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中的苏府,好像随着苏步瑶的离去,变得宁静。
但大夫人甘长珂所居的如意馆仍然火光簇簇,缎面绣花的窗户面上映照出两人的剪影,一高一低。
火光下,苏锦清苍白的脸儿又明又暗,乍一看,眼角还有一片水泽。
“我知道你今天受委屈了……”
还未等甘长珂说完,她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又不忘低声道:“我怎么就成唱戏的了,我可是母亲您的亲生女儿啊,好好的一嫡小姐,被说成了这样。”说罢,她扑在大夫人怀里,梨花带泪的模样,天见尤怜。
甘长珂脸色骤然一变,轻柔地拍着苏锦清的背部,沉声道:“这不是你的错,看来是苏家出了妖孽。”
苏锦清匆匆抬头,附和道:“对,就是苏倩那妖女不知道向王爷施了什么妖法,让他突然性情大变,定是她!”这才转眼,苏锦清那盈满泪水的眼里便流露出浓烈的妒意。
“清儿放心,母亲定不会叫她好过。”甘长珂突的一笑:“就让她过几天安逸日子,待你祖母气消了,我才好把王文王武接回来。”
苏锦清抹了抹眼泪,幽怨道:“您看,祖母也被她给蛊惑了,平时她从不会插手家里的事,一切都由娘您做主,这次她居然为了那妖女把娘的亲信给办了。”
而苏锦清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甘长珂恨得咬牙,不觉中捏紧了拳头,望着摇曳的火光,略带沧桑的眼眸中迸射出怨毒的火花。
她不能再心慈手软下去,这眼中钉必须拔除。
见甘长珂满面怒火,苏锦清知道时机成熟,便又往甘长珂怀里钻了钻,撒娇道:“今日小蝶又来跟我说了,喜欢二哥哥喜欢得紧,还说如果咱们两家结为亲家,便引荐我去涟心堂。”
小蝶是陆天赋的姐姐,在永城声名狼藉的纨绔女子,早已过桃李年华,却一直未敢有人上门提亲,陆家无法,只得放任,她便办了个名为涟心堂的诗社,大肆收纳来自四方的才女才子,倒引得皇族王爷公主们的垂青,就连当今皇帝也常微服私访于此。
苏锦清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今日受挫,她哪会甘心,继而便把主意打到了苏辰身上。
可甘长珂哪知苏锦清的小心思,在她眼里,苏锦清是最乖巧最成器的一个,只要是她想要的,便是天上星也要摘给她,更何况只是牺牲一个庶出的儿子。
“好,我明日便安排提亲事宜。”甘长珂爽快答应,想她一连生了七个女儿,苏子翁早已生出嫌弃之心,若没这些个碍眼的,那便是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谢谢娘亲!”苏锦清听罢,欣喜地在甘长珂脸上吧唧一口,声线动听极了。
返回闺房的路上,她哼着轻快的小曲,行至婉荷苑的露台,她站在中央仰望天上繁星,仿似看到了她与皇帝缠绵悱恻的情形。
可,突如其来的一抹黑影,打断了她对未来美好的幻想。
是陆天赋。
如同鬼魅那般,他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眼前,性急的样子,让人生厌。
苏锦清屏退了身边的丫鬟,只说:“我与天赋哥哥商议小蝶与二哥的事,你们都退下吧。”
待人都散尽,陆天赋便拉着她钻入了假山石中,抱着她又摸又亲。
可苏锦清却狠狠推开了他,眸子里净是厌恶的神色。
陆天赋一时懵了,怔怔地看着她,许久才道:“清妹妹这是怎的了,莫不是又是那贱。女人惹着你了?”
苏锦清背对着他,一言不发,好一会儿又嘤嘤哭出声来,“都怪你,不让我去涟心堂,今日王爷来我家中做客,我可是丢尽了脸面。”
陆天赋凝眉,“王爷?哪个王爷来你家了?”
苏锦清道:“宁王。”
陆天赋恍然一笑,“我说是谁呢,那个傻子懂什么,你毋须与他计较。”
苏锦清不依:“我不管,我就是要去涟心堂。”
陆天赋扳过她,让她面向自己,带着微怒的语气道:“你去那儿做什么!那是陆小蝶招蜂引蝶的地方,你去了只会污了你的名声!”
被这么一喝,苏锦清怔了怔,倏地又哭了起来,“我还未与你成亲,你便这么骂我,倘若我嫁与你……我……”末了,她跑开一段,指着陆天赋道:“今日我便与你恩断义绝,以后你不用来找我了!”
说罢,她埋头跑远,在确定没人跟来后,她才慢下步子,一面走着嘴角慢慢上扬。
清冷的月光打在她的脸上,哪还有什么泪迹,而是满满的得意之笑。
当初与他搭上,也是为了能结识陆小蝶,现在她们亲如姐妹,便用不着他了。
而这厢,苏步瑶躺在柔软的床铺上,辗转难眠。
王府里安逸的生活,竟让她有些心虚,这里没有家仆的冷眼,没有嫡妹的刁难,更没有大夫人的欺凌,然而她却没有忘了她的使命。
恶有恶报,这是顺应天理,她非常乐意当天罚执行人。
但目前她要克服的是,如何在这香闺中入眠。
苏步瑶觉得她可能有自虐症,比起这柔软得不行的床,她更爱坚硬的地面,抑或是,祖母鹭苑西厢的客房。
如果说鹭苑的西厢是三星级标间,那王府的房间就是五星级总统套房。
躺在这软绵绵的床上就像是浮在云层上,那么不踏实。
苏步瑶实在费解,先前还威胁要杀她灭口的男人,这会儿摇身一变好好先生,让她好吃好住,莫不是要养肥了再杀?
不行!
她一个激灵,猛的坐了起来,匆匆下地,火急火燎来到桃花的小间,一把摇醒了她。
“桃花桃花,我们赶紧逃吧。”
“小姐,你说什么呢……”桃花吧嗒吧嗒了下嘴,随即不停地揉眼,懒懒道。
“这王爷怕是个变。态。”她急道:“我们赶紧逃吧,否则小命难保。”
苏步瑶从来就不相信天上掉馅饼这事,现在这王爷就差没把她当作菩萨来供着了,还说要买她做妾,这不是变。态是什么,悬疑小说里都这么写,一个男人娶了很多房妻子,但都活不过一年,原来他就一变。态,把妻子当作了盘中餐!
她把这故事跟桃花说了一遍,桃花却大笑起来,“小姐你想多了,宁王虽脾气暴躁,但却是个傻子。”
闻讯,苏步瑶撇开头,心道桃花一定是没认出那夜被追杀的男人便是这王爷,他哪是什么傻子,若是傻子又怎会懂得一闹二吵三威胁,从而达到目的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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