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明,婚之夜已然过去。
寝阁里面始终都是明晃晃一片,一对对金粉描成龙凤合欢花烛,烛光摇曳、光芒璀璨,里面添了少许暖情香脂,燃烧时发出若有若无甜腻味道。
昨天晚上,太子徐启麟和太子妃一夜**。
本来太子身边是应该有侍妾,即便没有,也会有引导房事宫人,顾莲觉得这个规矩甚是讨厌,因而给拦下了。
为了这个,前几年徐离还争论了几句,“不说咱们麒麟是太子,便是寻常富贵人家,爷们十三、四岁时,也都有通房了。”又讲什么,“不然没有一点经验,婚之夜,再和太子妃闹出笑话,可就丢脸了。”
“浑说!”顾莲厌烦道:“什么十三、四岁就要通房,半大小子,身子都还没有长全呢?你放心吧,我想将来麒麟婚之夜,太子妃宁愿闹出笑话来,也不愿意多个宫人帮忙。”
她手中团扇悠悠一晃,“小夫妻俩都是头一夜,将来感情才好呢。”——
竟是一力驳回。
倒是闹得徐启麟满面涨红,不好意思道:“儿子不急,就依母后意思好了。”
于是昨天夜里,凭着之前观摩画册一点点经验,到了床上,果然和太子妃好一阵纠结摸索,——还好没有闹出笑话,后顺顺利利交了差事。
“太子殿下。”太子妃不敢贪睡,只半夜打了几个盹儿,好不容易熬到天色开始发亮,还不敢出声,一直等到丈夫睁眼醒来,才小小声问道:“要起来吗?等妾身先穿好衣服,就来服侍太子殿下。”
徐启麟看了看天色,坐了起来,“嗯,起来吧。”
昨夜床上,丈夫说第一句话便是,“你别急,我这也是头一次。”想到此处,太子妃脸色微微潮红,想着他那略显青涩样子,不由生出一阵甜蜜情愫。
要知道,太子殿下屋里并没有收人——
都是皇后娘娘意思。
太子妃对没见面婆婆倍生好感,早就听说皇后娘娘三千宠爱一身,外命妇们私下说起来,略有微词,但其实一个个都羡慕嫉妒紧。
没想到,自己居然跟着婆婆沾光了。
太子妃正手脚利落穿着衣服,就听丈夫朝外喊了一声,“玳瑁!”
进来一个十七、八岁宫女,瓜子脸儿,柳眉细目,说不上有多漂亮,不过瞧着有那么几分水秀。进殿先福了福,“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然后并不吭声儿,便开始为太子穿衣,和太子举手抬足配合十分熟络。
是从小身边服侍贴身宫女吧?太子妃忍不住猜测起来。
徐启麟回头道:“你带来丫头叫什么?孤记不住,叫进来服侍你吧。”
“哦。”太子妃恍惚回神,喊了自己陪嫁丫头进来。
小夫妻俩被人一阵收拾打扮,简单吃了早点,便要赶着进宫去拜见皇帝皇后,以及皇太后,出门时候,清晨第一缕阳光投射开来。
走到院子中央时候,徐启麟突然挥了挥手,撵了人,轻轻说了一句,“玳瑁她们几个,将来都是要放出府去。”
太子妃顿时吓了一跳!
自己只是猜测了一下,就被看穿了?!
徐启麟想着她昨夜娇娇怯怯,温柔样子,多了几分耐心,解释道:“母后让孤提前说清楚,大家都好,还有……”顿了顿,“唔,还有孤也暂且不纳侧妃,如你三年之内都没有所出,再说。”——
还有这等好事?!意思是,只要自己生得出儿子,那么甚至不止三年,而是好些年都不纳侧妃?太子妃简直有些不敢想。
别说是身为未来储君太子,便是寻常富贵人家,这种事也不敢想,——外命妇们都觉得皇后娘娘善妒,自己却为有这么一个婆婆高兴。
她独宠不说,居然还能想到底下做儿媳呢。
眼下丈夫说了这么多,又是体贴自己,又是婆婆好意,不回答就太失礼了,因而忙道:“皇后娘娘一片怜爱慈和之心,妾身都记住了。”神色郑重,“太子殿下放心,往后妾身必定多加孝顺皇后娘娘。”
徐启麟见她反应机敏、通透,多了几分满意,“嗯,走吧。”
进了宫,又是马车,又是换肩舆,末了还走了一小段,方才抵达中仪殿。
之前选妃时候,太子妃倒是跟着母亲进宫过一次。
不过那会儿人很多,各家夫人和小姐们莺莺燕燕,加上丫头、宫人,差不多站了半院子人,并不是今儿这样单独面见。
太子妃有点紧张,紧紧跟丈夫身后,低垂眼帘,心口一阵“扑通”乱跳,——今儿是第一次见公婆,见得还是九五之尊皇帝和母仪天下皇后!
“儿臣给父皇请安,给母后请安。”徐启麟倒是一贯熟络亲近,行了礼。
太子妃根本不敢抬头,按照规矩,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不大不小,裣衽道:“妾身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一个温柔女子声音,语中带笑。
太子妃毕竟是官宦人家出身,并非小门小户,虽然紧张,但举止还是落落大方,镇定情绪朝上看了一眼,浅声道:“谢过皇后娘娘。”
只一眼,心头便不免猛地一跳。
皇帝和皇后比想象要年轻许多,皇帝和太子爷相貌相似,至于皇后娘娘,——确不负殊色无双盛名,有一种水光潋滟晴方好惊人美丽。
对比之下,太子妃不免对自己有些心灰了。
“皇上请喝茶。”礼仪宫人一边唱诺,一边将茶水放到太子妃面前,先敬了皇帝,然后再敬皇后娘娘,两人都给儿媳准备了见面礼。
一番礼仪形式走完下来。
“好了,皇上且去前面忙吧。”顾莲朝着皇帝微笑,说道:“你走了,咱们说话还自一些,等下去母后那边时候,我再让人去找你。”
徐离对这些琐碎没有兴趣,况且他是公爹,儿媳面前也觉得不自,因而起身道:“嗯,你别累着了。”
顾莲笑道:“不过是说几句话而已,哪里会累着?去吧。”——
竟是一副不耐烦撵人态度。
太子妃心里惊讶,只是面上不敢流露出一丝一毫。
“坐下说话。”顾莲盈盈含笑,朝着太子妃招了招手,“一家人不必拘束。”
“是。”太子妃忙道:“多谢皇后娘娘。”
“什么皇后娘娘?”顾莲抿嘴一笑,“你是麒麟妻子,我儿媳,往后跟着一起喊母后便是,莫要弄得那样生分。”
太子妃心里一喜,忙喊:“母后。”
不是每一个太子妃,都能亲近喊皇后娘娘为母后,将来其他嫔妃们,是没有这个资格,——自己才是太子殿下妻,旁都是妾。
一想到皇后阻拦了给太子屋里放人,还许诺暂时不纳侧妃,就是感激非常,只是眼下不好巴巴拿出来说。
说了,倒好像自己是一个妒妇。
不不不,这么想岂不是冒犯了皇后一片好意?心里摇了摇头,赶紧打住了。
窦妈妈旁边低声问道:“娘娘要看元帕吗?”
那有什么好看?顾莲侧首,淡淡道:“你看过就行了。”回头见太子妃脸色绯红一片,不由笑了笑,怕她臊,因而朝着儿子随意问道:“早起都吃了些什么?”
徐启麟回道:“粳米粥、煎包子,还有一些玫瑰鸭脯、小菜什么,味儿还行。”
顾莲便让人上了一桌子精致吃食,说道:“你们俩从外人头来起得早,怕是没有吃好,等下懿慈宫那边人可不少,且得闹一阵呢。”指了指儿子和儿媳,“赶紧,都稍微垫几口再过去。”
太子妃迟疑着,见丈夫入了席,方才告罪跟着坐下。
“我这里你们吃不自。”顾莲笑着起身,招呼道:“你们吃着,我去瞧瞧月儿起来没有。”又补几句,“有一碗晚杏仁酥是专门给太子妃准备,吃点甜食,能够缓和紧张心情,记得吃了。”
细致到如此地步?太子妃真是受宠若惊,起身回谢,“有劳母后费心了。”
顾莲摆摆手,含笑领着人去了偏殿。
等着太子小夫妻俩吃了东西,去了懿慈宫,果真是一大群人。皇太后、乐宁长公主一家子,几位嫔妃,以及三位出嫁了公主和驸马,加上皇帝、皇后,两位双胞胎皇子和泠月公主,满满当当挤了半个大殿。
太子妃是媳妇,量不说话,从头到尾保持微笑回应就可以了。
一切顺顺当当。
收了一堆贵重难得礼物,说了会儿话,跟着太子一起回了府。小夫妻清清静静过了两日,便到了第三天上头,——太子和太子妃一起回门娘家。
苏夫人盼星星、盼月亮,忍了又忍,等着太子被请到前面喝酒,总算有了母女单独说话时间,一叠声问道:“太子殿下待你可好?皇上呢?皇后娘娘呢?对了,还有皇太后和宫里娘娘们,两位皇子和公主他们,可都待你好?”
太子妃好笑道:“娘,你问这么多叫我答哪一个?”回到娘家,身心放松,倒是有心情和母亲开了句玩笑。然后将进宫见闻,一一说了,又讲了自己和太子相处一些情况。眼里绽出掩不住笑意。
细枝末节苏夫人都不意,只诧异道:“太子殿下暂时不纳侧妃,不收侍妾?”
“是。”太子妃欢欢喜喜,抿嘴儿笑,“这是皇后娘娘意思。”
“这样……”苏夫人倒是怔住了,半晌回神,连声道:“这是极好事,难得皇后娘娘如此心疼你,我儿,你是一个福气。”细细叮咛,“莫要辜负了皇后娘娘一番心意,多体贴太子殿下,早点诞下皇子才是要紧。”
太子妃两颊飞红,细声道:“嗯,知道了。”
苏夫人叹道:“如今晓得知道你过得好,娘就放心了。”
“嗯,都好。”太子妃对婆婆很是满意,对丈夫加满意,——他是太子储君,人物出众、风流年少,甚至叫自己有点自惭形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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