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都师兄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盯着眼前的丹药,苏玥伸爪,最终将它握在手心里。她所有的秘密,几乎都曝光在长耳定光的面前,在这里,只能坐以待毙。无论师兄是真是假,他提供了一个机会,也许是最后的挣扎。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苏玥再不犹豫,将红色药丸一口吞下。她静静地卧在地上,察觉到仙药所带来的灵力正在周身运转,更胜于之前所拥有的法力。淡淡的红光笼罩住苏玥的全身,最后红雾散去,她站起身来,低头看了看。
十二个时辰内,她可以做什么呢?
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思考,不如边走边想。苏兔子溜出囚禁她的宫室,凭借着对八景宫的熟悉,悄无声息地避开所有童子,下界。待她踏上大夏的土地上,走几步,便用神识窥探附近可有老君的踪迹。
安邑城。
苏兔子在地道里停住了,挠头,她也记不清老爹家的方位。然而时间分分钟流逝,实在容不得细细思量。玄都师兄只是告诉她大兔子出了点意外,具体情况,她一无所知。苏玥焦急之下,心一横,从地里钻了出来。
不巧上面是个茶棚,客人们见土里钻出个毛球来,还以为是什么能吃的动物,纷纷上来捉拿。只见白光一闪,那个毛球竟然……竟然变成了人!
“妖怪啊!”
客人们四散逃去,茶棚也差点塌下来。苏玥伸手卷了卷袖子,凝眉淡淡道:“什么妖怪?本公子乃是截教长耳定光仙,都听好了!”
说罢,苏公子踢了脚歪倒在地上的桌子,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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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巫?你们怎么在这里?”
昔日繁华的府邸在此刻看来破旧不堪,枯木残花,恰是被一场暴风雨无情地摧残过。这条街几乎无人路过,推开吱呀的大门,就连一个侍从都没有。
“长耳定光!”
电巫几乎是吼着叫出定光的名字,抬手,一道闪电便向她袭来。苏玥刚刚躲过,另外两巫也从里面跑出来,协调一致地对付苏玥。压根来不及解释,又不愿伤害他们,苏兔子唯有用法术将他们捆绑在一起,这才喘着粗气道:“等等,你们听我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风巫冷冷道:“现在来假慈悲了?我且问你,苏玥到哪儿去了!”
“我……”
苏玥心如乱麻,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经历过这么多,她不敢相信任何人,哪怕是大兔子,也有可能是假的。三巫皆是厌恶地瞥着她,可见,长耳定光坏事做绝了。定了定神,她正想开口,眼眶突然一湿——
大兔子从内堂里缓缓地走出来,身形消瘦,一袭白袍更显他的苍白面色。四目相对的片刻,他忽而快速地眨了眨眼睛,紧接着淡淡道:“定光贤侄,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小坐片刻?”
雷巫恨恨道:“这样的小人,诞先生还邀请他进来坐坐?还不知道,苏玥妹妹被弄到哪里去了呢!”
他们无法动弹,只能在嘴上狠狠地骂着,苏玥面无表情地听着。她的反应却被三巫认定为挑衅,反而符合了长耳定光在他们心中一贯的形象。大兔子依旧是微笑着望着她,却让苏玥心里更加没底。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现在是长耳定光,却表现的处处都是漏洞——观察力为零的三巫除外。假装冷笑一声,苏玥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拍了拍大兔子的肩膀:“叔叔,咱俩,也好久没喝一杯了!”
力道很轻,可大兔子却浑身颤动了一下,不知内里受了多重的伤。且不管在外面骂骂咧咧的三巫,苏玥在席上坐好,大兔子亲自给她倒了杯酒。
“贤侄,请满饮此杯!”
苏玥端着酒杯的手不自在地抖动了一下,她此刻虽有天仙的修为,掌握的技能却在底线的水准上。这真的是她老爹吗?早已陷入阴谋论的苏兔子迟疑着,又不肯露了马脚,急忙一口饮尽。
她无奈地嘲笑自己,事到如今,竟然连大兔子的真伪也要怀疑!正自伤感中,大兔子不经意地扭头问她:“贤侄,你的眼睛怎是赤色的?”
“路过雾霾,中了一点小毒。”苏兔子扯了个谎,好在对方没有追问。自从历劫失败后,她的眸子就诡异地变成了红色,刚刚变化的时候,苏玥不小心忘了这点小细节。闷闷地喝了几杯酒,他们终于聊到了正题。
“定光贤侄,就算叔叔求你了,我那女儿在哪里?”
大兔子突然开口,无端吓了苏玥一跳。眼见老爹就要拜倒在自己的面前,苏玥急忙起身,将他扶起:“您、您这是?叔叔,您起来,什么话都好说!”
“不要用这句话糊弄我,定光,也许你和我女儿有诸多不合,可怎么说我们也是血脉亲情,她是你唯一的妹妹啊!”大兔子叹道:“你从小心高气傲,想要有一番作为,这些叔叔都知道。我不知道苏玥是如何得罪老君,但是看在她是你妹妹的份上,帮她一次吧。你同外人打伤了我,我不怪你,可苏玥究竟在哪里?”
这是她第一次见大兔子落泪,怔怔的看着,自己也是泪如雨下。线索至此大概是清楚了,先是长耳定光伙同外人打伤了大兔子,其中也许涉及到了三巫;随后故意让玄都师兄得知,用信将她引诱来;再然后,提前引发雷劫……而现在,是否也是算计好的呢?
明明知道这是个坑,可苏玥还是义无反顾地跳了下来。她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唯有胡乱地擦了把泪水,起身,丢下了一句话:“您放心,她只是被软禁在八景宫,不会有事的!”
“啪啦!”
一道青光从背后袭来,苏玥急忙跳开,不可置信地看着大兔子。他的身形渐渐模糊,最后白雾散去,竟然是手持拂尘的青衣童子。他化拂尘为剑,毫不留情地向苏玥刺来,同时连连冷笑:“我早就知道,你长耳定光有外心!”
“扇童?”苏玥连连后退,跃过僵持在庭院外的三巫,内心震撼无比:“原来……你们也从未相信过长耳定光!哈哈哈……为你们卖命,他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她总算明白了,老君在将自己引来的同时也留了一手,以防定光手软,背叛了他们!
扇童皱着眉,收起手里的拂尘,脸色一变:“难道,你不是他?”从袖中掏出了一面镜子,他照了照苏玥,这才惊叫道:“竟然是你?”
“很惊讶?”飘飞在半空之中,苏玥化成自己的真面目,红衫红眸,黑发凌乱起舞:“你在这里,难道不是在等我?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出来!”
早就料到,安邑城是龙潭虎穴,杀了扇童容易,也救不出大兔子!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从来不是薄情寡欲的神仙,心中有牵挂,不战而败。
“好,苏玥师姐果然爽快。”见状,扇童收起了拂尘,痛痛快快道:“只要你死。”
“你们……”
扇童打断了她的话:“不用跟我们讲条件,除非你拿出青莲梗茎。否则,明天日出之前,要么你死,要么他死!”
狂风卷起庭院里的落叶,极尽癫狂之态。苏玥摇头,她的声音都是微微颤抖的:“青莲梗茎?这是我死前的最后用途么?我不可能给你们!因为,老君绝不会信守承诺,反而会杀掉最后的知情者——也许包括你。”
知道太多的人,往往不该活在这个世上。她已经泄露了封神的历史,而且哪怕她死了,大兔子也回不来。
泪水扑簌落下,抬眸,扇童的冷笑瞬间被定格,随后身上无端燃起黑火,伴随着他的尖叫声化作灰烬,最后随风散去。
苏玥扑到了那人的怀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铃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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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哪里?”终于从罗睺的怀里钻出脑袋,苏兔子打量着四周的陡崖峭壁,啜泣着问。
“东海之滨,还记得这里么?”
“当然,后世的花果山。”无力地坐在山岩上,听着惊涛拍岸,余霞将大海染成一片血红。“我只有六个时辰,也就是一夜了……”低头用手捂住脸:“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卑鄙无耻!拿我的家人做威胁,我,我……”
“傻兔子,”紧紧地将苏玥抱在自己的怀里,他的眸中尽是痛楚,苍凉地自责道:“我都明白。可恨我,一直想要能给你最好的保护,到头来却……却眼睁睁的看着你哭!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送走,甚至在你历劫失败的时候还被道门缠住,不得脱身!我错了,一直都错了。”
苏玥揪着他的衣角,慌乱问他:“你没事么?对不起,我,我……”该说什么?利用她,道门如何不牵制罗睺!苏玥没有求着他去救大兔子,且不说茫茫天地间去哪里找,人在老君手里,随时可以撕票!
她不想给罗睺造成任何的困扰,也不想他为自己赴汤蹈火,所谓的逆天改命,真的,不过是年少轻狂,说说罢了!泪水再次涌上来,无路可走,无法可选。
“我有一句话想对你说。”抬眸,苏玥僵硬道。
“正巧,我也有。”伸手擦去她脸颊上的泪水,罗睺带着笑意道:“你先说。”
“我从来没爱过你。”
他的手顿住了,苏玥起身,挣扎出他的怀抱。魔祖,本来不该有情,她的命运就证明了这一点,用情者死!几乎能幻想到未来会发生的故事——大兔子死了,她随着罗睺入魔,与道门杀的血流成河……这一切,有意义么?!
就算最后魔道掌控了洪荒天地,她也会夜不能寐,用悔恨和内疚,生生折磨死自己。在熟悉的后世历史里,从来没有她的名字。
“所以,再见了,至于大兔子?我会去求求镇元子,还有多宝师兄,他们待我都不错。”故意用轻松的语调,苏玥转身就走:“我是个好兔子,所以还是实话实说,不祸害你好了……拜拜!”抬脚,每一步都异常沉重,在用利刀血淋淋地刮着自己的心,痛的不能呼吸。
“等一下,我还有一句话。”
罗睺低声道,听不出其中的情绪波动。苏玥立刻停下脚,再往前一步,就是下山的路了。“说、吧。”她哆嗦着,眼前的景物一晃一晃的。
“傻兔子,不要恨我。”
这句话没头没脑的,苏玥不解,这应该是她的台词。正凝眉想着,背后,罗睺用命令的语气道:“苏玥,转过身来!”
她腰背一挺,眉间早已缠绕上薄薄的一层黑气,双目茫然,便这样僵硬地转过身来。罗睺上前抬起她的手,轻轻一吻再放下,苏玥的手中无端多了一柄漆黑长剑,散发着冷冷光芒。
“杀了我。”盯着她的眼睛,罗睺一字字命令道。
苏玥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右手一抬,黑剑直直地刺入了对面男人的心脏里,鲜血从剑尖上滴落,山巅上绽放起大片大片的黑色妖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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