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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
老板坐在哑舍里，静静的喝着茶，桌上摆着两坛酒，上面的“囍”字分外刺眼……
突然，门被人推开了……
老板连忙抬起头，等他看清是谁的时候，嘴角满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是你啊……”
“怎么？才十年不见就不认识了？亏我还没戴面纱……”东方冰郁依旧和十年前一样，一身蓝衣，头上盘着看不出是什么的发髻，唯一有区别的就是她没有戴面纱。东方冰郁看着他，向他摇了摇手里被琴布裹着的琴，说：“得到一把古琴，我留着也没用就想送给你，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还在这儿……”
老板苦笑了一声，指了指旁边的长桌：“放下吧……”
东方冰郁似乎没有在意他的表情，把琴放在长桌上，顺便还把琴布取了下来。
“好琴。”老板不由得感慨了一句，随后问道，“不用戴面纱了？”
“当然。”东方冰郁看似随意的坐到桌子的对面，一脸风轻云淡的说，“墨儿已经继位圣女了，所有的事也都归她了，天狐一族还有闲心找一个半天狐？”
“墨儿？是你女儿的名字？”
“对。”
又是一片沉默……
“梦离，今天出嫁……”过了半晌，老板才艰难的开口道。
“我知道。”东方冰郁喝着手中的茶，不是上次那种上好的龙井而是一种再普通不过的碧螺春。说完，还补充了一句，“全县城的人都知道了吧？”
老板嘴角的苦笑更深了。是啊，一直乐善好施的马员外家的大公子娶亲，这是整个县城都高兴的事，可为什么他会感到一丝的苦闷呢？梦离已经找到了好的归宿，他应该高兴才对吧……
“介不介意我抚琴一首？”老板突然看着东方冰郁，问道。
东方冰郁先是一愣，随后眼珠转了几圈，最后落到那两个酒坛上……
老板浅笑了一下，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酒杯放到她面前。
东方冰郁一把抓起一坛酒就倒了起来，说：“随便了，我都说了那把琴送给你了，你自己愿意抚的话我还能拦着不成？我只是看这两坛酒没叫你拿酒杯给我哦……”
看着她的模样，老板依旧浅笑着。坐到长桌前，看着那把古琴，恍惚间似乎回到了千年前。那是他似乎还不如现在这般城府万丈，那时的自己经常会经不住那个人的哀求而为他抚琴一曲，但似乎……又有千年没再抚过琴了……
轻闭双眸，一曲《凤求凰》就这样从指间流泻而出……
一曲末了，老板看着坐在桌子旁的东方冰郁。这时的她脸颊微红，那坛酒似乎已经被她喝去了大半，眉目间带着三分醉意……
“很难听。”对着老板的目光，东方冰郁毫不犹豫地说道。
老板不禁有些惊讶，虽说他已经很多年没碰过琴了但这曲《凤求凰》的乐谱他似乎一直都熟记于心，虽然说不上是天籁，但也不至于难听吧……
似乎感觉到了老板的惊讶，东方冰郁轻笑出了声，随后才淡淡的说：“所谓乐曲的好坏，是由演奏者的心境和听曲者的心情而定的……这曲《凤求凰》不是为我弹的，而且你的心境似乎也不算太平静……我是说，不是适合弹这首曲子的心境……所以我就觉得难听了……如果你在街上一弹，我敢保证会有很多少女来暗送芳心的……”说完，还笑了起来……
听了她的话，老板淡然起身，嘴角似乎有些向下跨……全部，都被她，说中了……而且，她似乎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忘调侃他啊……“我已经在这座县城里呆了十多年了，这十多年容貌未变，别人早就把我当成妖怪了……”
“那要是让他们知道你千年容貌未变会不会更惊讶？”东方冰郁笑着问。
“不会，他们会直接去请那些捉鬼降妖的道士和和尚来，因为没有一个人能活千年……”老板浅笑，但笑容中却又透露着一丝苦味……
“是么？”东方冰郁抿紧了唇，头歪了一下，看似随意的问，“那个柳姑娘呢？”
“她早就嫁人了，难不成我还能耽误她一辈子么？”
“这样啊……”东方冰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嫣然一笑，看着老板说道，“有没有兴趣听我抚琴一曲？”
“你会抚琴？”老板不禁问道。当年在咸阳宫里他似乎只听她吹过萧，别的乐器似乎从没见她用过……
东方冰郁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走到长桌前坐下，先是弹了几个音，随后，一首乐曲喷薄而出……
老板静静地听着，有些熟悉的旋律在他耳畔萦绕……
但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东方冰郁就已经清唱出了声……
忘了流年翻覆了几度
又听人提起那夜的倾城传奇
我淡笑，垂首
一季空城，十载离伤
指冷，弦未断，犹歌。
谁绾青丝暗香芳华
落雪簌谁唇边缱绻一刹
四十四弦影参不透一卦
恍若当年浮光掠朱砂
谁大漠千里血染黄沙
碎尘寰谁谈笑金戈铁马
一剑挑灯影翻覆了天下
浊世奈何风声已喑哑
几度秋几度春夏
几度弦冷几度烟云擦
一步差一步天涯
一步年华一步未歌罢
六军发烬灭一夜倾城烟花
再为你唱浮华
十载伤淡漠一卷倾城年华
再为你歌白发
谁广袖盈风月下策马
当长记谁落一子曾无话
独守当年酿纷扰都饮罢
醉卧长街任流年风化
……
一曲末了，老板抢先说道：“婷袅婀娜步？第一次听你唱出来呢……”
“我只是乐师，不是歌女……”东方冰郁淡然的说，随后，她的语调一转，重老板吐了吐舌头，“更何况我用的是萧哎~你一边吹箫一边唱给我听听！”
老板浅笑，为自己倒了杯茶，问道：“你自己填的词？很好听……”
“谢谢夸奖，但也不算是我填的……”突然，她话锋一转，有些凌厉的问道，“对你来说，我是什么？”美人倾城—摄政王太
“朋友。”老板毫不犹豫的说，“不，是生死与共的挚友，为了你这样的知音，哪怕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伯牙摔琴谢知音？”东方冰郁歪了一下头，淡笑。
“算是吧……”老板有些诧异，一定有事，要不然没事为什么问他这个？
“那对你来说，扶苏是什么？”东方冰郁突然逼问道。
“……”老板选择了沉默，是什么？恐怕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吧……
“那我再问你，对你来说，白露又是什么？！”东方冰郁有些激动地站起身来，现在的她已经和老板一般身高了，更何况老板还是坐着……“为什么不去救她？！为什么眼睁睁的看着白露被压倒雷锋塔下扒皮抽骨？！那不成她对你的意义只是你师傅养的一条无关紧要的药蛇？！千年过去，难道一点情谊也没有？！你就忍心这样看着她受苦？！”
老板淡漠的抿了口茶，说：“天意不可违，天命不可逆……”
还没等他说完，东方冰郁就打断了他：“天意？！天命？！好，那我再问你，你又是什么？！你这么做就没有违天意逆天命？！”
老板垂下眼帘，是啊，他是什么？说妖不是妖，说人不是人，更不会是仙人了……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要让自己平静一点：“是白露让你来的？”明知道不是，以白露的性格是不会让她来找他算账的……
“是。但她不是让我来找你说这些的，她让我来找你借碧莲香。”东方冰郁似乎也平静了一些，微微喘着气。
“……碧莲香在你左手的第二个柜子里……”犹豫了一下，老板还是说道。
东方冰郁拉开柜子，一朵巴掌大的褐色莲花禅香就这样出现在她的眼前，但莲花的纹路里似乎透露着点点的血纹……她把碧莲香拿出来，径直向大门走去……
“你醉了，还是在这里休息一下再走吧……”老板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我没醉。”东方冰郁语气平淡的说，“我只是有些不满你对白露的态度而已……”
“你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如果白露让你来借碧莲香那你就会直接说明来意，你知道我会借给你的……而你却绕了这么大的圈子，为什么？”
东方冰郁深吸了一口气，尽力掩去眼角的哀伤，她有些颤抖的说：“我只是怕……如果我有这么一天的话……你也会这般冷眼相待……”除了你和白露以外，我已经没有再认识的人了……
老板一愣。
趁着老板发愣的时候，东方冰郁翩然离去……
深深地叹了口气，老板坐到长桌前，轻抚琴弦，一曲与刚才东方冰郁所弹曲调相差无几的曲子便流泻而出……
传言，神童甘罗过目不忘过耳不漏……
五年，能改变很多东西，比如……
老板正在哑舍里收拾各类古董，突然，门被人推开了……
老板看也没看便说道：“今天不开业……”
门口的人干咳了一声，老板才转过身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老板又笑道：“是你啊……刚才没注意……”
东方冰郁耸了耸肩，毫不在乎的坐了下来，顺手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却发现茶杯里并不是没有茶而是那茶……凉的让人有些寒冷……东方冰郁撇了撇嘴，像是毫不在乎地放下了茶杯。
看着东方冰郁，老板开口道：“梦离，今天下葬……”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声音有多沙哑、样子有多憔悴……
“我知道……”东方冰郁点了点头，理了一下耳畔的鬓发……
老板先是一愣，随后也注意到了东方冰郁稍有些疲倦的脸色，皱眉问道：“你来这里多久了？”
东方冰郁嘴角一扬，随手把茶杯递上去，说：“你先喝口茶吧，不然像你这样说话的话，嗓子迟早会坏掉的。”
老板看着她手里的茶，接过来，冰凉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给他带来的不仅仅的水源的滋润，似乎还有一种提醒……喝过茶，老板看着东方冰郁，沉默不语……
“只是让你清醒点而已，没有直接用水泼你脸上已经够给你面子了。”东方冰郁耸了耸肩，看到老板还在盯着她，东方冰郁连忙说道：“我是七天前来的……”
七天前……老板还是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不说话。
东方冰郁望着哑舍的房顶，看似自言自语的说：“我只是没想到，那病竟然这么厉害，连我……也只能帮她续四天的命罢了……”
看着东方冰郁疲惫的脸，老板轻轻的说：“你已经尽力了……谢谢。”
东方冰郁浅笑了一下，说：“对了，上回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老板毫不犹豫的甩给她两个白眼，重新转身去收拾哑舍里的古董，全当东方冰郁不存在似的……他并不是认为东方冰郁在这种时间说这种话很无聊，而是……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东方冰郁笑了笑，说：“你不知道扶苏于你是什么，自然也不知道梦离于你是什么吧……”
老板扭过头，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东方冰郁回了老板一个微笑，继续说：“那四天，我住在马府为梦离治病的时候提到我认识你，她就激动地讲了一大通话，说你当初是怎样捡到她怎样对她怎样不她拉扯到大……她毫不在意你近二十年容貌未变。小时候，你于她，是父亲；长大了，两个人的外表年龄看起来差别不大了，你于她，是兄长……”
“长兄如父，这两者，差别不大吧……”老板打断了东方冰郁的话，有些艰难的说道。
“嗯。”东方冰郁点了点头，一拂袖，木桌上便出现了碧莲香，还有……“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她说她这是你当初送给她的，她虽不识货，但也知道这玉石可定价值连城，所以托我交给你……”
“是么……”老板苦笑着问。
东方冰郁并没有回答，而是起身，说：“我要走了，你把我的萧还给我吧。”
老板点了点头，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木盒，笑着说：“之前回了一趟我以前住的木屋，你以前栽的那棵银杏树已经长成千年老树了，所以我便截了一段树枝托人给你做了这个萧盒，现在将它和你的萧一并还给你，也算是这次的谢礼了吧……”
东方冰郁并没有推辞，将萧和萧盒一并收入袖中。
老板看着那碧莲香，上面的血纹似乎又深了几分，便笑着问：“你这次借的够久的……是白露用完后你用它去找镜雪了么？”
“不是。”东方冰郁毫不犹豫的说，“如果我选择去找镜雪那么我早就去找了，更何况我也没必要用这碧莲香去找吧，天狐圣地的宝库里有的是找转世的东西。而且……”突然，她的话锋一转“我一直认为找转世的人和妖很傻很笨。”
老板看着她，并不生气，而是微笑着问：“原因？”
“就算你找到他又如何？他可能已经忘了你了，既然如此，何不让他去过那平凡人的生活，将他卷入你的事中说不定会害了他……爱不仅仅是在一起也不仅仅是占有，而是包容和为对方着想……比如十五年前，如果我那时去找镜雪，反而会害她同时被天狐一族的人追杀，所以我选择不去找她。只要她好好的生活，平平静静的过一生，我也就满足了……”东方冰郁苦笑着垂下眼帘，但苦笑中又带着一丝的欣慰……
“我走了，以后恐怕不会再见了，你保重。”说完，东方冰郁便走出了哑舍的门。
只留下老板立在那里，默默地想着她刚才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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