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远离冬木市的另一座城市,名为迦蓝之堂的魔术工坊中,木村正秀拨打的电话于此处响起。
一名身着朴素和服、外披鲜红‘色’外套的少‘女’听见响动的电话,锐利的眼光落在坐在她对面的那名黑发少‘女’。
黑发少‘女’不为所动的继续低着头,认真地阅读着手中许久未曾翻页的书,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对眼前这位一直与她不对付的同事,两仪式皱了皱纤长而英气的眉头,一个‘挺’身站了起来,来到桌边略带着不耐地拿起电话。
“你好,这里是伽蓝之堂。”
“哈罗,好久不见啦,我好想你啊,两仪式小姐。”
电话里传来少年甜得发腻的谄媚声音,极具特‘色’的招呼瞬间就与两仪式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合。
两仪式原本刚硬的表情放松下来,嘴角‘露’出一丝浅笑,声音也不再是例行招呼的冷漠。
“原来是木村啊,居然这么久没来迦蓝之堂,真是让我想念。”
两仪式侧过头,瞟了一眼旁边蓦然抬头的黑发少‘女’,在她起身之前悠然坐到桌子旁边,独占了工坊里唯一的电话。
“呵呵呵呵——两仪式小姐的想念,我还承受不起。现在我还在冬木市,有件事要请苍崎小姐帮忙。”
电话里传出木村腼腆的声音。
当然,彼此都清楚那声音不过是伪装。
“那么究竟还要多久呢?你的圣杯战争还没有结束吗?”
两仪式不满的抱怨着,与平常冷淡表情截然相反,嘴角却‘露’出了危险的笑容。她左手拿着话筒,右手纤细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虚空中拨‘弄’着。
“我还要过多久,才能看到你那‘诱’人的死线——!”
死线,即是能决定死亡的线,对拥有直死之魔眼的少‘女’来说,那种伸手既能接触的死亡,是她永远摆脱不了的毒。
而木村正秀这个人,更是在毒中‘混’入了令她无法克制的‘诱’饵。
杀意籍着电信号传达至遥远的彼方,强烈的危机感令电话对面安静了下来,好半天也没有声音。
“两仪式,不许再对木村学长动那种心思。”
黑发少‘女’听到两仪式的话,终于忍不住双手狠狠地拍了下桌子,鼓起杀气盯着两仪式的眼睛。
对于娇小少‘女’娇弱的面庞上透出的毫无威慑力的杀气,两仪式‘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别以为你的扭曲能对付我,浅上藤乃。如果你不想四分五裂的话,离我远点。”
温柔如昙‘花’一现般从两仪式的脸上消失,她站起来向着威胁她的少‘女’伸出了手,手指弹动着似在接触无形的弦。
浅上藤乃闪电般从桌子旁退开,但她并没有移开眼神,盯着两仪式的眸子里,闪亮起神秘的光。
“都给我停下——”
关键时刻,一名红‘色’长马尾、身着‘女’白领风格衬衫的‘女’‘性’推开‘门’走了进来,制止了两人的动作。
卜一登场便把握了局面的‘女’‘性’,右手取下眼镜,先扫了一眼魔力涌动着的浅上藤乃,再看向另一边的两仪式,最后将视线落到两仪式手中的电话上。
“木村的电话?!”
疑问的话,却用肯定的语气问出来。
“嗯。”
冷静下来的两仪式点点头,把话筒‘交’给了这名为苍崎橙子的‘女’‘性’。
苍崎橙子接过电话,示意两名少‘女’出去,就在两仪式推开房‘门’时,她终于说道。
“两仪式,不要被抑制力‘迷’‘惑’了。”
黑‘色’短发的和服少‘女’点点头,从外面关上‘门’,将空间留给橙‘色’的魔法使,以及电话另一边的木村。
“木村君,好久没有打电话来了吧,真是想念。只要木村君有需要,迦蓝堂会竭尽全力满足您。”
“苍崎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冷漠地对我呢?毕竟我可是将全部财产都‘交’给了你的男人。”
面对苍崎橙子礼貌却带着冰冷的声音,对面的木村恢复了刚开始的谄媚。
“非常感谢木村君的慷慨,我得以卖出积累了数年的产品,也将自己的收藏扩充了三倍。而这一次木村君还有什么需要,我依然会尽力满足。”
电话里传来了木村的一声叹息,他语带悲伤的说道。
“自从我们的上一笔‘交’易后,我们之间为什么会便得如此冷漠?”
“我只是提前哀悼一名好友的离开,另外,你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更换对话方式。”
苍崎橙子斜倚着桌子,左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上,长长的吸了一口。
对面安静地听着苍崎橙子呼吸的声音,半晌后,他收敛了玩世不恭的语气。
“苍崎小姐,我现在还在进行圣杯战争,并失去了大部分的人偶,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哦——”
苍崎橙子长长地哦了一声,一口烟圈从她‘性’感的红‘唇’中跳了出来,在空中弥散于无形。
“自从上次你将所有的财产‘交’给我,换取我的人偶后,你已经没有了‘交’换的筹码。”
“嘿嘿,要说筹码的话,我还有最后一个。”
即使隔着话筒,苍崎橙子似乎也能看到对方邪气放肆的笑容,一副稳‘操’胜卷的模样。
“说来听听——”
“你知道我这具身体是为圣杯而创造的,那你知道在圣杯战争中,根源是如何影响这具身体的吗?”
对方很成功地吸引了苍崎橙子的注意力,知‘性’的‘女’‘性’站直了身体,眼神里闪现了灼热的光芒。
无法判断对方的话中有多少水分,但如果自己的作品在某个影响下有了新的变化,那也是研究的绝好对象,更何况可能还涉及根源的作用。
“哼哼,你是要战争后再把身体‘交’给我吗?而我却要提前把我的作品‘交’给你。”
“我在圣杯战争中活得越久,就被根源影响得越严重,这具身体也更有价值,何况无论我是死是活,你都能在圣杯战争结束后将它回收。这笔‘交’易,对你没有任何害处。”
作为‘交’流了多年的好友,木村很准确的抓住了苍崎橙子的弱点,有百利无一害的感觉让苍崎橙子觉得这笔‘交’易也不错。
但是——
“如果你活着度过了圣杯战争,你还能实现这一许诺吗?”
“自然,如果我活了下来,我也不会再需要这具人偶之躯。”
回忆着木村对她透‘露’的计划,苍崎橙子最终决定同意这笔‘交’易。
就当是给好友最后的礼物吧。
苍崎橙子感慨着结束了与木村的通话,走出房间,却发现浅上藤乃仍然在不满的盯着两仪式。
“木村前辈现在怎么样了?他安全吗?需要我去帮助他吗?”
看到苍崎橙子走出来,浅上藤乃急急地来到她的身旁,焦急的问着木村正秀的情况。
对此,苍崎橙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冷静下来,藤乃。”
浅上藤乃方才觉察到自己的失态,她按着‘胸’口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黑亮的眸子继续期待着苍崎橙子的回答。
“虽然太迟了,我还是要提醒你。木村正秀过于危险,我不希望你离他太近。”
“他能有我危险吗?”
浅上藤乃美丽的脸庞上‘露’出苦涩的笑容,深遂的眸子有着莫明的东西在危险的闪动。
“他的危险与你完全不同,浅上藤乃。”
“你的根源是扭曲,扭曲世界亦扭曲自我,但在我眼里,至少还能看到原来的形态。但木村正秀完全不一样。”
虽然这有违魔术师的准则,但想到那位即将在圣杯战争中死去的少年,苍崎橙子终于忍不住想要透‘露’一些东西给眼前一无所知的少‘女’。
“他的根源是印——”
“印?”
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根源,即使根源的定名都一样,其实质也可能天差地远,区区一个字,浅上藤乃无法理解其中有多少危险。
“将无定形之物、虚无之概念,具现为可‘操’作的印,便是那个人的根源。他可以将圣杯具现为印,从而在短短数年时间里,创造出了自己的圣杯,也可以将想象具现为印,创造出有着灵魂的从者。在魔术师一途上,木村正秀是用数年时间便达到其他人一生都无法达到的境界的魔术天才。”
“但印也是痕迹,是伤口,每创造一个印,他的灵魂就被刻上不属于自己的烙印,无法消除,无法更改。十年以来,他早就失去了真正的自己。只能凭借着最初的冲动,重复着刻印、刻印的过程,完成这一生的生存目标。木村正秀——他虽然活着,但早已经死了。”
回忆起最初见到的少年,苍崎橙子难得的陷入了缅怀的神情。
独立创造了圣杯、又创造了第一名人偶的少年,首次得到了家族的允许出游后,第一件事竟然是直截了当地来到迦蓝之堂,请求自己教他制作人偶的技术。
本无意传授技术的自己,注意到对方独特的特质,于是便同意了。
即使他从来不愿意叫自己师父,自己也不介意与这位来自爱因兹贝伦家族的天才平辈相‘交’,最终成为了魔术一途的好友。
漫长的‘交’流魔术的过程中,苍崎橙子也了解到这个少年的可怕。
“他并非以自己的智慧去学习魔术,而是以灵魂来学习魔术,毫不在意自我消耗的学习技能、完成目标。在这一过程,他仅仅当成一个游戏。”
“甚至于他把自己的整个生命也当成了游戏,所有人都是他通往成功的道具,只要有必要,他会毫不犹豫地杀掉包括你我的所有人。”
苍崎橙子恍惚间想起,曾经有一刻,木村正秀尚有机会回头的时候,自己不用帮他走到无可挽回的那一步。
但在那一刻,自己也会被他杀死一次吧。
苍崎橙子‘摸’了‘摸’口袋,她又想‘抽’烟了。
~~~~~~~世~~界~~需~~要~~分~~割~~线~~~~~~~
“能够实现任何愿望,帮助魔术师直达根源的圣杯,这些都过于美好,更像是吸引人上钩的‘诱’饵。”
苍崎橙子坐在窗前,早‘春’温暖的阳光洒落在她白皙‘精’致的皮肤上,她听完木村正秀的介绍后,巨大的信息量令她不再有丝毫享受阳光的心思。
“如果苍崎小姐有意与我参战的话,我可以将这个许愿的机会让给你哟。毕竟,爱因兹贝伦家族追求的是圣杯本身而非许愿。”
一年前的木村正秀,稚气渐散的脸上‘露’出了阳光般和煦的笑容,向着他魔术方面的老师,‘交’往了四年的好友提出了邀请。
“……”
苍崎橙子沉‘吟’着,一时间无法作出决定。
能够实现任何愿望的圣杯,正如她所言完美得太像‘诱’饵,所以苍崎橙子更在意的是隐藏其中的风险。
就算是英灵,也未必强得能够决定我的生死。
身为魔术师的自傲,苍崎橙子绝不会因为这一点而退缩。
但她取得圣杯能做什么呢?
习惯‘性’地,苍崎橙子点燃了一根烟,无视对面的少年夹杂着怀念与厌恶的微妙表情,长长的吐着烟圈,身子向后仰靠在椅背上,右手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
木村屏着呼吸避开一个又一个逸散的烟圈,等待着苍崎橙子的回答。
蓝‘色’飞舞的烟雾后,对面的‘女’‘性’魔术师将自己的身体藏在‘阴’影中沉‘吟’着,白净的下巴在黑暗中勾勒出一道优雅的弧度,淡淡的红‘唇’下意识的抿动着。
对面的魔术师确实是名非常沉稳的‘女’‘性’,即使面对如此‘诱’人的圣杯,她也能坚持如此之久。
木村一边欣赏着知‘性’‘女’‘性’思考时‘迷’人的模样,一边从心底里赞叹对方的定力。
时间从手指间一点点地流逝,静谧的空间里只有苍崎橙子敲击着桌面的声音。
终于,苍崎橙子停了下来,按灭即将燃尽的烟头,右手停止敲击。
她的脸上‘露’出了苦涩而坦然的笑容,轻笑着摇了摇头。
“圣杯呐,这样的宝物我又能用来做什么呢?”
“放下我一直追求着的魔术之道,投身于杀戮之术便能达到根源?这样的根源嘛……”
苍崎橙子苦涩的笑了出来,又有着莫名的放松。
“追求根源是魔术师的宿愿,但通往根源的途径才是根源存在的证明。即使圣杯能将此途径展现于我面前,我还会有当年完美的感动吗?”
恍惚之前,苍崎橙子似乎回到了当初最开始接触魔术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孩子般纯净的笑容。
“说到底我成为魔术师,并非为了达到根源,而是想要与所有的魔术师一样,追寻神秘、追求根源。”
在苍崎橙子的笑容中,木村看到了对方的回答。
这个‘女’人,无法放弃现在的魔术之道、现在追求根源的方式。
“也许是我过于懒散,不愿意大好年纪就去完成历代魔术师的终极目标,而木村你又是为了什么呢?”
做出了决定后,苍崎放松了许多,她直起身回到窗前的阳光中,笑‘吟’‘吟’的问着面前的少年。
“我嘛,就当是为了爱因兹贝伦的夙愿吧。”
被问到的少年瞬间迟疑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迷’惘的神‘色’。
‘女’魔术师仍然不满意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少年无奈的笑了笑,却一时也理不清自己长久以来的思绪,他沉思着侧过头,看到了窗外明媚的阳光,突然问道。
“苍崎小姐,了解过那些平凡人的生活吗?”
“平凡人?”
苍崎小姐转过头同样看向窗外,虽然她的魔术工坊被施加了不能靠近的暗示,但并不妨碍她看到远方的街道上,三三两两走过的人影。
“平凡人的生活,就是每天重复着同样的事情,走过同样的路线,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木村梦‘吟’一般的说着,向身旁的‘女’‘性’倾诉着他从未表达的心情。
“同样的成长,同样的寂寞,同样的拥有,同样的失去,爱过恨过的感情还未品尝就已消逝,澎湃的信念早已退‘潮’,只剩下眼前这副平凡得就要死去的世界。”
“甚至,在这平凡重复无聊的世界里,他们早已放弃了拯救,把这无论如何也不能摆脱的折磨视作理所当然。”
“我无法这样活着,见识了如此之多的不可能后,我无法再像以前一样,像他们那样麻木的活着,麻木的死去。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我一定过完全不同的生活。至少,让我接触一次奇迹。让我明白我存在于这里真的有意义。”
少年坚定的神情在闪闪发光,令苍崎橙子有些愕然地昂了昂头。
“所以你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定下这个计划来实现一个接触奇迹的可能。”
“我需要奇迹。”
“我可以帮你创造一个完美的人偶之躯,尽可能的容纳更多的魔力,绝不比爱因兹贝伦的人偶差。”
苍崎橙子再次点燃了一根烟,烟雾下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了少年的身体。
木村正秀计划的第一步,就是放弃自己的身体,将自己如爱因兹贝伦的参战者一样,换上一具可容纳七份灵魂的人偶之躯。
“可你承担不了圣杯,灵魂的能力有其极限,一个人的份量无论如何也比不过七个举世无双的英雄。”
‘女’‘性’魔术师专业的指出了计划的缺点。
“所以我还需要更多的改造。”
“这没可能,灵魂的改造我无法涉及。即使为你锻炼出再坚定的灵魂,你也比不上在生死轮回中的英灵。你的感情瞬间就会被他们所淹没。”
“爱因兹贝伦可以依赖她们灵魂系统的特‘性’来解决这一点,而我有着另一个取巧的方法。”
木村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
“是什么?”
“如果你经常看到走进科学之类的节目,你一定会知道这句话:任何感情,都不过是‘激’素的作用。”
苍崎橙子愣了愣,接着她的表情冷了下来,温暖阳光下的知‘性’丽人,瞬间化作冰冷的寒冰。
“你觉得这样就能解决问题吗?”
“配合我的根源,完美解决。”
暗红的烟头久久地燃烧着,终于熄灭,烟灰在微风中不经意的四散,长长的等待中,木村依然保持着得意的表情不曾改变,‘女’‘性’沉默着,终于低沉着声音问道。
“难道你就不能理解这将是多大的代价吗?”
“我已经付出了我的全部,那就让这个全部更有份量吧。”
恼怒的神情在‘女’‘性’的闪现又消失,似乎从不存在,她将冰冷没有温度的香烟放进烟缸,站起身。
“我可以按你的意思做,但从此之后,我们不再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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