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雯的女儿办满月酒,左伊来帮忙张罗。
散了后又搭了一桌至亲好友的席面。
左伊仍旧留下来帮着搭把手带孩子。
易雯过意不去,让她早点回去带小彪。
左伊说:“他没关系,今天被他爸爸带去公司列席开会了,然后回他爷爷家住。我放松了。”
晏平说:“那么小的孩子跟爸爸去开会多无聊啊,他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玩么?”
陆明说:“这你就不懂了,秦骏这是学李嘉诚呢。开董事会的时候给自己儿子放把椅子在边上旁听,从小就培养商业精神。”
左伊说:“我不关心秦骏想培养什么,是小彪说对那些事有兴趣,所以我才让他去的。也有人建议说智商太高的孩子不能和同龄人太多接触,会焦虑。所以我不逼他过普通小孩子的生活,他喜欢做什么就去做好了。”
易雯低声说:“你和秦骏怎么样了?”
左伊坦荡说:“我们不会有什么的,我们唯一的关系就是共同抚养一个孩子。此外就没什么。”
陆明说:“我可不是这么听说的啊。”
晏平说:“是啊,我也听说,秦骏好像表示过非你不娶了。”
左伊说:“他爱怎么说怎么说吧。我不排除和他偶尔约会,或者将来为了孩子跟他稍微结一下婚,但是并不代表什么。”
易雯说:“可是也没见你交别的男朋友。”
左伊说:“为什么非要有男人不可——你做一个独身主义者,说这话可不得体。”
易雯说:“你现在是独身主义了?”
左伊说:“我顺其自然。独身没什么不好,自由。两个人也有两个人的好,特别涉及到孩子的部分。但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都不重要了。我有自己的事业,有孩子,有生活。这就够了,人总不能太贪心。”
陆明摇头:“真不懂,你们女的都想什么啊。”
晏平说:“我懂。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横了陆明一眼。
襁褓里发出咿呀声音,孩子醒了。
一群人逗弄孩子。
左伊很喜欢易雯的孩子,婴儿肥的脸上有一双混血儿的漂亮绿眼睛。
左伊说:“咱们易芙就是俊啊——早知道去国外精子库弄个宝宝回来了。”
易雯说:“你家小彪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陆明说:“你们既然这么互相欣赏孩子,就轧个亲家算了。让小彪给易雯做女婿,小易芙给左伊做儿媳妇。”
几个人说说笑笑,欢乐今宵。
晚上左伊所幸到易雯家去住,帮她伺候孩子。
和小彪通过电话互道晚安之后,两人到易雯家的阳台上吹晚风。
左伊把脚搭在栏杆上,手里一罐啤酒,享受一天最后惬意的时光。
易雯看了看她,目光闪烁,欲言又止。
左伊说:“你有事说?”
易雯想了想,说:“我这个人有点好奇心态强哈……”
左伊说:“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八婆。”
易雯说:“……几年前,你有一次让我帮忙转一大笔钱给一个人……”期期艾艾的犹豫着要不要说下去。
左伊看着她,挑挑眉,示意她继续。
易雯说:“最近我偶然遇到一个人就叫这个名字,我留意了下,发现他是个心理医生。”
左伊说:“然后?”
易雯说:“很巧的是……我发现他好像曾经是左佑的心理医生。”
左伊笑了:“所以?”
易雯有点不敢接触朋友炯炯有神的目光,“算了,就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问。我也真的是,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左伊却说:“挺有意思的啊。我来帮你分析下——假如,这两个同名字的人是一个人,那么我和左佑的心理医生就有了某种不可见人的关系,简单地说——我贿赂了他。假如我贿赂了他,是为了什么目的呢?很可能是为了报复而安排的一个局。假如我要报复,可能会通过心理医生给左佑催眠,让她产生抑郁倾向,又可能在她吃的抗抑郁药里做手脚,让她渐渐疯掉。同时我会寻找秦骏初恋夏明鑫的下落,了解她的近况,找到可以利用的点。而恰巧她的感情生活并不顺利。我扮演偶然重逢的老同学老朋友的身份和她接触,然后告诉她秦骏多年来对他无法忘怀,娶的女人也是和她相似的类型。这样勾起了夏明鑫的怀旧心理。何况秦骏现在是条大鱼,不是当年一名不文的穷小子。安排完一切之后我带着明眼人一看就是秦骏孩子的小彪回国,故意送他去左佑孩子报名的幼儿园。演员就位,接下来就只需要等待各方人马登场,一切自然而然就会发生了。”
易雯目瞪口呆,“等等!”她难以置信地说,“……你是说你知道左佑会发疯的事,这都是你安排的……可是你怎么能确保自己和小彪的人身安全?她如果一发狠先对付你和孩子怎么办?”
左伊说:“假如我安排了一切,又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所以我对秦骏说左佑已经威胁到我和孩子的安全。秦骏不会对自己的孩子和感到愧疚的对象我置之不理。”
易雯说:“我还是觉得不可能……你怎么知道每个人都会是什么反应?也许、也许左佑只是自杀,不会伤害其他人,秦骏的妈妈不会被毒死,你爸爸不会被摔成瘫痪,她的那个孩子也不会被闷死。”
左伊说:“你一定听过性格就是命运这句话。假如我是幕后黑手,局中每个人的性格我都了如指掌。他们在怎样的情况下,会做出怎样的反应,我会有个大概的了解。当然,这种推测并不是精确,比如也许被毒死的是我爸爸,瘫痪的是秦骏的妈妈,她的孩子最后还活着,不过总归都不会太好。左佑不会让他们太好过,别忘了她是个心肠恶毒的疯子。”
易雯沉默下来,半晌,摇摇头:“太可怕了……这些都太可怕了……”
她被故事的这个版本吓到,身上的寒毛都立起来,肾上腺素飙升,手脚发软,像和一个连环杀手共处一室的恐惧,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左伊灭口。
她恐惧地向左伊看去,试图发现她眼神的残忍狡猾。
但是什么都没有。
左伊饶有趣味地看着她,哈哈笑起来:“骗你的啦。我哪有那么坏!——我汇款的那个人是个大客户啦,不信你去问晏平,他也知道的。心理医生什么的,谁认识啊!”她捻起眼角笑出来的泪花,一弹。
易雯长长松了口气,探过手去捶她的肩:“死丫头!什么时候学这么坏!编起故事来一套一套的,差点被你骗到了!”
左伊轻巧一躲,毫不在意地说:“是你想象力丰富嘛,居然还真信了!——我是谁?我可是鼎鼎大名的倒贴王啊!我要是有那种本领,早就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易雯噗地一笑,“如果那个版本的故事是真的,就可以写成一本小说了,就叫《倒贴王大战渣总裁》。”
左伊说:“喂喂,好歹我是女主角吧,取这么个恶俗的名字谁会看啊!”
易雯说:“肯定会有人爱看的,大俗就是大雅么。不过可能很多人坚持不到最后就会弃文了。”
左伊说:“这又是什么道理?”
易雯说:“因为故事走向文风和题目严重不符。”
左伊说:“题目是你取的好么,又说不符。”
易雯说:“因为我知道结局啊。就只有在结局的部分才能叫大战,之前的部分会气得人睡不着觉。”
左伊说:“那如果的故事那个版本就能睡着了吗?
易雯说:“不知道……有点惊悚吧。如果再续下去会是什么样子?……比如说秦骏知道的话。”
左伊笑说:“如果秦骏知道一切都是我做的局,我猜,他不会去求证,反而会帮助我掩盖证据——这个男人现在就是这样。”
易雯说:“也对。对有些人来说,过去的真相有时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
晚风把两人的谑语吹出很远。
秦骏给家里的亡者办周年祭,去墓园扫墓。
左伊作为小彪的妈妈出席,顺便给自己妈妈上坟。
左伊先是给自己妈妈上了香,擦了擦墓碑上的照片。
“妈妈,你放心。我早就开始新生活,现在过的很好。”
她默默在墓前叹息一回。
不远处就是秦家的墓园,排场很大。
她带着小彪步行过去。
秦骏戴着墨镜,难掩哀凄,面对着并排三个墓碑,那是他一年前失去的母亲、妻子和女儿。
小彪拉拉他的手,仰头说:“爸爸不哭。”
秦骏慈爱地摸摸他脑袋,心里略有一丝安慰。
左伊也诚心给每个人默默上一炷香。
从墓园回来的车上,小彪沉着脸坐在左伊和秦骏的中间,突然歪头对左伊说:“妈,我一想到人有一天都会死这种事就会害怕得偷偷哭,你会吗?”
左伊说:“……我还没想那么多。”
秦骏握着孩子的手说:“未知生焉知死。活的时候,快乐一点就好了。死后的事,死后再去体会。”
小彪还是怏怏不乐:“可是我觉得我有很多事情都不明白,不知道怎么做会快乐一点。”
大人们也没有答案。
秦骏只好说:“这也许是要思考一辈子的事情,爸爸和妈妈也不是那么明白的人,你也不要着急,慢慢想,想明白了可以来告诉爸爸妈妈。”
小彪说:“嗯……还有关于爱情,我也有疑问……”
左伊受不了地说:“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啊?跟谁学的啊?!”
小彪不慌不忙说:“因为我思想有点早熟么,所以我会提前想一些问题……妈,你说爱情是什么啊?”
秦骏噗地笑出来。
左伊瞪他一眼。
秦骏扭头看窗外,实际上来留心听左伊怎么回答。
她会告诫儿子不要付出真爱吗?还是言传身教倒贴的真谛?
左伊叹气:“爱情么……就是当你感觉想要和对方分享生命中一切美好……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小彪还是不懂:“分享就是爱吗?好像很容易的样子。”
左伊说:“才不容易!会遇到很难过的事情……”她没再继续。
秦骏也不做声。
小彪说:“我不想让自己难过……好可怕的样子。”
左伊词穷了,只好说:“总之,你以后爱一个人的时候,就算难过,也不要害怕,你是男人要勇敢。就算失败了也没关系,只要记住——不要太过执着,就不会太难过。”
小彪还要做十万个为什么。
左伊说:“不要再问我了,问你爸,我什么都不懂。”
扭头看窗外风景。
小彪双手抱胸,不满地说:“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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