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眼僵尸杀进尸王城的时候,正好魏惜金的婚礼吸引的所有人的主意,大多数人都没有待在家中,而是聚集在内城宫殿附近,或者围观婚礼或者吃些流水席,因此血眼僵尸没有受到阻拦,冲进来的特别快。
而尸王城内十之七八都是养尸人,遇到有僵尸作乱,立即就有胆大好义者出来反抗,结果当然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其他人就退到了宫殿里面,直到四门关闭之时,整个地方聚满了人,大家脚挨着脚,肩抵着肩,都不知所措的望着魏惜金。
今天这样的日子,怎么会有人来犯?尸王城乃世外之境,这些人又如何知道这里的位置?既然他们冲杀了进来,为何光明谷一点警信都不发出?魏惜金不免心疑。
虽然大家都躲了进来,却也不是长久之计,四边的门都靠着丈把长的硬木栓子拴住,等闲人自是不怕冲断了进来,可这些血眼僵尸个个力大无穷,若是一味进攻,也撑不了多长时间。
“大家不要慌乱。”魏惜金心思一转,下令道:“今日敌人乃是针对我尸王城而来,首先四门薄弱,为了争取更多时间,还请四位长老各领二十名先行者分别去援助四门守将。”
随着他话音一落,四位长老各自领命而去。
“其次,今日乃我尸王城之浩劫,前来参加婚礼的他派人士若能顾惜盟约之情相助,魏某不胜感激,若有自觉力所不及者、未成年者及亲眷妇人,还请尽快去内院躲避。”
话虽这样说,但今日来观礼的外帮人士都和尸王城的人一起堵在了这里,即便他们袖手旁观,外边的人也未必会放过他们,为今之计唯有同仇敌忾了,魏惜金的第二道令传开之后,果然又去了十来人,具是老弱妇孺。
魏惜金再道:“尸王城的子民,我魏家庇护此城多年,今逢大难,也无时间多说,还是那句话,未成年之孩童与妇人先进内院,关门自锁,今天此帮贼子侵我家园杀我亲朋,好儿郎若愿与我一心,与我出去迎战!”
寥寥几句话,宛若定下了主心骨,虽又去了一帮弱小,但除了男人都留了下来,另外一些女养尸人也留了下来。
尸王城说是城,其实是一帮流离失所的养尸人居住之地,有的是受到招募而来,有的是逃亡之身受到收留,有的则是在此定居了几代人,这些养尸人不比寻常百姓,遇到事虽然换乱了一刻,但很快血性上来,都要与敌人厮杀。
魏惜金叫人分派了武器,定了策略,又点了剩下的僵尸,许多僵尸为了护主逃走都留在了红墙外,可能现在已凶多吉少。
尸王城内还养着三十多只尸妖以及一百多只僵尸,只因怕今天这大喜日子它们出来行动扰到来宾,故而都关在了一处,魏惜金现叫人将它们放出来,那些先行者们上前驱僵,魏惜金整顿好了人马,手上拿了一把剑便要打开东门冲杀出去,转身之际突然看到扇子穿着嫁衣站在自己身边未曾离去,他望了望她,只见她一把扯下了富丽堂皇的头饰摔在地上,另一手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笑着道:“我们拜过堂了,我现在便是城主夫人,你若殉城,我必殉你,我们一起去杀敌!”
这魏惜金对扇子几分真情几分假意,没人比他自己更加清楚,而此时她能够说出这番话,倒是叫他大受触动,不禁牵起她的手,与她手把手一起向着东门走去。
尸王城的人数加上僵尸的数量是敌人的十倍有余,可那些红眼僵尸不是凡品,别的人不知道,魏惜金不会看不出来,这些僵尸是炼尸,有人在它们身上下了术法,所以它们要比寻常僵尸更加厉害。
从这一点上推论,魏惜金也猜出来此事十有□□与三十年前逃走的那人有关。
三十年前有人修炼禁术,聚众叛乱,伺机刺杀前任城主魏如墨,后来那些人的计划失败,其中有一人逃走,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叛徒们的领袖,也是被称为魏家一百年来罕见的奇才人物——他的叔叔魏如尘!
魏如尘的天赋极高,却也因此而独断独行,过分狂傲,魏家家主认为他不适合接掌城主之位,将他的异母大哥魏如墨定为继承人,因此魏如尘大受刺激,走上邪路,又经历了一些机缘之后,他开始偷偷修炼禁术,后来更妄想凭借此法争夺城主之位。
魏如尘事败而逃,那时候他已经中了尸蛊毒,又三十年销声匿迹,魏惜金只道他早死了,不想这次出现了这帮人,只不知是受了他的驱使,还是受他儿子或者徒弟的摆布。
若是旁的时候,魏惜金倒还好说,偏偏他现在失了太多灵血、外强中干,就好比屋漏偏逢连夜雨,破鼓偏遇重锤擂。
话说魏惜金和扇子领着众人去了东门,此时外面的僵尸也在擂门,捶得厚重的铁门抖得跟秋风扫过枝头的树叶一般,那些个守门的守将都用身体抵着大门,生怕它们砸坏了大门冲进来。
四个门的情况大致都是如此,魏惜金只叫东门打开,他们这一干人守在东门,只一面迎战,好过于腹背受敌,待到东门的守将撤掉,大门敞开,外面的僵尸反倒都驻足不前,而一群黑衣人站在位首,有一个美艳女子,手持人骨笛,站出来说话。
那女子笑着道:“今日是城主大喜,家师命我给您送礼来了,怎么城主您反而关门闭户躲着不见,怎么说我也是你师姐,也忒小气了。”
她这样一说,果然又与魏惜金所料相应,魏惜金冷声道:“今日乃魏某大婚之日,你领着一干‘炼尸’过来杀人,好重的一份礼,魏某铭记于心,必日夜思报。”
“你怎么不问问我师父是谁?”美艳女子又笑道。
魏惜金冷哼一声,斥道:“管他是谁,必然是本门叛徒,你身后站着的都是活活被你们熬成炼尸的人,妄造杀孽,罪无可恕!”
“小哥儿好不解人家的意思,姐姐看你俊,想多跟你说会儿话,谁知道你这么不近人情,左口个叛徒又口个叛徒,把人家吓得心肝儿扑扑跳。”那女子故作姿态,直把媚眼抛向魏惜金。
这女子自然就是司徒曼妙,她修炼媚术多年,举手投足都教人移不开眼睛,魏惜金这边不少男子受了蛊惑,望着她痴不痴呆不呆起来,那魏惜金也有一丝晃神,很快察觉不妥,一扭头看到扇子也呆呆的望着那女子,连忙鼓足中气,大喝一声,对其他人道:“不要去看这个妖女的眼睛,她在使魅惑术!”
魏惜金一声喝,令不少人清醒过来,不由惊出一声冷汗,相互拍醒身边的人,叫他们都不去看妖女的眼睛。
“玩玩而已嘛,这么不经玩。”妖女不以为意,莲步轻移,边走边道:“魏家小子听着,今日之事你怨不了别人,当年你那死老爹陷害我师父,如今才会恶有恶报,今天这里的人都因你父子而死,黄泉路上没老少,你可记得这都是你们自己造下的孽……”
妖女说到这里,突然面色一变,原来她看到宫殿里有人朝天空连连放了三道响箭,连连升到天空炸开。
“你在给谁发信号?”妖女狐疑着道。
尸王城分内城和外城,外城有一座金矿,乃魏家命脉,因此也留了许多人手分在周围,大约有一千多人,若内城袭,外城皆有救兵来援,而魏惜金刚才命人去找来响箭,示警求援。
“我城外另有强兵一万人,不一会儿就都到了,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看到底是谁上黄泉路。”魏惜金诈道。
司徒妖女摇头轻笑,她正走到“血眼僵尸王”身边,她拍着那丑恶大块头的臂膀,道:“你还不明白么,今天你们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看我的丑奴儿如何收拾你们。”
妖女正说着话,不妨房顶上扒着几个背银箭,提金弓的先行者,原来是魏惜金先叫他们潜上房顶,他在下面拖延时间,而他们以他的手势为令,等他下令,一齐射向那些红眼僵尸的脑袋。
魏惜金看妖女说得不亦乐乎,将手背到身后,做手势令伏兵放箭,如今天色虽暗,但整个尸王城三步一火炬,十步一篝火,宫殿门前更是照得灯火通明,因此房顶上的人见了手势,便立即射箭。
这银质的箭头一个个的照着血眼睛僵尸的脑袋而去,果然立即就倒下了一排,连妖女也不得不后退躲避。
就是这个时机!在弓箭手的掩护下,魏惜金手持宝剑,带着众人冲杀了上去!
话说外面浴血奋战,虞娘在大禹神鼎之中也感受到了浓重的杀气,略有些烦躁,冥冥中有声音将她呼唤——
——虞娘,快醒一醒,快点。
虞娘伏在血水之下,犹如回到了母亲的子宫一般安宁,不愿醒来,咕噜了几个水泡泡,翻过身不理那个声音
——虞娘,睁开眼。
虞娘被吵烦了,抱着脑袋团成一团。
——虞娘……救救我,快要来不及了。
魏惜金喘着粗气,奋力杀敌,虽然有弓箭手的掩护,但情况依旧不乐观,那些血眼僵尸是人间魔障,它们的动作极快并且残暴,弓箭手仗着突袭射杀了一小部分,而一旦他们动起来比箭更快,如果弓箭手没能射中它们的脑袋,而是射中它们身体的其他的部分,那么弓箭的效果就微乎其微了,因为只要将箭头□□,不多时伤口就能自愈。
尸王城的僵尸对于血眼们就好似玩意儿一般,撑不住多久,它们被它们生生撕开,拔去脑袋丢在地上一脚踩扁,其他的活人就更不在话下了,魏惜金身先士卒,冲杀在前头,他的轻功灵便,也砍了一二只血眼的脑袋,可渐渐的气力不及,脚步拖沓,身子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扇子守在他身边,见有敌人并僵尸袭击过来,一一替他挡开。
且说那妖女司徒曼妙,她见尸王城的人负隅顽抗,那些在房顶上射箭的弓箭手更是如苍蝇一样让人烦不胜烦,便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瓷筒,朝着房顶上甩了出去。
那筒子上了房顶就给摔碎了,从里面飞出无数只毒蜂,见人就叮,不一会儿就叮得那些个弓箭手头脸是包,一下子从瓦片上跌了下来。
妖女投掷的那只瓷筒另有玄机,里面装了一洒的毒花粉,筒子摔破的时候毒花粉也洒在了瓦片上,故而毒蜂盘踞在那片儿,经久不散,弄得弓箭手们没了立足之地。
妖女抚腮而笑,好不得意,魏惜金见状,料得大势已去,急忙回撤,叫剩下的人全部躲进门里。
司徒曼妙看到他们要跑,心里也不急,她身边的丑奴儿是血眼僵尸中的霸王,是她留下的压底宝物,却一直未见行动,她扭身对丑奴儿说了一句什么话,这个肿得跟泡发馒头一般的魔王咆哮着就冲了过去。
里面的先行者正在关门,还没落下栓子,丑奴儿就用手抵着大铁门,血洞洞的眼窟窿瞪得老大,嘴里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二三十个先行者竟然抵不过他一个,眼睁睁的望着它将大门撑开了,一干先行者全部摔倒在地,有的来不及撤,腿脚被门底碾了过去,生生折断的腿。
后面的血眼僵尸瞬间就涌进了门里。
前路茫茫,后有追兵。
陈挽风跑到进了一座县城,正好那日县城里开庙会,夜幕之中整条街都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人们看到他衣衫脏污,神智不清,只当是个疯子,全都避开了他,而他怕被茅山道士抓住,尽是往人多的地方钻,然后他发现,自己躲每一个地方,那地儿的人都躲开他,实在没得办法,他寻到一个唱戏的草台下,他一下子就钻了进去,躲在其中。
陈挽风缩在黑暗里,冰冷的身体抱作一团,听着外面喧闹的声音,他的眼中湿渣渣起来,心里暗暗唤着:虞娘,你可还活着?若是你死了,叫我拼这条命去跟这帮贼道玉石俱焚也使得,可你若活着,我还需爱惜性命,好歹等着再见你一遭。可你若还活着,为何又还不来,我日日想你,夜夜忧你,整个人都要疯了。
丫头,妹儿,我不管在哪里都好,求求你快点现身吧,哥哥快要撑不住了……
陈挽风想起以前曾两次和虞娘拌嘴分开,每次那丫头都偷偷的跟在自己身后,尤其是先那次在南宫山庄,他也是陷于危险之中,当时他喊了她一声,她立马就出现了,于是他带着对奇迹的希冀,双手合掌祷告,嘴里无声的念着她的名字——
虞娘,你一定要活着。
(——虞娘……快醒醒。)
虞娘,活着等我找你,你找了我那么多次,这次换我来找你。
(——虞娘,救救我。)
我一定要撑住,虞娘还在等我……
(——虞娘,真的快要来不及了。)
同一时刻,分隔在不同地方的两道心声都呼唤着沉睡中的虞娘,他们分别为她的挚友和所爱,也是她在这世上仅仅在乎的,就好像黑暗中的光,能给她慰藉照亮她的方向。
大禹神鼎孤零零的在一个安静的房间里,这里所有的人都离开了,他们正在生死的边缘挣扎,孩子躲在母亲的怀里吓得忘记了啼哭,母亲挂念前方战斗的丈夫,先行者们用鲜血守护家园,侍女们放下了针线拿起了武器。
所以这里安静极了,直到一只手从乌红色的血水中伸出来,抓住了大禹神鼎的边沿。
作者有话要说:过了十二点之后更新下一章,正在写,先分了一半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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