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周禽兽虐了那么长时间,心情好的时候逗几句,心情不好的时候抬手便打,抬脚就踹。南夏一直用淡定的坚硬外壳把自己紧紧包裹,自欺欺人地想,不放在心上,就不会受伤。
可是午夜梦回时,那些莫名的泪湿枕巾又是为什么?
因为曾经有爸爸,曾经有一个叫关智学的男人,把她视如珍宝,放在最柔软的心底疼爱。她痛的时候也有人心疼,她哭的时候也有人难受。
爸爸生死未卜,恋人从此陌路,没有人再疼爱,所以只能选择自己保护自己,选择漠视一切伤害,假装伤害不曾存在。
关智学看到南夏成串的泪珠滴落到碟子里,却紧紧咬住嘴唇,把呜咽声都咽回去,心里像被几把匕首捅进去,“哧哧”地往外喷血。
他伤她,至深。在他还不知道的时候。
现在,他知道了,可是还来得及么?
三只手同时伸向了纸巾盒,碰触到了一起,邹倩和毛毛都抬头看了关智学一眼,无声地收回了手。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抽出一张纸,无声地递过去。另一只手,在南夏后背轻轻抚摸。
关智学的心里,熊熊燃烧着一团火,只有他知道,需要用多大的自制力,才能够不把她拥到怀里,一点一点吻掉她的泪珠。
这是曾经放在心尖上的人啊,曾发誓用生命呵护的人啊,他怎么能那么混蛋,让她受伤,让她流泪?他现在只想狠狠地揍自己一顿。
可是现在,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这样无力地看她哭泣,只能偷偷地轻轻地抚摸她。他也知道,她是处于短暂的脆弱之中才会忽视。也许下一刻,她就会毫不留情地打开他的手,让他离开。
南夏确实也这么做了。
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自己抽出三四张纸巾,全扑到自己脸上,像要揉掉一层肉似的用力擦着。她在恼恨自己的放纵,不是说再也不可能了,那现在对着一块鱼肉哭得肝肠寸断算什么?
南夏抽了抽鼻子,又向前靠了靠身子,避开了关智学搭在她背后的那只手。
关智学手悬在半空,不知道是尴尬还是失落,心里又苦又酸又涩。
“谢谢,刚才有点被呛到了。抱歉。”南夏还在嘴硬。
邹倩撇撇嘴,想说句什么,却又生生憋了回去。毛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选择低头抠鱼眼。
关智学把眼中的苦涩掩去,故作轻松、一语双关地说:“你还是这么让人操心。”
南夏垂眼,对这明显暧昧过度的话选择无视。放下筷子,轻声说:“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她是真的吃不下去了。对来自于一个自己心里还无法介怀的前男友的嘘寒问暖,温馨照顾,她还无法做到心如止水。心满满地都是酸涩,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既然对我好,当年为什么给我那样几乎让我再也无法爬起的重击?
南夏越想越难受,刚想说“我就先走了”,就被关智学的话打断:“我在对面给你们要了粥,一会儿喝点粥,去去油腻。”
也许是为了应证他的话,语音刚落,对面那个胖胖的女服务员端着两手各端着一碗粥,两边小臂上也各放了一碗,稳稳地走了进来,爽朗的声音传来:“粥来了,来帮忙接一下。”
南夏看着放在自己面前那多加了鸡肉的鸡丝粥,嗓子里堵得更难受。抓起钱包,抽出几张“老人头”放在桌上,几乎是是惨笑地跟对面两个姐妹说:“我今天还有事,改天再聚。”
说完,呼拉站起身来,把身前的劣质餐桌撞得乱晃,有两滴粥溅了出来。
关智学也顺势站起来说:“我送送你。”
南夏没有拒绝。
她是该跟他说清楚了,以后总这样暧昧不清,对彼此都不好。既然是伤口,既然还未愈合,那么就紧紧地捂住。不要一遍一遍地来试图接近彼此,去一次次残忍地撕开流血。时间总会治愈这一切,多余的纠缠多么可笑。
邹倩看着离开的两人,长叹了一口气。毛毛懵懂的大眼睛眨了眨,想不明白,索性不想,自己一个人继续吃得不亦乐乎。
接近冬天,白天已经很短了。烧烤店外,已经完全被暮色笼罩。周围一个个都小吃摊都开始出摊,热气腾腾的麻辣烫,甜甜糯糯的煮汤圆,粗犷油腻的葫芦头,都围着三三两两下课了的学生。每个摊子前,也都曾经站着南夏和关智学这对曾经亲密相拥的恋人。
可是现在,在同样的霓虹流转间,在同样的热闹喧哗中,两年前还好的恨不得粘成一个人的两人,一前一后,心思各异地斟酌着,都默默等着对方开口。
走到学校南门的岔路口,南夏恍惚。原来再也没有共同的那扇门可以入,此刻必须选择向东或者向西的岔路,朝着离开学校的方向远去。南夏稍一迟疑,往东边走去。那条路,很长很长,长到仿佛没有尽头。以前他们一起走过,可是每次走一小会儿,她就撒娇回头,有时候还会赖着他,让他背一会儿。不过也只是一会儿,时间长了,他气喘吁吁,她就心疼了。
南夏沉溺在回忆中,似甜实苦。关智学默默地想着如何开口。
许久以后,当南夏几乎都沉不住气,想开口问的时候,关智学才开口,一字一句慢慢而坚定地说:“南夏,我们重新开始吧。”
南夏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就又听他低沉的不复往昔轻快的声音说道:“我知道我错得离谱。可笑当时我还不自知。你离开的这么长时间里,我开始是满世界找你,甚至打听到你学籍所在地,去了你家。可是你们家没有人,邻居只说你爸爸生病去住院了,也不知道在哪里。后来找到绝望了,我只能天天抱着电话,等着你跟我联系。直到有一天,孙若仪拿着……拿着录音……”
说到这里,南夏听出声音里的痛意,回想起当时那决绝的话,那伤人至深的话,伤得又何止他? 神墓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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