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是五月初八,刚过了五月节,还没消停两天儿呢,一大早京城武府门前的轿子就一顶接着一顶排开了,一直排了一整条街,跟一字长蛇阵似的。
刘全循着问来的道儿,拐过街尾的牌楼,一瞧见这阵仗顿时就傻了一半,心说莫不是自己走差了路,这里不是武府,是香火鼎盛的庙,这些都是赶着来烧香的。
刘全往前望了望,别管怎么着,也得走到门前瞧底细了再说,若走差了,问问人也便宜,想到此,紧了紧身后的包袱,迈开脚刚要往前走,却从旁边儿出来个丫头拦住了路。
刘全忙往后退了一步:“姑娘为甚拦住小的去路?”
那丫头从上到下打量他一遭道:“瞧着倒像个读书人,却怎这般乱撞,可知这里是武府,武府知道不,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知,总之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儿,趁早别处去,免得冲撞了贵人,就你这小身板,打你一顿板子恐就去了半条命,快走快走。”
不听还好,一听是武府,刘全倒放心了,这是没走差,跟这丫头道:“小的正是要去武府。”
那丫头一听,又上下打量他两遭,噗嗤一声乐了:“快得了吧!大话说出来也不怕闪了舌头,就你这样儿的来武府作甚,倒夜香也轮不上你,别告诉我,你也是来拜寿的啊,可不要笑掉人的大牙吗,你走不走,再不走,我让车把式给你一顿鞭子。”说着招呼车把式。
那车把式真就过来了,生的膀大腰圆,手里的鞭子一甩啪一声脆响,刘全唬了一跳,生怕挨打,掉转头跑了。
跑了几步一想,不成,周公子特意让守财给自己捎了话去,让自己五月节前到京,约的地儿就是武府,自己不能走。
却说那时刘全回乡之后,想着读书人还是得有个功名在身才是,便不能蟾宫折桂,也不能落个白身,真这般浑浑噩噩的一辈子,赶明儿死了有何脸面去见九泉之下的爹娘,这么想着,便也不理会三娘怎么折腾,开始闷着头苦读起来。
家里人口少,就他跟个老家院,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念书,外头的事儿是半点儿不知,故此三娘的事儿闹的这般热闹,若不是三娘让守财送他娘跟兄弟回乡,顺道给刘全送个信儿让他来京,这刘全还闷在家里念书呢。
都到了这会儿,还不知周公子就是武三娘,用三娘的话说,这刘全就是个半傻,不善变通,念书念的,把脑子都给念死了,不过却有一项本事,会编故事。
安记落在三娘手里,改了名儿叫青若堂,算个纪念吧!要说也不愁赚钱,安记后头是安亲王朱晏,现在更牛,后头是武三娘,武三娘后头可是当今圣上,这谁不知道啊,有这一层关系在,青若堂一开门,过去安记的老客户一个没跑不说,又添了不少新的,这就相当于给皇上送礼添彩儿了,谁不上赶着。
基本上,青若堂一开门就实现了三娘日进斗金的理想,这银子赚的太容易就失去做生意了乐趣。
且三娘如今算是明白了,这银子多到一定程度上也就是个数儿,做买卖还是要有个过程才有意思。
这么想着,三娘就开始琢磨怎么经营青若堂,三娘想的还是卖春,宫刻本,这个有市场啊,别管是谁,饱暖思淫,欲,有了银子,第一个想的就是这事儿。
三娘有时候也琢磨这社会风气估计是跟着统治者走的,摊上文帝这么个下半身极度发达的皇上,下头的人都变成淫,棍也不新鲜。
可春,宫刻本,自己画肯定不成,这事儿文帝跟她三令五申过好几回,三娘心里也知道,自己在外头别管做什么,文帝默许的,自己才能做成,他不想让自己干的,自己绝对干不成,就像他说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都是他的,自己手下这些人也一样。
所以三娘不费那劲儿,不让画就不画,自己不画找别人也一样,至于画手,三娘瞅着宫里如意馆那些就挺好,画出来绝对上档次,且那些都是男人,更能清楚把握男人的心理,男人喜欢什么画风,他们比自己清楚,毕竟对口的是男人,就得投其所好。
开始一听三娘让他们画春,宫,那些个道貌岸然的老学究,脑袋摇的跟拨楞鼓似的,之乎者也的说了一大套,那意思就是春,宫属于低俗恶俗鄙俗的东西,画了这个他们的名声就毁了。
三娘一听脸一沉,挨个瞧了他们一遍道:“如此低俗恶俗鄙俗的东西,想来你们是不看的了,府里更不可能有,守财你领着人去这几位大人府上搜,咱们丑话可说在前头,若真没有,就由着你们,若是搜出来,你们琢磨好了,这可是欺君之罪。”
三娘知道不抬出文帝来,这几个不会就范,就得让这几个老头子明白,画也得画,不画也得画,没得选。
最终的结果可想而知,可完全让他们画,三娘还不放心,怕他们照着以前那样的画儿,就算画出来也没劲儿,三娘还是想按自己以前想的,画成有情节的,就跟漫画似的,一册连着一册,故事加上情节,香,艳却不低俗,这才是春,宫的至高境界。
总之,三娘誓把春,宫事业做到底,自己不能上,就想起了刘全,刘全画不成,可能编故事,三娘看重的就是这点儿,再说他表叔刘方在宫里呢,所以让守财回乡的时候给他送了信儿,让他来京城武府找自己。
当初若不是三娘,刘全还在关帝庙要饭呢,说不准到末了落个客死他乡的结果,念着这番恩德,刘全收拾收拾便往京里来了。,本来五月节前能到的,路上耽搁了几日,今儿才进京,好容易找到了武府,不想遇上个不讲理的丫头,不让他往前去。
刘全不敢往前走,可也不能就回去,因此寻了街角个茶摊子坐下,说是茶摊子,就两条板凳一张桌子,老板是个五十多的老汉,刘全要了一碗茶吃了一口。
瞧着不远处长龙一般的轿子,问老板扫听,老板一听就笑了:“这也不是甚奇景了,自打武家平了反,这热闹隔三差五的见,一瞧你就是外乡人,也怨不得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儿,你道那些轿子里都是什么人?”
刘全道:“瞧着倒想女眷的轿子。”
老板点点头:“是女眷,却不是寻常的女眷,都是当官的内眷,最小的都四品,再小的根本够不上边儿,那轿子里也不光是夫人,还有各府的小姐呢,说来也好笑,往年选秀都是在宫里,今年改了,跑这武府来了。”
刘全待要再问,一眼瞅见那边儿不远过来个人,近了瞧的清楚,正是守财,其实守财还真不知道刘全来了,从进了五月,见天往外头来瞧一遭,姑娘急着要见刘全,一天问三遍,守财哪能不上心,刘全要是再不来,守财都要去兖州府寻他了。
守财一出来瞧见外头这阵仗就知道,今儿万岁爷的日子恐怕不好过,守财都有点儿可怜万岁爷了,摊上姑娘这样没心没肺的,有事儿没事儿的往跟前送人,那意思恨不得把皇上推出去才好呢,皇上还急不得,一急了姑娘恼起来,能恼好几天,就算万岁爷上赶着来了,也能给赶出去,都闹好几回了。
其实这事儿也怨不得万岁爷,万岁爷心里哪有旁人,为着姑娘,三宫六院都成了摆设,宫里的敬事房闲的都长蜘蛛网了,万岁爷这意思谁瞧不出来吗,可瞧出也没用,该有心思的还有心思,隔三差五,逮个机会就往这儿跑,来的不光各府的夫人,轿子里的小姐才是正主,都黑着能遇上皇上,跑这儿撞大运来了。
姑娘来者不拒不说,有时还会制造个机会,让她们撞见皇上,想起这个,守财都替万岁爷憋屈的慌。
今儿是姑娘的生日,皇上昨儿夜里就来了,今儿早朝后又回了这边儿,这些人想来得了信儿,借着拜寿的名义,把闺女往皇上被窝里头塞呢,就不想想,有姑娘在,便塞到万岁爷被窝里能如何,倒不如趁早寻个人家嫁了的好,守财瞧着,万岁爷跟姑娘这一辈子都分不得了,万岁爷心心念念都是姑娘,睡觉都恨不能张一只眼瞅着姑娘,哪有旁的心思,怕就怕姑娘要出幺蛾子。
好在瞧见了刘全,刘全来了,或许姑娘心情一好,就不折腾万岁爷了,这么想着,守财忙过去扯住刘全道:“你怎才来,姑娘都等好几日了,来了还不进去,只管在这里吃茶,倒好悠闲,快着跟我进去。”
刘全给守财这么扯着一路走了过去,路过刚驱赶自己的丫头,那丫头一双眼都看直了,刘全跟着守财进了武府,从抄手游廊往正房院走,一路刘全差点儿瞧花了眼,这来来去去的丫头,一个赛一个的好看,穿红裹绿打扮的也妖娆,一晃眼过去,刘全差点儿以为自己走错了地儿。
进了院,刚走到廊下,就听见一个清脆的声儿从窗户里传了出来:“守财,守财。”
守财忙撇下刘全跑了进去,刘全一听是个女声,哪敢进去,只得在廊下候着,却听里头的女声道:“守财,我昨儿放在案头那块田黄哪儿去了?”
守财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瞄了眼炕边儿上坐着看折子的文帝,吱吱呜呜道:“奴,奴才也不知。”
三娘一见他的眼色还不明白吗,一伸手把文帝手里的折子抽出来仍在桌子上,瞪着他问:“我的田黄呢?”
文帝却道:“什么田黄,朕如何知道?”
三娘气的不行,这厮现在越来越会装傻了:“朱四儿,趁早给老娘交出来,不然后果自负。”
文帝瞧了守财一眼,守财忙退了出去,跑的比兔子还快,到外头跟刘全道:“今儿姑娘没空见你了,我先给你安置着住下,明儿再说。”
刘全待要问什么姑娘,就听里头哗啦一声,刘全没听真,已经给守财拽出院去。
作者有话要说:剩下的明儿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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