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边塞的凄苦寒冷杜千吾一向是不了解的,只是在些诗词句赋中窥得一二,而理想跟现实总是有些出入。
比如,此时他披着大麾立在军营的帐篷前,望着漫天飘落的风雪,美则美矣,但寒冷凛冽,很是刺骨,他才真切体会到边塞的苦寂。
那人,就是在这样的凄寒中度过这么些年的?耳边是不远处练兵场的呐喊声、刀剑相交声,杜千吾紧了紧衣襟,鼻翼微红,喘出的气都是白茫茫一片,脚下是枯黄布满白霜的枯草,一步步踩上去会发出僵硬的声音,他抖了抖肩上的薄雪,戴上斗笠,朝着声音来源地走去。
这是属于男人的战场。枯草,白雪,狂风。
何欢一身黑色盔甲,双手背在身后,面容沉静,目光冷冽,在那群热血男儿中间巡视,间或纠正某个士兵的握刀的姿势、劈开对手时的角度,士兵们或在进行负重奔跑,或在集体练习刺杀动作,或在风雪中练习射箭。
风雪大了起来,有风迷住了杜千吾的眼睛,他伸手揉了揉,再看去那边时,正好和那人的视线相对,他冲那人笑了笑,那人却只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继而转身继续操-练士兵去了。
杜千吾也不恼。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深刻领悟到何欢的臭脾气——口是心非是定律,面瘫冷淡是常事。
好在,何欢这人虽闷骚了点儿,但对他还真是好的没的说。无论是身处万寿郡,还是在来边塞的路上,抑或是到了这里之后,何欢总是把最好的留给他。
要说他们两个公子哥儿要啥没有呀,他杜小爷也不稀罕那些锦衣玉食什么的,只是,当两个人只剩下一件大麾时,只有一份儿精致的点心时,这时候何欢的给予就很不一样了。
“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赶紧地披上。”何欢的声音有些恼,手上的动作也有些粗鲁,却让杜千吾心里暖洋洋的,他竭力控制着不扬起嘴角,却还是没忍住,笑的傻傻的。
何欢轻笑出声,揉了他脑袋一把,“冻傻了吧?”
他却蹭着他的大掌,仍只是笑。
杜千吾望着前方那人挺拔的背影,高大英武,睿智精明。他突然有些胆怯了——
自己这么糟糕,不上进、不争气、整天就知道玩儿,堂堂男子汉一点事业都没有,他又如何跟上何欢的脚步呢?如何……永远跟他并肩站在一起呢?
这个念头一产生,杜千吾的神思就完全被这个可怕的问题所占据,以致,当晚上何欢拎着两壶热酒,披着一身风雪回到两人的营帐时,他仍陷在那个深渊中不可自拔。
何欢把酒放在帐中的炉火边儿上煨着,尔后褪去自己坚硬冰冷的盔甲,只着一袭黑色劲衣,黑发束起,衣领微微敞开些许,露出一片麦色肌肤,在火光跳跃中格外惑人。
“想什么呢?”他迈着步子坐在铺着厚厚褥子的榻上,紧挨着犹在出神的千吾,长腿随意的伸着,和白日里严肃正经的校尉全然不同。
千吾察觉身边有人靠近,闻到熟悉的气息,这才晃过神来,揉了揉脸,笑着道:“想你呗。”
何欢抿唇,别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大手不老实地掐了一下他的腰,邪肆道:“别急,咱先喝点酒热热身。”
千吾笑着躲了一下,身体却朝他靠的更近了些。其实帐中没那么冷,他只是想再靠近他一些而已。
何欢把温酒倒入两个大口碗里,空气中立刻流动着一股浓郁的酒香。边塞之地,难能有好酒,绵厚柔和的美酒固然是好,但辛辣粗犷的烈酒也很痛快。
“你酒量好吗?”千吾仰头喝下一碗,却被那股子辛辣劲儿给呛着了,剧烈地咳嗽起来。何欢忙把碗放下,一手扶着他一手轻拍着他后背,语气有些无奈,“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鲁莽。”
他话里并没有责备的意思,他只是在心疼千吾,担心他而已,可这话听在千吾耳里就变了味儿——这人现在是开始嫌弃自己了吗?只是因为自己喝酒被呛了就被嫌弃了吗?那……以后,呵,还有以后吗?
千吾突然一把推开何欢,面色微红,想必是酒劲儿过猛,上了头。
何欢一愣:“千吾,你已经醉了?”
“小爷没醉!何欢,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开始嫌弃我了?”千吾红着眼,狠着声音问,双眼直勾勾地瞪着何欢,好似要把他给吃了一样。
何欢看了他的脸片刻,忽地一把拉过他,抬起下巴就亲上去,“你醉了。”
千吾却像着魔了似的,在他怀里挣扎着,推拒不开便张口咬上何欢的嘴巴,丝丝血腥气在两人唇间溢开,何欢却始终没松开,肆虐的动作更为猛烈。
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何欢的嘴巴上多了一道红红的伤口时,何欢才松开对他的钳制,千吾也平静下来,喘着气歪在他怀里。
“跟我说说,你今天想什么了?”何欢抚着他的后背,柔声问。
千吾不是冲动不讲理的人,突然这样,肯定是受到什么刺激了吧,只是,何欢皱眉,在这军营中能受什么刺激?自己也没跟谁过密来往啊?吃醋了这是?
“……我今天去看你练兵了。”千吾靠在何欢胸膛上,声音有些哑。
“我知道。”他正在很严肃的练兵,这小子还对他那样笑,是想给他找事儿吗?不知道那个样子很容易引起他的兽性吗?啧。
“你很优秀,无论是外表还是能力。”
“我知道。”何欢挑眉,嘴角上扬,声音有些邪恶。
这好像是千吾第一次在神智清醒时夸他,以往都是在被他在床上逼到极致时才喊着自己多么多么厉害。啧,原来被媳妇儿夸是这么愉悦的事啊。
千吾一怔,耳根红了,捶了他一拳,道:“我不是说你那方面的能力……”
何欢点头,“就算不点名指出它也优秀啊。”见千吾要恼了,忙打住,笑着道:“好好好,你继续。”
“然后我就在想,你这么好,我却是个二世祖,只知道玩儿,当你在沙场上浴血奋战时,我在勾栏戏院戏耍玩乐;当你咬牙承受着箭伤刀伤时,我在街上和纨绔喝酒斗鸡;当你建功立业享获勋绩时,我又在被我娘数落说不争气不上进。何欢,你说,我们的生命轨迹怎么就差那么多呢?”千吾轻笑,嘴角带着点自嘲。
帐中静默顷刻,只闻得两人的呼吸声,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所以?”何欢扶着千吾的肩,直直地望着他。
千吾低垂眉眼,有些丧气:“所以,总有一天,你会嫌弃厌倦我的吧?因为我跟不上你的步伐,你会一直前进、变得更好,而我……”
何欢轻叹,揉了揉他的头发,道:“这又怎样?我浴血而归,斩获勋章,回到这富贵繁花地,不还只是为了能和你相见?”
“我应该感谢你,替我做了那些我想做、却没机会去做的事;而我,也恰巧做了你觉得值得的事而已。千吾,人们相爱、然后一起生活、生老病死,陪伴着那个人,不就是因为有那个的存在,自己的生命变得更为完整了吗?”
何欢拥着千吾,闻着他身上干净的气息,附在他耳边,“感谢你,让我此生无憾。”
“所以,你是不会把我抛下的了?”千吾艰难地从他的怀中稍微撤离一些,鼻尖和眼睛都红红的,像是被人狠狠欺负过似的。
“不会,打死都不会。”何欢轻笑着,唇舌温柔地吻过他通红的眼睛,“我倒是担心你有一天会嫌弃我呢。”
“嗯?”带着些鼻音的声音,听的何欢心里痒痒的。
“没什么,估计那一天不会到来的。”何欢一一亲过他的眉眼鼻尖,大掌划过他偏瘦的腰身,以他的能力,怎么可能会让千吾欲-求不满?
所以,那一天是不可能到来了。
“唔唔,不、不是说还喝酒吗?”千吾轻喘着,有些难捱地看着笼罩在自己上方的男人。
何欢低笑,“你不是早就热起来了?”
千吾脸倏地更红了,脸扭向一侧,咬着唇不说话,却还时不时地溢出清浅的呻-吟,似猫儿叫一般。
何欢低叹一声,长身覆了上去。
外面风雪如故,室内却温暖如春,灯火摇曳,人影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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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军营的士兵们照例早起晨练,负重奔跑近身互搏,各项动作都练完了,却还是没见到校尉大人的身影。
士兵们面面相觑,诶,大人不是一向准时的吗?怎么今儿到这会儿了还不见人影儿呢?
某士兵小声道:“昨儿我见到大人进了杜公子的帐中,好像……好像一直没有出来……”
士兵们愣了,脸色各异。
军营不比其他地方,清一色大男人,血气方刚的,夜里偶尔也能在些不起眼角落撞见那么一两对,不过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也没什么的嘛,又不是战争期间,这点男男之情还是可以理解的。
“咳,难不成大人……”士兵的话只说了半截儿,后面的却不言而喻。
“咳咳,不管大人如何,我都会继续支持大人!”笑话,他们这些大人的死忠战士可不是徒有虚名的!
“对!支持大人!”其他士兵也应和起来,一时间练兵场有些嘈杂。
何欢出现时,场面霎时静默下来,他看了眼这群跟了自己多年的士兵,轻咳了咳,解释道:“昨儿有些风寒,所以今儿起迟了。”
“是,大人。”众士兵严肃状,眼睛却还忍不住地朝大人嘴巴上那处红红的伤口瞄去。
诶,风寒会伤到嘴巴吗?
不过,既然大人都说是风寒,那就肯定是风寒!只是,好好奇那位让大人“风寒”的主儿啊!
那天大人从马背上翻下来后,把那位小哥半搀半抱地带下马,尔后就直奔营帐了,只有个别人得以窥见那位公子的真容。虽说近日,杜公子也常常出现在营地,只是终究没有机会认真去研究过他的风姿啊!
据说,杜公子长的很俊俏,尤其是那双眼睛,似桃花般勾人。
士兵们晨练完毕排着队去吃饭,路上有人念叨着说那公子如何如何好看,立马就有人小声警告了,“说话小心点儿,咱大人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人立马闭了嘴,大人的占有欲之强,他可是有所耳闻的。大人特别喜爱的那件大麾,旁人连碰都碰不得,那天却在杜公子身上见着了……
这说明什么?!
士兵们脸色一变,他们军营里好像来了个了不得的人物啊……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完结~千吾玻璃心了,哈哈。不过,我觉得这种担心在感情中是很正常的吧,患得患失,怕自己不够好什么的~
呼呼呼,容我大喘几口气。
这个文从去年12月12日,到今年的3月11,差一天就3个月了。(是3个月么--)
说要完结,也挺不舍的,但也很开心,因为这是我所写的第二个*故事,它对我来说已经算长的了。
当然,这个文也比第一个《故人归》好很多,各种数据成绩什么的,这是对俺的一种肯定呀!
灰常感谢一路走来的各位,尤其是灰常活跃的阿嘘和chief-ho,还有千年泣、为一人,墨墨,等等等亲爱的支持~么么哒!
阿嘘姑娘还要考试,专心准备考试啦,小千跟她的新坑会等着你的~
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
新坑简介一下哈:
现代*,1v1,上古山神大人&现代电台主播的故事,温馨无虐,he。
现计划五月一日开坑~小千在努力存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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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哒,鞠躬,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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