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峰！”王耀武对走到门口的林海峰喊了一声。
“有！”
“你留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师座，还有什么事？”林海峰连忙转身走过来问道。
“海峰，你的心思总算收回来了，我就放心了。与日本人对决，这下随你的意了。”
“师座，我……我……”林海峰有点不好意思了。
“海峰啊，你我兄弟，一起长大，一起念私塾，还一起外出打过工，可谓是相知多年哪！”
“师座！你这是……”
“为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师座有话请讲，海峰当洗耳恭听，绝不辜负师座厚望！”
“这里没外人，你随便点。就像以前一样，叫我佐民兄或佐民大哥，不是很好么。不要师座师座的，显得都有些生分了。”
“海峰不敢，职人少职卑，岂敢直呼师座的字号，那成何体统了。”
“你呀，犟劲一上来，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想当年你抓住方、刘二匪首，在庆功时，校长问你是黄埔几期的，你为什么不顺着他的话走呢？”
“小弟以为委座不知道么，再加上那个激动么，一下就脱口而出了。”
“你呀，难道老头子不知道你是从日本军校毕业回来的么？他那是有意栽培你呀！”
“我当时确实不知道么。”
“你可倒好，出口就说，你是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的，大哥我拉都拉不住呀！老头子拿他的的热脸贴了你的冷屁股，一时下不了台。”
“嘿嘿。”
林海峰不好意思地用手指挠着头皮。
王耀武在地上踱来踱去，不时地用手指指着林海峰：
“你呀，一时的冲动，惹得他一脸的不高兴，到让汪兆铭那些留学过日本的人乐翻了天，看了委座的笑话。你这个人，我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
“大哥，你是知道的，小弟生性耿直，从来不会投机取巧、曲意逢迎，讨好长官。”
“大哥当时已揣摩出了老头子的心思：国民政府需要英雄，这个英雄必须是从黄埔出来的！你知道么？”
“这个，小弟现在已感觉到了。从古到今，官场上要的是奴才，不是人才；委座亦是如此。你经常说，委座就喜欢你这傻呼呼的样子，大哥傻吗？其中的含义兄弟我懂。”林海峰无奈地摇了摇头。
“所以在庆功前我不知教了你多少遍了，只要老头子问，你就说准备报考黄埔呢，还没顾上报名呢，老头子一高兴，随手签发给你一张黄埔军校的毕业证，使你变成了圈内的人。你说你，唉！要是成了天子的门生，以你的战功，现在至少都是个将军了，也不尽受他娘的有些人的窝囊气了，到如今，一直干着个副职，还受人排挤。一个副团长，你说你当了多少年了？”
“你教给我的话，我当时根本就没往心里去，谁想到委座会那样呢。算了，不说了。”
“那些事压到我心里多少年了，一直想和你说说，怕你难受，愚兄一直不敢提呀！”
“大哥，难为你了。其实看你的眼神，小弟就知道了。反正小弟又不是奔着升官发财去的，还提它干嘛呀！”
“你说的什么话呀，俗话说‘火到猪头烂，钱到公事办’呐，千里为官不为财，叫谁也不来呀！身在官场，没钱难办事啊！”
“还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逢人说苦万千声吗。”
“海峰啊，说什么呢？你怎么又开始胡言乱语了！自古官场如战场，永远也别想只进不出。只要你还想在官场上混，你就得继续四处打点，这是做官的规矩！” 正踱着步的王耀武停住了脚步，面对林海峰厉声说道。
“我说你为什么暗中派人在宁波、温州等地做生意，低进高出做各种日用品买卖，大发利市。我还以为你只是为了弟兄们的津贴呢。”
“你怎么现在还这么傻呀！你想直达上听，对上打点周到自不待言，就是上峰身边的亲信甚至门房喽?也不能怠慢，这些人不但会为你适时美言，一个更为实际的好处就是保证你有直达上听的顺畅渠道，这就是官场潜规则。”
“小弟不懂什么官场潜规则，我说的是真话呀！”
“说真话等于说蠢话，说真话无异于引火烧身，这是个亘古不变的真理。”
“大哥，小弟再说个不中听的真话，像你们这种根深蒂固的官场通病，上下齐贪，迟早有一天，会被他人策反拖下水的。”
“那是以后的事，用不着你管，自有委员长去定夺的。你到了我这个位置，就会明白的。在夹缝中求生存，不使银子上下打点，行吗？”王耀武声音越来越大。
“大哥，小弟觉着你变了。你们黄埔军校的大门上不是有副对联吗，‘贪生怕死莫入此门，升官发财请走别途’。我觉得说的很好呀！可，可，可，这是为是么呀？”林海峰痛苦地说着，眉头拧成了个“川”字。
“好了好了。你看，我们两兄弟这是干什么呢，怎么扯远了呀！你还记得我们逃难的事么？”王耀武声音又缓和了下来。
“大哥！怎么能忘了呢？当年我们一起逃难跑到了天津和上海做伙计，受尽了洋人的鸟气，遭了多少罪啊。”
“是啊！往事历历在目那！”
“为了寻找救国的路，你只身去广州报考了黄埔军校，立志打倒所有害国误民的军阀；我东游西荡，最后就留洋去了日本。”
“大哥我去了广州后，留下你一个人吃了不少苦啊！”
“是你省吃俭用，供我上学，毕业回来后，我就投奔了你，在你手下做了一个上尉连长。”
“我那是也还只是个小团长啊。”
“几年过去了，国家还是老样子，国人还受着日本人的气，受穷受苦的人反而越来越多了。都被强盗打到家门口了，我们的同胞兄弟还在打着内战，那时候我反而更加困惑了，不知道我选的路对不对了。”
“海峰啊，你怎么又来了呀！这些话，你以后再也不能说了！不是大哥我给你兜着，你早就被抓起来了。”
“是，谢谢大哥了。”
“现在，我要说的这件事，你要给我记到心里去！以后不许再说亲共和同情共党的话了！共党头子刘某人的那把大刀，你也给扔了吧，不要让有些人找空子钻，明白不？这就叫明哲保身，你懂吗？”
“小弟知道了。”
“你让戴雨农他们始终没有放下心来，那个齐特派员，你要和他搞好关系，管好下属，不能让人胡来呀。不要让大哥难做，好吗？”王耀武变得严厉了起来。
“大哥，肯定是姓齐的跟你说了什么了，我身正不怕歪，何管他人道东西！”林海峰一看王耀武的面色晦暗，急忙又说：“这里没有外人，我还不是跟你说说，出出胸中的闷气么。他娘的，我们有督战队，同样是嫡系，好好的，为什么单单只给我们302团派了个督战官呢？这个，小弟心里够敞亮。你就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好！你这个犟种，大哥知道你是不会糊弄我的。”
“谢谢大哥的信任。”
“大哥还知道，下面弟兄们对我有意见，以后我会找机会想办法，找老头子通融一下，非把你扶正不可。”王耀武柔声说道。
“扶不扶正，无所谓。小弟说过，我上战场打鬼子，是为国家民族而战的！不是为当官发财来的！”
“副职等于无职，当官就当正职，正职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副职不过虚名而已。”
“小弟还是那句话，我是来打鬼子的，不是来醉心于官场的。”
王耀武熟知林海峰的个性，不能多说，怕引起他的反感，连忙转移了话题：“哎，海峰啊，五子最近怎么样了？他怎么也不来我这儿了？”
“五子很好。他是怕给你找麻烦么。”
“他现在一个亲人也没有了，看在我们同乡三兄弟的份上，你要照顾好他呀。”
“大哥，你就放心吧，我们不是把他当亲兄弟一样的宠着护着么，小弟可从没叫他受过丁点儿委屈。”
“那也不行啊！不让他鼻子里钻点烟，他怎么能长大呢？将来怎么带兵呢？你要是再惯着他，我就把他要回来了。”
“是的，大哥，小弟记住了。”
“哦，差点忘了，我在发放武器的时候，让人挑了一把最好的中正式步枪，还没有校对过，你带回去给他，让他自己慢慢校吧。”
“是！”
“让他赶紧把那支老套筒换掉吧，跟个宝贝似的。”
“大哥，你也知道，那枪是他从山东泰安夏张老家带来的么，那是他爷爷去世前传给他的呀。”
“唉！……这小子，天生就是个神枪手啊，好好培养吧，多发给他点弹药，没有了，尽管来找我要。”
“是！小弟明白。”
王耀武看了林海峰几眼，转过身对门口喊了一声：“曲长清！”
门口传来了威武雄壮的应答声：“有！”
“去把枪和子弹拿进来。”
“是！师座！”
一会儿，两人正说着话，门口又传来了威武雄壮的声音：“报告！”
“进来！”
王耀武的卫士长拿来了一把崭新的中正式步枪和弹药，林海峰接过了枪和四百发子弹放在地上，起身给王耀武敬了一个军礼，说：“师座，你多保重！我去做夜袭的准备工作去了，兄弟不会给你丢脸的！你就瞧好吧。”
“嗯，去吧。你和小五子要多注意安全哪，大哥担心得很哪。你们都把眼睛睁大点，躲着点枪子，子弹可不长眼哪。”
林海峰点了点头，扛起枪弹，走出了51师师部作战室。 神墓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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