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越来越饿,而且,肩膀好痛。我抱着肩膀,抚摸着疼痛的部位,忽然觉得,疼痛的部位好像是我的旧伤。我揭开衣服看一看,果然,旧伤全都崩裂了,正在流血。
——为什么?我慌张的跳起来。阵正律家一定有纱布。我到他的房间,打开门,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地的尸体,满房子都是血,喷溅到四周墙壁,浓裂的血腥味。我捂住口,强忍着呕吐的冲动,看到尸体里,一个半大的男孩挣扎着爬起身,染满血的脸上全是惊恐与不甘。
——是你害死我们!朱九月!是你害死我们!
“不!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我一边尖叫一边后退,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手又摸到后面一个铁筒一样光滑坚硬的东西。
我惊恐的回头,却见身后躺着一只巨大的蜈蚣,喉咙处破了一个洞,不断冒出橙色的液体,巨大而扁平的脑袋冲我转过来,声音好像砂轮转动:
——我以为……我们能得到幸福……为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我捂住耳朵,不断道歉,“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害死你们——是我害死你们……”
我的胃液剧烈翻涌,猛的爬起来,冲到厕所用力呕吐。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我扶着马桶浑身颤抖。
——有小孩子的笑声。
这也是幻觉?
我用力深呼吸,令自己平心静气,鼓起勇气站起身,慢慢走回客厅。
——客厅还是客厅。空空的,没有蜈蚣,没有尸体,没有血迹。
我略松一口气。肩膀的伤口还是痛,但更痛的是胸口的印痕。我拉开衣服看看,印痕也破裂了,正在流出血。我按着胸口喘息,浑身又疼又冷又饿。
忽然有极轻的脚步声从身后掠过。我忙转头,只看到一双小腿从玄关处消失。
正想跟过去看一看,突然电话铃响,吓得我跳了起来。我转过头,是我的电话,扔在沙发上的那只。
怎么会响?不是已经没电了么?我犹豫半晌,走到电话前,看到上面显示的号码——是小乐乐的电话。
我惊恐的看着手机,咽口唾沫,伸手接起,轻轻道:“喂?”
对方的声音仍然快乐:“喂!妈妈!你猜猜我是谁?”
我努力保持平和:“是小乐乐?”
小乐乐开心道:“妈妈真聪明!”
我蓦然鼻酸,说不出话,听他道:“妈妈!你一直都不来看小乐乐,小乐乐好着急!所以小乐乐来找妈妈啦!”
我心又开始狂跳,颤声道:“来找我?”什么意思?
一个声音突然自电话之外响起:“找到到妈妈了……”
我“啊”的叫一声,手机从手中滑落,忙转过头,房间仍然空旷安静,并没有——
我顿住视线。
客厅靠玄关的墙角,站着一个矮小的身影。
他的头似乎隐藏在黑暗中,我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他穿着一件脏兮兮、半边被染污渍染黑的浅色毛衣,穿着脏兮兮的袜子却没有穿鞋,静静的站在角落。
我看着他,我能感觉到他也看着我。
“小……”我深吸一口气,让声音听起来尽可能自然,“小乐乐?”
孩子只是站着,不说话,不回答。
“是小乐乐吗?”我小心的问。
他只是一动不动的站着。
他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靠近?我慢慢走近他,轻轻道:“小……”那孩子却忽然转身跑开了。
跑动时,他的头在脖子上一颤一颤,晃动的很不自然。
“乐乐!”我叫。为什么要跑呢?我眼看他跑进一间屋,忙追过去,却又吃了一惊。
我应该是在阵正律的房子里。可是门内,却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就像我梦中出现的走廊,大雾迷漫,看不清前方。四周又有窗户又有门。
不同的是,不断有门打开又关上,似乎不断有人通过,却又看不到人影。
“乐乐!”我高声叫,我害怕,不敢追过去。我怕陷入永久的迷宫,再也找不到回来的路。
我想退回房间,可是一转头,我更惶恐。
身后也是走廊,直通向浓雾之中,看不到尽头。
房间呢?客厅呢?
我的左右全都是门,可我不知道哪一扇才能让我回到原来的地方。
我茫然无措,全身无力。
——这就是“鬼”所拥有的力量?可以创造一间迷宫,把人困在这里?我空有一身力气毫无用武之地,因为这里没有敌人。
我听到远处乐乐的笑声。
——妈妈,来追我呀!妈妈,快来追我呀!追上就让你亲一下!
这可能是乐乐以前经常和妈妈玩的游戏,我鼻子又有些发酸。
反正后无退路,干脆顺着声音追上去。
小男孩开心的跑进门里,我跟着他跑进门里。一路上看到身周无数门被打开又关上。我顾不得旁的,只顾着眼前小男孩的身影,追着他穿过一条又一条走廊,走进一扇又一扇门。
他到底要去哪里?我怎么追也追不上他,他身如鬼魅,跑的极快,就像在飞。我叫他他也不理会,只是笑着向前跑。不知道走了多久,越走只觉得四周越昏暗,,好像渐渐走入深渊,视野越来越窄,快连左右的景色也看不清了。我觉得眩晕,疼痛的地方更疼痛,肚子更饿。浑身都出汗,但只觉得冷。
我觉得快要支持不住,喘息的在走廊边坐下。回头看看来的方向,已经没有门和窗,只有深入黑暗中的走廊。看来无论朝哪个方向走,最终都是走向黑暗。我既回不去原来的地方,也没办法跟上小乐乐,大概就要死在这里了,我还真是失败。
我从口袋里摸来烟来点燃。死前至少还能抽一支,也不算死的太惨。我冲自己苦笑。
——眼前站着一双小脚,穿着脏兮兮的袜子,没有鞋。
我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啊”一声连忙抬头,背贴在了墙上。
那小男孩正站在我面前,没穿鞋子,只有一双脏兮兮的袜子。上半身完全隐在黑暗里,看不到脸,只能隐隐看到他被血染黑了半边的浅色的毛衣。
“小乐乐?”我试着叫。
他向前走了一步,我终于看清他的五官。他双眼上翻,面色发黑,嘴巴半张,完全是一副死人的样子。他脖子上一道长长的血口,血就是从这道伤口里流下来,染黑毛衣的。
我惊恐的挺直了背,他却向我逼近了一步,慢慢向我伸出手。我不懂他的意思,看着他。
他勉力从被斩断的喉咙里挤出怪异的声音,就像是一只鸭子被捏住了脖子,一个字一个字慢慢道:“妈……妈……你……不……爱……乐……乐……么?”
我长吸一口气,努力压抑颤抖的声音:“怎么会,妈妈……妈妈最爱小乐乐。”
他的头向一侧扭了过去,好使他翻白的眼睛可以看向我:“妈……妈……不……抱……小……乐……乐……”
我看了他一会,忽然觉得自己很好笑。反正我也已经快死了,又为什么还要害怕一个死人?
我在走廊边摁熄烟,向他伸出手,轻轻道:“来,妈妈抱抱。”
他俯身趴到我怀里。我抱紧他,轻轻道:“妈妈再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他趴在我怀里,可头却扭转过来,倒看着我,轻轻道:“好……”血不断从他伤口和鼻子里渗出。
我慢慢讲:“从前,有一个小女孩……”
又累又饿,伤口不停的流血,早已眼冒金星,耳朵里不断传出嗡鸣声。我努力把话说清楚,却总是被自己的喘息声打断。我听到又有人在接近我,我只能勉强看到一个影子。
“九月。”我听到阵正孤的声音。奇怪,我居然能分辨出他穿的黑色裤子和黑色鞋子。
我勉强抬起头,眼前一片朦胧,根本看不清他的样子。
以前好像看过的一个鬼片也有这样的情节。当人将死时,是由这个人最想见到的人将他接到死亡之国。我以为这都是编出来的,难道这也是我的幻觉?
“最后见到的……是你……太好了。”我口齿不清的道。
“阵正孤”蹲□,将我的头靠在他怀里,轻轻道:“九月,站起来,我来接你走。”
“嗯。”是该走了。我闭上眼深嗅他身上的茉莉清香。
阵正孤扶着我,试图令我站起来,我怀中的小乐乐却用力抓着我:“不,不……要……走……乐……乐……害……怕……”
我拍打着他的背,轻轻道:“走,姐……妈妈跟你一起走,妈妈会陪着你,去不会再有任何惧怕的地方。”
“阵正孤”掺扶着我,我慢慢站起身,抓着小乐乐的手,强行克制住全身的颤抖,靠在“阵正孤”身上,深一脚浅一脚由他指引着慢慢前行。有几次我几乎失去知觉,好在“阵正孤”用力托住我。不愧是男人啊,他的手腕,真的很粗。
眼前忽然一片光明。这里是天堂,还是地狱?
有一双有力的臂膀抱住了我。他身上有好闻的烟味,这是阵正律?我想看清楚,可什么也看不清。我听到一串响声,接着有人往我嘴边递水。我想伸手去接,却接不住,只得被人托着大口啜饮。
——我到底死了没有?难道这些都是幻觉?
作者有话要说:真是悲催的假日!我们被大雨困在机场走不脱,吃了两天的泡面!
小段子(转)
为什么会有插画家这种职业?画家们不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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