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瀛着急,电光火石之间一把抽出自己背上饮马,提气抽身而起,瞬时便若大鹏一般扑了过去,但她手中迟疑,竟不敢一下砍杀过去——你才害得人成了寡妇,这会儿的,难不成连这可怜妇人也要一并杀了,让他夫妻二人在地底团聚不可?!
饮马出,必见血…
是以心中迟疑,便自然没了寻常速度,而这速度一缓,便只得看到那妇人手中锐器直直砍向了佛缘!
她一急,心中又想着不能动用饮马,脑袋一乱便只听得‘哐啷’一声响,那赤红的长刀饮马竟被她一下弃下,而她身影,也在那瞬时消失在了原地。
急急忙忙慌慌张张,巫瀛速度却还是快的,但到底慢了一步。
她只见着那明晃晃的银光在自己伸出的手指前划过,带起一阵寒意,一下落到了那人身上——
巫瀛心中一紧,一瞬间竟不忍看下去,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但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因为闭上了眼而变得格外清晰的其他感觉,却仿若被什么可怕的力量一瞬间压制了,被一股魄力遏制,让人几乎不得动弹!
唰的一下张开眼,巫瀛心中难得惊恐,却猛的发现那发了狂的妇人砍在佛缘身上的长剑竟像是被什么力量给堵在了他面前——
而此刻,他面前一道极浓郁金光,犹若一道坚硬的屏障,竟生生让那剑身磕出好些伤口来,佛缘在金光后面,面上一如寻常,但张开了眼睛看他的巫瀛却隐隐望得到他那双看来还在笑的眼睛底下,压抑的不快之光!
巫瀛这会儿倒是不再想那多什么,一瞬上前,一下手刀砍向妇人后颈,继而接住了她缓缓倒下的身子,事情至此,总算是告一段落。
至于那妇人醒来后如何,也是后话了。
但这位佛王爷果真是神人转生的传闻经此一役自然更是嚣张。
可这事儿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至少落在巫瀛这里不是什么好事儿。
自那日之后,准确的说是哪金光一闪之后,那原先还愿牵起她的手一道缓缓归的男子却几乎连她面也不见。而她一来因为这纳错将领之事开始意识到云海并不是什么桃花源地,多得是乱七八糟的纷争,又加之县里本就有的一些家长里短的矛盾,她这守将也是需要管的。便真是忙得不可开交了起来。
也不知道那个叫做卢存的家伙到底跑到了哪里,之前还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怎么的一日之后竟就完全不见了的人影,当真的把这么个烂摊子留给了她。
这日 军营 书房
元维在书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将军,你找我?”
敲了,便没等人应答自顾自的一下把门打开,人也跟着走了进去。
而一入到里面,见到就是个几乎被四周的各式的纸张给埋了的女人,灰头土脸的模样。
巫瀛一面拽着一根笔管儿,一手却拿了个写满文字的纸张,面上透出了些许青色,而听得他声音,便猛然抬起头来,双目爆出精光。
“你死到哪里去了?!”
元维被这吼声吼得一愣,视线却落到巫瀛桌上那堆成山的东西,又看了看她脸色…他这人在上京虽然被人称作是坏脾气而品行高洁不与人同流合污的那种,但实际上,他很清楚自己有多么会察言观色。
于是,
“我去查那位卢管事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抬首的女子忘了他一眼,终于的咽下一口气。
她真是厌恶这些公文之类的的东西,这一连数日被困在这里,每日完事之后回到将军府想要亲近某个原本让她亲近的人却不得——是真让人郁闷的事情,而郁闷得多了,自然火气就旺了。
“那你寻到人没有?”
“没有,那卢管事只对身边人说出去些时日便再无人见着他了,照理说他一没亲人二没什么朋友在别处,这会儿到底是…”
元维的回答一点儿也不让人满意,但他还是继续道:
“不过我觉得…”
他顿了顿,但是显然的,面前那女子此刻真是没啥耐性。
“觉得什么?话说半头这样好玩儿?!”
元维苦笑,这姑奶奶真不好伺候,性子真是自由惯了,脾气也风一样。
“我觉得那卢管事似乎是有意将云海交予你手,但若是他在一日云海人便不会承认你,是以,”
话这次又没说完,但言辞里的意思也并不需要再继续下去。
听着这话的巫瀛明显沉默下来,她大致也猜着了这样的理由,不过当初那日在界碑哪里那人听完她所说并没有什么表示,她便当做是他并不以为然了,哪里知道——
书房里流动的安静气息让人有些隐隐不安,但是元维却不知道这股不安到底来自哪里,直到——
忽然发现自己被这女人用一股奇怪的眼光盯着,继而听得:
“你们这些外面的男子,心思一个比一个奇怪。”
并不似疑问,却像是做了总结一样。却又听得:
“我问你,若,”似乎在想着如何描述二人之间关系,最终巫瀛没有选择妻子而是以情人自居的道,
“若是女子惹情人恼怒了,不理睬她了,该如何做才好?”
说话的人,语调里透着十分清晰的讨教味道,而那人真的模样却看得人发嚎。
元维像被雷电击中一般,瞪大了眼睛望着这显然是在像他请教的女子——可问题是,她怎么会想到要来请问他?他可是,这二十多年来连个妻子都讨不到的男人!
“…将军,将军怎么以为我知道这个?!可怜我这多年来都没讨着个娘子,你竟问我这个?!”
闻言,巫瀛一愣,忽然也意识到自己似乎在向和尚借梳子——可是,在这鬼地方她除了这么个人能说上两句话,哪里还有人能说些什么?
“唉…”
长叹一口气,她还真不知道自己惹着那人了。
当初小七的心思都没这难猜过,她总了不得惹了那家伙生气就让他在她身上下下毒或去给他弄些什么好玩的东西,问题就解决了的。
见状,元维偷偷又在她面上望了望,看得那双眼底下两个大大黑眼,便忍不住的,
“我说将军,你这两只黑眼圈到底是因为公事忙的,还是夜里王爷给你气受了?可怎么看王爷也不是那会给人气受的模样啊!”
那日接待那位王爷,元维这才第一次真正近距离接触到了什么叫做气质,什么叫做天人,虽然他是不太明白那位爷是怎么真跟这将军搭上了,但显然那并不是个会跟人闹脾气的主儿——特别,男人闹脾气,这像个什么话!
巫瀛抬眼横了他一眼。
她自然也晓得那人不会有什么表露,可是,她这几日夜里见到的要么是做睡着了模样的人,要么便是三言两语就打断了她说话的男人——这样如果不算是生气了,那怎么样算?
巫瀛那模样可能真不太好,元维看着心中竟生出难得的些许善意来,便道:
“虽然我是不知道到底情人之间该做些什么让对方开心,但人都是有喜好的,投其所好自然便是好,若然,人也是有缺点的,从缺点入手倒也不错!”
不得不说元维这家伙还真是有两把刷子,他这话一完,对面的巫瀛唰的一下眼睛就亮了!
喜好!
弱点!
男子自己与自己下棋时的模样,还有他酒醉时微醺的模样——一一浮现于女子眼前,让那郁结在心中多日的疙瘩瞬间化为乌有。
猛的一下从桌边站起身来,盯着对面男子的模样便是说不出的可怕,元维忽然发现自己是不是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怎么忽然之间将人变成了这样可怕的样子!
他见巫瀛一步步朝他走来,脚下便忍不住哆嗦起步子,他这可是个可怜的小小文官啊,哪里经得起——
“那个,桌子上的东西就都摆脱你了,我有事,先走一步!”
言毕,整个人犹若一股劲风自他身旁而过,元维只来得及感觉那阵风,连最都来不及张开书房便只剩了他一人。
桌子上头因为那女子带起的风而跟着吹落了些许纸张,上头密密麻麻的文字落到他眼里,犹若在嘲笑着他即将到来的倒霉日子!又数日,夜
将军府众人已经歇下,便是寻常会伺候佛缘到深夜的小捻子也已经入了梦乡,只剩了佛缘一人独坐卧房里间,孤孤单单一盏烛火,隐隐晃动。
巫瀛回府时经常看到的便是他这般模样,褪去了寻常白日里那些光彩模样,一人一塌一烛火,这男人便可坐卧一宿不眠的对着自己面前的黑白两子。
初看时她斌不以为意,但一连看了数日之后却给她看出了些寂寞来。后来问过小捻子才知道他竟然真的是那种一日里可不开一次口,不说一句话的人。
巫瀛想到她,她一直觉得家中老娘是在太强,她一共有姐妹八人,还不算得那几个兄弟,而老娘前前后后走婚的男子不说十几二十,至少却也是有个六七个的,再加上族里有些婶婶辈的女子常说他们姐妹几个还有是在族外被带回来的,于是老娘的男人那就真是说不清楚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家人口众多,随便一个人说句话便有无数人响应,哪里容得你一日不去开口!而孤独寂寞那种东西,她还真是全然不明白。
可是,这连着几日看他,却把她这并不怎么矫情的女人看出了些软软心思起来——烛火下那孤清身影,明明并没露出什么软弱的,她却生出想把人揽入怀里暖暖温着的想法了。
可惜人家不怎么和她说话。
站在屋子一头巫瀛望着那自顾自对着自己榻上黑白棋子的男人,心里有些憋,她也没惹他啊,怎么这些日子冷冷淡淡的。不过不要紧——巫瀛拿着东西的右手下意识握了握,那里面的东西让她有了些自己或者能让这人开心的底气。
心头想着,便缓缓走上了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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