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兵一见那间熟悉的门便立时紧张起来,一双眼睛钉在巫瀛身上,不晓得她到底想要做什么。便忽然见那女子笑出来,一瞬间散出些让人不明所以的光,灿灿的,让人觉得丈二合上摸不着头脑。
巫瀛笑,忽而一把推开那门,众人只听得那可怜的门板发出吱嘎一声,便霎时没了声响,就见她跨门而入。
“康将军?”
屋内一名高壮的中年男子眉心紧皱的看着她不请而入。
这来者何人,他也自然晓得,但没算到这女人竟然还真有胆在知道了所有人都不见待她之后第一天就发飙。
浅浅点了点头,康志便也接上话,
“巫将军?”
巫瀛走进去,一拱手,
“巫瀛,新任云海县守将。”半点也不多言。
“不知将军今日前来,末将未曾远迎,还望将军莫见怪才是。”
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儿高挑身板笔直的女子,康志打起了官腔,他确信已经有人告诉了她今日是云海县军营的假日,她没得错挑。
“自然没关系,是巫瀛来得不是时候,不过——”
巫瀛也很上道,但是自然不会太上道,下面的重点就来了。
“虽然说是全军放假一日,但是按照康将军的习惯,怎么可能让全军真的空了?是以巫瀛这才寻了过来,而以将军之能,今日把散出去的将领们都找回来自是没问题的不是吗?”
不耍心机,不是不会耍,只是不屑为之。
以真心待人,至少也得真心回报,否则的话——收不回回应的那种,也只能放在喜欢的人身上,可不能随便什么人都这般的吧?那不早就被气死了!
未料到巫瀛来了这么句话,康志是说是也不对,说不是那就更不对,是以脸色难看之极。
巫瀛却在这时哈哈一笑,
“那巫瀛午时便在主营训练场等候将军们大驾了!康将军可一定要把人帮忙找回来啊!”
康志黑了一张脸,看着那女子‘猖狂’离去——其实巫瀛只是和来时一般极正常的离去,但在他眼里却变成了嚣张之极的样子。元维跟在她后头,眼里露出些笑意。
这女人果然也并不是省油的灯。
离开了康志那里,巫瀛便让那小兵去准备些饭菜来,经此一事这小兵暂时还不会太过分,是以她很安心的回到原本那位陆将军的书房里,临进门:
“你戏看够了?”
忽然出声,把跟在她身后的元维吓了一跳,
“啊,这,呵呵,”
干笑几声,打着哈哈。
“你的身份是参军对吧?”
却被一步步逼问,元维感觉自己脑门上都开始冒出汗来。
“呃…”
“切,”
忽闻一声轻斥,就见那女子一面推了门走进去,没进去几步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人都古里古怪的,我也不愿意来啊,怎么搞的像是那位将军死了是我做的样的?真见鬼!”
“你这家伙,看戏也看够了,一路上我顾你这么久,至少也露两手来看看,总不能我累死你就看戏的吧?”
懒散的靠在一个书架的上头,仰起头怨气十分之重的对着他。
元维见状,忽然觉得好笑起来,便也学她坐下,
“你把人都叫到训练场做什么?”
“做什么啊…”
那显然是戾气用尽了的女子,说出一句奇异的疑问句,继而话锋一转:
“当然是先打一通再说,让我出出气!真够憋的,这鬼地方!”
元维闻言,笑了出来。他自然知道她说的不是真话,但是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却好玩儿的紧。而想到这一路上他还真是受她不少照顾,他不真是傻得以为这一路都是平平安安顺顺利利轻轻松松的,便松下心来,笑言:
“其实真打上一通也不无不可。”
巫瀛闻言眼睛霎时一亮:
“真的?!”
两人便慢慢研究起来,而其后的事实证明,当狼与狈狼狈为奸的时候,那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
另一边,上京
一袭白色滚金边的正统宽袍,佛缘跟在一位公公身后走在通往皇帝御书房的长长走廊里,散发出沉静而能安定人心的气质,让那带路的公公忍不住的时不时望他一眼,视线却总忍不住的落在他腰间那与这一身气质全然不相符的粗糙而带着明显异族气息的腰带上…
听说那东西叫什么‘怀穗’,是巫马族女子用来定情的东西,难不成这佛王爷真和那女将军…有一腿?!
“王,王爷您这腰上…”
看了又看,最后断断续续的问出来,
“这个?这是巫将军的东西。”
被问话的人却极随意的说出这太…太…太打击人的话,这位公公几乎是哆嗦起来,脑海里忍不住的…
王爷,王爷这等天人,竟,竟真让那粗丑的女子近了身,这简直,这简直是…
忍不住在心底不断叨念着暴殄天物这四个字,直到将人给人送到了御书房门口,他都还没回过神的不断叨念着。
佛缘没理会这奇怪的公公,径自推开了御书房的门。
进了御书房,便见到他们天朝的皇帝陛下正在批阅奏章的模样,佛缘不以为意,走到他边上。
“十二来了?”
正在批阅奏章的人看到他进来,手上的动作便停了下来,面上带上笑意,言语里也露出不常见到的温情,但是这一切在寻常人眼里无边的天宠却没能得到被问话的人一丁点儿的表情变化,那人还是那副天生的带笑表情,眼底一望无际的平静。
“皇兄。”
不过却还是回了话。
见状,华延武似乎早就熟悉了,也就不以为意,还是笑着让他这个皇弟在身旁坐下,半点儿也不忌讳的将一桌子的奏折摊开在他面前,更甚者,一手挑起了一份被压在好些奏折下头的黑色折子,递到佛缘面前。
却没得到人伸手接过,佛缘连看也没看一眼,
“皇兄是要明里还是暗里?”
“是八皇弟。”
皇帝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的阴狠。
“哦,那就是暗里了…”
回答的人却显然是漫不经心,而说着,便垂下头停顿下来,华延武看不出自己这十二弟的心思,正欲问,却发现他忽然抬起头。
“皇兄,我要去云海了。”
咦?!
华延武一滞,他没想到忽然会听到这个,脑海里思绪转动的极快,霎时便知道了理由。
“是去找巫将军?朕听说你收了她的‘怀穗’…就是此刻你挂在腰上的东西吧!”
“嗯。”
自己说了一串,却只得到一个‘嗯’字,华延武却依旧是好脾气,
“十二知道她是巫马人?”
“嗯。”
“那就去吧。不过先得把事情处理好。”
“嗯,我退了。”
事情一说完,佛缘便如来时一般无声无息退了出去,留下华延武一人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心里头不知道怎么的浮出一丝事情即将超出自己掌控的恐慌。
——
正午,阳光晴好,训练场上被人围上了一块长宽皆为十几米的场地,里间空空如也,外间倒是左右两边都摆放了一架有着各种兵器的架子。
巫瀛和元维二人正站在边上,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这便是云海县原有将领们在康将军的带领下走进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众人皆是一怔,闹不清楚这两个新来乍到的到底是要干什么。
“这是做什么?!”
一群里人猛然爆出一声巨吼,而那声音之大,震得人耳欲聋。伴着这声巨吼,一个彪形大汉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一脸横像。
巫瀛与元维互看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一丝笑意,他们便是怕没人出头,没人出头的话这事儿还有些难办了,这会儿可好——愣头青自己给撞了上来,自然怪不得他们!
康志没有出声,他也闹不准这女人这会儿是在闹什么。这吼出声的家伙是他们云海每次出站时的先锋,叫做乔悍,人如其名,是一员悍将,也是除他之外所有人当中最狠的。
巫瀛走上前去,半点儿被那吼声震到的样子也没有。
“从前加入佟将军麾下时巫瀛曾费了一番力气才得到众人的认同,此刻如此来到云海自然便不以为大家都是服气的,所以照着当初所作,想要先给大伙机会摸摸我的底。”
说着,巫瀛顿了一下,视线落在那被圈起来的小场地,
“那个小场子便是我与元参军二人所设,诸位将军可依次与我在其间过招,可下死招,只要能逮住对方什么招都成。而且,如果诸位觉得依次不好,一块儿上我也接着!只要诸位当中有一人能抓得了我,从此往后在云海,诸位想如何便如何,上头怪罪下来便皆由我担着,就算是死也先死我巫瀛!”
这话可不得了,话音一落,怒吼和骂娘的声音此起彼伏,康志则皱起眉头望着这年轻的女将军——这女人是不是脑袋被门夹过了?闹这么一出?!
他是知道这女人怕是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但是——莫说是她到底功夫如何还不晓得,让他们这么多人一块儿上?压都压死她!
这到底哪里冒出来的白痴?!
还是她真把他们这些人都给看扁了?!
康志心头冒出一股怒意,不觉便开了口:
“巫将军所言属实?”
康志开口,那一堆闹哄哄的男人们便霎时闭了嘴,
“自然,不过——”
巫瀛答得也快,但拖出个长长的不过,
“不过若是我侥幸胜了,诸位将军便得听我调遣,有违军令者,斩!”
巫瀛这次是豁出去了,不成功便成仁!
不过心底倒是有些底,元维那里原本就有这些人的资料,方才两人琢磨的时候便算出这云海县里这些将领之间真正有实力的其实不过两人——一个便是这副将康志,另一个,则是方才那发出吼声便让人耳朵生疼的大汉。
这两人到底实力如何巫瀛还不晓得,但是如果不给这些人一个下马威,她往后那日子可就真是难过了!
巫瀛的视线对上康志,她知道这些人都是以他马首是瞻,元维的资料里面说道康志,是武功了得,刚愎自用,一直被陆赞压制,本以为这次他死了就有出头之日却未料被个忽然冒出来的人,还是个女人——也就是她,给毁了机会,气量狭窄。
是以一开始巫瀛便没以为自己能和这人和睦相处,便也不怕扯破脸来。
而其余的人原本都是以陆赞为首,这会儿以他为主怕也不过是因为陆赞死了他最大。
康志见状,点了点头,那堆人里边有人径自走到兵器架上拿过兵器站到场子里。
巫瀛看了看,不以为意,也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柄大刀,她没打算用饮马,她的饮马出手,十之*必见红,而这会儿并不是结仇的好机会,于是便随意选了个看着顺手的,也站到了场子里。
她对面是个高壮的男人,名字却不晓得。
不过巫瀛觉得这云海县里男人似乎普遍偏高,像她这种在上京几乎和男人齐高的个头,到这儿来了竟然还略显娇小——简直让人空欢喜一场,喜的是这状态倒是符合天朝人的嫁娶观,但这里却没得她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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