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白山山势平缓，爬到半山腰也不觉吃力,外表看着弱质芊芊的师湘湘吐息平和,心里却已感到有些不耐烦,如果不是碍着陆玄的面子,恐怕在山脚时就会以自己的武力胁迫那个径直走在前头的妖物说出到这里来有何目的。
像是察觉到她投过去的视线，李寒洲停下脚步,霍然转身，递给她一个水壶道：“师姑娘,可是觉得口渴？”
师湘湘把停留在对方手上的提防眼神收敛了一点，笑得天真灿烂,“我不渴的，就是觉得有点累，李哥哥，我们要一直爬到山顶去吗？”
李寒洲平静地收回水壶道：“是。”
师湘湘在心底里默默腹诽了一下，随后扬起一张笑得甜甜的瓜子脸蛋，“山顶上能有什么好玩的？我以前常听人家说，凉国这地方阴晴不定，这山路挺远，可别等到时候——”
也许正应验了她的话，几滴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师湘湘伸出手掌平摊向上，笑道：“看，真的下雨了。”
李寒洲目不转睛盯着这个看似怯弱无害的少女，师湘湘指了指下着毛毛雨的天空，再次提醒道：“下雨了，我怕着凉，能不能先找个地方避一避呢？”
李寒洲答应了一声，忽地伸手抓住陆玄的腕间，冲师湘湘温声道：“师姑娘尽可找个地方自行避雨，你这个陆哥哥，就先让给我几个时辰可好？”
说罢，也不给她反应的时机，一手掠人，御剑登山。
少女气得跺了跺脚，也不再刻意掩饰自己其实并不算好的脾气，冲着由始至终冷眼旁观的崔斩薇恨恨道：“你你你……亏陆哥哥他这么喜欢你，刚才那妖物抓人的时候，你也不知道阻拦一下？”
崔斩薇按住快要出鞘的刀身，平静道：“他不会有事。”
师湘湘翻了翻白眼，犹是不放心地想追上山，崔斩薇突然叫住她，“姑娘，你……你刚才说，他喜欢我？”
少女背着身，攥紧拳头道：“你听错了。”
崔斩薇皱皱眉，固执道：“我听得清清楚楚，你说，他喜欢我。”
少女捂住耳朵，突然恨恨地咬住下唇，转过身揪着对方的衣领道：“你说的没错，陆哥哥就是喜欢上你这个全身上下一马平川的男人，他从小就喜欢你，恨不得把你当宝贝似的疼，你去边关八年，他就等了你八年，愿意为了你这个男人断子绝孙，愿意为了你这个叛臣之子斩断东楚国运，梦里念的心里想的全都是斩薇，结果到现在，你还不懂他的心意吗？”
淅淅沥沥的雨水浇在崔斩薇的脸上，素来沉静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无措。
师湘湘一把将这个在战场上勇猛无敌的少将军推到山壁上，问话的口气极其霸道：“你老实跟我说一句，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哪怕一点点喜欢他？”
崔斩薇沉默片刻，苦涩道：“我第一次见他时，他还不满五岁，话都说不利落，却整天追着我说喜欢，我其实想过，如果他的姐姐有一天失宠的话，我愿意把他当弟弟养着。”
师湘湘松开手，神情复杂，崔斩薇阖眼道：“我从小就不想看到他失望，可这一次，却不得不让他失望了。”
雨落山巅，注定会失望一次的人眯眼看向天际，云层乌压压地覆在上空。
李寒洲执意要来的鱼白山顶，其实是一片光秃秃的的空地，唯一不平坦的地方，就是一座小坟包。
耽搁了那么久的时间，只为了来这座坟前看一看。
红鲤背对着他，看不清表情，陆玄上前一步，从被雨水洗刷得不甚洁净的墓石上看到自己的姓。
和这辈子的他一样，也姓陆啊……
雨势渐大，李寒洲侧过身，抓住他的手问道：“冷不冷？”
陆玄嗯了一声，挣开他的手，很后悔自己没有带伞过来。
李寒洲不在意地笑了笑，解下自己的外衫盖在他身上，借机碰了碰他湿漉漉的脸颊，“我第一次睁开眼见到你的时候，你抱着我，嘴里念着我故乡这边的童谣，换了一首又一首，就是不愿意我在蜕变妖身的时候就失去意识昏死过去，那时我就觉得，你是这个世上除了我娘之外最好看的人。”
被他夸奖的人不适应地躲开他的手指，红鲤逼近对方，轻声道：“其实那时候我知道，你一直把我当成三百年前的那个剑心通明李寒洲，他虽然是另一个我，但悟性比我高，品行正直，就连素来眼高过顶的道门长老也对他赞誉良多，比起以前那个人人闻之胆寒的楚元，你们自然更喜欢他，所以你在知道我是红鲤后毫不犹豫地对我下手，我不怪你。”
雨滴溅到脸上，冰冷至极，红鲤妖主踏着雨水靠近那座坟，抚摸着那座墓石，柔声道：“我娘说过，没有人会留着一个会威胁自己生命的隐患在身边，所以在我出生不久后，她杀了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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