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晓文从爬跪着的土坑里站了起来，看着刚才还是纵横交错着的沟沟壕壕，现在一下被夷为了平地，吐尽了满嘴的细沙土，用手擦去了嘴唇上的泥沙，摇晃着走到林海峰他们身边，大张起了嘴：
“这！这！像这样，这个仗怎么打呀，鬼子一顿炮火，我们全都得用肉身做盾牌了。”
林海峰沉思了一下，对程智说：“团座，我们不能让弟兄们白白地牺牲。快下令让弟兄们找麻包填装沙土吧；没有了，就把老乡家的被褥和衣服拿来装填沙土，多浇点水，这样还能多顶一会。”
程智犹豫着，一时拿不定主意。
齐晓文看到程智犹豫不决，连忙随声附和：
“林副团座这个主意好啊！程团座你还犹豫什么呢？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委座也说过‘人不分老幼，地不分南北，皆有守土抗战之责’。拿他们老百姓几床破被子，也算是为抗战做贡献了。”
“这怎么行？不经过人家同意，随便拿老百姓留下的东西，我们不和土匪一样了吗？”
四营长赵永生一听齐晓文的话，一脸的不乐意，就顶了回去。
“你他娘的赵老好，少在这里卖乖。让老百姓同意，老子上哪儿找他们去？人早都跑得没影了。现在不当机立断，等着挨打不成？你们他娘的都不愿意去，我去。”
徐景明已被小鬼子的飞机惹毛了，气呼呼地喘着粗气。
郑浦生和郭铁如也连忙请求，眼巴巴地求起了程智：“团座，你就下令吧。不能让弟兄们等着挨打呀。”
看着被夷为平地的战壕和掩体，程智一咬牙：“娘的，你们四个营，立即派人进村去找麻包和被服等物来装填沙土，构筑掩体。行动吧！”
金家宅这个血肉屠场，数万人已在这里流干了血、送了命，它经过了日军与**双方十几次的残酷争夺，反复易手，早已破败不堪了。
302团派出的战士们在几个村庄的废墟中寻找着残破的被服等物，只要能垒住土的东西，一股脑的全搬到阵地上来了。
战士们纷纷拿起破麻包、衣服、被褥等物装土浇水码着掩体，他们干着活，也没先前那么干劲十足了。
林海峰看着心不在焉的战士们，无精打采的干着活，他一步跳到了垒起的掩体上，大喊道：“弟兄们！战壕、掩体就是我们的第二生命线！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我们必须要夯实土层，不能偷懒呐。”
“还修什么呀？修好了还不是一样，鬼子一发炮弹飞来全玩完。”有战士小声嘀咕着。
“有人说了，就是再次修好了，还会被炮火摧毁的。话是不错呀，我们要和鬼子赶时间呐，有总比没有强嘛。一个大老爷们，吃点苦，受点累，怕什么呢？除非他是老娘们，怕苦受累，舍不得花力气！”
林海峰一看，大伙没理他的茬，嘿！说你们是老娘们，你们他娘的还无动于衷，那我再给你们鼓鼓劲。
“为了民族！为了国家！为了军人的荣誉！我们可以不惜一死！我们要时刻学会保护自己，那怎么保护呢？那就得重修战壕和掩体。有了战壕和掩体，我们就能多杀鬼子，小鬼子他娘的是杀一个就少一个的。只要他小鬼子炸的欢，我们就能不停地修，和那些王八蛋比一比看，谁的决心大，恒心长。”
哟呵！还不行，那老子使绝招了。
“他娘的，你们谁要是怂了，他就说一声，不要干了，老子替他干。他就可以脱下军装，回家奶孩子去！战场不是女人来的。”
嘿嘿，小样，牵着不走，打着走，这下倒抢着干起来了，林海峰心中乐了起来。
302团的将士们谁都不愿认怂当老娘们，被林海峰拿话一激，群情激昂，立刻干的热火朝天了起来。官兵们一起动手，不一会儿就修的差不多了。
中午过后，师部派人来给各团安装防空警报器，刚装好就用上了。
下午3点多，阵地上响起了震耳的防空警报声。
刚修完工事，正吃着中午饭的302团官兵们立即向早已选好的避难所跑去，纷纷躲了起来。
只留下了糊弄敌机的战士，举着事先做好的假人趴卧在战壕里等着敌机。
这次鬼子派来的舰载飞机，大约是两个大队的轰炸机编队，想一举摧毁罗店一线中**队的的抵抗意志，顺利拿下宝山、罗店、浏河一线阵地做准备。
黑压压的四十多架飞鹰嗡嗡地叫着，从东南方向飞来。
这些飞鹰飞的很低，到了中**队的阵地上空，盘旋了几圈后，就开始俯冲扫射，子弹呼啸着扑向了奔跑中的将士们的身体。
许多战士就被鬼子飞机上的机关炮扫倒在地，一个个都被打成了筛子，死状十分惨烈。
打完了子弹，敌机就又下起了蛋。
顿时，阵地上就变成了一片火海，硝烟滚滚，直冲云霄，气体膨胀的冲击波扬得满天沙尘乱滚。
来不及躲避和没有躲好的战士，被气流冲倒在地，撕成了碎片。
敌机轮番的轰炸，我中国守军58师和51师的阵地已大部分又被夷为了平地，只有302团的阵地还鹤立鸡群，十分的惹眼。
日本海军飞机编队指挥官一看，302团阵地上大部分的战壕和掩体没有被彻底摧毁，还有兵士在活动，一下被激怒了，立刻聚集了所有的飞鹰在302团的上空盘旋了起来，扔下了所有的炸弹。
一时间，302团阵地上气浪翻滚，硝烟弥漫，尘土蔽日，战壕和掩体全被推平了。
爬卧在战壕里的几十个战士，有一部分没来得及撤进隐蔽的指挥所内，不是被炸成了碎片，就是被沙土活埋了。
打光了子弹，扔光了炸弹，日机指挥官驾着他的舰机带着一个小队3架护卫机，低空盘旋在302团的阵地上空耀武扬威的来回绕着圈。
机翼上红色的鬼子军旗十分的醒目刺眼，战士们个个恨得牙痒痒的。
徐景明气的咬牙切齿，一把抓下头上的帽子砸在了地上，又一把抢过一个战士手中的捷克式轻机枪就窜到了阵地上。
他一拉枪栓，就对着敌机扣动了扳机，机枪吐着火舌，射向了敌机。
几梭子子弹打完了，敌机反而越飞越低了，敌指挥官狂妄的爆笑声，都能清楚地听到了；还能看见那家伙举起的右拳虎口向下，手心向外，大拇指指向了地面，那个动作分明就是在嘲笑着302团的勇士们。
老鼠嘲笑猫的时候，背后肯定有鼠洞。
看到日本人的嘲弄，徐景明差点没背过气去，一把扔掉了机枪，从腰间拔出了二十响的盒子炮，把子弹也全送上了天空。
敌机指挥官更加狂妄了，他把飞机压得越来越低，一个俯冲就向徐景明的头顶奔去，远远一看，就像是擦着徐景明的头顶飞了过去，猛然机头向上翻上了天空。
徐景明被气流冲的倒坐在地，恨得一拳砸在地上，又抬起胳膊，用手指着敌机大骂个不停。
日本人的猖狂，惹怒了一个英雄。
只要老鼠不钻鼠洞，捋了猫的胡须，那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小五子气得一把抓起他的那把自己用了七发子弹才校好的还没有开过荤的中正式步枪，拉开枪栓，一推子弹上膛，就瞄向了敌机指挥官的座驾。
徐景明好像很是配合小五子一样，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指着日主机指挥官的座驾跳着脚大骂。
敌主机指挥官从后视镜看到后，就又从高空盘旋了回来，冲向了徐景明，又要故伎重演。
小五子心中暗喜，慢慢调整着呼吸，把精力全集中到了心中自认为的靶心处。
他已不再受外界环境的影响了，选好了瞄准点，就把握着击发的时机。
敌机越爬越低，他有意识的扣动了扳机，无意识击发，子弹是什么时候打出去的，他根本没有去想、去看。
子弹是呼啸着奔向了日本海军飞机编队指挥官的座驾，随着一声爆响，一束血箭喷在了飞机导流罩的有机玻璃上，变成了朵朵桃花。
敌主机颤抖着慢慢拉升了起来，一个回旋，顺着长江向东南面的海上逃了回去，三架护卫战斗机也慌忙掉头而窜。
直到第二天，川杨河入海口的守军递上的通报中，说昨天有一架日本九六式单翼战斗机无缘无故地一头扎在了入海口外的海面上爆炸起火。
没有发现飞行员跳伞，不知是什么原因导致了敌机坠毁。
跟在那架坠毁飞机后面的三架日九六式战斗机低空盘旋了几圈后，就朝东飞走了。
问我军是不是派出了战机，对敌机实施了空中打击。
淞沪集团军总司令长官部接到川杨河守军的通报，立即派人核查有没有**飞机升空作战，得到的回报是没有。
这便成了一个谜，直到几个月后的国府首都保卫战中，王耀武提起此事，程智和林海峰才知道，小五子还有打飞机的本事呢。
小五子的一杆中正式步枪，一发子弹吓得四架敌机掉头逃窜。一下子，302团阵地上低落的士气高涨了起来，一时群情激昂，众志成城。
战士们跳跃着，欢呼着，军帽扔的满天飞。
抗战到底、保家卫国的口号声此起彼伏，声震九天！这就是打不垮的中国人！
程智走到小五子身边，拍了一下他的右肩，伸了一个大拇指：“小五子，好样的！你小子给我们中国人长脸了！你开创了我军历史上一杆步枪打退敌机的先河。促长了我302团的士气，我将上报师座，给你请功！”
小五子挠了挠头皮，说：“团座，请功就不必了，多给俺点子弹就行了。俺计算好了射击精度，该打爆那小鬼子的头才对，他娘的，不知打到他身上哪儿去了，俺还得好好练啊。”
“好！子弹给你管够。每人一次配备的是400发子弹，你就是1000发，这个我做主了。神枪手都是用子弹喂出来的，你就好好练吧。”
“团座，你不要惯着他，由着他的性子胡来，这小子一惯可就上天了。我们快去挖开壕沟吧，看还有没有活着的弟兄。”
走过来的林海峰一脸的凝重，说完后，看着被炸平的战壕，提起步兵铲，就跑到了残破的壕沟上拼命地挖了起来。 神墓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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