个两三瓶,两三瓶,皇宫里那群人都还不够分呢,他们这群出生入死打仗的粗人就更别提能享受到了,现在将军说这滋养膏药效能和玉肌膏一拼,李刀怎么能不震惊?
“蒲草儿拿来糊弄你的吧,你也信?”李刀嘟囔了一声。
欧阳善智失笑一声,心里却也默默认同,玉肌膏是一群活了将军一百岁的老御医整出来的玩意儿,那群老御医一个个出生医药世家,本事都非同小可,救过的人解决过的疑难杂症更是多不胜数,而自己女儿呢,区区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弄出来的药膏,不治死人就已经很好了,想要它有什么药效,怕是很难。
“废话这么多,要你试,你就试。”欧阳善智道。
李刀顿时苦了脸,“将军,原来你是让我来替你女儿试药来的,将军你可真是歹毒……”
欧阳善智对李刀的抱怨充耳不闻,显然平常两个人相处起来就是这个模式。
“真要我试?”李刀犹豫着看了欧阳善智一眼,“我用了之后不会立即死翘翘吧?”
“想什么呢!”欧阳善智失笑一声,“你若死了,我必定厚葬你,这总行了吧!”
“不行不行,我还年轻,正值壮年,未曾娶妻,哪能给我厚葬?哪能让我死?不行不行,这药膏将军您还是自己来吧,我无福消受啊!”李刀连连推辞。
欧阳善智眼中精光一闪,从李刀手中接过药膏,下一刻就把李刀五花大绑上来,“副统领,废话太多,将军我来亲自帮你上,你还有何话可说?”
说着,双腿一踢李刀小腿,李刀嗷了一声,粗枝大叶的男人顿时被打乖了。
“好了,将军,和您开玩笑的,这不是看您刚才表情太沉痛,闹闹你吗,我自己来。”李刀恢复原本的神色,结果滋养膏,“话说我一个大男人,难不成还真会怕了这小小药膏?蒲草儿也算是我半个女儿了,我女儿整出来的玩意儿,我必定是第一个试用,废话都不说一句的!”
说着涂了滋养膏的手指就往自己胸口那个疤痕抹去,那疤痕极大,半个拳头大小,一块肉鼓了出来,鼓鼓囊囊的,那就是新长出来的肉。
“嘶……已经用了军队里最好的药膏涂了三天了,伤口还是没好!一动就有鲜血流出来,老军医也说了,我这伤口要静养,没有十天八个月愈合不了,可我哪里能按捺住这么久?我可是个活泼的人啊!”李刀一边涂,一边说。
“给你用的伤药已经是最好的了,再好就是玉肌膏那种层次的了,我原本也有一瓶,给了蒲草儿,否则倒是可以给你。”
“唉,别了,那玉肌膏,一听名字就是给女人用的,还是宫里的那种细皮嫩肉的女人,我这人粗的很,给我用那么好的伤药,我说不定好的更慢呢!……恩?”说着说着,李刀突然恩了一声。
“怎么了?”欧阳善智看了李刀一样。
“这这这,将军,我皮肤感觉有点不对劲啊!”李刀说道。
欧阳善智脸色一变,立即走到李刀面前,“不是吧,真出毛病了?早知道就不让你用了。”欧阳善智脸上有一抹自责。
他之所以让李刀用,一来也是觉的,蒲草儿弄出来的东西,就算没有用,应该也不是有害处的东西,给李刀用用,正好看看效果,二来,也正是像李刀所说的,好的伤药对李刀这皮肤都没太大用处,李刀这皮肤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所有的伤药给他用好像都打了个折扣,别人涂个药膏,三天就能好的,他愣是要*天才能好,那不如试试看这滋养膏,说不定有个奇效。
可却没想到……
“唉,兄弟,我对不住你!”欧阳善智道歉。
“不是啊,我说将军,你先别道歉啊。”李刀连忙道,“你先帮我看看我这伤口啊,是不是我感觉错了,我觉得皮肤发热,好像伤口再愈合似的!”
“恩?”欧阳善智听愣住了。
“将军?将军?”李刀见欧阳善智没反应,又叫唤了几声,“军医说我这皮肤有益于常人,皮肤的问题天生较低,如果皮肤发热,那就代表我伤口正在快速愈合,前两天我一直都没感觉到发热,反倒受伤的那处皮肤冷的厉害,现在涂了蒲草儿的这,这什么药膏来着?”
“滋养膏。”欧阳善智道。
“哦,哦,滋养膏,涂了这滋养膏之后,我那块伤处倒是热起来了,你快帮我看看,是不是我感觉错了?”李刀有些着急的催促。
欧阳善智立即抓起李刀的手臂,往外一翻,那块原本还显得青紫的皮肤此刻倒是已经在发热发红,碰触一下,居然还是烫的!
“是在发热。”欧阳善智点点头道。
“奇妙啊,难不成这滋养膏真有那么神?”
“不一定。”欧阳善智摇摇头,虽然眼睛里面也有兴奋,可是他还是不敢托大,“你这伤口突然变好,也不一定是滋养膏的作用,说不定是前两天军医给你开的药都生效了也说不定。”
“有可能。”李刀点点头,不过他心里还是觉得应该是滋养膏的作用,要真是那些军医开的药的作用,怎么早不好,晚不好,偏偏是在他涂了滋养膏之后?“反正我先把这滋养膏拿回去,涂了一两天,将军你没意见吧?我就先停了那群军医的药,只涂这滋养膏,早上涂,晚上也涂,如果真有效果,那不就是这滋养膏的作用了?”
如果真是这滋养膏的作用,这么恐怖的效果……李刀和欧阳善智对视一眼,两个人的眼睛里都迅速划过些什么。
“将军,如果当真是这滋养膏治好了我,你也知道,我这皮肤比常人难以愈合,如果这滋养膏对我有用,那么对任何人的效果都只会比我好,而不会比我差!如果将这药膏用来军用……那多少将士可以拥有更多的战斗力?我们的伤员将会比平常下降百分之二十到三十,乐观估计甚至可以上四十!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个数字。”
李刀瞬间已经思考到一系列后续问题,“如果将这药膏用来买卖,那么这药膏完全可以捞金,捞到一大笔金钱!蒲草儿是要发了啊!而且不瞒将军说,我这儿这好有一个朋友,近期内想做这方面的生意,如果到时候结果出来真是这滋养膏的作用,将军,我想见蒲草儿一面,把我那个朋友引荐给她,”看见欧阳善智想要说话,李刀立即快速道,“将军,你先别拒绝我,那朋友对我有救命之恩,这恩情,我需要还!我也只是让他们两个认识认识,至于最后生意做得成做不成,另说!”
“李刀,你考虑的也未免太长远了一点,你这伤是不是这滋养膏的作用还未知呢。”
“哈哈哈,将军说得对,我是想太多了一点。总之,先这么着,我回去试试这药膏了,两日后见!”说着,李刀拿着滋养膏,兴冲冲的就走了。
欧阳善智摇了摇头,看着李刀的背影,他又何尝不希望李刀的伤好是因为滋养膏的结果?如果真是这滋养膏,那么自己女儿接下来要迎来的机遇商途,可是连他都有些眼红啊……
……
“哈哈哈哈,紫宸,看你还往哪里逃。”
一阵畅快张狂的笑声出现在夜风之中,头顶一轮明月,追到此刻,紫天吉反而不急了,优哉游哉的踱步,也不急着向紫宸靠近,脸上摆着猫戏老鼠般可恶的微笑。
“紫宸,前方就是悬崖了,你跑啊,你刚才不是跑的很快吗,现在怎么不跑了?”紫天吉畅快的说道。
他的身后还跟着五六个人,消失的那三个已经在路上被狡猾的紫宸杀死了。
一想到死去的那三个手下,紫天吉的眼光里就不由的露出凶狠,“我的每个手下,都是我珍贵培养的人才,死一个,我都会伤心!这次我带出万兽国的总共三十五个手下,死在你手上的就有数十人,你说,这个损失我该怎么和你算!”
“是你活该。”紫宸的声音嘶哑,光从声音来听,已经能听出他的身体很疲惫,很疲惫了。
前方就是落月小森林的尽头,落月悬崖!再跑,他也跑不了了,一切都已经到了尽头。
紫宸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遗憾,“主人,见不到你了。”
“一个人自言自语在说些什么?”紫天吉看着满身血污的紫宸,瞳孔里也不掩佩服,“你的确是强悍,凭借这么一身受伤的身体,你居然能从万兽国一路跑到风隐国,你能坚持到此刻,我紫天吉佩服你,如果你能活下来,绝对是我最大的一个竞争对手,我在心底承认,你比紫诺要厉害!不过,也到此为止了,你今天必须死!”
“必须死!”
“必须死!”跟在紫天吉背后的武士们双眼里都射出精光。
“送上来乖乖让我杀,我留你全尸。”紫天吉看着紫宸,“这是我最后的仁慈,亲兄弟之间唯一的仁慈!”
“我真是可怜。”紫宸眼底流转过哀痛,“被亲兄弟杀,他居然还认为这是仁慈,到底是我可怜,还是皇家亲情的可怜?”
紫宸依旧在自言自语,“我有两条路,一条,死的光明正大,死的轰轰烈烈,杀死他们的人,尽可能多的杀死,虽然知道结果是个死,可是最起码能让紫天吉心痛!第二天路,我跳下去,虽然死的悄无声息,可是或许还会有生的希望。”紫宸轻声念叨着,“我选哪条好?”
一个,必死!但死的爽快,另一个,或许能活!可是存活的几率却很小很小。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会选择前面一条,可是现在,我却想选择后面一条。我想活下去,我想活着见到她。”紫宸望着背后的悬崖,脑海里浮上一个少女的脸,欧阳蒲草!
“主人,我一定要活着出来见你,也请你保佑我。”
“主子,那紫宸自己一个人在嘀咕些什么?”紫天吉带来的人皱着眉头看着远处的紫宸。
紫天吉也是双眉紧锁,“不知道。”
“他不会还有些什么花招没拿出来吧?”
紫天吉摇摇头,“应该没有,都已经穷途末路了,他还能有什么花招?没看到他身上那道伤痕,十厘米长,就在胸膛的关键位置,那血现在都还在流,即使我不杀他,他也活不了多久。”
“紫天吉!”远处的紫宸突然大了声音。
紫天吉等人向他看去。
“等我活着回来,我必定取你项上人头,万兽国皇室宝座属于我,你等着!”说着,不带紫天吉反应,转身就决绝的朝着悬崖跳了下去!
紫天吉顿时跑上去探出身子,紫宸已经掉落的只剩下小小一个黑点,连声音都没有传上来。
“他死定了。”紫天吉笑着道,“死之前还敢威胁我,不就是想要我的心绪出现波动,然后一直惶恐?可是我没有这么傻,威胁而已,我从来不曾放在心上。这落月悬崖总共数千米高,人掉下去没有不死的,即使拥有内力!这紫宸,内力微小,而且还受了重伤,必死无疑。”
“恭喜主子,贺喜主子!”刷拉拉一干人等跪下恭贺。
“起来。”紫天吉笑容满面,“我们去落月小森林里的临时住所等着乘风他们回来。”
……
“恩?”欧阳蒲草突然捂住了心脏位置。
“怎么了娘娘?”云姑姑停下手中的针线活,担忧的问道。
“没事。”欧阳蒲草摇了摇头,“就是心脏突然有点不舒服。”
她看着燃烧的烛火,“姑姑,小轻轻回来了吗?”云亭轻处理好乘风之后就被欧阳蒲草派出去寻找紫宸了。
“没有呢,娘娘,你不用太担心了,紫宸会没事的,云小公子一定会找回他的。”
“但愿如此。”欧阳蒲草忧心忡忡道。
……
“都过了半个小时了,怎么还没有回来?”落月小森林的临时住所内,紫天吉已经等得焦躁。
“一个小小的小厮而已,论实力,能有多强?可乘风和成子手下可是带了四个内力四重天的高手,难不成还杀不了他们?”
“主子,你别急,我们再等等。”其中一个手下说道。
“等?”一听这个字,紫天吉就有怒火涌上来,“都等了多久了?成子做事一向小心,说好二十分钟之后我们在这里回合,他必定会在这个时间之前回到这里,可现在都已经超时十分钟,这说明什么?这只能说明他们出了意外!”
紫天吉不说出来,大家也都有了这个猜测。可是如果紫天吉不说,他们自然也没有人会开口提这件事情,现在紫天吉自己说出来,顿时一干人等连忙跪下,“主子息怒!”
“算了。”紫天吉收敛了暴怒的情绪,“我务必在今天晚上回万兽国去,我已经出来的太久,皇宫那边我不放心,紫诺说不定已经开始夺势,我不能再把时间浪费在这里,这样,我留下一个人,安东,你留下在这里,如果乘风他们回来,你就和他们一起回皇宫去。”
那个叫安东的瘦小如猴子般的男人出列,跪在紫天吉面前,“安东领命。”
“我们先走,先去相府一趟,我要去找司徒未央。”
说着,紫天吉一撩长袍,顿时一干人等离去。
……
“看脚印,他们应该是来到了这里附近。”一个人影灵活的出现,飞奔之间速度极快,眨眼间就来到了眼前。
男生女相的脸,尽管脸上鼻青脸肿,却也依旧是一张鼻青脸肿的美人脸。
“恩,这里有个屋子,谁会在落月小森林里面建屋子?”云亭轻皱眉。
“有走动的声音,里面有人。”云亭轻跳上屋顶,从屋顶上掀开一片瓦砖,从外面探头往里面看去。
“是他!”云亭轻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是紫天吉身边的人,紫天吉身边带了数十个人,练武的人记忆力都不错,云亭轻只在夜色当中匆匆一瞟,就把人瞧了个大概。
云亭轻转念一想,“下去问问。”立即决定了下一步该怎么做,站起身,直接将屋顶打穿,跳了下去。
“什么人?”安东吓了一跳,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一把剑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你爷爷。”云亭轻道,“乖孙子,告诉爷爷,你们把紫宸怎么了?”
“你是买下紫宸的那群人,那个小厮?主子一直在找乘风他们,你们把乘风怎么了?”安东不由问道。
“现在是爷爷在问你,有你说话的份?”云亭轻把剑猛地往安东脖子上一靠,顿时一道血丝留了下来。
“别,小的知错了。”安东立即改口,识时务者为俊杰,安东懂,“可是小的也想知道乘风他们究竟怎么了,请爷告诉我吧!”
“乘风?”云亭轻恶劣的裂开嘴巴,“自然是死了,不然站在这里的就是他而不是我了。”
安东虽然早已经有这样的预感,可是当云亭轻亲口说出这话来,安东还是忍不住一愣,“死了?”
乘风可是轻功高手!就算杀不了那群人,逃也是很轻松的事情,就这么死了?
那群人到底有多强?
其实倒不是欧阳蒲草等人太强,而是乘风和成子等人太掉以轻心,才被欧阳蒲草捉到了空子。欧阳蒲草尽管服用下七白果洗涤了身体的经脉,也仅仅只是刚觉醒内力而已,说要打过这几个人,怎么可能?所以欧阳蒲草所有的行动都是一个字——快!趁他们掉以轻心之时,快速解决!
“知道我们的实力了吧?”云亭轻冷冷道,“老实交代紫宸的下场,你还能活,如果撒谎,那个叫什么乘风的就是你的下场。”
安东心底已经在发颤,其实他会被紫天吉留下来,就意味着他是他们这群里面最差的一个,等于说是被抛弃的那一个!即使他现在求救,紫天吉因为要事在身,恐怕也不会回过头来救他,要想活下来,恐怕只能寄希望于眼前这个人的手上。
安东心思转换间,立即选择了最有利于自己的一跳路,他立即道,“我都交代,我都交代,只求少侠能留我一条命。”
“说!”
“紫宸他,已经掉下落月悬崖,死了!”
“死了?”云亭轻眉心一颤。
就这么死了?
“是。”安东点点头,“我亲眼所见,绝无作假,落月悬崖百丈高,紫宸掉下去之前又被我们主子弄成重伤,这掉下去,必死无疑。”
“你该死。”云亭轻手腕一用力,剑光闪过,安东倒地,死之前他还睁着眼睛想不明白,说好不杀他的,怎么又?……
“说了不杀你,你以为我真的不杀你?不杀你,留下来也是个祸患,倒不如死。”
尽管安东这么说,云亭轻还是跑到落月悬崖,往下一看,果然深不可测,扔下一块石头,半天都没有回声。
“看来是真的没有希望了。”云亭轻低叹一声,回去复命,不知道那个女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情该会有多伤心。
……
“来了,来了,娘娘,云小公子回来了。”站在门口的云姑姑看见进门的云亭轻当即高兴的喊道。
探出脖子一看,人呢,紫宸人呢?
云姑姑顿时收敛了声音,脸上高兴的神情也在一刹那收了回来,她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回来了。”欧阳蒲草招呼了一声。
“恩。”云亭轻坐下,神色淡淡,他感受着欧阳蒲草投射在他身上的目光,她的意思应该是让他说话,可是他现在还真的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他人呢?”最后还是欧阳蒲草先开口了。
“没了。”云亭轻顿了顿,还是开口说道。
“没了是什么意思?”欧阳蒲草咚的放下茶杯,云姑姑眼皮子一跳,眼观鼻鼻观心,在一边装哑巴。
云亭轻叹了一口气,抬眸对上欧阳蒲草,认真道,“我追寻着他们的脚印到了落月小森林,在那里遇到了紫天吉留下来的一个手下,我盘问对方,对方说紫宸跳下落月悬崖了。”
欧阳蒲草瞳孔猛地一缩,一旁的云姑姑则倒吸了一口气。
“落月悬崖深百丈,即使不是落月悬崖,而是一般的悬崖,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能跳下悬崖不死的。”
“唉……”云亭轻叹了一口气,“我去落月悬崖边上看过了,那里也的确发现脚印,最后一个脚印也的确是出现在悬崖边,那个手下他没有说谎,紫宸的确是跳下去了。”
“真死了?”过了半晌,欧阳蒲草出声。
云亭轻和云姑姑都没有回答,他们知道,此刻欧阳蒲草也不需要他们的回答。
“紫宸虽然和我只有一天的相处时间,可他既然叫我一声主子,我心里便也把他当做了自己人,我对自己人,一向护短,竭尽全力的保护,尽我所能!今天这件事情,是我对不住他,没有给他保护。”欧阳蒲草幽幽道。
“你别把自己想的太伟大,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云亭轻忍不住开口道,“你当时自己都自顾不暇,哪里有可能管得到他?而且是他自己选择出去为你引开大部分兵力,这一切都是他的选择,和你没有关系!”
“是啊,娘娘……”云姑姑也开口道,突然她眼光一闪,看到前方桌子上摆着一封信,“娘娘,你看那是什么。”
“是信,留给你的。”云亭轻将信递了过来。
欧阳蒲草拆开一看。
“主子,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或许已经死了,”看到第一句,欧阳蒲草忍不住手一抖,她还是强迫着自己看了下去。
“主子,今日这场灾难是由我而起,我当然要一力承当,你不必难过,不,想必你也不会难过,我只是你顺手买来的一个奴隶……”
“不,不是。”欧阳蒲草喃喃道,“或许买下你是我一时心念一动,可是我从来不随便买东西,更别提说人,我只会将我喜欢的人放在身边,你既然是我选中的,也必定是我深思熟虑的,不是顺手买下的……”看到这里的时候,欧阳蒲草的眼睛里已经有了水光。
“可是我是真的衷心于你,我的主人。虽然相处只有一天,可是这是我二十年来过得最开心的一天。我去引开紫天吉等人,必定难逃一死,倘若我有幸没死……我是说倘若!倘若真的让我苟延残喘活了下来,我必定日后以新的面貌出现在你面前,发誓保护你,一生忠诚于你,给你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倘若我没死!”
欧阳蒲草紧紧握住信纸,她在字里行间看到了紫宸那种求生的*,他根本不想死,他之所以会选择出去,完全是因为她!
“你怎么这么笨,我有让你帮我引开那些人?你一个人,能有多大的本事,你以为你这样很了不起?你真是个笨蛋……”欧阳蒲草终于忍不住,眼角流出了泪水。
很久没哭了,即使是前一世,记忆中也好像不曾哭过。
欧阳蒲草突然记起和紫宸对视的第一个目光,紫色的紫宝石一般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你,嘴上一动没有动,眼睛里却那么强烈的说,救我。
那一刹那的眼神就这么直直的印进了欧阳蒲草的心里。
“紫天吉!”欧阳蒲草恨恨道,“紫宸的死,一半因为我,另一半就是因为你!害死紫宸,有你一份。我记着了!”
“欧阳蒲草。”云亭轻担忧的看着她,“你没事吧?”
他没有想到,仅仅一天时间,紫宸竟然就已经在欧阳蒲草的心中占据了如此重要的分量。
看着欧阳蒲草现在这个模样,云亭轻心中真的有点担忧。
“娘娘,你……”云姑姑也是关切的看着欧阳蒲草,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声音,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从何安慰。
“你们都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冷静冷静。”
“娘娘……”云姑姑还想说些什么,别云亭轻拖了出去,“算了,让她一个人呆一呆,或许会好些。”
云姑姑没有办法,只好跟着云亭轻出去了。
……
相府。
“你们先出去吧。”房间里,司徒未央坐在梳妆镜前,淡淡对身后吩咐道。
“是。”一干丫鬟们顿时如水般退下。
“还没来。”司徒未央对着镜子喃喃说道,“他说过,事情办好就来找我,可是现在夜都深了,他却还没有来。”
司徒未央和紫天吉相识于半个月前!
半个月前,紫天吉刚追紫宸来到风隐国,那时,司徒未央出行到距离相府百里外的玉佛寺上香。
玉佛寺是座名寺,时常有名媛望族前来烧香,可是相府距离玉佛寺的路途远,中间要经过一个小森林,路途十分坎坷,司徒未央原本定好要走一条最安全的大路,可这些奴仆出了相府就变得不听话,居然选择了最偏僻的捷径想要偷懒了事!
等到司徒未央发现的时候,路都已经走了一半,再想折回去也于事无补,只能继续往前走,哪想这一来就出了大问题!
一只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猛虎拦住了道路!
比一个成年男子还要高的熊虎,踏着死亡的脚步靠近了司徒未央乘坐的轿子。
司徒未央这次出行带了不少人,各个都是修炼内力的家丁,可是她只是去上香而已,并不是去干别的什么事情,贵女出门,带有内力的家丁足以,而且还是数十名,这样的保卫措施已经十分到位,可是谁都没有料到路上会突然出现老虎。
这只老虎应该是被天气寒冷给冻出来溜溜的,没想到半路还能碰到一群美味的人类。
顿时,大开杀戒!
司徒未央带来的数十个家丁一一死在虎口之下,有些被咬成了两截,有些想跑,却被咬断手脚,有些被咬断咽喉……总之死相都十分凄惨。
这些不听话的家丁死了一点也不可惜,可是司徒未央是无辜的,她还坐在轿子里,她还年轻,她一点也不想死。
司徒未央坐在轿子里瑟瑟发抖,听着轿子外面那些家丁的痛呼,他们没叫一声,司徒未央就抖一下,她害怕啊!谁来救救她!
上天听到了她内心的声音,一个天神一般的声音传来。
“居然有一只恶虎在这里作难,小猫猫,你今天遇到我,是你的不幸啊。”
小猫猫?居然有人叫老虎小猫猫?
听到这个声音,不知怎么的,司徒未央心中的惶恐和忐忑就被安抚了不少。
“主子,那轿子里面似乎还有个活人,好像是个女的!”又有一个声音出声,那人开口喊主人,那看来刚才那个人是他们中间的老大。
“哦,还有活人?那算是她运气好了。”那个粗犷豪放的声音顿时大了起来,“小猫猫,乖乖受死!”
“好,主子好!”
“主子果然天生神力,对付一头老虎也是手到擒来!”
不住的有人在一旁鼓掌,喧闹,吆喝!
面对老虎,他们居然都不怕吗?司徒未央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听他们的意思,他们甚至还在打老虎,而且,好像是那个被唤作主人的一个人在打,他有这么强?
司徒未央心中的好奇随着外面声音越来越大而越发的难以遏制住,最后她悄悄的拉开帘子,准备看一看外面的情景。
然而手刚触碰到帘子,那帘子就被人从外面一下子拉开,一张天神一般雕刻的正宗的男人的脸印进了司徒未央的脑海,司徒未央的脑子里一瞬间爆炸开,愣住了!
这个男人就是紫天吉,紫天吉也没有想到拉开帘子后出现的居然是一个娇滴滴的美人,他愣了一下之后迅速的反应过来,嘴角勾了起来,“看来我的运气还不错,居然还让我捡到一个美人儿。”
这种登徒子一般的话,司徒未央原本是很不屑的,要是让她在京城街上听到有人这么和她说话,她必定要让下人教训对方一番不可,可是现在司徒未央听到这句话,脸居然红了起来。
司徒未央,京城里有名的德艺双馨的美女,又是出自太后一脉夜市的嫡女,如此尊贵的贵女此刻心脏砰砰直跳,看着眼前的男人俨然失神了!
“现在想来,原来是第一面看见的时候就喜欢上了。”
司徒未央对着镜子喃喃道。
“自己居然喜欢上了一个他国的皇子,还是时常挑起我们边关灾乱的国家的皇子,如果被父亲和姑母知道,怕是都会觉得我疯了吧?”司徒未央心中也是担忧。
“不管了,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最起码在此刻,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我想见他,想和他在一起,每天都想!”
司徒未央也是一个固执的女子,为了爱情可以飞蛾扑火,可以不顾一切。
“一个人这么晚了还不睡?”一个男人的声音突兀的在房中响起。
“你来了。”司徒未央听到这个声音惊喜的转身,神色间一改刚才的忧虑,换上了欣喜。
紫天吉站在房间中央,身高两米的他像是一座雕塑,他光是站着,仿佛就能顶住天地。
这就是她喜欢的男人啊,司徒未央双眸爱慕的看着紫天吉,如果不是他,当初她早就死在老虎口中,所以他是别国的又是什么关系呢?这条命,是他捡回来的,那此刻,司徒未央就是紫天吉的。
“我在等你,你说过会来找我,那我就会等你。”
紫天吉笑着将司徒未央搂进怀中,突然开口,“今晚我就要走了。”
“走,去哪里?”司徒未央从紫天吉怀中挣扎着起来,定定的看着紫天吉,“你要回你的国家了?可以,你带上我,我跟着你走。”
“不行,未央,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带着你走。”紫天吉摇摇头。
“为什么?”司徒未央的眉心狠狠的皱了起来。
“你留在这里,我有事情需要你帮忙,这回,那个买走紫宸的那些人,我没有杀死他们。”
“你没有杀死他们,怎么会?”连紫天吉都杀不了他们,他们是什么人?
“我的手下发现他们进了将军府,将军府的防卫可能不一般,我的手下都没有回来,而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没有精力在耗费在这件事情上,所以我把这件事情交给你,杀了我手下的人,我不会让他们好过,你留在这里,帮我这个忙,可以吗?”紫天吉含情脉脉的看着司徒未央,等待着她的回答,仿佛感受到司徒未央的犹豫,紫天吉又补了一句,“未央,这件事情对我很重要,而且,将军府的地位只有你们相府能够抗衡,我想不到谁比你更适合做这件事情,我在风隐国没有人,只有你!”
“好,我答应!”司徒未央开口,“只是,我早已经忘了那小厮长什么样,将军府又这么大,我去哪里给你找那个人?”
“这点不用担忧,我有办法。小七,你进来。”紫天吉一开口,顿时有个人从窗户溜了进来。
“小七,你作画手艺好,又见过那人,你把他的画像画出来。”
“是。”小七立即动手,一炷香不到的时间,一个男子的形态跃然纸上,细看,和欧阳蒲草真实的脸有七分相像,足以认出欧阳蒲草来了!
“给你,收好。”紫天吉将画交给司徒未央,“如果遇到他,给我弄死他,往死里弄。”紫天吉神色阴狠。
会包庇紫宸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而且这个男人,不仅包庇了紫宸,还杀死了冯平,这仇恨,紫天吉早已经记在脑海里。
“主子,该走了,外面已经在催了。”小七催促。
“未央,这里交给你了,我要走了。”紫天吉最后看了司徒未央一样,放下司徒未央的手,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司徒未央趴在窗口,直到紫天吉的身影彻底消失,她才依依不舍的关上了窗户。
“都是因为你。”司徒未央手指紧紧攥着画像,盯着画像里面做男装打扮的欧阳蒲草的脸,“因为你,我才不能跟着他离去,要忍受漫长的相思之苦,若不是因为你,我早已经跟随着他回了故土,岂会还一个人留在这里?”司徒未央显然是将所有的不满和仇恨都记在欧阳蒲草身上了。
“我记住你了。”司徒未央冷冷道。
……
欧阳蒲草在房间里静坐半晌,心里实在烦乱,她的体质偏阴,按理说再如何烦乱,身体都是寒冰似的体温,可今日身体却是一阵又一阵燥热感传来,那种烦躁的情绪直逼脑海,让她燥的想要杀人。
“这样下去不行。”欧阳蒲草站了起来,“我要去发泄一下,我想要喝酒。”
一醉解千愁,酒精能缓解烦恼,醉了就什么都不会想了。
欧阳蒲草走了出去。
“娘娘,我跟你……”云姑姑守在门外,欧阳蒲草打开门,没有向她这个方向望过来一眼,显然是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云姑姑叫了一声,就想跟上去,被云亭轻拉住,“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她想去哪里,让她去。”
“可是大晚上的,娘娘又一个人,我怎么放心。”云姑姑皱起眉头,不知想到什么,又是叹了口气,“娘娘是个重感情的人。”
因为重感情,所以即使才和紫宸相处一天,紫宸的死也给欧阳蒲草带来了影响。
“其实不要说娘娘,我也伤心。”云姑姑道,“一只小狗和我相处了一天,突然死去,我也会闷闷不乐,更别提是一个大活人,想想紫宸,前一刻还跟我们坐在一起吃晚饭,有说有笑的,后一刻就突然没了,我也受不了。况且,云小公子,你看到没有,紫宸在吃晚饭时那乖巧的样子,显然是从小吃惯了苦头,没有得过一丝爱的,那时候我看着娘娘看他的表情,猜想娘娘必定是在心里怜惜可怜他了,这么好的一个人,突然没了……”
“恩。”云亭轻应了一声,“我跟上去看看。”
云姑姑顿时反应过来,“哦,好,云小公子,拜托你了。”
云亭轻跟在距离欧阳蒲草数十步的身后,没有走上去,只是保持这么一段距离。
十步的距离,要是放在平常,欧阳蒲草早就发现了,可今天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就这么跟着好了,她一个人,心里想必爽快一点,有了我在旁边,她心里必定不痛快。”云亭轻在心里默默道。
两个人就保持着数十步的距离,一个走在前面,一个跟在后面。
此刻已经是晚上十点的样子,风隐国人作息算是早的,一般到了晚上九点,大街上人就少了,不过欧阳蒲草此刻走的这条街是风隐国最繁华的繁荣街,此刻一条街上的店铺都是开着,一副华灯初上的热闹场面。
欧阳蒲草走过一个兵器店,那兵器店里面的老板正巧抬起头来,突然一张脸脸色就变了,呆呆的看着刚才欧阳蒲草经过的地方,“这,这,她,是她!”
这个老板,一张年轻清秀正直的脸。
如果让欧阳蒲草见了,八成会想起来,这个兵器店的老板,也是一个熟人——路不平!当初她在皇宫顺手救下并放出皇宫的禁卫军首领。
“当初皇上贵妃等一起刁难皇后,我看不过眼,站出来替皇后说了一句,就被贵妃迫害,差点被杀,是皇后给了我一个药丸,让我得以假死逃出皇宫。”路不平默默道,“我逃出皇宫之时,就在心里发誓,皇后对我有救命之恩,他日若再遇皇后,我必定要竭尽全力报答皇后之恩情!”
“是皇后给了我新生!”
“我能在繁荣街租上一个店铺,不用过担惊受怕的日子,平日稳定开心的工作,这一切都是皇后赐予的!”
“是皇后!”
只看到欧阳蒲草一个背影,路不平就认出了她,心里也激动了。
“路掌柜,你一个人在默默念叨着什么呢?”一旁挑选兵器的客人问道。
路不平顿时清醒了过来,大惊,立即跑到门口一看,大街上哪里还有欧阳蒲草的身影?“没了,就在我刚才一走神的功夫,她不见了……”路不平喃喃念道,脸上露出一抹失望。
“路掌柜,你在找什么人?”客人问道。
“没有,”路不平失望的摇了摇头,突然,他想到什么,抬头看着客人,眼神中有一抹亮光,“最近皇后是否回家省亲,回了将军府?”
那客人点点头,“是啊,皇上给了娘娘三日的期限,让她回将军府,好好和欧阳将军聚一聚,明日就是第三天了。”
欧阳蒲草受伤可以晚一点回皇宫的事情并没有声张开来,所以大家知道的还是欧阳蒲草三日回皇宫的事情。
“那我刚才见到的果然是她,不是我的错觉。明日就回宫了?那看来我要抓紧时间,明早就去见她!”路不平暗暗在心理道。
“今日这路掌柜怪怪的……”一边的客人轻声嘀咕,也兀自继续去挑选兵器去了。
……
欧阳蒲草进了前方一家酒肆。
刚进门,欧阳蒲草就招呼,“掌柜的,给我来一坛陈酒。”说着自顾自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陈酒,度数一般较高,普通人只浅尝一口,就会醉,一坛陈酒,价钱也不低。
那掌柜的一看进门喊要陈酒的是一个年轻小伙子,细看年纪可能就十五岁上下,生的细皮嫩肉,眉眼清秀,分明是哪个富贵人家跑出来的贵公子,这样的贵公子大晚上的来喝酒,还要陈酒?到时候万一喝醉了,那背后的人家找上门来,可不是要寻自己麻烦?
今晚欧阳蒲草出来,也没有易容,就把头发一挽,穿上男子衣服就出来了。
不过十三岁的年纪,本来就是扮男像男,扮女像女,雌雄莫辩的年纪。掌柜的看欧阳蒲草穿着男子衣服,又大晚上的一个人出来喝酒,心里就料定了是个男子,普通女子哪里会这么夸张的?
于是掌柜的弯着腰走上前道,“公子啊,这天色已经黑了,你又一个人,和陈酒不太合适吧?不如我来给你一杯清酒,你浅尝即止即可,然后我再派人护送你回去……”
话还没说完就被欧阳蒲草打断,“少废话,我说要陈酒就是陈酒,我有的是钱,不会赖你的。”说着手往袖口里一捞,突然欧阳蒲草脸色一变,袖口空空,哪里有银子?
看见欧阳蒲草的表情,掌柜的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顿时他的脸色就没有之前那么好了,“小朋友,大晚上的就不要学大人出来喝酒,早点回家去吧。”
欧阳蒲草脸色隐隐有着不快。
“这些给你,按照她的吩咐做,不要再多说废话了。”一锭银子咚的一声扔在掌柜饿脑门上,这力道可不轻,掌柜的顿时被砸的后仰了几步,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银子咚的落下,刚好落在掌柜的怀里,掌柜摸了摸额头,肿了好大一个包,但细看手上的银子,心里有满心的欢喜,再抬头一看,一张漂亮的脸进入眼帘,穿着的是女子的衣服,是个女的?掌柜打量这女人,嘀咕了一句,“女人,个子倒是高的很,比风隐国一般女子都是要高出半个头,不过这张脸长得是真的美啊……”
云亭轻一下午穿的都是女装,此刻出来自然也没有换衣服,别人看到云亭轻,自然认为他是女子。
“好,好,小的马上那酒出来,两位稍等片刻啊。”掌柜的匆匆下去了。
“小二,你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打酒!”掌柜拍了愣在一边盯着两人看的小二一下,小二这才反应过来,擦了擦下巴上的口水,“掌柜的,这一男一女,真是奇怪啊!男的个子矮,女的个子却高,不过两个人面貌倒是都美的厉害,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你说如果两个人把性别换一换,那男的如果是个女的,那女的如果是个男的,这两人不就般配的很了,简直天生一对啊!”小二笑着说道。
掌柜听了眉毛一掀,“小二,你皮痒了是不是?有活让你干你不干,在这叽里咕噜给人当红娘呢?”
小二一见掌柜的怒了,立即不敢再多说一句,下去打酒去了。
说的人无心,听的人却有意,云亭轻将小二这话听进耳朵去了,“天生一对?”
云亭轻不知怎么的心脏突然一动,侧头看了欧阳蒲草一眼。
“是你,小轻轻。”欧阳蒲草对着云亭轻怒了努嘴,示意他坐下,“既然来了,就好好陪我喝一杯,不醉不归。”
“好。”
“恩。”
这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没话说了,一来是欧阳蒲草不想说话,二来,云亭轻也知道欧阳蒲草现在没心思,干脆也不开口找话题。
两个人静坐半晌,掌柜的一声吆喝打破了沉默,“酒来咯!”
说着一坛陈酒咚的一声在桌子上放下,“二位慢用,小的就先告退了。”掌柜识相的退下。
欧阳蒲草二话没说开封,先给云亭轻倒了一碗,然后再给自己倒一碗,也没招呼云亭轻喝,自己就先咕噜咕噜一口喝下。
这可是碗,不是那种一口就抿完的小杯子,欧阳蒲草喝的还是极容易喝醉的陈酒,这像是喝白开水一样的喝法让远处的掌柜看了都是一阵傻眼,“这种喝法,是成心来买醉的啊,可惜了我那么好的陈酒,就这样被牛饮了……”
“掌柜的,反正咱们也是无聊,不如赌赌这位客人什么时候会喝醉啊?”小二媚笑着道。
“好啊。”掌柜的拄着下巴沉思片刻,“你先说。”
“三碗,三碗之后必定醉。”小二信心十足的道,他在这酒肆里面也见了不少人,面对着陈酒,还从来没有人能扛过三碗的,即使是酒量再好的人!更何况像这小兄弟这样的牛饮喝法,三碗不醉才怪,小二心里道,“掌柜的,你猜呢?”
“我猜五碗。”
“五碗?掌柜的,你必输了。”小二哈哈笑着道,“这小娃娃,最多才不过十五岁吧,能撑到五碗?掌柜的,你这回看来是走眼了。”
“你懂什么。”掌柜的也不解释,只说,“你等着看就是了。”
结果这一等,就等了大半个晚上,等到天都蒙蒙亮了,欧阳蒲草仍旧再喝。
“该停止了。”云亭轻将手放在了坛子上,阻止欧阳蒲草再倒,“这是我的最后底线,你不能再喝了,要跟我回去了。”
“我还想喝。”欧阳蒲草醉眼朦胧的看着云亭轻,“我还没有喝够。”
云亭轻的眉头皱成一个“川”字,“欧阳蒲草,你不能因为一个紫宸,就让更多的人担心你,如果让云姑姑,让欧阳善智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他们会怎么样?再退一步,让紫宸看到你这个样子,这会是他愿意看到的吗?”云亭轻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经死了,你可以为他报仇,但是你不能堕落。”
欧阳蒲草缓缓放下手,“你说的有道理,我们走吧。”说着,欧阳蒲草率先站了起来,走出酒肆。
云亭轻紧接着跟上。
“一,二,三。”小二一边数一边浑身颤抖,一旁的掌柜看着,也是颤抖的厉害。
“掌柜的啊,我们都错了,这小兄弟喝酒,不是用碗做衡量单位的,用的是坛啊!我们还打赌三碗五碗的,人家直接就喝了三坛酒,加起来怕是有二十碗了吧?”
掌柜的也是感叹,“这小兄弟,小小年纪,酒量就如此好,别人最多和三碗就已经趴下了,她喝了三坛酒,却还能自己走出酒肆,当真是……人外有人啊!”
她们却不知道,欧阳蒲草不仅嗜酒成瘾,当初为了培养自己的酒量,可是每天把自己泡在各式各样的酒精里面的。有这样的酒量,也不奇怪。
欧阳蒲草走出门,被风一吹,头开始晕乎起来,走路也有些摇晃了。
她虽然千杯不醉,可是一个晚上,不停的喝了这么多,身体也有些吃不消。
云亭轻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把她往自己怀里一提,欧阳蒲草还是软软的样子,云亭轻叹了口气,“你到我背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说着弯腰,欧阳蒲草跳了上来。
两个人交叠在一起,继续在街上走着。
天已经微亮了,街上陆陆续续有了一些早起的人,大家都看着这古怪的一幕。
这年头,居然流行女人被男人了?
欧阳蒲草在云亭轻不厚实,却很结实的背上,默默的趴着。云亭轻的身体,不是那种肌肉纠结的,他看起来清瘦,但肌肉是很结实的。
欧阳蒲草趴着趴着,睡着了。
云亭轻感受着肩膀上的温热,一言未发,继续向前走着,到了将军府,直接从墙壁上跃了过去,背着欧阳蒲草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间。
云姑姑在厅外坐了一晚,听到动静立即跑进房间里来,“终于回来了。”
看见床上躺着的欧阳蒲草,一身的酒味,云姑姑一言未发,先将云亭轻赶了出去,然后伺候着欧阳蒲草睡下,自己虽然一晚上也没有休息,却一点也不困,立即转身又去了小厨房,给欧阳蒲草煮了一点醒酒的汤水,才坐在欧阳蒲草的床头,眯着眼睛睡了。
……
而此刻,天边的阳光投射出第一缕光明。
在落月小森林深不可测的悬崖上,意外生长着一颗大树,大树树荫横生出来,成了悬崖峭壁上一个独特却又亮眼的存在。
这颗大树处在峭壁的中间位置,此刻树荫上正躺着一个人。
这个人已经躺了一个晚上,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
当天边的阳光照射到那个人苍白如纸的面庞上的时候,就看见他动了动手指,下一刻,一双仿佛紫宝石一般带着尊贵和冷意的瞳孔就直直的张了开来。
“我还活着。”嘶哑的声音轻声道,“我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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